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来?」
福田匡弘本以为会看到惊人阵仗,他拟了一整夜的作战计画来应对,尤其遇上左风啸还有一个火男、一个冰女,绝对不容小觑,却没料到出现在眼前的,只有司徒绾青一人。
「左风啸呢?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他大概还在家里睡吧。」抱着美美的新欢,窝在软绵绵的被子底下,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他就让你一个人来?实在不像他的作风。」福田匡弘仍不断打量她身后动静,他不相信左风啸会让她单独涉险,说不定左风啸正躲在暗处算计他!
「只有我一个人又怎么样?反正是我们两个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不用看了,我没骗你,就我一个啦!」
福田匡弘看她不像在说谎。她和司徒焕最神似的地方是个性,都是脸上藏不住话的那类人,做不出来高段的欺骗表情,看来她是真的单刀赴会。
「那你可别抱怨我以大欺小。」
「不会啦,你别以多欺少就好。」她瞧瞧福田匡弘身后的人群,个个人高马大,真要围起来打她一个的话,她会吃亏。
「看在你是司徒焕的独生女份上,我不会用人海战术,我们一对一单挑。」福田匡弘竟然说出了人话。
「太好了,我正有此意。」单挑福田匡弘,她有八成五的信心痛扁他。「单挑什么?赤手空拳?还是一枪定生死?」
「你搞错了吧?」福田匡弘嘿嘿笑着,面容狰狞,「我所谓的单挑,是你先跟他们一个一个单挑,要是你能完全撂倒他们,最后才轮到我。」
司徒绾青脸上的自信笑容垮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妈的,我就知道没这么好康,%¥&#……
不过骂归骂,她挽起袖,喀喀作响地扳扳骨节。「谁先来?」
福田匡弘身后最高个子的男人站了出来,身形几乎是司徒绾青的两倍大,她拢拢眉,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开干,先下手为强,一脚踢歪对方的脸孔,在他还没站稳之前继续补上三拳三脚,立刻让他倒地不起。
「下一个。」她朝福田匡弘勾勾手指。
「你的身手有点像司徒。」干净俐落。
「谢谢夸奖。」
第二个男人很快就上场,已经有了前车之监,司徒绾青的突袭快攻没有收到好效果,他身手灵活地挡住司徒绾青好几回攻势,甚至成功回击,将她打得头昏眼花;她快速地甩甩头,将晕眩甩开,避掉差点扫中她腰际的长腿,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却没工夫叫痛,硬生生挨下对方一记硬拳。
「喂,小黑,你就让她三招吧,再怎么说,她爸爸以前很照顾我。」福田匡弘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听见福田匡弘这么说时,一股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她咬牙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龇牙咧嘴地扭扭脖子。
这男人下手真重,痛死了……
她呼出一口气,突然整个人冲撞过去,两人一块撞向墙壁,他被当成肉垫,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后脑勺重重一叩,还没来得及反应,下颚被一记上勾拳狠狠击中,他火大地撂了句粗话,决定速战速决,不跟她客气!
挥拳、挨拳;飞踢、被踢;揍人、被揍……最纯粹的蛮力肉搏战。
司徒绾青还感觉得到痛,但分不出来是被打的痛,抑或打人打得太尽力而浑身都痛;她还听得到拳头重击在上的啪啪声,但听不出来是她被打还是她在打人所发出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不会输,她非常有毅力,而当毅力化为助力时,她坚强得不会被打倒,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和福田匡弘单挑,替死去的父亲教训这个叛徒!
