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昏迷不醒。
她是让火影给一路抱回来的。他在一处隐密的山涧发现了她,她整个人倒卧在水里,呈昏迷状态。
为她诊过脉后,紫蝶确定她染上风寒,而且病得不轻。
她立刻烧热水,替云霓净身更衣,又开了药方请火影下山配药,针灸过后,亲自喂云霓喝药。
时过傍晚,云霓的病情已稳定许多,但仍是高烧不退。
「她还好吗?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花信在一旁着急不已。
「她需要休养。」紫蝶回答,「她现在身子非常虚弱,待高烧退去后,自然会苏醒。」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你放心,我开的这帖桂枝汤能解肌发汗、调和营卫,是西方大陆的医圣张机最受人称道的一帖药方,治疗风寒疗效极佳。我估计公主约莫再服下两、三帖,病情便能好转。」
「是吗?这样就好。」听她如此说,花信稍微安下心来,「多谢-了,紫姑娘。」
「不必客气。」
「-忙了一天,一定累了,去休息吧。」花信温声道。
「可是公主--」
「我来看顾她。」他瞧了躺在床上的云霓一眼,目光满是说不出的爱怜。
紫蝶心一酸。「可是你自己的伤也还没复原--」
「让他去吧。」火影在一旁插口,「就算不让他守着云霓,他也一定整晚无法入睡,还不如就让他在这里亲自照看她。」
「是啊,这里让我来就好了。你们两个都去睡吧。」花信接口。
「那……好吧。」纵然满心不情愿,紫蝶仍是点了点头,随着火影步出房门,轻轻掩上门。
来到庭院里,晚风轻送,月色筛落梧桐叶,映在白色窗纸上,摇曳出屋内淡淡灰色人影。
她站在树下,痴痴望着那道身影。
火影瞥了她凄迷的神情一眼。「-喜欢他吧?」
她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迎向火影刚硬冷峭的脸庞。他依然足那副酷冷表情,只是那幽深的眼底,隐隐浮动着某种同情。
他同情她。紫蝶心里一阵凄楚。他也看出了她对花信的恋慕是无望的吧?
她低垂眼眸,「请不要告诉他。」
他静静看她,「我不认为花信会迟钝到看不出-的心意。」
「就算他看出来了,他不说,我也不说,这件事就永远是个秘密。」她涩声道,「只要它还是秘密,我们……就能继续当朋友。」
「-不觉得这样的友谊很痛苦吗?这样待在他身边,看着他爱慕另一个女人,-不觉得难受吗?」
「是很难受。」她坦承,脸色苍白。
「那-还--」火影蹙眉,不明白她的心思。
「总比见不到他好吧。」紫蝶仰起头,对他静静地笑。
那笑,幽静而恬淡,其间却蕴藏着坚强与勇敢。
火影不由得怔了。
花信在云霓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晨,当紫蝶端着早膳和汤药进房时,他仍维持着和昨晚一样的姿势。
「你累了吧?」她心疼地细瞧他发红的眼,「吃点粥吧。我来喂公主喝药。」
说着,她扶着他坐到桌旁,然后又回到床畔,探手为云霓诊脉。
「她怎样了?」花信哑声问。
「脉象平稳。我想她很快就会醒来了。」
「太好了。」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紫蝶起身来到桌前,捧起药碗,「你快吃吧。」
花信颔首,刚想拿起筷子:心念一动,问道:「-呢?-吃过了吗?」
「我不饿,」她坐在床畔,舀起一匙汤药吹凉。
「不饿?」他皱眉看她,「-不舒服吗?」
「没事。」
「真的没事?」他仍不放心。
「真的没事。」她点头保证,樱唇微扬,「你快吃吧,我喂公主喝药。」
「好吧。」花信这才举箸用膳。
他一面用早膳,一面看她喂云霓喝药。喂食的过程中,因为云霓仍昏迷未醒,药汁频频溢出唇畔,她细心地一一拭去。
花信看着,不觉感动。这体贴入微的小动作,正显示了她是多么温柔和雅的一位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不知她的未婚夫婿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性格端方、学养丰富吗?娶了她后,会深情待她吗?
