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曲 第八章 作者 : 决明

奉皇甫之令,十九到苏州城打探柳家父女的下落。

沿途市集井然有序,客店茶馆、瓦子勾栏林立,酒馆招子飘扬於晴空之中,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混杂著络绎不绝的人潮,形成热闹非凡的景观。

而他——十九,必须从一堆多如海沙的人中找出两个未曾谋面的人。

所谓民以食为天,吃饭是每个人必要之需,所以十九从饭馆旅店开始著手。首当其冲的想当然耳是苏州城最最著名的「膳缘馆」。

十九挑了二楼最靠城街的位置,正巧可以将整条街尽收眼底。

「这位小哥,您要来点什麽?」甫坐定便有夥计亲亲切切地上前招呼。

「来壶香片和两、三盘小菜。」十九的目光扫向街道,半晌才落回夥计的身上。那是一张温和善良的老好人脸,笑吟吟的模样让他相当有熟悉感,十九放下冷然的脸色,试著让表现在五官上的神情是亲切的。

由於受到府里那个善良到不行的宝春影响,他也开始会出现和善的表情。

「是,马上来。」

「等等。我想打听两个人,一对姓柳的父女,最近才从外地来到苏州定居。」见这个跑堂的相当顺眼,十九总算愿意开口询问柳家父女的事。

跑堂的睁大双眼。姓柳,父女,从外地来的……那不是在说他吗?

没错,这名跑堂的正是宝春他爹,柳带贵。

与宝春她们分手一个多月的秋月和柳带贵已经在苏州定居谋生,正巧就在「膳缘馆」内当起跑堂小二,而年纪尚幼的秋月原本只能做些小零工贴补家用,却在陰错阳差下,在饭馆掌柜的面前表演一套惊人的算帐能力,当下升格成为膳缘馆的帐房一员。

「这位小哥,您在找的人说不定正是——」柳带贵还来不及承认,街道上就传来男女的争吵声。女孩的声音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地朝著高她足足一个人的汉子叫骂。

十九侧首打量著女孩的模样。

那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丫头,鹅黄色的绫罗将她的娇俏衬托得淋漓尽致,双手擦腰的举动完全符合日前宝春向他描述的「老母鸡」模样,十九缓缓露出笑容。

「不用了。我想,我找到了。」

「呃?」在柳带贵的惊愕声中,十九从饭馆二楼一跃而下。

秋月甫教训完在称斤称两上动手脚的不肖商人,准备要回膳缘馆干活。

「柳秋月?」

听见背後有道冷冷的声音念出她的闺名,她回头,对上一个看来八百年不曾笑过的男子。

「我是呀。你是谁?」她向来过目不忘,而且十分肯定她没见过身後这名长相俊美冷然的冰人。

「柳宝春是你亲姊姊?关於她——」

十九正准备表明来意,就见秋月捣住菱嘴,尖叫一声,拎起裙摆就往膳缘馆内跑,口中还不忘嚷著:「阿爹!不好了、不好了!宝春姊出事了!有一个坏人找上门来了,阿爹!」

坏人?!不会该死的就是在说他吧?十九低咒一声,跟上她的脚步。

秋月小跑步到方才他遇见的夥计身边,十九恍然大悟。难怪他老觉得这名夥计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相似於宝春的傻气。

「这位小哥,你说我家宝春怎麽了?」柳带贵被秋月感染紧张的气氛,一副将他视为妖魔鬼怪的神情,声音颤抖地问。

十九先是沉默,而後不知何处突生的幽默,脸色一凛地答道:「宝春姑娘在神医府上欠下大笔的债款,我家主人特别请两位过府——结帐。」他特别强调结帐两字,并且努力不让自己心底的笑意泄漏出来。

「什麽?!柳宝春欠下一债?!」秋月杏眸一瞪,猛抬起头,回复原先小老虎张牙舞爪的样子。

「是。」十九好笑地看著秋月气嘟嘟的脸颊。

「秋月,这下怎麽办?」柳带贵依在宝贝女儿身畔,寻求解决办法。

「还能怎麽办?杀上他主子家,把柳宝春剁了做肉包!」

如火如荼的亲友相见戏码在皇甫府正厅热闹上场。

宝春泪眼汪汪地奔向父亲及小妹出现的方向,准备来个大大又贴心的抱抱。

「阿爹!秋月!!」

「宝春,女儿呀!」柳带贵和宝春以相同动作及姿势飞奔而来,就在两人终於要冲入对方怀抱中,破空而来的一声叫骂让两人停顿下喜悦的步伐。

「柳宝春,你这个败家女!」秋月快一步冲到两人之间,指著宝春的鼻头大骂:「你到底欠了多少债?!我千叮咛万交代,神医的收费若是太高,宁可咱们一家四口吞砒霜自杀,而你、你、你——」