「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全是腥腻的血,她用手背抹掉鼻血,最后一记拳头轰往半昏厥的男人脸部,让男人直接去梦周公。
她的周遭散乱躺着六个壮汉,全是被她撂倒的,她的情况也没多优,只比面目全非好一点点。
她-着墙面踉跟舱舱地站起来。
「你……那边还有人要上吗?咳咳咳……」呸掉一口带血的口水,她半走半拖地来到福田匡弘面前。
「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跟我斗?」哼哼。
「我……也没有太多力气了……我这把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就用它来解决好了……咳咳……」八成被打成内伤了,好象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要是反悔了呢?」
「俗辣!」飘台语骂他。
「你别忘了我可是坏人的角色,坏人是不用跟你讲信用的。」
「你就是在耍我就对了……」
「谁知道你会笨到单枪匹马来?那个全身冒火的妖怪呢?还有那个像冰一样的妖女呢?左风啸呢?」
「不用他们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
「可惜对我来说,棘手的人是他们,不是你,就算把你除掉,我的眼中钉还是在呀!比较起来,左风啸的威胁性大得太多太多,就像风霆和司徒-,风霆心思缜密,要取得他的信任很难,但司徒-随随便便就把人当兄弟,掏心挖肺的,一直到死恐怕都还不敢相信一切是我做的——」
「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很丢脸吗?养条狗它都还会在看到主人被欺负时汪汪吠两声,你比狗还不如。」养狗还比养他好!
恼羞成怒的福田匡弘反手躁起枪就朝司徒绾青脑门上指。
「本来想抓你当人质逼左风啸求饶,但你这张嘴实在太不懂得谄媚,让我听了很不爽——」
「就算我这张嘴很懂得谄媚……咳咳,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拿我当人质去威胁左风啸……不,应该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去打扰他。」司徒绾青也缓缓举起枪,右手已经挥拳打人到发麻,她用也很痛的左手辅助着托稳枪身,对准福田匡弘。「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她有点了解风啸在日本对她发那顿脾气的心情。
他的确是骗了她,但也是为了要保护她,不想让她涉险,就如同她现在的想法一样,情愿自己独力面对福田匡弘,也不要他有半点的危险……
她真是愚蠢,竟然还和他赌气,说出伤人至极的话,漠视他的用心良苦。
「哈哈……你和他竟然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这叫默契十足吗?哦,我都忘了风霆和司徒-曾经把你们两个凑成一对小情侣,如果不是我设计挑拨的话,你和左风啸说不定早就结婚了,啧啧,我真是个坏人姻缘的混蛋——」
「你知道自己是个混蛋就好。」
「你需不需要我给你时间,拨手机向左风啸求救?我可以大发慈悲等到他来再料理你。」他的目标,当然还是想以司徒绾青为饵,钓出左风啸。
「我不是说了这个时间他还在睡吗?扰人清梦也是混蛋的行为好不好!」
「难道睡觉比救你更重要吗?」福田匡弘一直以为司徒绾青对于左风啸而言异常重要,应该是司徒绾青一有危险,左风啸就会像个英雄跳出来救美,难道他料错了?
「我想……他不会再管我了,这样也好,我只会惹麻烦而已,他终于……可以不用替我收拾善后了。」他应该……会大松一口气吧。
「你失恋了?」福田匡弘一针见血地问。
司徒绾青瞪他,这种说法听了真让人火大,有种幸灾乐祸的嘲弄意味。
「原来左风啸是这种玩弄感情的人,真可惜没能替你出气,那时要是将他和风霆、司徒-乱枪打死就好了,你也不会沦落到被玩玩就甩的凄惨下场。」福田匡弘笑得恶意。
司徒绾青一直很想知道当时风啸是如何逃过一劫,偏偏风啸又说得轻描淡写,现在听见福田匡弘提起,她立即接着他的话问——
「那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左风啸不是也在现场吗?!他是怎么毫发无伤离开的?」
「毫发发无伤?」福田匡弘扯扯唇。「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让他毫发无伤把风霆和司徒-的尸体带回去呢?」