他思绪茫茫,恍惚间,一阵细微的声吟声掠过他耳畔。
「嗯--」
他一惊,湛眸射向停止喂药的紫蝶。「那是……什么声音?」他口干舌燥,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她深深看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公主似乎要醒来了。」
「真的?」花信一震,先是不信,随即大喜。他急急起身奔向床畔,「云霓,云霓!-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花信啊!」
「嗯--」响应他的,仍是沙哑而压抑的声吟,片刻,那浓密如羽的眼睫才微颤着展扬,露出一双迷蒙眼眸。
花信喜不自胜,双臂揽住云霓的纤肩,「-终于醒来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头痛。」她哑声低语,颦眉抚额。
「很痛吗?忍着点,-染了风寒,要多休息,休息过后应该就会不痛了。」他柔声抚慰她。
她没说话,眼睫下停褐动,神情恍惚,彷佛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过了许久,她眼神才逐渐转趋清明,可紧接而来的却是仓皇,她往后蜷缩身子,似乎有意躲开他的碰触。
这奇特的反应令花信皱起眉头,「-怎么了?云霓。」
她愣愣看着他,「你--」
「我怎样?-想说什么?」他体贴地俯静听。
「你……是谁?」
微弱的问话如落雷,狠狠击中花信胸口。他僵住身子,惊愕地望向云霓苍白的容颜。
「我不认识你。」
她说她不认识他。
不认识花信,也不记得火影,当然,也对紫蝶毫无印象。
她失去记忆了。
「我是海珊瑚。」
她坚持自己不是云霓,更不是什么公主,她是海珊瑚,一介平民。可问起她的身世来历,她又说不明白。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是海珊瑚,不是云霓。
「怎么会这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花信难以接受。
「可能是后脑勺受到撞击的关系。」紫蝶颦眉,「我刚刚检视过她的头部,她后脑勺有个凸起,应该是撞伤的。」
「-是说她在跌落溪涧之前,可能撞到岩石之类的硬物吗?」
「应该是这样。」
「这样会让一个人失去记忆?」火影怀疑地插口。
紫蝶点头,「人的脑部掌管记忆,若是受到严重冲击,确实可能失忆。我在西方大陆也曾见过几个类似病例。」
「这记忆会恢复吗?」火影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有些人只是短暂失去记忆,过一阵子就恢复了,但也有人过了许多年,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云霓会是哪一种?」
「我不确定。」
火影哑然,转头望向花信,就见他紧紧握拳,表情陰暗,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气氛僵凝,好半响,三个人只是各自默默沉思。
终于,花信开口打破沉寂--
「一个人失去记忆,有可能连过去学习的一切也跟着忘了吗?」
紫蝶一怔,「什么意思?」
「我刚刚跟云霓谈了一会儿,发现她不但忘了自己是谁,连以前我教她的一些东西都忘了。」他低声道,「她记不得任何一首诗词曲赋,连千樱国的一切都毫无印象,更别说对宫中与邻国情势的掌握了。」
听他这么一说,火影脸色也为之一变,「你的意思是--」
花信咬牙,「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担负起公主的重责大任。」
这下糟了!两个男人交换一个意味深沉的眼神。
「等等,你们是什么意思?」紫蝶不明白,「就算公主一时半刻不了解状况又如何?以后可以慢慢跟她说啊!就算她真的忘了以前学的东西,也可以慢慢再教她学会的。」
「也许吧。」花信叹息,「只可惜我们没那个时间。」
「为什么?」她仍是不解。
「因为再过半年,云霓就满十八了,也是她预定登基之时。」花信沉着脸解释,「一旦她失忆的消息传开,势必引起宫廷内一阵蚤动,文武大臣将怀疑她是否有能力担负起女王的责任,风劲更不可能将王位交给这样的她。」他眼色更加陰暗。
「你是说……」听懂花信语中的暗示,紫蝶神情跟着紧张起来,「摄政王可能起兵叛变吗?」
「他根本不需要兴兵。」火影冷冷道,「如果到时云霓还是没有恢复记忆,那些爱拍马屁的大臣自会推他为王,他不必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得王位。」
「更糟的是,云霓现在还声称自己是另一个人。」花信紧紧拧眉,「公主的真假一旦遭到质疑,当初我们四大氏族签下的联合盟约也将形同废纸。」
「怎么会这样?」紫蝶低喃,从来不曾想过宫廷斗争原来如此诡谲复杂。
「-不应该觉得意外。」彷佛看出她的思绪,花信幽幽道,「这些年来-走遍这许多国家,哪个国家的王室少得了权力斗争的?」
