万紫沁在清晨醒来,唇畔不自觉泛着微笑。这是她在佛罗轮萨醒来的第七个早晨,一如往常,雍俊展的胸膛抵着她光果的背,他的一只手臂在她颈下让她枕着,另一只则占有欲十足地环着她的腰。
他有力的双腿缠着她的,彷佛怕她半夜落跑似的,他的脸就依偎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肌肤,让她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和拥抱。
她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城,这里既宁静又美好,到达的第一天,她的心就立刻从纽约移情别恋到了佛罗轮萨,许下一百个要再来的承诺。
他们投宿在城里一间小而美的顶级旅馆里,每天带着相机出门乱逛,没有安排任何行程,逛累了就随便找间小店坐下来。
如此乱走乱逛,倒也给他们发掘出了许多美味,其中最让他们吮指回味的当属古董街某间不知名小
酒馆的大牛排,一吃成主顾,他们已经光顾三次了,说好今天还要去。如果仲函也跟着来就好了,他一定会喜欢那间小酒馆的大牛排!唉,他们应该坚持要他一起来的,他的功课很好,十天没上课也绝对跟得上进度……
“我老婆在想什么?”雍俊展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睡意,倏地收紧环着她纤腰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她立刻放松自己,轻轻转头看他。“我在想仲函啊,应该带他一起来的,这里很棒,他可以感染到满满的艺术气息。”
一抹笑意爬上他的嘴角。“仲函告诉我,他不想要艺术气息,他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我们要努力点,完成他的愿望。”
万紫沁的笑意融入眼眸里,声音不觉放柔了。“还不够努力啊?”
打从蜜月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天天努力,甚至是努力过头了,晨起跟睡前各努力一次,有时他们回旅馆梳洗换装,打算要去高级一点的餐厅用餐,他也会因为她穿着晚装的华丽模样,而又情难自禁的“努力”
她顺其自然,没有避孕,如果真怀孕了那很好,没有也没关系,她已经决定要把实情告诉他了。她不想再抱着秘密跟他生活,既然他们已经结婚了,就应该坦白,婚前她没勇气说出来,现在是她说出来的时候了,就算他要把她赶走,也是她该承受的……
“俊展,我有话要告诉你……”
“十分钟后再说。”
他把她拉向胸前,给她一个深长的吻,她差点融化在他的吻里,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身体摩拿着她的,他又开始努力了……
十分钟之后,他们并躺在床上,呼吸仍因刚才的激情而略微急促。
又过了许久,房里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了,他将她拉近自己,两人的唇相距不到一寸,他迷人的微微一笑。
“刚刚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可以说了。”
她的心咚地一跳,看到他笑灿灿的眼眸,她又想退缩了。
气氛这么好,她要破坏气氛吗?
可是若不早点告诉他,如果他自己发现了呢?他一定会有受骗的感觉,还是说吧。
她仰望着他,润了润嘴唇。“那个!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仲函那么好,为什么我那么爱仲函?”
“你就是要说这个?”雍俊展微笑起来,低头吻了吻她。“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她浑身一震。“你……知道?”
他肯定的露齿一笑。“对。”
万紫沁感到一阵晕眩,浑身无力。
老天爷,他知道她是仲函的生母,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怎么没想过他早就知道了呢?
她真笨,她真傻,他是谁啊,他是乐意集团的接班人,他是仲函的父亲。
他那么聪明,他的头脑和手段让一间公司快速扩展,同理可证,要雇用一个家务助理,也一定已把她的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生下仲函的人?
“那么你说……我是谁?”她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的等待他的答案。
“你是我和仲函的守护天使。”他轻快地说。
她傻住了。“什么?”
雍俊展的唇畔扬着微笑。“你是上天怜悯我们父子派来的守护天使,为了守护我们而来,这个答案没有错吧?”
