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周充斥着一股陰冷的寒气,即便石墙上嵌着两只火把,也无法让四周温暖起来。
丁笑蝶轻咬下唇,用双手环着哆嗦的身躯,却止不住由四肢百骸窜入的寒意,颈肩处的剧痛,让她紧蹙眉发出一声痛吟。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醒来时,人已经在这边了。
丁笑蝶再怎么笨也知道情况不妙,她不知是谁掳劫她,更不知对方有何目的。
放眼环看四周,只见三堵石墙、一道铁栅门圈住一方幽冷空间,她身处其间,茫然凄寒得紧。
“宗哥……”丁笑蝶无助地蜷紧缩在墙角,此刻脑中想起的还是那个伤她心的男子。
她突然失了踪,相公会急着找她吗?
不……相公不会找她了,他以为她和暮有染……他生她的气、他恨她……他要再纳个新妾,不会再来找她了……不会了……
万念俱灰的泪水盈满眶,那酸涩刺痛了她的眼,腐蚀她的五脏六腑,将内心那一簇小小的希望,亲手捻熄。
身在此处,她可悲也可笑。
她不知道对方掳劫她的目的是什么,若是针对相公或莫家,她可以确定,恶人打错如意算盘。
在她恍恍惚惚之际,杂沓的脚步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那由远逼近的声响让她浑身一僵,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双眼警戒地瞪大,观察着。
有人来了……她该怎么办?
丁笑蝶又惊又惧地想着,下意识拔下簪在发间的玉簪,握在手心。
眼下没人帮得了她,若对方真想伤她,至少……至少她还有反抗、选择结果的余地……
在她暗暗思索之际,她感觉到石室牢门被打开,她还来不及反应,一股粗鲁的力劲落在臂上。
“出来!”
也不管是不是弄痛她,男子拖着她往外走。
咬牙忍痛,丁笑蝶死命反抗地抓扯着拉着她的粗臂,惊慌失措地喊着:“你是谁?我不出去、不出去。”
她的攻击对强悍男子显然无法造成威胁,冷睨她一眼后,男子粗声啐道:“由得了你吗?”
话落,他不为所动地拖着她往前走。
一阵寒战涌上,她无助惶恐,不愿任人摆布。
思绪一定,她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在那双粗臂上抓出一条条血痕。
“贱人!”男子吃痛松开手,勃然大怒地拧起粗眉瞪着眼前女子,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一介女流哪禁得起这般粗蛮对待,被他这一甩,丁笑蝶整个人飞撞上石墙后倒地,女敕白的颊霎时烙上五指掌印。
“给老子乖乖的,否则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对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他撂下狠话。
她闷哼一声,感觉颊上漫着股火辣辣的肿胀感,头晕目眩,脑中嗡嗡作响,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知过了多久,丁笑蝶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光炽,刺眼得让她几乎要睁不开眼。
在那亮晃晃的光线中,仿佛有人立在眼前,甚至不止一个人……是好几个穿着墨色劲装的男子,簇拥着某一人。
她眨了眨微肿的眼皮,无法瞧清。
紧接着双腕痛麻的感觉让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十字木桩上,而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这些人抓她来究竟要做什么?她惊恐地想着,半晌,一抹沉冷的嗓在幽冷的空间响起。
赵封冷冷打量着眼前姿色、身段皆平凡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问:“确定没绑错人?”
没想到堂堂御用密探,居然娶了个如此平凡的女子,着实让他讶异。
“属下调查过,她的确是莫煦宗的妻子。”
一听到相公的名字,丁笑蝶的心在瞬间凉了一半。
“你们绑我来做什么?”她气若游丝地问。
“你说呢?”赵封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问题十分不以为然。
丁笑蝶一脸茫然,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了眼前这班牛鬼蛇神。
不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赵封可没时间与她周旋。
“我有些东西让你相公给拿走了,我想同他打个商量,和他谈谈条件。”他开门见山道。
心陡地一颤,丁笑蝶不经意想起相公早些提起的那个高官。
是他吗?
