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云霓。
海珊瑚冷冷注视着铜镜里一张清丽容颜。
这张脸,和云霓一模一样,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其间分别。
世上何能有两个容貌如斯相仿的女子?除非是双生姊妹。
海珊瑚哑声一笑,摒退宫女,独自坐在镜前,食指挑起春樱染成的胭脂,轻轻点上唇,匀开粉女敕胭脂的唇,霎时如晨光中一朵慵懒苏醒的娇花,柔媚可人。
她俯身靠近铜镜,更加仔细地看自己的脸,或者该说--云霓的脸。
这张脸,极清极美,怕是任何男子看了都惊艳不已,可她,却偏恨极了这张脸。
这恨,源自于多年前那个夜晚。
那夜,买下她初夜的银发男子,在掀开她的面纱后,告诉她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告诉她,她和千樱的公主云霓,是双生姊妹--
「你在说笑吗?」一开始,她完全不信。
「我的样子像在说笑吗?」银发男子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眉眼不动,冷静地摊开一卷画轴,「这是云霓公主的画像。」
画中,一个少女骑着一匹俊朗白驹,顾盼清丽有神,活泼俏皮中不失朗朗英气。
「仔细瞧瞧公主的五官,像不像-?」
确实很像。仔细观察过后,她发现自己无法否认,但仍难以置信。
「若我和公主真是姊妹,那么我也该是个公主。你又如何解释我会让拐子给拐去卖了,流落至此?」
「很简单,因为-是王家不要的公主。」
不要?她震慑,「为何不要?」
「因为王室容不下两名王储。」他淡淡解释,「当年-母亲在生下-们时,就因难产而去世,-们是王后唯一留下的血脉,偏又生得一模一样,若是同时留下,到时立哪个为王储才好?即便立了,谁又分得清-们哪个才是真正的王储?若是因而引起野心分子掀动夺权政争,只会为国家带来腥风血雨。因此为了以防万一,-父亲云飒决定瞒住双生子出世的消息,把其中一个送入民间,交给他人抚养。」
「于是他就决定牺牲我?」她仍是不敢相信,颤着声嗓问,「为何是我?为何被送入民间的,不是另一个?」
「因为-没通过考验。」
她气息一促,「什么考验?」
「-们姊妹俩满月那天,云飒悄悄命人搬来一堆物品,一一在-们面前展示,云霓见到文房四宝时笑得最开心,而-却在看到胭脂水粉时才有点反应。当下云飒便决定留下云霓,把-送走。」
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
这算什么?!只因她像女儿家喜欢胭脂水粉,她父亲便认为她并非可造之材,就能够那般狠心地将她抛弃?
「本来呢,-也是被送入大户人家抚养的,照理说也该养尊处优地长成千金小姐,可偏偏上天要捉弄-,让那户人家遭受祝融之灾,所有人都以为-死了,就连云飒也是,没料到-原来是在一片混乱中教拐子给掳走,卖进窑子里,直到今日才正巧让我碰上,白白受了十几年的罪,啧啧,也只能说-命该如此了。」
命该如此?凭什么她命该如此?
她和云霓,同是王家的女儿啊!她们出身相同,甚至拥有相仿的容貌,可一个享尽了公主的荣华富贵,像珍珠宝贝让众人给捧着,另一个却备受欺凌与侮辱。
凭什么她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她得如此由人作贱?
她的亲生父亲啊!那人怎能待她如此冷情?如何能忍心弃她于不顾?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她恨,恨透了自己的父亲,她恨他不顾骨肉亲情,恨他为了保全王室的和平而牺牲她,恨他挑选了云霓,却不要她。
那夜,当她得知这残酷的真相后,她哭了,泪眼纷纷,十多年来的委屈与痛楚尽付于一声声哀伤的嚎泣中。
她是被抛弃的孩子,是王家不要的公主。她的亲姊妹云霓在阳光下独自占有了所有人的爱;而她,只能躲在黑暗里恬舐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
「-不恨吗?」银发男子如是问她。
当然恨,怎能不恨?她恨透了这一切!恨透了这人世间的不公平!