她怔仲半晌。「可是……」
「他每一次站起来,我就朝他开一枪,故意避开会让他立刻断气的要害,想看看他能-多久。」
「但他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呀!」
「枪是我开的,我很清楚。」
「他——」司徒绾青瞪大眼,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
风啸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至少她完全没看见,因为她的视线被盘踞了好大一片的刺青给迷惑,在那些颜料及图案底下,说不定……
「我本来以为他扛着那两个人走不了多远,说不定半路就失血过多死掉,谁知道这么多年之后,他又活跳跳来找我麻烦,当年真不该轻易放过他。」纵虎归山,失策,幼虎长成猛虎之后仍是那么凶悍。
「你少罗唆,反正你不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烦,他现在过得很幸福,你少去破坏!」
「啧啧啧,真伟大,他幸福你不幸,这样也好?」
「你管那么多干嘛?!」
「好歹我以前也是你爸爸的手下,你刚出生时我还抱过你,算起来也是你叔叔,怎么可以让左风啸欺负你呢?你打电话叫他出来,我替你骂他。」
「喂,你当我被打成白痴了吗?」没看到他手上的枪还指着她的脑袋吗?这种时候攀关系实在太虚伪了,想诓她打电话钓出风啸的意图昭然若揭。司徒绾青不耐烦地催道:「你罗唆完了没?干脆一点……咳咳,我也不过只有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就结束了,你废话那么多干嘛……我可不是来陪你聊天的。」
事实上,她随时随地都可能昏过去,她好象有被打到脑部,沉沉昏昏的,若不是一股傲气支-着她别在福田匡弘面前露出疲态,她真想软软躺平算了。
「这么急着想死?」福田匡弘也不意外拐不了司徒绾青,要是正如她所言,左风啸根本不想管她的死活,还不全是白搭?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嘛。」她当然是在说他。
「好吧,我就做做好事,送你去和你父亲作伴。」
「喂,福田匡弘,你想好了没?」
「想好什么?」
「等一下见到我爸时,你要怎么向他赔罪?」司徒绾青甜笑,反嘲回去。
「……」
两人四目相交,滋滋冒出火花,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肯先眨眼认输,终于都不想再让对方多呼吸一口气。
「一。」福田匡弘开始喊数。
「二。」司徒绾青补上。
「三!」两人同时同声,扳机也同时扣下。
砰!枪响的声音相近到几乎像是只开了一枪,福田匡弘与司徒绾青都应声倒下——
她有中枪吗?她感觉不到痛,因为浑身上下的痛已经全数混杂在一块,她根本分不出来。福田匡弘呢?他怎么也没动静了?他被她打中了吗?不然他应该要站起来朝她补上几枪让她断气呀……
身体一躺平,才觉得疼痛越来越清楚,她痛到闭起眼,吁吁微喘。
你让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不值得。
风啸的声音和表情在脑海中浮现,那时他的笑容扎得她好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在她全身都痛得想要尖叫的时候,继续在她心口上狠狠踩一脚?
司徒绾青,再见。
闭起的眼缝渐渐湿润。
她不想说再见,她不要说再见,她想在他身后大嚷,耍赖说着不要不要不要,哭着将他逼回来……
可是她又好怕在她哭着祈求之后,他仍然不回头,那么她一定一定会好难过,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就好……
现在这样就好……
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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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绾青是痛醒的,当有人替她将月兑臼的左手腕接回去的时候。
她瞠大眼,尖叫,坐起身子,眼泪飘出来,破音,又瘫软地倒回床上。
「很痛?」坐在床边的唐噙着温柔的笑,然后继续「乔」她的脚踝。