丁笑蝶不敢妄加猜测,不敢失言,更不敢惹怒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彻底当个无知女子。
“大老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家相公长年卧榻,身体差,怎么会拿您的东西呢?”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惊惶说着。
冷冷凝着眼前惊慌的女子,赵封思忖着。
他拉拢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经由皇上身边的太监,打探出“茧恶密探”的真实身份,并觑了机会逮到他的妻子。
不管莫煦宗的妻子是否知晓他密探的身份,至少多个机会躁控他,换回早些前被他取走的东西。
“我瞧她嘴挺硬的,赵豹,你和小娘子说说,咱们是怎么同人谈条件的。”赵封陰恻恻扬唇对着手下道。
“那得看莫大当家与大人的交情如何?”那名唤赵豹的手下抱拳恭敬道。
“这一阵子,莫大当家挺关照本爷,上一回进府杀了几十个护卫……这一回,咱们应该略尽东道,让莫大当家感受咱们的诚意。”
“属下知道。”
两人一搭一唱,丁笑蝶突然明白,他们是故意要让她知道,相公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施加在她身上。
丁笑蝶此时应该害怕,但内心自有意识地涌上想保护他的冲动,她讶异自己居然有种大无畏的想法。
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拿她当威胁相公的人质。
或许相公根本不会在乎,但她不允那一丁点威胁伤害到相公的可能。
思及此,丁笑蝶苍白的唇扬起悲凉一笑,她为自己感到可悲。
为他沦落到如斯地步,她居然心心念念还是为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嫁进莫家当冲喜新娘,杀了我,甚至伤害我,对莫家而言没太大影响。”
她犹如挑衅的言语,挑起赵封的兴致。
他起身朝她走近,捏住她消瘦的下巴道:“是因为你够勇敢,莫大当家才看上你吗?”
“他已经准备休了我。”深怕他看出什么异样,丁笑蝶垂眸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幽幽地说。
赵封啧啧两声,紧接冷笑道:“大当家的情事我不想管,我只想知道,用什么方法才会让他痛苦,才会让他乖乖把东西交还给我。”
心一紧,丁笑蝶哀伤地哽声坚决道:“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心疼。”
“你的病相公真这么无情?”瞅着眼前故作坚定的倔强脸儿,赵封扬唇,深沉的眼眸凑近打量着她的脸问。
看着他嗜血的笑近在眼前,丁笑蝶强忍住忽涌上的恶心感觉,厌恶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口水。
赵封乃是官家子弟,家中富裕,一生平遂,怎堪受此屈辱?
“贱人!”
大掌一挥,丁笑蝶绑在木桩上的身子被打偏,那张爱笑的脸儿再添上一掌狼狈印记。
颊上火辣辣的痛让她说不出话,她想出声呼痛,却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赵封蹙眉,不带一丝感情地吩咐手下道:“还没问完呢,泼醒她。”
手下闻言赶紧端了一盆冷水,朝她泼去。
当凛冷的水兜面泼来,丁笑蝶的神智稍稍恢复一丝清明。
“你……到底想怎样?”目光接触到赵封无情的冷眸,丁笑蝶气若游丝地问。
深思了许久,赵封才慢条斯理道:“我在想,该怎么招呼你,才能让莫大当家明白,我想与他做交易的诚意呢?”
“就算你杀了我……你,你也没法儿达到目的。”虚弱得使不出半分力气,她几近无声地说着。
“是吗?”赵封毫不在乎地冷嗤了声,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词。
或许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他一眼便识破她的谎言。
她那双澈亮的眸中压抑的忧心,说出的话句句是袒护,他相信,若不是莫大当家爱她极深,就是她对自己的丈夫用情颇深。
不管是哪一点,皆对他有利。
就算不择手段,他也要逼莫煦宗拿出他偷出的那些东西!