秋月步步逼近,吓得宝春只好往反方向跑,一古脑地躲在皇甫身後。

「不能怪我呀!我怎麽知道他收费会这麽吓人?别骂我!要骂就……骂他!」宝春将秋月的注意力转移到皇甫身上。

眼前高大的男子护在宝春身前,秋月努力仰头才与皇甫正眼相对。这名神医的长相是难得一见的俊秀,只是眼眸间透露出与外表完全不同的精明。

「说吧!我姊姊到底欠了你多少帐?」秋月直问道。反正今天就是为了结帐而来,先问明债款再说。

「不多不少。李厨娘,算盘拿来了吗?」他朝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李厨娘询问。

李厨娘一点头,皇甫开始滔滔不绝念著百来支的人参、当归,及种类繁多的珍贵药材。

「这是药材,接著是伙食部分。」皇甫坐在椅上,笑著交代李厨娘全数清算。

秋月看不过李厨娘缓慢拨弄著算盘,乾脆要求道:「我来算,给我。」

拨算盘声荡在厅内,混杂秋月低骂的诅咒。秋月极为明白市场上的合理交易价格,三两下便将金额算出,她脸色泛青,这笔钜帐就算将他们一家全卖掉也还不清!

「一个算盘够吗?要不要再拿一个过来?」皇甫恶劣地笑问。

秋月只觉得一阵黑雾罩顶,什麽叫欲哭无泪——现在她的写照就是!

「等等!」她小脑袋尚有运转功能,做著垂死挣扎,「我姊姊在这里有没有帮忙煮饭或扫地什麽的?」

「有、有、有!」宝春急忙举手抢答,「我都有帮忙煎药、除草、洗衣服、还有……」

秋月抬起右手制止她的发言,宝春乖乖闭上嘴。

「既然我姊姊也有出劳力,这笔雇用费理应扣除。」她开始和皇甫斤斤计较,现在是能少一两就少一两。

「可以,这一个多月来,我支付她一百两,不过柳若夏的诊疗费嘛……」

皇甫摊摊手,一脸无害的讽笑。就算扣除掉他允诺的一百两,算盘上的价目还是万分吓人,更别提後头的那笔专业诊疗费。

秋月抹抹脸,像只挫败的小母鸡。

为什麽当初饿死的是冬雪而不是她?!她如果早在两年前,白眼一翻的入土为安,现在就不用面对惨淡的一刻。

「看在咱们欠你这麽大笔的费用,再向你买四人份的砒霜能不能打个折扣?」秋月半真半假地询问皇甫,没想到她一世小英名就断送在庞大的债务之下!

皇甫失笑地看著这一家人相同悲惨的脸色。有必要做到这麽绝吗?他要的很简单呀。

「乾脆把柳宝春抵给你,随便你要宰要杀要煎要煮……」秋月不抱希望地小声喃道。

「成交!」皇甫猛合起纸扇,脸上的笑容转成得逞的贼笑。他就是在等柳家的人主动开出这个条件,好在这名柳家小主事非常识相地开了口。「除了之前所有的费用一笔勾消外,每个月我会让十九将柳若夏所需的药方送到苏州给你。」他可乾脆得很,大大方方地提出优渥好处。

秋月眨眨眼。怎麽劣势一会儿就变成优势?她不过是随口胡扯的,没料到竟然能用宝春来抵债?