「想不想报复?」
当然想,怎会不想?她要报复,在她身上烙下的每一道伤痕,她要他们用血来偿!
之后,银发男子替她赎了身,带她回到风城。他认她为义女,给了她一个新名字。
「从今而后,-就叫海珊瑚。」他送给她一支血色发钗,象征她得到的新身分。
她是海珊瑚,一个被王家抛弃的女儿,为了报复,隐居在一间荒僻的小屋里,接受义父一连串的教与训练。
读书、写字、骑马、御剑,义父教会她所有云霓会的东西,也亲自教导她王室礼仪,务求她能维妙维肖地模仿云霓。
他计画行剌云霓,然后将她送进宫,冒名顶替公主。
她忍耐许久,煎熬许久,终于吩到义父认为时机成熟那天,他派人去行刺云霓,嘱咐她待在附近的山中小屋等人接应。
她等了数日,迟迟不见接应的人,反倒先遇上了孤身逃难的云霓。
她见着了和自己容貌相仿的姊妹,一腔恨火顿时狂燃……
「公主,轿子备好了,是时候上议事厅了。」清锐的声嗓陡地在海珊瑚身后扬起,唤回她陰沉的思绪。
是春华。
她身子一僵,小心翼翼抹去脸上过多的表情,淡淡扬起嗓音,「我知道了。」
「快替殿下披上斗篷。」春华命令其他宫女。
「是。」宫女们领命,捧来一件白狐大氅。
海珊瑚婷婷立着,由着宫女们替她系好斗篷,一面不动声色地流转眸光,悄悄窥视一旁的春华。
不知何故,她近日愈来愈觉得,舂华陰晴不定的眼神里,似乎潜藏着对她的怨恨。虽然不解春华为何要恨她,她仍是暗暗留了心。在这风云诡谲的世道中,她唯有提高警觉,才能保护自己。
穿毕斗篷,海珊瑚还未迈开莲步,帘外便传来宫女报信声--
「公主,火武士来了。」
火影?海珊瑚讶异。他怎么忽然来了?
「请他进来。」
话语方落,珠帘一阵清脆作响,火影高大的身形闯入她视界。
他神态冷峻地朝她躬身为礼,「公主。」
「怎么了?瞧你行色匆匆的样子。」海珊瑚好奇地望他,「花信呢?他没一起来吗?」
「我有事向公主禀报。」火影没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说道。
海珊瑚蹙眉,从他陰沉的脸色看出不对劲,她颔首,挥手摒退宫女们,「-们退下吧。」
「是。」宫女们顺从地退出帘外,唯有春华,在离去前意味深长地朝两人瞥了一眼。
海珊瑚注意到了,樱唇冷冷一撇。
确定无人能听见两人对话后,火影劈头就是一句,「紫姑娘中毒了。」
「什么?」
「雪祭那晚,她跟-讨来喝的圣酒里,被人下了毒。」
「那酒……有毒?」海珊瑚脸色别白,迅速领悟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杯圣酒原先是她要喝的,陰错阳差之下才赐给了紫蝶,若不是她代替她喝了,今日中毒的人会是……
「是谁想毒死我?」她嗓音发颤。
火影不语,深眸掠过一道异彩。
海珊瑚懂得他这眼神的含义,眼前一眩,「不,不可能。」她抚住前额,不愿相信火影的猜测,「不是风表哥,绝不是他。」
他那么关心她、那么疼宠她,若是他想毒害她,何必还要天天命人炖熬补汤给她喝?何必吩咐宫女们好好照顾她?
「不可能是他!」她锐声否决。
「-别激动,云霓,我也只是猜测,没说一定是风劲。」火影皱眉劝她,「我只是来告诉-,一切小心为上,别再让人有机可乘。」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来害我?」
「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还是提防着点好。」
「我……我知道。」海珊瑚咬着唇,心神依然激荡,「那紫姑娘呢?她现下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妙。」火影黯然,「花信已经出宫替她求药去了。不过水月说了,这解药十分难求,花信就算能平安取回,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可他说再怎么难也要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紫姑娘死去。」他重重叹息,紧揪的眉宇完全流露出对好友的不舍。
紫蝶会死?代她而死?