“赵豹,给我好好伺候莫夫人,日后见着大当家也好有个交代。”打定主意后,他怞出腰间长鞭递给手下后,朝她露出残佞一笑。
惊见长鞭及赵封唇角那一抹残酷的笑容,丁笑蝶难以自制地打了个冷哆嗦,心里的恐惧迅速蔓延,她怕……怕自己无法活着再见相公一面……
“见血就收,初次和大当家交易,别下太重的手。”赵封凉凉地吩咐,仿佛已见惯这些狠辣的磨人手段。
“是。”赵豹接过长鞭,毫不犹豫地步上前,有一股就算面对女子也丝毫不手软的蛮气。
紧咬牙关忍住内心的恐惧,她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半点惊惧神色。
当长鞭在空中嘶吼,落在肤上的那一瞬间,入骨痛楚伴随着血腥气窜入鼻息,丁笑蝶承受不住地再次痛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永远别再醒来……
初更的梆子才刚敲过,莫煦宗终于由密探营头儿得到正确消息,证实了丁笑蝶的确落入赵封手中。
正巧这几日莫家两老到邻县洽谈生意,给了他充分的自由,可以无所顾忌救出妻子。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凝着莫煦宗彻夜未眠的憔悴疲惫脸容,暮定秋问。
自从弄来赵封金窟的平面地形图后,莫煦宗不敢浪费半点时间,反复观察着,以求以最快速、安全的方法救出妻子。
“我等不到皇上的人马到齐,你若想跟就随队。”
已经第三天了,他无法安心,不知道丁笑蝶落入赵封手上会不会受苦。
每每思及此,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抛下手边上所有的事,孤身直捣贼窟,救出他的小娘子。
但他知道,赵封不是非常人,没有万全的准备与把握,他不会贸然行动。
“啐!真没意思。”暮定秋低声啐了声,不期然的,尾角扫到一抹快速由窗前扫过的人影。“有人!”
莫煦宗快步闪至窗口,这时搁在窗台的一只黑色木匣盒引起他的注意。
犹豫片刻,他打开木匣盒,颀健身躯明显一震。
搁在雪白锦布的染血荷包,是他的小娘子第一次做给他的荷包。
蓼蓝色布料并不名贵,在跃动的烛光下,粉色绣线闪着流光,像振翅的粉蝶,隐隐蚤动他的心。
他还记得当初收到那只荷包时,心里的悸动。
绣在荷包上的简单图样意义深远,代表着她与他,一针一线,密密纳进的是她对他的爱,在她为他做了一个又一个荷包,让他天天换新后,她反而把这个代表着夫妻同心的荷包收进怀里自己用。
她天真的说,他藏在内襟的荷包曾经紧贴他的心,她也得让有着沾染相公气息的荷包紧贴自己的心,两人才能永结同心。
见他脸色大变,攒眉不知想着什么,暮定秋欺近问:“怎么了?”
“那个荷包是蝶儿做的……”
目光落在搁在雪白锦布上的荷包,暮定秋的心猛地一窒。
蓼蓝色的荷包染着血,布料上隐隐可辨绣着一颗煦阳和一只粉蝶,而荷包旁搁着张纸条——
信物示诚,明日巳时,城西山神庙,以物易人。
无署名,不用多问,也知木匣盒,字条出自谁之手,而那只染血荷包让暮定秋心一寒,不敢多做揣想。
“暮……荷包染了血,是不是也代表……”
颤抖地拿起荷包,发觉里头还装有物品,那触感与大小形状,让莫煦宗心头一揪,急忙打开荷包,映入眼帘的事物令他倒怞一口气,双目圆瞠。
他料想过妻子落在赵封手上后可能发生的危险,却没想到赵封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切下她的指……
断指示诚……是警告!
若他不合作,妻子的危机便未解除。
不!他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莫煦宗握紧拳,指节发白,手中青筋毕露,内心竭力压抑着怒火,却压抑不了满腔酸楚沿颊滑下。
心如刀割!光想象妻子为他所受的折磨,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他流下泪,暮定秋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放心!最差的状况到此为止。”暮定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他们不会等到赵封有所行动才会跟着行动,动作快些,说不准很快就可以救出丁笑蝶了。
“不!我不能再等了。”深吸了一口气,莫煦宗沉声开口,隐着血丝的凌厉眼眸,杀气森然。
多浪费一刻,他的小娘子便会多一分危险,他不能坐视着事情发生,不希望她身上再受到一丁点伤害!
“让我跟吧。”暮定秋难得求人。
莫煦宗心乱如麻,没再拒绝。
他已确切掌握赵封金窟的位置,利用天未亮,防备松散之时混进去,对他们是最有利的状况。
确定两人将同进同退后,莫煦宗摊开赵封金窟的地形图,大略解释了下状况。
根据营里探得的状况看来,赵封金窟外有重兵驻守,每两个时辰轮守,进地道后大殿还有一队侍卫巡视,地牢石室外也有人看守。“我负责引开人,你进地牢石室找人。”
莫煦宗颔首,两人取得共识准备出发前,暮定秋突然由怀里取出一袋东西。
“什么?”
