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姊!红杏姊!店外头贴的那张图给我!给我!」
人未到,声先到,在店铺外头喳呼得好热闹。书铺老板娘陆红杏媚眼连抬也不用,纤红蔻丹支搁在漂亮粉女敕的颊边,左手拨着算盘珠子,清亮好听,她的声音也不遑多让,同样悦耳极了,可是出口的话却是无情拒绝——
「不行,那是今儿个才贴上去,用来吸引客倌上门借书的活幌子,你拆了它,谁会知道我铺里有新书到?」
在店外头磨蹭墙上贴图的小姑娘终于将脸扳离那张美图,嘟着小嘴飞奔进来。
「红杏姊,别这样嘛,我是你的大金主,一出手就是搬光你半边书柜,你就当讨好讨好我,不然我今天再多借十本,那张图……我很喜欢耶,你也知道,我就是喜欢曲家画师的图,难得这回他们还替《幽魂滢艳乐无穷》印了图来给店铺当招牌,反正你们每回贴完也毫不珍惜,不如让我带回去,我都会请师傅裱褙起来,好生收藏——」
「小百合,说这么多话不累呀?外头那张不让你撕,我都命人抹胶黏死了,撕下来要不破都难。喏,特别为你这个大金主留下一张全新未张贴的哩,」陆红杏当然知道小姑娘——司徒百合喜爱收藏曲家画师的图,哪一回不是她特别替她留画?虽说是印刷的复画,可是曲家书肆印出来的复画品质精美,也难怪司徒百合爱不释手。
「红杏姊,谢谢你!」司徒百合眼看就要凑上来亲吻她的脸颊。
「别坏我清誉。我虽是寡妇,在外头的名声可好听得紧,我等着人家颁匾额歌功颂德我的守贞,让你这小坏蛋这么一亲一抱,人家还当我性好哩。」陆红杏不领情地拿纤纤五指顶开司徒百合的脑袋瓜子。「多借几本书就算报答我的恩情了!」
「嘿,那是一定要的啦!」她自己也爱看书呀,几乎是成天书不离手。
「不招呼你了,自个儿去挑书吧。那一柜全是这月里最烫手的书,慢慢看。」陆红杏继续垂着媚眸,将算盘当琴弦拨。
「好。」司徒百合晃进搁放大量书籍的书柜旁,快手挑起她感兴趣的书。
这处「红杏坊」是城里有名的租书书铺,举凡各家书肆出版的书籍,这里都能找得着,只花书价一到两成的低价就能将书带回家去看,莫约五至十天再归还,红杏坊老板娘便会将抵押在店里的租金退还。对于司徒百合这种一天得啃上十来本书才能饱的「书虫」,红杏坊的存在让她省下不少零用钱,又能读遍好书。
为了容纳如此惊人的藏书量,红杏坊这间书铺子共隔置了五处厅房,从左到右分门别类将诗词、兵法、杂记、戏曲等等明白列好,上了梯的二层楼则是姑娘们最喜欢读的风花雪月,第三层楼则是数十年前的老旧书籍,若有意购买,还能以贱价买下。
司徒百合爬上二楼,此时手里已经抱着三本诗词。她扫下四本玉京书肆新出版的《玉瓶悔》堆在自己怀里,反手又拿到李府书肆的《大蒲团》,莲足一蹬,跳起来抓住精采书肆的《推倒皇帝》、《压上宰相》及《侵犯将军》——这一套她等好久哦!上一本《凌虐太上皇》让她意犹末尽呢,这回终于租齐了。她略略翻览,发觉还少了一册,余光瞄见高高的书架上摆着《缚绑王爷》,她露出笑,踮着脚尖要将书拿到手。
唔,放太高了……
够不到……
司徒百合跳呀跳,《缚绑王爷》仍旧望尘莫及。
蓦地,一只大掌出现在司徒百合的视线间,将她还差好几寸才能碰到的《缚绑王爷》给拿走!