海珊瑚又是一阵晕眩,她扶住亭柱,藉以撑持轻颤不已的身子,
奇怪,她为何要如此心慌?她不是早就学会冷血无情了吗?不过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两条性命,死了又如何?
可那两个人是花信和紫蝶啊,一个是全心信任她的好友,另一个是将她从鬼门关拉回的恩人。若是他们果真因她而死,她能心安吗?
有何不能心安的?他们待她好,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云霓,所以才待她好,若是知晓她并不是真货,他们还会那样待她吗?
说不定会和那些人一样,同来践踏她、凌辱她……
「这几日我来找-,-总是不在。」火影深沉的嗓音打断海珊瑚天人交战的思绪,「听宫女说,-一直跟着风劲?」
「啊。」她连忙定定神,「表哥要我旁听议政,听完了还要留在御书房学着批阅奏章。」
「-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最近可有异状?」火影追问。
有异状的人是她吧。海珊瑚苦笑,摇了摇头。「风表哥的确偶尔会觉得我变得有些奇怪,不过我想,他应该还不至于怀疑我。」希望如此。她自嘲地敛下眸。
「没有就好。事情尚未明朗,也许只是我多心吧,若说风劲会蠢得在这宫里对-下毒,惹得众人将怀疑的矛头指f向他,也的确教人难以置信。」
「对啊,没错。」海珊瑚同意。
她怎么会傻到以为风劲会毒害她呢?对他而言,她不是一枚相当重要的棋子吗?虽然她死了或许有助于他取得王位,但她活着,能为千樱带来更大的利益。
「他还想让我跟邻国的王室联姻呢,怎么可能让我死?」她喃喃说服自己。
就因为她在他心日中,地位仅次于千樱,所以他绝不会让她死。
「总之-身处这深宫内苑,我和花信又不能时时在-身边,-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道吗?」火影叮嘱她。
「我会的。」毋需他提醒,她也明白自己处处危机,最大的危机就是,她的确是个假公主,而这一点,就连花信与火影都不能让他们知晓。
「那我先走了。」
「嗯。」海珊瑚倚着红色亭柱,怔怔地目送火影离去。
她的处境似乎愈来愈艰难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瞒住所有人,让他们以为她是真公主,她就能安享荣华富贵,过那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没想到,原来并非身为公主就能高枕无忧。
不论她是真公主或假公主,未来都是一片混沌未明,周遭都藏着无形杀机。为保自己平安,她只能时时谨慎,步步为营。
看来这宫里有人意欲对她不利,她需要找个人来保护她。
她凝眉细想,片刻,脑海闪过一个熟悉的脸孔。
是了,就是他……
是日,海珊瑚假借玩乐之名,在凤凰宫外的雪地上堆了个大大的雪人,还帮雪人数上宝蓝色暖帽。
近来经常在凤凰宫外徘徊的海浪见到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从前和他约定好的暗号,于是假扮侍卫混进了宫里,密切注意海珊瑚的行动。到了夜里,她果然摒退
了贴身服侍的宫女,孤身来到庭园里那座红色凉亭。
「珊瑚,-终于肯认我了吗?」海浪确定四下无人后,轻巧地从屋檐跃下,欣喜若狂地迎向她。
「大哥。」海珊瑚淡淡唤了一声。
听闻这声睽违已久的叫唤,海浪更激动了,情不自禁地倾过身,意欲握她柔荑。
她不着痕迹地避过,收拢衣袖,端庄地在石椅上坐下。
对她冷淡的态度,海浪像是早已习惯了,微微苦笑,也在她对面坐下。