「不可以!我柳带贵不卖女儿!」柳带贵将躲在皇甫身後的宝春抓到自己身边。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说什麽也不能将女儿当商品出售。「大不了……大不了我代替宝春到你这里帮佣,抵一辈子。」

「阿爹……」宝春感动地轻喃。

皇甫一扁嘴。他要个老男人干啥呀?又不能三不五时让他吃吃豆腐、模模小手,逗著玩。

「柳伯伯,你别这麽紧张,先坐下来喝口茶,咱们可以慢慢沟通。」皇甫露出对付宝春的招牌笑容,闪闪耀耀。

「不卖女儿,一切都好说。」柳带贵先开出条件,因为皇甫善意的笑而稍稍放下戒心。

果真是父女俩,想不到美男计用在他身上一样行得通。

「我现在也不是在『买』你女儿。小宝春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吗?」

「是不小了,可是还是不卖。」柳带贵坚持道。

「好,不卖。但也该找个人嫁了,对吧?」皇甫继续动之以情,以对待宝春的方式对柳带贵。

「是呀,都怪我这个做爹的,让她的婚事一延再延……」

皇甫摺扇一扬,清厉的刷声打断柳带贵自责的话。

「我和小宝春正巧情投意合……我想,我不会是个太糟糕的女婿吧?」

情投意合?柳带贵探索著宝贝大女儿脸上难得的红霞,轻轻询问:「宝春,他说的是真的?」

宝春红著脸,面对皇甫突来的「半逼婚」有一丝丝喜悦。

「而且,我和小宝春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全都做过了。我想,小宝春这辈子除了我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夫家,不是吗?」皇甫乾脆出言误导柳带贵的思考方向,暧眯地朝宝春眨眨眼。

「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你欺负我家宝春?!」柳带贵吹胡子瞪眼,又捉住宝春的手臂。「他说的是真的?!」不不不,他要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

皇甫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懒懒地加油添醋。

「咱们曾睡在一起。小宝春?」他指的是日前两人睡在薰衣草园内那次。

宝春诚实点头,是有这段过去。

「四唇相交?」他指的是那次抢薄荷的事,也是唯一一次他真正尝到甜头。

宝春螓首再次点动,皇甫没骗人。

「还剥掉衣裳?」他指的是那次大发雷霆时的举动。

宝春三度点头,她记忆深刻得很。

柳带贵开始老泪纵横。清清白白的小宝春被大野狼吃掉了,而此时那头大野狼笑得万分欠扁。

「所以,为了宝春的名节,我愿意负起全责。抑或你们有更好的主意?」

「呜……秋月,他欺负宝春……」柳带贵此时只能想到唯一救星——柳家的当家。

秋月拍拍老父可怜兮兮的背,「乖、乖,不哭、不哭。宝春姊,你过来。」

她一手勾住宝春的後颈,淡瞥皇甫一眼之後,三个人蹲在一角开始密谈。

「他对你好吗?」秋月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丫头,理家方面是她的专长,但感情她可就一窍不通,只不过从急转直下的情势及皇甫的态度看来,对他们倒是挺有利的。

「很好,非常好。」宝春也小声回道,双颊抹上淡淡红晕。

「你想不想嫁他?」秋月单刀直入问道。

「想,可是又怕配不上他……」宝春娇态尽现,轻轻点头,但又相当有自知之明。

不论是长相、家世,皇甫对她来说都太过奢求。

「我看得出来那年轻人很想娶宝春呀。」柳带贵插嘴。

「要嫁要娶的问题先搁一旁,重点是咱们没有钱可以还这个神医——」

「他叫皇甫。」宝春好心将皇甫的名字提供给秋月。

秋月赏她一个白眼,不满宝春打断她的高谈阔论,「别插嘴,皇甫就皇甫。重点是咱们没办法还债,他又摆明了一定要宝春来抵,反正横竖都是死!宝春姊,我教你……」她向宝春咬耳朵。

「这样好吗?」宝春边听著秋月的主意,十分挣扎。

「放心,没问题。」秋月鼓励地拍拍她的手,「阿爹,你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都听你的。」

「很好!」

半晌,密谈父女三人组总算站起身,一同露出相似的笑。

「我们谈好了,『姊夫』。」秋月最後一声唤得可亲昵呢。「我阿爹的意思是今年年底时再让宝春姊风光嫁过来。不过这段时间,宝春姊当然是与姊夫同住罗!」她一脸「卖姊求荣」的贼笑。

「那有什麽问题。」皇甫相当满意,「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若夏呢?」柳带贵终於发觉现场少了另一个宝贝女儿。