“必要时可以试试夏大夫的弥香功效如何。”
莫煦宗露出丁笑蝶被掳走后的头一个笑容。
多个人帮忙至少强过他单打独斗!
刻不容缓,待两人来到赵封金窟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
让四周蓊郁林物掩去两人如鬼魅般的身影,他们无声地迅速往赵封金窟逼近。
未灭的火光,突兀地成为蒙亮天色间的焦点,两人远远便望见赵封金窟外森严的守备,两人稍有不慎,就算插翅也难飞。
“看来赵封在里头藏了不少宝物。”
“很快就会充公入库了。”
等着巡守侍卫换班,两人低声交谈,待两班侍卫接头准备要交班时,两人趁隙闪至地下通道入口。
原以为第一关卡安然通过,未料及一个迟来的侍卫匆匆由一角闪出,正巧与两人打了照面。
莫煦宗凛眉,当下迅即扣住侍卫的脖子,巧劲一施,喀啦一声,侍卫尚来不及出声,一命呜呼。
“我处理。”为防让人发现,暮定秋先将侍卫拖到隐密处。
未多做停留,莫煦宗无声息闪入地下通道,幸运地躲过大殿巡视侍卫,轻而易举来到地牢石室。
许是没料到此时会有人出现,守着地牢石室的两名侍卫先是一愕,双双亮出手中武器。
瞥见侍卫挥刀而来,莫煦宗闪身缩肩,轻易躲过攻击。
讶于对方迅捷异常的矫健身手,侍卫尚不及回神,只觉凛风直逼,再回神手中的武器已被打落。
无视侍卫脸上惊愕神色,莫煦宗厉眸一闪,先是扑身抱住一人,扭断一人颈子后,接着回身取出腰间单刀,一刀取了对方的命。
登时两具尸体软倒在地上,整个过程灵巧无声,不过眨眼瞬间之事。
莫煦宗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搜出牢门钥匙后,他心急如焚地进入地牢石室,一条窄长落入眼底。
一心悬挂着妻子,他无尽细思赵封为何在金窟里设地牢,脚步仅迈开一步,他便明白地牢的用处——一间间石室关的全是女子。
他凛眉,冷峻神色将一个个女子麻木,恍惚的模样尽收眼底,满心惊颤,朝廷居然养出这般禽兽。
莫煦宗越瞧越觉心寒,在脚步走在尽头,视线穿过铁栅门的那一瞬间,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侧卧倒在地,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蝶、蝶儿……”他低声哑唤,因为心慌意乱,钥匙迟迟无法对准牢门匙孔。
焦急的眸锁在离他仅咫尺之距的女子身上,一颗心直坠谷底。
蝶儿,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莫煦宗在内心疯狂嘶吼着。
拼命深呼吸平静心绪,莫煦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赶快打开门。
因为身处地下,整个金窟不比地面温度,幽凉凉的气息给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丁笑蝶枕在凉透的地面,听到那熟悉的呼唤,思绪依旧幽幽恍恍。
不堪赵封几近变态的施刑虐打,她晕了过去,醒来后她身体不适的感觉益发严重,胸口郁着股闷气。
她整个人晕晕沉沉,只有闭着眼,让脑子一片空白,人才舒服些。
这期间赵封来看过她,不知在她耳边哝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接着有人送了水及食物,她吃不下,勉强喝了几口水后,反而吐得凄惨。
说不上哪不适,她像处在波涛汹涌的小船中,整个人晕沉沉,飘飘然,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在这冷饿交加的忐忑中睡睡醒醒。
浑浑噩噩中,丁笑蝶惊恐地想,她是不是要死了?否则怎会听到相公的声音。
“宗哥……呜……”想起心爱的相公,丁笑蝶呜呜咽咽哭出声。
她好不争气,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对他念念不忘。
“呜……你别不要我……”
听见她发出的呜咽声,以及细若蚊蚋的声嗓,莫煦宗的心纠结成团,失去了耐性。
“傻蝶儿别哭,我来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他长臂透过铁栅门,碰到她的肩,柔声哑声回应着。
他惊慌又恐惧的声音,穿透层层迷雾,将她幽晃晃的神绪给拉回。
“宗哥……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在做梦?”丁笑蝶轻轻眨着眼,不确定地哑声轻唤。