「珊瑚,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之前不肯认我?」一落坐,他便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是不肯认你,而是失去了记忆,过去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自然也包括你。」海珊瑚娓娓说道。
「-失忆?」海浪惊愕,从未听过如此离奇之事。「怎会这样?」
「我在昏迷以前,跌落了溪涧,俊脑勺给撞伤了。紫姑娘说,约莫是我脑子撞伤的缘故,所以才会暂时失去记忆。」
「紫姑娘?」
「是一个女大夫。那时是火影发现我,把我给救回去的,紫姑娘当时就跟他及花信在一起,她治好了我的风寒,救了我一命。」
「-怎会跌落溪涧的?」海浪追问。
「是一时不小心。」海珊瑚咬着唇,眸底交错复杂暗影,「那日我……心神太过激动,慌不择路,踏空了步履。」
「慌不择路?」
「别再问了,我不想再忆起那时候的事。」她冷漠地阻止他继续追问。
见她脸色苍白,海浪顿时明白当时的回忆对她而言太过残酷,任谁杀了人都不会好受的。他懊恼自己竟勾起了她的痛苦回忆。「对不起,珊瑚,我不该多问的。」他沙哑地道歉。
「没关系。」海珊瑚冷静地说道,「我只是想请你替我向义父解释,我不是故意个与他联系的。之前花信和火影都把我当成云霓,所以我也如此相信,一直到这两天,我才逐渐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
「我明白了-放心吧,义父若是知晓真相,一定也不会怪-的。」海浪柔声安慰她。
「多谢大哥。」海珊瑚菱唇一勾,自嘲似的微笑。
海浪怔望着她冰霜似的表情,「-这些日子以来都过得好吗?入了宫以后,习不习惯?」
「我很好。」她点头,「只是时时担心风劲会认出我不是云霓。若不是花信和火影事先替我恶补,恐怕我第一天便会露出破绽。」
「嗯,要瞒过主君的确不容易。」海浪同意,「坦白说,他之前的确有点怀疑,还让我去调查云霓遇刺后的行踪。」
「什么?」她一惊,嗓音发颤,「他真的要你去查?」
「-别担心。」海浪赶忙安慰她,「我替-掩护过去了。我告诉他查不到什么,他也信了。」
「是吗?」他真的信了?海珊瑚心神不定。那么莫测高深的一个人,要真起了疑心,会那么轻易抛开吗?
「-别慌,我会替-看着主君,若是他发现了什么,意欲对-不利,我也一定会保护。」
「大哥真的会……保护我?」妙目凝定他,清澄如水,娇柔似花。
教心上人这么一瞧,海浪心一突,热血直冲上脑,「当然会!任何人想伤-,都得先过我这一关。」他豪迈地许诺,
「既然这样,大哥可以先帮我查查雪祭那日,是谁在圣酒里下毒吗?」
「啊,原来-也知晓此事了。」海浪笑道,「说来这也是乌龙一场,风城那些长老们,不晓得义父派-来顶替公主,自作主张想下毒谋害她,好逼主君尽早举事,这事让义父知道了,狠狠训了他们一顿。唉,-不晓得,那日我听闻他们可能错杀了-,骇得连夜赶回王宫,差点去掉一条命。」
「原来如此。」知晓原来是风氏长老们弄错了对象,下错了毒,海珊瑚松了一口气。「我竟然还怀疑是他下的毒,我真傻。」她喃喃低语,朦胧地微笑。
「他?谁?」海浪疑惑地看着她忽然温柔的眼神,以及唇畔那抹恍似轻烟的笑意,他还是初次见到她这般表情。「-怀疑谁?主君吗?」
加此说来,这谜样的表情也是为他展露的-?她喜欢上了风劲?
嫉妒的小虫无情地啃噬海浪的心窝,他咬住牙,强忍那一阵阵绞疼,「珊瑚,-不是……-该不会……---」满腔疑问梗在喉头,就是问不出口。
海珊瑚挑眉,「我怎样?」
「-莫不是……喜欢上风劲了吧?」他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她没应答,静静瞧着他,
这平淡的眼神惹得他更心慌。她为何不否认?
