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减薪!反对不公平的提案!」一个站在木箱讲台的女人语调激昂地冲著麦克风喊,「反对高层主管为了自身利益拿我们开刀!」
「对。反对!反对!」
「反对!反对!」
在女人的带动下,挑高三层楼半的大厅,震天呐喊的声响拔峰而起,大有直冲云霄之势。
激烈的场面吓怔了一个刚刚推开玻璃旋转门踏进大厅的男人,他紧紧抱著文件袋,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出路。
「喂!你挤什麽啊?」一个不小心被他的手臂撞到的中年男子皱眉斥道。
「是啊,原地抗议就好了,干嘛动来动去的?这里已经够挤了。」另一个遭他踩到脚的年轻女人更加不高兴,尖锐的嗓音震得他耳朵发麻。
「对……对不起。」他嗫嚅地道歉,「这里……这里发生什麽事了?」
「还用问吗?我们在抗议人力资源经理提出的全面减薪方案啊!」
「减薪方案?」
「是啊,你说那个于品甜过不过分?既然公司都已经宣布裁员名单了,她干嘛还继续到处宣传她那个减薪方案?难道非要我们陪著那些没用的人一起牺牲不可?简直过分嘛!」
「是……是有点过分。」又裁员又减薪,谁都受不了。想著,男人频频点头同意。
「过分吧?不要说我们不爽了,连她自己的手下都反对。」
「她手下是谁?」
「就是站在台上那一个啊!人事主任刘玉婷。」
「哦,台上那个女人啊。」男人不觉跟著调转视线,「长得挺漂亮的。」
「什麽漂不漂亮啊?」年轻女人瞪视他一眼,「你们男人就光会注意女人的外表!」
「是,是。」男人连忙点头,内心却暗暗叫苦。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看,公司如果继续让于品甜这麽恶搞下去,我们乾脆罢工。」中年男子忽地开口。
[好啊!」年轻女人拍手赞成,「早在那个赵希唯来做什麽BPR(业务流程重整)时我就很不高兴了,来次罢工正好出一口闷气!」
BPR?罢工?
男人愈听愈迷糊,「没这麽夸张吧,严重到闹罢工的地步?那个赵希唯是谁啊?」
「就是那个裁员高手啊!」中年男子瞪视他,眸光透出不耐,「喂喂,你究竟是不是翔鹰的员工啊?怎麽这麽搞不清楚状况!」
「瞧他这副土样,八成是新来的。」女人嘲弄。
「不,其实我是……」男人举高一直护在胸前的文件袋,讷讷解释,「我是来送快递的。」
「什麽?!你是送快递的?」
男人叹息,女人攒眉,纷纷扼腕自已居然跟一个快递小弟鸡同鸭讲这麽久,简直浪费时间!
两人互看一眼,眸底有志一同闪过恶意的光芒。
「一、二、三!」同时伸手一推。
「喂喂,你们不要这样嘛!」快递小弟一阵踉跄,再度陷入拥挤可怕的人潮中,在其间跌跌撞撞,摇摇晃晃。
像只无助地顺著水流浮沉的蟑螂,望见这一幕,钱家声不禁摇头,暗自在心底为那个可怜的快递小弟哀悼。
不知怎地,在看著电视萤幕传来的抗议实况时,他最先注意到的竟是那个莫名卷入抗议活动的快递小弟。
他看著小弟在人群中徒劳的挣扎,看著那些抗议的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如此激动,却吝於对他人的窘况付出一丝丝同情,薄锐的唇不觉扬起淡淡讽刺。
这就是现实的社会……
正朦胧想著,一阵高昂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钱家声转过头,望向满脸志得意满的上司柴玉明。
看来他对这场闹剧很满意。
这场正在萤幕上实况直播的闹剧,正是由翔鹰集团的财务副总柴玉明投资,由他这个特别助理导演,再请来第一女主角刘玉婷卖力主演的戏。
小成本制作,效果却惊人,难怪柴玉明这个幕後股东笑得合不拢嘴了。
「小钱,再给我倒一杯来。」柴老唤他,摇了摇手中空空的威士忌酒杯。
「是,柴老。」他接过酒杯,举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斟满,恭敬奉上。
柴玉明接过,又是一仰而尽,心满意足。
「多亏你了,小钱,你这招美男计可高得很,居然能哄得于品甜的得力助手团团转!不惜背叛她的主子。」
「小意思,柴老。尤其那个女人刚刚跟男朋友分手,芳心寂寞,让我的任务又更简单了一些。」
在女人芳心寂寞时乘虚而入似乎是他钱家声的拿手戏,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想著,他嘴角一挑,像是不屑,又如自嘲。