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点点头。
“对了,我觉得你阿姨很面善,很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民宿老板娘。”
“什、什么?”她的脸色顿时苍白。
“我说你阿姨很眼熟。”他笑了。“婚礼那天见到她,我还以为民宿老板娘怎么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吓了一跳,原来是你阿姨。”
万紫沁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脏跳个不停。
他会对她阿姨眼熟是理所当然的,她阿姨根本没变,十年来都留着长长的过腰黑直发,也没瘦一分或胖一分,不像她,女大十八变,从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小女人。
“你说过你阿姨是画家吧?”他回忆道:“说来很巧,我认识的那位民宿老板娘也很会画画,民宿里挂满了她的作品,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刻。”
“是吗?”她勉强笑笑。民宿里挂满阿姨自恋的作品没错,他真的还记得。
“那位会画画的老板娘还有个外甥女,整天在民宿里跑来跳去,一下到后山挖竹笋,一下替狗盖房子,一下子自告奋勇去带迷路的客人进民宿,一刻不得闲,大家都叫她小紫蝶。”
雍俊展说得轻松,但瞬间她却像被雷劈到似的,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他还记得她,他还记得她!
她一直以为他不记得了,不可能记得,所以他才会想不出来仲函的生母是谁,如果他记得她的话,多少也可以从仲函的出生日期推算一下吧?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但记得,还记得那时她在民宿做什么!
万紫沁深吸了一口气,振作了一下。既然他还记得她,那么她想要知道他对她的想法!
“小紫蝶……好美的名字。”她咽咽口水。“她叫做紫蝶吗?”
“好像不是。”他笑笑。“因为她的名字跟你一样有个紫字,整天像只蝴蝶似的飞来扑去,所以大家就喊她小紫蝶。”
她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清了一下喉咙。“你们―很熟?”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说了,一件很荒唐的事,你听了可能会吃醋,所以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荒唐?
闻言,她的心都凉了。
他们的那一夜,制造出了可爱的仲函宝贝的那一夜,对他而言就只是荒唐而已?
关于她是仲函生母这件事,她真的更难说出口了。
晚餐照他们的计划,四度享用了小酒馆的大牛排,在迷人的巷弄里散步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相中一间古典咖啡馆,很有默契的同时推门进去,沉浸在几乎触手可及的浪漫气氛中。
咖啡馆里好安静,空气里都是咖啡香,客人都很有水平,压低声音在讲话,轻轻的笑,晕黄的灯光营造了可以放松久坐的氛围。
他们点了咖啡和提拉米苏坐下来,不面对面坐,而是靠坐在一起,视线对着咖啡馆的门,可以欣赏动人的街景。
“还有两天。”咖啡送上来了,万紫沁搅动着小汤匙,留恋不已地说。蜜月假期将在两天后画下句点,她真不想结束。
“成皜已经出院了,他可以分担一些事,或许我们可以再待几天。”他轻松地说。
她笑了。“那太残忍了吧?他才开完刀没多久。”
他挑眉。“你信不信他已经在把妹了?所以叫他到公司处理文件不算过份,那是他的工作,也可以让他不至于纵欲过度。”
她嫣然一笑。“对他好一点,他是个好人,他告诉我,如果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大可以找他帮忙他会很乐意怞出时间听我说话,给我一点建议。”
雍俊展锐利的看着她。“那家伙什么时候对你说这种鬼话的?”
他在吃醋吗?那眼神取悦了她。“试穿伴郎礼服那一天啊,你在换穿白色礼服,他就走过来跟我聊天。”
他点头,眼里露出一抹狠劲。“很好,看来他非常需要在休养期间到公司坐镇,我们就把机票再延一星期吧。”
万紫沁大笑,眼眸亮晶晶。如果她没有鼓起勇气来找他和仲函,他们就不会有今天了,她要感谢自己的勇气,她的生命才会变得这么美好。
“我还想再喝杯咖啡耶,你呢,老公?”她笑盈盈地问他,一边拿手机拍下他们美味的甜点要传给仲函看。
一阵风铃响,木质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衣着时尚、高雅貌美的东方女子走进来,她的男伴跟她不怎么相配,太高大又太粗犷了,一头栗色乱发,高挺的鼻子,标准的意大利人。
男人很普通,但女人很漂亮,连身为女人的万紫沁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
“那个女人很漂亮,古典秀雅,还有一股冷冷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模特儿?”她赞赏地低声说道,忽然发现雍俊展已经在看那个女人了,但他的表情很奇怪。
什么啊,原来她老公是个会轻易被美女吸引的人啊?
奇怪的是,那名美女也在看她老公,而且瞬也不瞬的看着,接着她低声对男伴说了几句话,那男人先去找位子坐了,她则笔直朝他们走近。
“我们竟然还会见面。”柳盈贝朝万紫沁看了一眼。“听说你终于结婚了,是你太太?”