叫不出声音,她只用冷颤做响应。
「好了,都接回去了,还-得住吧?」
「……」怎么办?她痛到想扁医生。
唐开始处理其它细碎的伤口,上药包扎,不时听见她「嘶」地怞息。
「打架打到骨折,你还真不学好。」他是医过不少身上插满刀的古惑仔,医治古惑女倒是头一遭。
「轻轻轻……轻一点……」连说话都觉得下巴好象快碎了。
「少说点话,你下巴骨有小裂痕。」
难怪她觉得痛。
「我……身上有弹孔吗?」她不敢张开嘴,上下唇办像黏在一块似地含糊问道。
「没有。」
「福田匡弘的枪法也很破嘛……」嘿嘿嘿。唔,痛……「咳咳……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右叔他们把我带回来的吗?」在意识丧失之前,她明明就躺平在废弃大楼里。
「谁带你回来很重要吗?保住小命比较要紧吧。」唐轻笑,模模她的额头。「还有没其它地方觉得疼痛?需要止痛药吗?」
「……手痛、脚痛、头痛、脸痛、肚子也好痛……」还不如问她哪里不痛比较快啦……
「那几个地方都是挨揍的地方,会痛是正常的。」脸上和肚子的淤青都很严重,轻微脑震荡还要观察几天。
「胸口也好痛……是不是也被打到了?」她吃力地挪动手掌,覆在胸前。
唐面对病人时不分男女,伸手按在她胸口,缓缓施力。「这样会痛吗?」
他记得之前检查她全身的伤势时,并没有在她的胸口看到严重的淤伤,照了X光片也不见肋骨断裂或刺穿内脏。
「……不是那种皮肉痛,好象内伤,是在更里面一点点……」一揪一揪的,像现在就还在怞痛。
「我会安排帮你做更精密的检查。」
「……那种痛好难忍耐,让我好想哭,怎么会这么痛……」她喃喃自语,表情痛苦又困惑。
唐先是一怔,打量着她好半晌,试探地问:「那种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沉沉的、闷闷的,痛到连鼻腔都酸酸涩涩?痛到就算不想哭也会流泪?」
她想了想,点头。
「不论我现在有没有压着你的胸口,都还是会觉得痛,并没有因为我压它而更痛?也没有因为我不压它而少痛一点?」
「嗯……」
「好,我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我会替你注射止痛剂,让你好好睡一觉。」
「嗯……」
乖乖地让唐替她打完针,她始终淡淡皱着眉,唐仔细观察她的反应,一直到她彷佛沉稳睡下之后,才离开她的房间。房门外仍未安宁,他关上门,不让外头的吵闹传进里头打扰她休息。
「右叔,你还没骂完呀?」唐双手插在口袋,笑着走过来。
「他这种混蛋,我骂他三天三夜都还嫌下够!」
「休息一下吧,你骂到伤喉咙还不是得累到我?不想听听司徒小姐的伤势情况吗?你不想听,想听的人还是有的。」唐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面无表情的风啸,他眉心那处皱折可真深。
「你快说——我家青姊怎么样了?」右叔心急地追着唐问。
「她脸上的淤青过几天会变成黑紫色的,看起来一定很吓人。」几乎占了一张小脸蛋的三分之二,啧啧啧。「打人打到指骨都有裂伤,被她打的那些人可能也很惨,内伤是难免的,我看她也被当成沙包挨了很多拳,听她说话时还很喘,应该是连呼吸都很痛——」
「左风啸!全是你害的!」右叔只听到这里就再度发飙,跳起来直接挥拳朝风啸打过去,左宏飞和左凌豫同时反手制止他,右叔打不到人泄恨,口气更火了。「我们发现青姊先前的反应怪怪的,拿2B铅笔在她写过的memo纸画画画画才描出她要去的地点及时间,还特别打电话告诉你,是你叫我们不要去,你会把她带回来,要不是我们对你不放心,偷偷跟着过去,我们恐怕还不会看见你冷血的一面!」
本以为寻求左派的帮助会比右派小猫两三只自己送上门去拖累司徒绾青更有用途,没想到变成了「请鬼拿药单」——自找死路!
右叔双手被左宏飞及左凌豫捉住,他只好尽力伸长腿想踹人,无奈就是差了那么几公分。
「你做了什么冷血的事?」唐倒是很想知道。
他接到风啸的电话时,明明就听见风啸焦急的口吻,以及言情小说里男主角最爱对医生说的至理名言——你救不活她我就拆了你的医院!以他对风啸的认识,不信风啸会对司徒绾青做出啥狠事。
「他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青姊被打!」右叔狂吠,到现在仍不能冷静下来。
那时他们右派的人赶到现场,正疑惑左风啸怎么独自站在一角,完全没有移动身体的迹象,嘴里还叼根烟,等他们走近一瞧,竞看到司徒绾青已经和福田匡弘单挑完毕,她浑身是伤地痛晕过去,而福田匡弘额心中枪断气——左风啸这个混蛋完全没对司徒绾青伸出援手!