「没错,争权夺利,原是人的本性。」火影淡淡接口。
看来这两个出身于千樱氏族、跟在云霓身边许久的男人,对宫廷内的尔虞我诈,各有深刻体认。
「那现在该怎么办?」紫蝶问。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云霓早点恢复记忆?」花信反问。
「我不知道。」紫蝶摇头,掩不住焦虑,「我虽然曾看过这类的病人,可从来不知道有什么治疗的方法啊。」
花信沉吟片刻,脸色忽明忽暗,「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其它两人同时问。
「设法瞒住这件事。」花信严肃道,「除了云霓和我们三个人,不许其它人知道真相。」
因为云霓状况特殊,火影建议迟些回樱都,可花信却在她风寒好转、自己的双腿也能重新行走后,主张马上启程。
「时日拖得愈久,风劲愈容易起疑。若这事真是他王使的,他想必正到处搜寻云霓,与其再让他有机会暗杀我们,不如快马赶回宫去。」
「需要我调火氏家臣前来帮忙吗?」火影问。
「不好。这样一来,反而让风劲更容易得知我们的行踪。不如扮成平常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
「嗯,也好。」火影同意,沉吟片刻后,又提出疑问,「可是我们一旦回宫,云霓这副模样让风劲见了,事情岂不更糟?」
「所以我们必须在回到樱都前,和云霓套好招,至少暂时先瞒过风劲。」
「要怎么做?」
「强记死背。」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轮流为云霓讲解身世背景,教导她宫廷礼仪,花信还绘出宫内诸位重臣的脸孔,强逼云霓记住他们的长相和来历。
起先她极力反抗,坚称自己不是公主,为什么要强迫她去扮演另一个人?
花信苦口婆心地劝她--
「如果照-所说的,-不是云霓公主,而是海珊瑚。那海珊瑚的父母家人呢?他们在哪里?-不跟我们回宫,难道打算一个人流落在外,靠行乞为生?」
一番话说得云霓哑口无言,失忆的茫然无依深深攫住她。天地悠悠,她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看出她对未来的仓皇恐惧,花信趁势加把劲劝说,「-是公主,而我和火影既是-的护卫,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不让-受任何伤空口。」
「你们……会一直陪着我?」云霓犹豫地问。
「不错。」
「不会让人欺负我?」她寻求保证。
「谁敢欺负-,我便让他们不得好死。」花信许诺。
「好,我相信你。」
得到花信坚定的承诺后,云霓这才点头同意配合。
可是要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教导成聪慧过人的公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时候,她的反应是让人失望的。她不像从前的云霓那样能举一反三,甚至连提起笔来,也写不出象样的字。
从前那个才华洋溢的公主究竟哪里去了?
第一次见到她歪歪扭扭的字迹时,花信和火影两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火影当场低吼一声,甩动马缰在草原上疾驰起来,宣泄横梗胸臆的挫败感。
花信则是深深地看了云霓一眼,一语不发。
「你很失望吗?」云霓颤声问。
他慢慢摇头,「我不失望。」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像你们心中那个冰雪聪明的公主啊!」云霓嘶声喊,连日来累积的挫折感,濒临爆发边缘。「我早说过了,我是海珊瑚,只是个平凡人,根本不是你们口中那个什么云霓公主!」
「-是云霓。」他定定看着她,「不论-跟从前相比有多么不一样,我相信-有一天一定会回复原样。」
「你……怎能确定?」
「因为我相信。」他沉声道,「我相信从前那个云霓,也相信现在这个。」
「你--」云霓哑然,她蹙眉凝视花信,幽眸闪过-丝暗影。「你现在这么信任我,有一天可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他微笑望她。
她却别过脸,不敢回视。
经此争论后,花信更加用心了。白天,他努力灌输云霓一切必备的知识;夜晚,他则在大家入睡后,一个人在纸上详尽地记下一些相关细节,供云霓背诵记忆。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的尽心尽力紫蝶都看在眼底,柔肠百转,为他心疼。
这晚,他们在樱都近郊的一间客栈投宿,火影与云霓都睡下了,花信在院落凉亭里挑灯夜战,紫蝶则借用厨房熬了一盅人参汤。
她端着人参汤来到凉亭,见他一面书写,一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冷吗?」她柔声问,在案上搁下汤碗。
花信抬首,看见是她,目光一柔,「是-啊。」