雍俊展一瞬也不瞬的直视着她。“对,是我太太。”
她冷冷的问:“她能接受你的孩子?”
他再度点头。“对,她能接受,她很爱我儿子,他们相处得很好。”
柳盈贝突然看着她。“你真伟大。”
万紫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要说谢谢还是什么?
气氛好诡异,这个美女是谁?她和俊展又是什么关系?
“你呢?你跟杰森!”他看着她,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柳盈贝的眼里忽然涌起了情绪。“离婚了,不到一年就离婚了,我根本不爱他。”
“刚刚那个男人!”
“只是玩玩而已。”柳盈贝冷静地说:“我不再相信爱情……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她轻轻一哼。“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巧遇,永远不要。”
她推开门走了,甚至没有招呼她的男伴一起走,那男人慌忙站起身来追着她出去,看起来十分狼狈。
“俊展!”万紫沁心跳加速的看着他。“那个女人是?”她隐隐猜到了,只是不肯定。
他的表情很复杂。“她就是当年为了仲函的存在而离开我的同居女友,她叫柳盈贝,父亲是香港富商,我听说她这几年都在欧洲,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说话,幸福快乐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了。
结帐走出咖啡店,没有搂肩,没有牵手,他们只是并肩而行着,迎着晚风在佛罗轮斯最古老的维基奥桥上漫步。
好半晌之后,万紫沁才问道:“如果没有仲函,你会跟她结婚吗?”
雍俊展缓缓的点头。“会,我会跟她结婚,我们有很多婚后计划,都是她的构想,她亲手为我们的房子画了设计图。”
她强烈的自责。“仲函打乱了一切。”
“可以那么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挣扎过,要不要为了她放弃仲函,但我一见到仲函就爱上他了,他是我的孩子,怎么能抛弃他,他的生母把他送到我身边,我又怎么能再把他送走?如果他长大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说到这里,他笑了,主动打破两人之间奇怪又凝重的气氛。雍俊展拉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笑笑地说:“说也奇怪,大概是父子连心吧,仲函一见到我就很黏我,他不过是个不足月的孩子,竟然看不到我会哭。”
万紫沁被这话题吸引了,她都不知道仲函小时候的事。“那怎么办?你应该不会照顾小婴儿吧?”
“比那更糟。”他笑意深重。“我还要回加州念书,孩子却离不开我,我母亲也不放心我们,所以她索性带着孩子、保母陪我住到加州,为此还在那里买了一楝房子,直到一年后我大学毕业才一起回台湾。”
她听得津津有味。“有妈妈跟孩子陪你念书,你一定一点也不孤单。”
“何只不孤单而已,简直是热闹滚滚。”他露出了一记笑容,煞有介事地说:“爷爷女乃女乃想仲函,他们三不五时就飞去看我们,加上仲函黏我,没看到我的脸就不睡,我只好结束过去夜夜笙歌的生活,每晚准时十点以前回去陪他睡觉,从此再也交不到女朋友。”
万紫沁扑哧一笑。“我要谢谢仲函,他让你『干净』很多。”
“你终于笑了。”雍俊展突然在街角的红砖墙边停下,把她拉进怀里,深深的看着她。“忘记柳盈贝的事,我跟她已经结束了,她的人生该要由自己负责,现在的我,对她只剩模糊的记忆而已。”
沁凉的夜雾袭上了她的面颊,她动容的看着他。“难道……你没有后悔过选择了仲函?”
他轻轻摇头,神情温柔的望着她。“我永远不会后悔我选择了仲函,因为那才能遇见你。”
她的心重重一跳。
等他知道真相之后,还会这么说吗?她弄乱了他的人生啊。
“我爱你。”他俯首在她紧绷的唇上轻轻吻着。
车水马龙的声音淡去了,整个世界宛如只剩下他们彼此。
蜜月过后,雍俊展回到公司坐镇,乐意集团同时有几个大案子在推,他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每晚他一定回家睡,但往往都已是深夜了,也往往只能在早餐桌上看到儿子的脸。这也是万紫沁坚持他们两个一定要在家吃完早餐才出门的理由。不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父子,几个星期见不到一次面,象话吗?