「哦?」唐高高扬眉,目光扫向风啸。「这的确是过分了点。我是有听说你另结新欢,但这样对待旧爱说下过去,如果不想帮她,从一开始就直接拒绝右叔,跟他们直说『这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也好过嘴上说要帮忙,实际上却是去看她被揍成那样……还是,你就是专程去看人揍她的?」
风啸不承认也不否认的神情,落在门扉后头的司徒绾青眼里,她看着右叔狂骂风啸无情冷血的愤恨模样,悄悄扭转着门把将门关上,不发出半点声音。
她捂着胸口,痛到几乎昏厥,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等待止痛药快点生效,让她可以少痛一些。
再等一下下,只要再一下下就不会痛了……
药效发作就不会再痛了……
不管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窝泛出来的酸涩,都不会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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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司徒绾青正准备到停车场牵她的脚踏车,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正中她的伤处,她打个哆嗦,回头看见之前追她的那位学长。
「这个呀……」她抠抠脸。「摔车啦,我为了闪小狗,机车打滑,整个人在路面上滚了好几圈,撞到人行道,然后又撞到停在机车格里的机车轮子,最后机车倒下来,直接压到我脸上。」
已经习惯每个人看到她的脸就要问她一次,所以她这套夸张的说辞已经越说越顺口——要解释脸上这么大片的淤青,总得要有非常夸张的过程来辅助,大家才会相信。
「好惨呀……」
「是呀,好惨。」她牵出脚踏车,与学长一块走向校门口。「你要去约会吧?」
学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在自己曾经想追求的女孩子面前提到最新恋情,总还是有些尴尬,他只能点点头。
司徒绾青倒不像学长想这么多。「听说是她跟你告白呀?」
「呃……嗯,我也很惊讶,原来她从大一就暗恋我,我还以为她只当我是同学……」
「那她喜欢你好久了,不要辜负人家呀!」司徒绾青豪气地拍拍他,一副哥俩好的海派。
「我现在也觉得她好可爱,同班这么多年怎么一直没注意到呢?」他自己也不懂,明明座位就在隔壁,聊天也常常聊到欲罢不能,和她在一起很轻松没压力,却从没有冒出火花,直到快毕业了才发觉她的好。
「没关系啦,现在注意到也还不迟呀!」司徒绾青知道他在等的新女友还没来,干脆陪他站在门口多聊几句。现在学长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觉得很自在,这就是单纯的友谊吧,对学长而言,当朋友是比情人合适的。
她弯眸笑着,看着学长眉飞色舞地陈述新萌的恋情,好象整个人都处在春天里,容光焕发,连她都被感染了一丝丝喜悦,错就错在她不应该将目光追随着那辆和风啸同型的车子,这一看,她看到了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漂亮的女人以及……风啸。
学长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去,惊讶道:「那个不是自称是你未婚夫的男人吗?他……」糟了,漂亮女人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要到咖啡厅去买咖啡。
「呃,那是他妹妹吧?」学长试图让司徒绾青别想偏,可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此亲密的行径,绝不是兄妹间会有的。
「不是妹妹,那是他女朋友。哇靠……惨败……」
「呀?」
「我是说我惨败啦!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她,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女生哦。」输得无言以对。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风啸站在一起很不搭,她像个黄毛丫头似的,风啸就稳重多了。反观他的新欢,高姚纤瘦,打扮得好有女人味,雪纱裙轻盈飘飘,随着脚步在小腿肚边跳舞,真好看。
「绾青,他-情别恋?」
她摇头。「是他看开了。」
「我还以为你和他应该也很甜蜜,才会想与我保持距离,以免他误会……你还好吧?」
「嗯嗯,我没事呀。」
她才刚笑着说完没事,风啸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回头,觑见她与学长站在一块时,眸光转为森冷,身旁的女伴跟他说了几句话,她看见风啸唇边扬起笑,点点头,女伴自己进去咖啡厅,他则站在门外,面向着司徒绾青这个方向,脸上那抹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和他分手分得很平和?」学长问,不然她怎么看起来还是堆满笑容?