「-、-忘了吗?义父派我们进宫,是为了监视风劲啊!虽说人家推他为主君,吩他有朝一日成为千樱的国君,但我们俩真正效忠的对象是义父啊,不是他!-怎能喜欢上他?---」
「我没喜欢他。」海珊瑚扬声道,清淡的声嗓一下子便化去海浪满腔焦躁。
他住口,傻看着她。
「你那么怕我喜欢他吗?大哥。」她柔声问,唇畔的微笑若有似无,说不出的诱人。
海浪的心跳霎时如月兑了缰的野马,急遽狂奔。
海珊瑚彷佛也十分明白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羽睫轻颤,风情款款。她盈盈起身,「我得走了。」
「这么快?」他语气万分不舍。
「嗯,再不回去,我怕那些宫女会起疑。」
「那-要小心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马上来。」海浪殷殷叮嘱,好似大哥关切着自己的小妹。
饶是海珊瑚对他无情,此刻也不禁心弦一动,真正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了,多谢大哥关心。」
原来她是海浪的义妹。
流风宫里,风劲听罢了宫女春华的密报,陷入深思。
她不是云霓,是父亲认来的义女,海浪的义妹--海珊瑚。看来他之前的怀疑果然没错。
风劲收拢眉宇,拿茶碗盖拂去茶面几根茶梗,跟着浅啜一口,又思量了半晌,才重新望向春华。
「-确定我父亲派她进宫里顶替云霓,是为了监视我?」
「是。」春华颔旨,「我听海浪是这么说的。」
看来父亲果然不太信任他啊。风劲讥诮地想。
「我知道了。难为-了,春华,要不是-替我盯着公主的行动,我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能为摄政王效劳,是春华的荣幸。」春华低眉敛眸,毕恭毕敬地打官腔。
真的只是单纯想为他效劳吗?
风劲微微一笑,「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会主动告知我此事?」
「嗄?」春华讶异扬眸。
他搁下茶碗,好整以暇地说道:「-一向喜欢海浪,照理说不该出卖他。」
舂华一震,面色顿时苍白,显是没料到他竟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她嗫嚅片刻,终于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讨厌他。」
「哦?」风劲扬眉,兴味十是地注视她嗔怒的容颜,「因为他喜欢上了他的义妹吗?」
舂华又是一震,身子轻颤,咬唇不语。
见她如此反应,风劲便知自己猜中了,摇头暗叹,轻声吟道:「情深咎由取,恨己不怨君。」
春华默然,许久,才哑着嗓音道:「摄政王的意思是,我不该怪他?」
「情爱这事很难说的,-钟情于他,他未必喜欢。」他淡道。
她不服气,尖声喊道:「可是我喜欢他好多年了!」
「那又如何?」俊眉斜挑,「-既钟情于他,就真心待他,又何必强求他还-真心?」
春华惘然,怔问道:「您这是在开导我吗?还是在替海浪找借口?」
「我何必开导谁,又替谁找借口?你们之间爱恨纠葛,与我何干?」他冷冷一笑,眼底掠过一丝黯芒,像似自嘲。「下去吧!继续替我好好盯着那位假公主,千万别让她知晓我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分了。」
「是。」
春华退下后,有好片刻,风劲只是沉思地望着茶碗里轻飘飘浮起的茶梗,他想起口前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着那位替先后接生的医女,经过他一番威胁利诱后,那医女终于吐露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原来当年王后生下的,的确是一对双胞胎,只是其中一位教先王给送入民间,交给别人扶养了。
这就是海珊瑚的身世吧?她虽然不是云霓,却也的确是千樱的王女,只是从小就流落民间,无福享受身为公主的尊荣娇宠,想来也受了不少苦。
所以,她的微笑才总是藏着几许沧桑;所以,偶尔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会那般迷离;所以,只要他稍稍对她表示一些关怀,她便感动得如获至宝。
他从不觉得自己待人好,也从不曾有人说他体贴,唯有她--
那宛如水晶剪成的瞳神,彷佛总能映透他内心最深处,看得他狼狈不堪。
她令他心动,更心痛。
风劲陡地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收束神志。他不能再想了,比起耽溺于对珊瑚的异样情愫,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必须寻回云霓。
珊瑚既能假扮云霓入宫,就表示云霓确实遭遇了不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能任由她流落在外。
她毕竟……也是他的表妹啊!
风劲站起身,傅唤两名年轻武士。
这两各武士是他最近从民间特别挑选来的,身家清白,对他又极其忠心,虽然武功比起海浪尚差一大截,但至少不必担忧他们是否为父亲在他身边埋下的暗桩。
他摒退一干闲杂人等,低声交代两人一个秘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