“咖啡"鲜女乃。”她分别把父子两人的饮料送到他们面前,忙着去切要让老公带到公司的水果。
每天她都亲自准备一盒至少有五种水果的保鲜盒让他带走,不然一忙起来,他又是应酬又是咖啡,又是烟又是熬夜的,肠胃没有蔬果来调和可不行。
至于仲函嘛,是她的宝贝,她当然同样用心。
晚餐后,他通常有一小时的电视娱乐时间,看他爱的卡通,她会切盘水果陪他看,母子俩一起吃。
为了补偿过去少给他的,她甚至坚持天天亲自接送他,雍俊展阻止过,怕她太累,但她一点都不会觉得麻烦和累。
送仲函到学校后,她可以顺道去买菜,还可以去逛逛书店、看场电影,有时到出版社去谈事情。
晚上接了仲函,他们母子手牵手一起进家门,她把准备好的菜热一热,仲函去洗手准备吃饭,那感觉太美妙了,怎么会烦?
“爸比!”仲函等她的身影完全走进厨房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应该要再找一个家务助理阿姨,这样妈咪才能有时间生妹妹。”
雍俊展看着一脸成熟的儿子,微感惊讶,连自己都没想到的细节,他却想到了。“是你自己想的吗?”
仲函点点头。“我觉得妈咪太辛苦了,家里好大,她每天都要打扫。”
他笑了,允诺道:“好,爸比知道了,很高兴你这么懂得为妈咪着想,妈咪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晚上,他把仲函的想法告诉万紫沁,她果然很高兴。
“是仲函偷偷跟你说的啊?”
其实她没有很累,他的西装都交给洗衣店送洗,其它的就是三餐和打扫了。
替他们煮好吃的是她的成就感,至于打扫,天天做一点根本不觉得辛苦,何况厨房的高级厨具有专业清洁公司会来定期保养,门窗也有专人保养,根本不需要她动手。
“再考虑考虑吧,我觉得家里只有我们三个很好啊,等需要帮手时,我再告诉你。”他们不知道,她的时间绰绰有余,下午两点过后,她最喜欢拿着笔电到厨房的长吧台写稿了,阳光会透过大窗照进来,感觉真的很有碧。
她打算给《小展寻母》这个系列一个开心的结尾,安排小展和父母团聚之后,母亲又生了个可爱的妹妹给他,然后四个人一起去撒哈拉旅行,结尾是掉进了滚滚黄沙里,展开另一次未知的冒险……
她不由得模模自己的肚皮,毫―无!动!静。
当然喽,怀孕又不是她一个人说怀就能怀的,反正不急,新婚生活很美好,她可以再享受几个月再来想怀孕的问题。
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她姨丈不停纠缠她之外。
蜜月回来之后,他就打给她了,她借口要认识夫家的亲友团,没有时间跟他见面,后来他又打了几次,她索性不接了。
两个星期前,他居然直接跑来找她,一样是带着那本投资计划书,拚命说服要她投资。
她摇头,告诉他,金额太大了,她没有办法。他转而要求她借他一千万,她仍然拒绝,虽然最后他模模鼻子走了,但却让她很不安。她把这件事告诉阿姨,阿姨气急败坏的叫她不要理那个人,她说那个人把她的存款都领光了,把首饰也偷走了,现在不跟她联络,阿姨已经报警处理了。
她替阿姨感到难过,好不容易结婚了,却遇人不淑……
“在想什么?”看她眉心都蹙了起来,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没什么。”俊展很忙,她不想让他担心,姨丈的事,警方自然会处理,她只要不理会他就可以了。
“老婆大人,等你需要家务帮手时,一定要告诉我。”他咧嘴一笑。“仲函担心你太忙了,没时间给他生妹妹。”
这个话题让她放松了,不再想那些恼大的事。“老公大人,你没告诉仲函,是你太忙了,没时间努力,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给他生妹妹吗?”
雍俊展眼里含笑。“你是在怪我吗,老婆大人?”
她用两手勾住他脖子,两颊微微泛红。“岂敢,老公大人。”
两人彼此注视,体温逐渐升高,来了,他把她压进床里,嘴唇有力而饥渴的吻住了她。
这一晚他做足了功课,希望能如儿子的愿,家里明年就充满小女圭女圭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