「也不算平和,是有吵一会儿,不过没有很激烈,他还跟我说再见。」司徒绾青努力挤出笑,低头下去看风啸,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她下意识想排斥、想挣月兑、想当做不曾存在过。
没多久,那个漂亮的女人从咖啡厅出来,将手里的咖啡递给风啸,又重新挽着他,两人回到车子里,一直等到听见车子发动驶远的声音,司徒绾青才敢抬起头。
「你不要太难过,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学长不擅长说安慰的话,只能抄袭别人最常用的那句。
「我知道。」她咽下哽在喉头的苦涩,强打起精神笑着对学长点头。
「改天我请你吃饭,替你打打气。」
「都有女朋友了还敢请我吃饭?等一下她误会怎么办?」她嘻嘻哈哈,心口有多沉重,她的笑容就装出多甜蜜来与之对抗。
「她才没这么小心眼。」
「这不叫小心眼,这叫谨慎,也是女性本能。面对我这个曾经让你追过的家伙,她一定会有戒心的,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省得你晚上回去跪算盘。」她大笑,跳上脚踏车,-下一句,「呀,你女朋友来了,我先闪啦!祝你们约会愉快——BYE!」
跳上车,她努力踩着踏板,加速在小巷子里狂飙。
仿佛逃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些什么,她身后明明没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要吃掉她,她却一下踩得比一下更重、更急,脚踏车的车体发出抗议的吱吱嘎嘎声,好象只要再多躁劳它一点,它马上就会瞬间解体给她看,但这个危机并没有让她稍稍减缓速度,她一定……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就算腿肌已经感到酸软,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卖力。
刚刚风啸的眼神真令她无所适从,当他看着她时,竟然完全没有笑容,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也许她真的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他那句「再见」不是赌气,她不能还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还会再回过头来,她必须往前走,加快脚步往前奔驰,只要走得够快、走得够远,说不定她有一天也能直视风啸冷凝扫视过来的视线,然后笑得像朋友一样响应他的冷漠——
只要走得更远更远更远一点,她就不会受伤,不会伤得这么疼痛——
然而,埋头猛飙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即使是在小巷子里,也有发生车祸的机率。
她撞到人了。
幸好脚踏车无论飙得多快都不会有太严重的杀伤力,对方痛呼一声之后便是成串精彩的脏话奉送,而司徒绾青则是失去平衡,跌个五体投地。
她真想请对方闭嘴先别骂,因为她也痛到很想骂几句粗话,但似乎能想到的词汇都被对方抢先炮轰完,并且快速躁完她的祖宗十八代顺便连她下三辈子也臭骂下去——
不过对方突然噤声,瞬间的安静让司徒绾青没空再去柔自己撞疼的膝盖,回头看着被她撞到的人。
「咦?!右三?」
「青姊?!」
「我撞到的人是你?!」她被右三扶起来,马上先打爆他的头。「你刚刚那些脏话是在骂我吗?!是你在问候我爸我妈我爷爷我女乃女乃好吗?!是你诅咒我生儿子没生女儿没胸部吗?!」每问一句就再K一拳,死小鬼,净说些造口业的话!
「我、我不知道是你嘛……等、等一下回去再给你随便打,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啦——」
外人?