「呀!我的书……」
「缚绑王爷?」低沉的嗓,听不出谑笑或惊讶,念出书名的同时,也陷入沉默。
司徒百合转过身,与身后的人打照面,顺便请那家伙把《缚绑王爷》还给她——书是她先瞧见的!
然而第一眼,她立刻倒怞凉气——被那张脸上惊人盘踞的刀痕给吓得怔仲。刀痕划破他的右半脸,斩断右半剑眉,直直没入右边下颚,从伤痕来看,当初这一刀几乎是打算削掉他半边脑袋,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而且看起来好痛……她暗暗抖了一个寒颤。
「很可怕?」那男人看穿她对他脸上刀伤的惊恐,冷冷扬起嘴唇问。
「……有、有一点。」没个心理准备,突然瞧见会吓到是必然的,所以她诚实回答。「你那只右眼……」
「瞎的。」
「哦。」
她果然没猜错。她就在想,如此严重的刀伤,右眼应该不可能侥幸逃过,难怪那只右眼珠的颜色和左眼差距甚远。他也不费事拿眼罩蒙住右眼,好似半点也不在意众人对它多加注目。
她发觉自己无礼盯着他脸上刀痕太过专注,赶忙收回视线,脑袋一低,就瞧见他拿在手上的《缚绑王爷》。
「呃,那本书是我先借的,可不可以让给我?你如果也喜欢这套,等我全部看完了,你再一块借好不?不然你也缺了我手上这三本,没法子一口气看完,不过瘾。」司徒百合和他打商量。
以往她也曾与人抢书抢到面红耳赤,不过对象大多是与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家,很少……呃,根本没见过堂堂八尺以上的大男人——而且还是看起来很冷酷,这辈子读过的书只有「武功秘笈」的男人——与她相争。
男人读这种书?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你是不是以为这书是武功秘笈呀?虽然它的书名很像,但是它不是教你缚绑人的十八招,也不是教你推倒人的二十四招,更不是教你压上人的三十六招,如果你要找武学的书,应该在楼下,楼上大概没有你爱看的吧,你下楼去问问老板娘。」她好心告诉他。这个男人可能是被书名拐了,才会误闯了这一区。
「在这里租借一本书要多少?」那男人忽然有此一问。
「要看每本书的书价,卖价越贵的书当然租金也越高。不过你手上那本差不多是五文钱。」司徒百合租书成精了,早就模透透。
「五文……」那男人眯起了眸子。
司徒百合觉得他好像在瞪她,娇小的身子不由得打着哆嗦,悄悄朝一旁小退几个碎步。
干嘛倏然变脸?感觉他脸上那条刀痕也跟着狰狞起来。
「太贵的话……你自己去找老板娘问去,我只是顾客,银子不是我在收的……」要瞪的话请去找书铺当家的陆红杏,做什么狠视她?
「五文钱,更胜一条人命。你说是不?」男人不给司徒百合逃命的机会,长躯一倾,双臂一跨,不但逼近她,也瞬间将她锁在他与书柜之间。
司徒百合吓了一大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愣愣看着他,不懂他眼中的敌意所为何来。
「人命哪有这么便宜的……」她虽害怕,还是回嘴。
「你真是这么想?」
「我当然是这么想!」
「五文钱与人命相提并论,孰轻孰重?」他又问,口气更冷了些。
「人命是无价的!区区五文钱比一条人命,笨蛋都算得出来哪一边比较重——」司徒百合蓦然噤声,小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条命,五文钱。
「你……」她猛地想起——或许该说,她从不曾忘却。
没忘好几年前,她在一条人命与五文钱之间挣扎,最后选择了五文,放弃的那条人命。
她凝视着面前的容颜,说实话,她对这张脸孔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为那时倒地的他鲜血淋漓,全身上下擦不出半块没让血给染红的皮肤,加上草屑尘土的狼狈,他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如果他现在满脸再抹上腥红,胸前再插柄匕首,她或许能在头一眼认出他来。