见到心悬挂念的人,丁笑蝶才深刻明白,她有多么想念他……多么想见他……
她气若游丝的回应,给了他莫大的激励,莫煦宗咽声哑道:“没有,不是梦,不是梦。”
他想抱她,恨不得徒手拆掉阻碍在两人中间的铁栅门,紧紧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确定,感受他的存在。
在他重新拿起钥匙那瞬间,丁笑蝶缓缓侧过身,对上他的眼。
两夫妻的视线在空中交会,恍若隔世。
莫煦宗拿着钥匙的手僵顿住,心拧痛不已。
那张总是扬着笑的可爱笑脸苍白若纸,总是泛着健康粉晕色的颊被一片肿胀青紫取代。
眼角、嘴角、额角的伤口不再流血,凝成褐色血块,整张脸惨不忍睹,更别提手臂上的鞭痕……
“他们……打你?”他覆着粗茧的指小心翼翼避开她脸上的伤口,发出低不可闻的咽嗓。
他痴痴地、心疼地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模样,感觉到愤怒在胸口沸腾,这一刻,他恨不得一刀取了赵封的狗命,以泄心头之恨。
他发誓,救出她后,他绝对会将这丧心病狂的恶官绳之以法。
“宗哥……你……你真的来救我……”
泪意莹然,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睁着眼想看清眼前男子,却徒劳无功,最后只能激动地咽着嗓,呐呐开口。
强抑下内心的愤怒,莫煦宗将她冰凉的手紧握在掌中,愧疚道:“对不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他没尽好做相公的责任,没将她纳入怀里保护,是他的错。
丁笑蝶瞧不清相公脸上的表情,只有怔怔听着他说话,确定他不是她因为过度思念所产生的幻影。
他微颤的大手包覆着她的,手心的温暖抚平她内心的不安,让她感到安心也安慰。
至少相公是在乎,担心她的……她心里悸动万分,无法言语,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告诉他,她很好,没事……
看着她脸上恍惚的笑,他重新拾起钥匙,准确插入匙孔的那一瞬间,颈上一股蛮力将他的身子狠狠拖离铁栅门。
“宗哥!”状况来得太突然,待丁笑蝶瞧清有人逼近,已来不及发出警告。
双手下意识落在扣住他颈子的那双粗臂,莫煦宗瞥见男子狰狞异常的笑脸,心里为自己的大意扼腕。
“幸好赵爷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若真让大当家把人给带走,我们还有脸见赵爷吗?”
“狗奴才!”男子的力道奇大,莫煦宗咬牙,被迫受制拖拉着移动脚步。
赵豹不以为意地咧嘴狂笑,“只要能吃香喝辣,当狗倒也不差。”
莫煦宗不置可否冷哼,单手顺利模到腰后单刀后,不假思索往扣锁住他颈子的粗臂刺下。
刀深入骨,痛彻心扉,赵豹因为手臂遽痛,发出撕心裂肺咆哮,一把将他给甩开。
莫煦宗飞身撞上铁栅门发出巨响,那吃力的碰撞力道让他疼得额角沁汗,却远不及赵豹的皮肉之痛。
然而赵豹也非寻常人物,拔出单刀后,不顾伤口血流如注,勇猛无比地扑向莫煦宗,与他赤手肉搏。
暗叹赵豹惊人的意志力,莫煦宗接拳变招,除了抵制他的攻击外,更想早些将他制伏。
丁笑蝶双手无力地扶着铁栅,没见过相公这一面,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见两人打得正炽,分不出胜负,她心急如焚,哭得一塌糊涂。
连续过了百招,赵豹因为失血过多,急着想速战速决,想撂倒莫煦宗而频发招猛攻。
没想到,急中生错,在莫煦宗不经意的左腿强悍横扫下,赵豹被重重撂倒,晕了过去。
稳定下紊乱吐息,莫煦宗漠视隐隐酸麻的双臂,不多作二想,迅速定神打开牢门。
如果此时再有人胆敢阻止他,他绝对会毫不考虑杀掉对方。
看着他可爱的小娘子哭得惨不忍睹,他低身将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的身子,紧紧揽进怀里,在她耳畔低声道:“没事了,你别担心。”
“宗哥……”偎在他浑身发热的汗湿身躯,丁笑蝶紧紧圈住他坚实的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心满意足将妻子紧紧护在怀里,莫煦宗压抑下想将她柔进骨血的冲动,柔声道:“别哭,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