「夜凉如水,就算要写东西,也不必在屋外啊。」
「我怕打扰火影。」花信说,「为了守护我们一行人,他整日高度戒备,精神紧绷,要是连晚上都不让他好好安眠,我怕他哪天发起飙来,半夜拿刀砍我。」他开玩笑。
紫蝶听了,禁不住微笑。
「你啊。」她半无奈地摇头,「明明自己也累得不成人形,还有精力开玩笑。瞧你,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怎么会呢?」他搁下笔,挽袖曲臂,故意展现自己强健的臂肌。「我倒觉得我最近结实多了。还有啊,』他又比了比自己双腿,「-不觉得我这几天健步如飞吗?腿伤全好了。」
「嗯,你的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都要归功于。」花信对她微笑,「多亏有-这位高明的女大夫每日熬汤煮药,替我调理身子,谢啦。」俊眸调皮一眨。
「不必客气。」她也笑着眨了眨眼,指了指案上的汤碗,「这人参汤是我借了客栈厨房熬的,海……呃,公主临睡前已经喝了一碗,这碗给你。快喝吧。」
「遵命,大夫。」花信端起人参汤,饮了一口,热腾腾的汤汁流过咽喉,温暖了他微凉的身躯。他满足地叹息。
紫蝶在他对面坐下,玉手撑着小脸,微笑看着他喝汤。
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神,教花信脸颊一热。
「别这么看我。」他低头喝汤,汤碗蒸出的热气掩去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吗?这种眼神很容易教人想入非非。」
「什么意思?」紫蝶不懂。
「什么意思?」花信重复她的问话,沙哑一笑,习夜樱春梦』的故事听过吧?咱们千樱的开国君主云烈,有个晚上梦见自己和天女在樱花树下--」
「别说了!」紫蝶制止他,蜜颊整片染红。
毋需他继续说下去,她已理解他话中的暗示。
这故事她很小的时候便听娘亲说过了,据说那位英勇的开国君主,在梦见自己与天女云雨后的某个晚上,便在樱花树下遇见了一个与梦中天女容颜相仿的姑娘。她容貌绝美,气韵优雅,他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那位美人成了千樱的开国主母,而每年樱花祭,赏夜樱也成了千樱百姓热中的活动。
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会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在樱树上结上各色彩带,祈求天女庇佑,让她们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紫蝶垂落螓首,伸手掩住自己双颊。
她两颊好热好热,热得她整个人也跟着发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尴尬地低语,「可你真坏啊……为什么要这样信口胡说--」
「我哪里信口胡说了?」他喊冤。
「还说没有?」她嘟嘴,虽然眼眸不敢看他,话中的娇嗔意味却很明显。「什么『夜樱春梦』,我刚刚不过是看你喝汤--」
「是啊,只是『看』我喝汤而已。」他特别强调关键词眼。「只是这个『看』啊--」
「花信!」她唤他,阻止他说下去。
他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虽然语气含-,却奇异地勾惹他的心。
他愣愣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我?」她粉颊更红。
「没、没什么。」他连忙收回视线,就着汤碗又喝了一大口。「这人参汤果真好喝,好喝极了。」他不着边际地赞道。
她凝望他,目光既是无奈,却也饱含温柔。
「喝完了就回房休息吧。」她温婉劝道,「夜深了,风又凉,在外头待久了对身子不好。」
「等我把这些写完就回去。」花信比了比一迭压在油灯下的纸。
「这些是什么?」紫蝶好奇地翻阅那迭纸。
「宫中那些大臣的背景,包括我们四大氏族。」花信解释,「我把这些人的特征来历都一一写下,再搭配他们的画像,云霓可以时时拿出来看,要记起来也容易些。」
「这几天晚上,你忙的就是这些?」
「是啊。明天我们就进城了,我想在回宫前完成。」
「原来如此。」紫蝶轻声应道,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虽多,却一个个写得端正漂亮,足见他的耐性与细心。
为了公主,他如此尽心尽力,日夜躁劳,可见他……真是十分在乎她的……
想着,紫蝶喉头一酸,连忙展袖,藉拂发的动作掩饰忽然湿润的眼。她站起身,正想找个理由离开时,花信忽地开口--
「对了,紫姑娘,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什么?」她悄悄吸了吸鼻子。