他没死……
还活生生在她眼前。
「你——没死?」司徒百合杏眸圆圆瞠着,满手的书全散落一地也毫无所觉。
那男人恶意朝她一笑——基本上她不认为那可以称之为「笑」,若以她时常阅读的书上所用的词句来描述的话,应该是——刚磨完牙,准备将爪下猎物撕个粉碎好方便下肚的嗜血野兽的龇牙咧嘴。
「我回来了,为了你。」
这句话,通常出现的位置是一本书的最后几行,男角儿深情款款注视着女角儿,轻声细语吐露着内心深处的爱恋,此时此刻,女角儿一定会满腮清泪,感动得芳心大颤,死也甘愿——
可惜眼下的男角儿——他,表情恶狰,嗓调森冷;女角儿——她,没受感动,倒是警戒地回视他。
一定少了几个字。
例如:为了「报复」你。
例如:为了「凌虐」你。
例如:为了「宰掉」你。
至少,她从他眼中看到的,有太多太多没说出口的血腥。
如果当初她救了他,那么今时今日他跳出来,绝对是为了报她救命大恩;可惜她没心没肝,情愿拿五文钱去买两个馒头给自己和大哥填饱肚子,也不肯大发慈悲救人,所以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这个男人,来意不善。
司徒百合仍被他的双臂囚禁着,她的身子足足矮他两个头,平视的目光正巧只勉强抵达他的胸口。衣衫掩盖不住他身上满布的刀痕,有好些条从襟口露出来,虽然没有他脸上那道来得深刻,但也差不到哪去。
知道他没死,她一开始还好喜悦,毕竟这些年来,她为着自己见死不救的狠心而内疚着,时常在想,若当初她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会不会有可能救活他?
现在看到他人好好的,她的歉疚被安抚了,可是一接触到他的眼、他的脸,所有的喜悦像被人连根拔起,丢在一旁等干枯的小豆芽,垂头丧气。
「没有话想辩解?」
「……我辩解,你会听吗?」
「当然不会。」因为他在心里已经判她死刑。
「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她知道男人的耳朵都是装饰品,通常都不是拿来听人解释的。书上都这样写。
「只是想让你留些遗言,省得黄泉路上埋怨我不近人情。」他的长指滑过她的颈子,仿着刀子抹喉的动作,感觉到她紧张吞咽的震动,总算让他的唇畔有了一丝浅浅满意的笑。
「我只是没救你而已……实际上我心里是想救你的,那时我跑掉后——」
「你想说,跑掉之后还回来寻我这类的谎话吗?」他打断她的话,早料到她会如此说。
「被你先说了……」
「太蹩脚的说词,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许这次你硬挤几颗眼泪,我会稍稍同情你。」捏死她时放轻两分力道当做奖赏。
司徒百合很清楚无论她说什么,这男人都不会信她——他脸上明摆着就是这意思。
「我刚刚是诓你的,我那时拿着五文钱就跑,遇到第一摊馒头铺就进去买了两颗又大又热又软的甜馒头回家,跟我大哥开开心心一人一颗啃起来。你想听的是这个吧?」她双手一摊,一副全顺他心意的嘴脸。
「终于说出实话了吧!」他鹰眸冷眯,恶狠狠瞪她。这女人外貌天真无邪,心肠恁毒!
她哪是说出实话?根本是他的耳朵只接受听到这种屈打成招的自白好不好!
「我可以理解你恨我见死不救,但又不是我找人去把你砍成十段八段,我充其量……是落井下石,你要找人报仇泄愤,也不该先轮到我。」前头还排很长很长的队伍吧。
「你又怎么知道排在前头的那几个都已经轮完,现在只差最后头那一个?」就是她。
「你是说……把你砍成那样的人都、都……」她伸出食指,做出弯弯勾勾的手势,那意味着——驾鹤西归。
「聪明的女孩。」他的夸奖带着戏谑,却不真心。
「所以……轮到我了?」司徒百合开始觉得糟糕,想开溜,但苦无生路,他像铜墙铁壁杵在面前,就算她从他腋下钻滑掉,也会立刻被反手擒回,而且被逮回来的下场不会比现在更好,所以她打算静观其变。「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你真的要我拿命来抵?」
难道她的命也只值五文?