「我在这儿。」一直站在门外的若夏开口,人也随声而至。

看著若夏红润的脸色,柳带贵欣慰地笑了,「你看起来好健康!」果然不枉积欠神医大笔医药费。

「你可以一同将柳姑娘带回家去。」皇甫无所谓地说道。他可没兴趣多喂饱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最好哪边凉快哪边滚,少碍了他的眼。

若夏骄傲地抬起下巴,「阿爹,我跟你们回去。」皇甫这个不识货的家伙,美丽如她柳若夏不要,偏偏喜欢乾扁无貌的宝春。

柳带贵瞧著未来的女婿对二女儿满脸不屑,二女儿对未来女婿也是一脸不满,他拉拉秋月的衣袖,交头接耳道:「怎麽未来女婿好像不太喜欢若夏?」

通常来说,男人对美丽的女人总是投注比较多的注意力呀!

「只要和宝春姊相处久的人,都会比较喜欢宝春姊。未来的姊夫有眼光。」

秋月在心底为皇甫加分,连她这个小妹对若夏的脾气也有所怨言呢!

听到秋月左一声姊夫,右一声姊夫的叫,听得他这个做爹的心都酸了……

柳带贵吸吸鼻子,不得不接受事实,宝春要出嫁了!

「我一想到……宝春要出嫁就、就好舍不得……」做父亲的巴不得一辈子将女儿养在身边,如今宝春要被另一个男人霸占,呜……谁怜天下父母心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这有啥好难过的?以後有空多叫那个二十的带你来见宝春,不就得了?」秋月老气横秋地安慰他。

「二十?」柳带贵疑惑喃道。

「就是那个冰块脸嘛。」秋月的小下巴努向十九站立的方向,正巧对上十九投射而至的目光。

「他不是叫十八吗?」柳带贵侧著头回想,方才好像听未来女婿这样叫他呀!

「二十啦!我的记忆力超好的,我说二十就二十。」

「十八比较好听,念起来又像赌骰子的专业术语。」

原先两人的窃窃私语演变到後来成争辩,宝春见可怜的十九被改了名,便自告奋勇地更正爹妹的错误。「他叫十九。虽然名字很怪,但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谁教他取了个怪名?」秋月咕哝道。

她细微的抱怨当然没逃出十九的耳朵,但反常地,十九竟然露出淡笑,浅得不著痕迹。

「你当真要娶我?」宝春不确定的嗓音小小声地在皇甫耳边扬起。送走家人之後,她总算能将心底的疑问提出来。

「你说呢?」

「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不明白为什麽我想娶你?」

「我长得又不好看,个性也是你讨厌的类型……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宝春低头绞弄自己的衣袖。

皇甫包覆住她忙碌的十指,随口问道:「小宝春,你会煮饭吗?」

宝春不懂皇甫为何突然问这无关的话题,但还是乖乖顺著他的话点头。

「缝制衣物也没问题?」皇甫又问。

「嗯。」

「煎药、洗衣服、种菜?」

宝春一一点头。皇甫所询问的是一般人都做得到的小事呀。

「可我不会。」皇甫露出笑容,「我煮饭会煮焦,缝制衣物会连同自己的手指一并刺伤,煎药还好,洗衣服会不知轻重将衣服全数洗成破布,种菜会忘了浇水施肥。这样看来,你比我还聪明,有什麽配不上我?」他可是为了宝春,才将自己的糗事月兑口而出。

「可是你会治病,你是个神医。」

「你为何不说,我只会治病,其他的却一无可取呢?若照你的论调,反倒是我配不上你呢。这样一来,小宝春,你要我吗?」皇甫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十足要博取宝春的同情。

「要。」宝春完全不加思考,坚定地日答。

她看到皇甫眼中得逞的贼笑,忙不迭地低下头,小脸沸腾得足以蒸蛋。

「你一直知道的。」宝春脸蛋越来越热,对於方才自己不知羞的反应有一丝丝自责,因为好姑娘是不会这麽光明正大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皇甫毫不避讳地勾著她的细肩,在她脸庞印下大大的响吻。「你脸红得好可爱。」

宝春突然睁大双眼看著他的举动,继而急忙跳离他身边,慌乱道:「等等!我马上回来!」她一溜烟地往房间跑,留下愕然的皇甫。

半晌後,宝春终於再度回到他身旁,朝他露齿一笑。

黑色墨汁印在她右颊,可惜宝春毫无所觉。皇甫也不加点破,俐落地再度将宝春勾回怀里,继续卿卿我我地吃起女敕豆腐。

「再等等……」宝春二度跳离他,「我很快就回来。」

同样的步骤、相似的对白,空留偷不到腥的色猫咬牙切齿。

重复一次、两次、三次,老是无法满足的皇甫终於爆发了!