司徒绾青终于发现巷子里除了右三和少少几名右派新加入的小兄弟外,还有好几个人正凶神恶煞似地瞪着他们。
「右三,你们在干嘛,他们又是谁?」
「你看不出来吗?我们在对峙。」
对峙?她觉得比较像大眼瞪小眼吧。
「他们是左派的人。」右三在她耳旁嘀咕,快速解释目前的情况。「东街以北本来一直都是我们右派的,但左派近来一直吃我们的地盘,今天我带着兄弟在巡视东街时,发现他们竟然在强收保护费,所以就跟他们杠上了。」
「哦。」司徒绾青大抵上明白了。
「你们惨了!我家青姊来坐镇了,识相的还不快滚!难道你们没听过我家青姊单挑福田匡弘的那段伟大事迹吗?!」右三对着左派的人马叫嚣,仿佛司徒绾青一来,他连说话音量都加大十倍以上。
左派人马面面相觑,忽然有人先笑了。
「伟大事迹是没听过啦,不过她被我们左爷-弃的事我们倒听过不少。」
说完,其它人也跟着笑,司徒绾青抿紧唇,不发一语,脸上看不出被刺伤的扭曲,平静无波,反而是右三急乎乎替她抱不平。
「是我家青姊看不上你们家左风啸!想当初左风啸追我家青姊追得多勤,像条狗似的,只差没摇摇尾巴、吐吐舌头求我家青姊丢根骨头给他啃!」
「话都是你们自己在说,有长眼的人都知道和右绾青比起来,美音小姐才配称为美女,我们左爷会选美音小姐当大嫂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审美观,如果以前左爷真的追过右绾青,大概是那时候被鬼附身吧,噗哈哈哈……」
「你——」
「右三,算了啦,不用跟他们吵。」司徒绾青一点都不想再争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事情发展的起承转合,又怎么能断定她和风啸到底是谁爱谁多,又是谁后悔曾经付出真心,又有谁……深深责备着自己,那些都不关他们这群路人的事。
「听听她的语气,好可怜哦,被左爷-弃后很惨吧?没有人再让地盘给你了,也没有人再制止我们向右派挑衅,更没有人要我们摆明着让右派欺压我们,没有左爷的帮忙,右派大概没办法再-半个月吧?」
「谁需要左风啸的帮忙?!我们右派自己有本事!」
「连子弹都买不起的右派说自己有本事?笑死人了!喂,右绾青,要不要我们兄弟替你唱一曲『我会好好的』安慰你受创的心灵呀?」清清嗓,用假音装女调。「我会好好的——花还香香的——时间一直去——回忆真美丽——」
右三马上指挥小兄弟们合唱:「有没有他没所谓!解不解渴有所谓!有时情人不如一杯热咖啡——有没有爱没所谓!快不快乐有所谓!他带不走我们的全世界——Oh!goAway——去喝个醉耶耶耶——为孤单干杯!祝失恋万岁!」
「失恋万岁」立刻火并「我会好好的」,快乐活泼有动力的曲调和淡淡愁绪优美的编曲形成拉锯战。
「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有没有爱没所谓!痛不痛快有所谓!只要我要明天还会有人追——有没有哭没所谓!开不开心有所谓,我只在乎自己的感觉!」
现在是新人歌唱大赛吗?她可不可以两队都淘汰,哦……还破音。
终于双方都唱到曲末,又不想认输,各自重复再唱一遍。
司徒绾青决定去牵脚踏车离开现场,放他们好好唱个痛快。
虽然双方嘴里唱的主角都是她,但她情愿去听好歌喉的歌星唱,也不想荼毒自己的耳朵——毕竟听歌听到心痛是作词人的高段,但听歌听到耳朵痛就是唱歌人的罪孽了。
扶起倒地的脚踏车,检查检查车体,没事,跨上车,准备闪人——
身后的歌声还在抖颤飘扬,一边加入了拳头互殴的喝喝哈嘿,司徒绾青刚起步骑了不到一公尺,突然唱歌的破嗓停下来,右三吼声震天,满嘴含着鲜血边说边喷——
「妈的!回去告诉左风啸!就说我家青姊约他出来谈判啦!」
「谁怕谁,谈判就谈判啦!」
「咦?!」
司徒绾青二度摔车,但是摔伤另一只脚的膝盖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什么时候说要约风啸出来谈判啦?!
*「我会好好的」/作词:伍佰
*「失恋万岁」/作词:许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