为区区五文而香消玉殒,好冤呀。
「……」他沉默了好半晌。他是急于找到她,却没去深思找到她之后要如何报多年前的怨气。
看到他的沉忖,她赶忙提供意见,「你要是还没想到,不然我们就一笔勾销好不?我可以大方把这几本书都让给你先租,等你读完归还我再借……」司徒百合赶快蹲子拾起散落一地的书,将《推倒皇帝》、《压上宰相》、《侵犯将军》都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只求讨他欢心。「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就这么说定。有空到我家来喝茶,我请你吃饭喝酒,告辞告辞——」呵,终于可以趁机钻出他的铁臂囹圄……
错。她腰杆子才微微一弯,还没离开他的胸口呢,人已经被高高提起。
「不好。我反对。」五个字完全推翻她的希冀。
她小脸一苦。
「虽然我还没想好该如何让你尝尝苦果,但在此之前——」他没接下去说,司徒百合却觉一片乌云罩顶,大大的不安降临。
她这回,真的该糟了。
在此之前,先讨这几年来的利息,
他后来是这么说的,言下之意大概就是在砍断她细女敕的脖子之前,打算先凌迟她一番,不赏她痛快好死。
不能怪他心眼小,换成是她,也会对性命垂危之际不伸援手的人诅咒他不得好死,顺便做鬼时再来讨他一块作伴。
只是……
他又没真的死成,为什么不能睁只眼闭只眼,随便赏她几个耳刮子就恩仇两相忘?
司徒百合拨开被夜风吹乱的覆面长发,她的身子教人擒抱住,飞跃在铜鸩城的夜空中。为避免摔得拼凑不回全尸,她双手攀在他颈上,无辜小脸被迫贴熨在他刺人的胡碴子边。这种飞驰的方式,足不落地,人又离地面好远好远,让她至今还揪着心,害怕得怦怦咚咚直慌跳。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从红杏坊一路被挟持出来,任凭她对陆红杏挤眉弄眼地想暗示陆红杏救她,陆红杏却瞧也瞧不懂,还挥挥手绢送客……她已经放弃挣扎,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他打算带她到哪处荒郊野外去好生折磨。
「你何需知道?」找到好地点,等着领死就够。
「我讨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死法……」司徒百合咕哝,没逃过他敏锐的耳。
司徒百合瞧见自家府邸刚刚才从脚下掠过,要是现在松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路摔呀摔的,摔回自家园子里,再趁他来不及反应,逃回屋里,关门上闩,避开他的毒手?
不,松手也是死路一条,她还是安分些。
藉着月光,她又瞧见他脸上的伤,现在贴得近,那道伤痕更明显。
他长得并不特别好看,一般寻常男人的模样,混在人潮里更不特别出色,若非他那道破相长疤,说不定哪一日她没遭他毒手,有幸在闹街上相遇,她还可能认不出他。
「你当初怎么会让人砍出这么长的伤痕?」她一时好奇,伸出食指去碰。
柔软指月复上的寒意及突如其来的触模,让他身子一僵,转头避开她的指。
「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寻仇,气恼我见死不救吗?如果我司徒百合终会因为这条丑疤面让你扭断颈子,我总可以问问它的来由吧?」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她只想求个透彻。
「不说话?还是压根没有打算跟我报这种小仇?」她抱着希冀问。
他瞪着她,原本以过人轻功奔驰的脚步停了下来,先停在树梢,再朝下一跃,稳稳伫在石尖,司徒百合双足一踏地,小嘴吁出「没摔死」的笑叹。
在夜空里飞过来飞过去,冻得她直打寒颤,偏偏身上又没多穿几件衣裳,现在才终于觉得暖和一些。
他奔驰的速度很快,从看见他飞过司徒府邸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两人眼下已身处在铜鸩城外数里的山里,远远望去还能见到铜鸩城灯火通明得好热闹。
司徒百合听到——的唰扯声,才正困惑,这一回头,看见他竟然俐落月兑起衣裳!
她吓得花容失色——月黑风高,天空满布乌云,他又故意将她带到荒郊野外,任凭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英雄跳出来拯救她,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在彰显着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司徒百合尖叫地快步藏到大树后头,不让恶人得逞!