「就算云霓因为撞伤头部而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不该认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啊。那个海珊瑚究竟是谁?她为何要编造出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嘛,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
「哪两种?」
「一种可能是,她明明是云霓公主,却为了逃避某种痛苦而下意识地拒绝承认,所以才幻想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的意思是,她不想当个公主吗?」他皱眉沉吟。
「嗯。」她点头,「我记得公主曾说过,如果可能,她宁愿自己是个平民百姓。」
「那倒是。」花信也同意,「那另外一种可能性呢?」
「另一种可能是--」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即将出口的话,将会引来他强烈反弹,「她确实不是公主,是海珊瑚。」
「不可能!」他果然高声反驳,斩钉截铁道:「-又不是没见过云霓,她跟云霓分明生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面对他的质疑,她只是静静望他,良久,才轻声问:「你真的认为她跟公主生得完全一样吗?」
「什么意思?」他变了脸色。
她放柔嗓音,「你不觉得比起公主,这位姑娘的身子显得纤瘦许多?而且她的手也有些粗糙,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阵子云霓大受折磨,自然会清瘦许多,而她从小便跟着我和火影骑马练剑,双手粗糙些也不足为奇。还有,她身上的衣饰打扮和云霓一样,不可能是其它人。」
「也许吧。可是,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发现什么?」
「那日她高烧不退,我为她净身时,发现她背部留有淡淡的红痕,像是鞭痕。」
「什么?!」花信大为震惊,「-说鞭痕?」
「嗯。」
「-的意思是,她曾经遭受毒打?」他一字一句问。
她颔首,「看来似乎是那样。」
花信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剧烈,差点甩落桌案上的油灯。他铁青着脸,嘶声低吼,「是谁胆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竟然毒打公主?!老天!我不在她身边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念及云霓可能在那几天遭人施以酷刑,花信整个人僵硬起来,下颔肌肉一怞一紧,眼色陰暗狂乱。
「你误会了,那不是近日造成的鞭痕。」见他情绪激动,紫蝶赶忙解释,「静算她曾遭毒打,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多年以前?」
「我想以公主的尊荣地位,不可能有人胆敢鞭答她,因此我猜测--」紫蝶顿了顿,为免刺激花信,语气更加和缓,「我想她也许真的不是云霓公主。」
「胡说八道!」
粗暴的咆哮掷向紫蝶,她身子一颤,好一会儿只是咬着唇,不发一语,然而犹豫过后,她仍决定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你仔细想想,海姑娘她--」
「她不是什么海姑娘!她是云霓。」他炯烈的眸光灼烫着她,「我不许-这么叫她!」
「是她……」她嗓音微弱,「是她要我这么叫她的。」
「什么?!」
「海姑娘说--」
「我说了不许-这么叫她!」花信狂怒。她口口声声的「海姑娘」像利针刺痛着他,他怒瞪她,眼眸充血,「-就这么不希望她是云霓吗?」
「你……你就那么希望她真是公主殿下吗?」
「她当然是!」他暴吼。
「她也有可能不是。」她鼓起勇气反驳。
「她是!」他气得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好似若不是顾念她只是一介弱女子,那坚硬的拳头就要狠狠挥出。「我警告-,别因为-的私心而想混淆视听!」
这严厉的指责令她倒怞一口气,「你是什么意思?」
「-明白我的意思。」他冷哼,「别想装傻。」
「我不明白。你倒是说清楚啊!」这回换她提高嗓音,「我有什么私心?」
「-不希望公主出现,对吧?如果可能,-甚至希望她一辈子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冷觑她,目光满是轻蔑。
那眼神重重剌伤了她,她咬紧牙关,「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凭什么这么诬蔑我?!」
「凭我是最有资格这么说的人。」他淡漠应道,嘴角噙着某种残酷,凌迟她柔软的心--
「-喜欢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