就在宝春四度抛下他回到房里时,皇甫後脚也跟了进去。只见宝春奋力执笔在书桌前涂涂写写及满地的废纸,皇甫自她身後俯身,双手安置桌前,牢牢将她锁在胸膛及书桌前。

「你到底在忙些什麽?」皇甫开口审问的同时,目光也顺便浏览不断破坏他兴致的罪魁祸首——桌上的书册。

他一把怞掉宝春的「帐册」,咬牙问:「这是什麽?!亲到脸,十两?吻咬右手小指两寸,五两?右手食指三寸,六两?双手圈抱身体,二十两加成?」他越念越火大,嗓音不自觉扬高八度。

她竟然将他吃的豆腐称斤称两计算?

「我想,你最好解释一下,嗯?」皇甫轻声诱骗,眼若猫儿似地细眯起来。

「秋月说……不能让你占便宜,所以要算清楚。」宝春傻气娇笑,试图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因为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呃,开始变脸了。

皇甫剑眉紧拢。喝!!碰碰脸颊、亲亲小嘴加加减减就要一百多两,那洞房花烛夜不就是他破产之日呀?柳秋月这个奸商!他黑,她比他更黑!她乾脆去抢钱庄算了!

但是柳秋月料错一点,就是她的合夥人宝春,是个太容易搞定的女女圭女圭。

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皇甫放下帐册,优雅地拨开自己的发丝,让耀眼的细芒如光似地在他肌肤上跳动,薄扇似的睫毛轻掩住沉潭瞳间,粉薄的唇畔暗藏笑意。

他,正在对宝春使用美男计。

宝春一瞬也不瞬地专注於他的慢动作,困难地吞咽唾液,连同呼吸几乎也要被眼前的秀色夺去。

皇甫修长的指滑上她粉颊,流连之处彷佛教宝春被莫名电流触及。

「我说,小宝春呀……」皇甫放柔嗓音,让原先对他就没有抵抗力的宝春完全融化在他指间。

「干、干啥?」说话就说话嘛,干什麽越贴越近?

皇甫使出笑容攻击,加上肢体语言,对宝春可是杀伤力极强的绝招。他把玩著她及腰的黑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挑拨著,俊脸甚至故意紧贴著她的脸,只要他一开口便能触及她的红唇——但他仅仅靠近而没有实质上的接触,所以不能收费。

「你想不想吻我?」彷佛数刻长的难熬,皇甫终於回答她的问题。

「吻?你是说上回吃薄荷叶那般?」宝春吃力地开口,因为皇甫暧昧的举动,害她只能稍稍蠕动双唇,生怕动作如果太激烈便会碰触到皇甫的薄唇。

「没错,既然……我不能占你便宜,那我委屈点让你占便宜吧?」皇甫不知何时从身後拿出翠绿的薄荷叶。看来,老是带在身上的薄荷叶总算能再次发挥功效。他得意地想。

宝春心动了。这是个诱惑人的机会。

「好。」薰衣草园的脸红心跳老是在她梦中回荡,说正格的,她也真想再次重温,所以实春没有考虑太久便颔首答应。

皇甫开心地含住叶片一端,凑上唇,等著宝春的行动。

柔荑似锦蛇般滑上皇甫的後颈,她小口含住他露出唇畔的另一端薄荷叶。

老天!他一定要在府里种上满满的薄荷,以供他日後享受专用!

四唇再也不满足於微微的接触,不知由谁开始,转为猛烈的交缠。嘤咛声自偶尔暂分的唇间逸出,分不清来自她抑或他。

甜腻转为轻啄,薄荷叶早不知被谁吞下肚去。

皇甫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口气有丝无辜及听不出来的故意。

「哎呀,小宝春,我忘了告诉你……」皇甫流连在滑女敕的豆腐温柔乡时依然没有忘却该办的正事,他朝被吻得胡里胡涂的宝春露出狡黠的笑容。「占我的便宜,是要收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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