「你做、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敢对我胡来,我立刻咬舌自尽!」为了强调她捍卫清白的决心,她已然将粉色舌尖抵在上下牙关之间,含糊告诫他!
她的誓死抵抗看在他眼底仿佛在对他撒娇做鬼脸……舌头吐那么长还说话,不怕错口咬断它吗?!
他不为所动,扯掉外衫,大掌再拉,内袍的衣襟露出大半片的精壮胸膛。
「唔!」司徒百合捂住双眼,反应太激烈下还不小心咬痛了舌。
「你过来。」
「死也不要!」又咬到舌了,好疼……
「你不过来就换我过去。」
她又不是傻子!还自己滚过去让他欺负吗?!
然而留在原地也是不智之举……横竖都是死,不如逃吧!
若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在深山野岭里还真让她撞出一个英雄救美的男角儿——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司徒百合打定主意后便半分也不敢迟疑,旋身就跑、死命的跑、埋头苦干的跑。她听见丝履踩碎枯叶的声音,以及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残喘,林子里很黑很安静,身后也没人追赶遇来的足音,-她不敢停步——
她想大声喊救命,藉以让人发现她,可是她好喘,毫无余力嘶叫出半个字,腿肚被枯枝利叶划出血口,她连疼都呼不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像惊慌失措的小鹿,在林里又钻又逃,一会儿在东边仿佛无头苍蝇转呀转,一会儿粉色身影又在西边盲目窜呀窜,一会儿又在北边跑得好勤快……
这小姑娘以为他要侵犯她?
他看起来像如此饥渴,不挑时间不挑地点就想「上」她的登徒子吗?
是她自己亲口说想好好了解他伤疤的来由,好求一个清楚死因,那么他宽衣助她,他与她的梁子可不单单只有脸上那条——
等见她跑得尽兴,他轻巧一点足,人已经轻轻松松来到她身后……亏她跑得恁般辛苦,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正弯着身子,扶着一棵细树喘气,双手痛苦地擦在腰际,小嘴不住地重重吐纳,还夹杂着止不了的咳嗽。
「跑得心满意足了?」他故意出声吓她。
而司徒百合也没让他失望,瞠大眸子回视他的模样足以让他大笑三声。
「你——」司徒百合手忙脚乱护住自己的襟口,大退好几十步。
她这一退,退到了坡顶仍不自觉,全盘心思只放在他身上,好害怕他会朝她扑来。
明明瞧他人模人样,怎么说变禽兽就变禽兽?!她还以为只有她家兰哥有这等本领哩。
「你快走开!欺负女人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本来还内疚没救你的,要是知道你是这种坏蛋,我真高兴那时没花五文钱救你,拿去买馒头吃至少还让我长高长壮一些——」虽然觉得自己的行径很像只落败的狗,不敢正面冲突,只能退远远的吠他,司徒百合还是忍不住做着这番行为。「你干什么干什么——你再过来会遭天打雷劈的!我、我知道自己长得很秀色可餐,也很甜美可爱,更娇俏动人,但那也不代表你可以染指我呀!」她继续退退退,每退一步就叫嚣一句。
他听得想笑,更恶意逼近她,她越退,他得寸进尺就再跨近一步,也不开口澄清自己宽衣解带的本意,要她好好误解,避他如蛇蝎。
「我以为你是好人——我看走眼了——我、我……呀——」她退到无路可退,等到身子倾斜才发现自己已在坡顶失去平衡,她奋力挥舞双臂,天真妄想自己能像只鸟儿腾空飞起——
不行不行了!她撑不住,只能狼狈求救,「救、救我,快救我!」
挥着的手臂企图捉住他的衣裳,无奈她倾跌的身子速度更快地将她直直向后扯——
「你当时不也没救我?」他可以轻易擒获她的身子,但他没有动静,双臂交叠胸前,冷笑反问道,打定主意要眼睁睁见她跌个精采。
「你——呀——」
司徒百合一路毫无阻碍地滚下山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