「那个女人……叫什麽名字来著?」
「刘玉婷。」
「对,刘玉婷。你再继续跟她交往一阵子,我瞧她可能还有些利用价值。」
「我明白,柴老,事实上,我明天还约她吃饭呢。」
「很好。」柴玉明微笑点头,视线一转,再度回到电视萤幕上,「最好那个于品甜还不肯死心,坚持推行她那个全面减薪方案,咱们就要刘玉婷继续煽动员工,把整个翔鹰搞得乌烟瘴气。」鹰眸闪过诡谲光芒,「我倒要看看那个刚上任的毛头小伙子怎麽应付这一团乱。」
「自然是束手无策了。」他迅速陪笑,「纪总虽说是CEO(执行总裁),可哪比得上柴老经验丰富?」
拍马屁得及时有效,他一向懂得这个道理。
「哼,一个凭藉父荫上台的小子也想跟我斗?要不是因为他老头是翔鹰最大的股东,又一手创建这个集团,哪有这小子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份?可恨我为翔鹰卖命这麽多年,到头来居然要听命於一个毛头小伙子!」说到心头恨处,柴玉明冷冷撇嘴,右手用力握紧酒杯,「等著瞧好了,我不但要挤走于品甜,还要她带走一帮优秀人才,我倒要看看翔鹰在没有钱、又没有人後还怎麽在商场上混下去?」
「……柴老,您这招高,可也够毒啊。」
「毒?」柴玉明挑眉,「小钱,看来你还没明白在商场上打滚的五字真言。就这五个字,决定了一个人是站在最顶峰,还是一辈子只能帮人家做牛做马。」
「究竟哪五个字?柴老。」
「无毒不丈夫。」
「无毒不丈夫?」他细细咀嚼,半晌,嘴角淡淡一扬。
见到心月复属下领会的表情,柴玉明心情更好,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小钱,够聪明也够能干。放心吧,我离开这里时会把你一并带走的,咱们俩一起攀上顶峰去!」
「谢谢柴老提拔!」听闻上司慷慨的宣言,他适时地表现出激动。
「别客气。」柴玉明朗笑,笑声里满蕴出口满。
「……柴老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你忙去吧。」
「是。」他点头,悄然退出办公室,刚刚转上走廊,迎面便娉婷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著一袭白色薄纱洋装,优美的颈项上系著粉色丝巾,清婉飘逸,自然流露一股雅丽气质。
钱家声看著,眼眸一亮,女人出色的美令自诩情场老手的他也不禁心动。
「荆秘书!」微哑的嗓音掩不住仰慕,「今天好漂亮啊。」
听闻他的赞美,总裁秘书荆晓晨只是浅浅微笑,她盈盈走向他,落定他身前,仰起一张刷上淡淡彩妆的美颜。
「家声,今晚有空吗?」
家声?
娇柔的呼唤令钱家声心一动,总是懒洋洋的黑眸蓦地凌锐。
她从不这麽叫他的,眼前这个称得上翔鹰第一美人的女人从来对每个人保持距离,尤其是男性。
她总是唤他钱特助,可今天,却直呼他本名。
怎麽回事?
「……家声,我问你话呢。晚上有空吗?」
「当然有空。」美人的娇嗔令他瞬间回神,满脸堆笑,「怎麽?有什麽事吗?」
「一起吃晚餐?」
约会!
钱家声更惊讶了,「就我们俩?」
「没错。」秋水潋滟,动人心魂。
他眨眨眼,数秒困惑,可立即,猎艳的本能勃发,唇角拉起迷人的弧度,「太好了,荆秘书……不,晓晨,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荣幸。」
「那就这麽说定了?」
「嗯,七点我在楼下车库等你。」
「好。」
***
生活,真是太美满了。
钱家声一面吹口哨一面走回他私人办公室,潇洒自若的神态让财务部几个女性员工不觉投来仰慕的视线。
他注意到了,手一扬,朝她们送去顽皮笑闹的飞吻。
几个女职员,有的迅速低下头,脸红得像苹果,有的则大胆地回他一抹若有深意的微笑。
眸光迅速流转,他一一领会。
苹果女孩绝不会是他的游戏对象,那些豪放女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想跟他玩,起码得具有一定的格调水平,她们几个——以後再说吧。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白痴才搞办公室恋情。
刘玉婷是不得已,荆晓晨是例外,至於其他人……
他微笑,直到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後,唇畔迷人的弧度才敛去。他打开玻璃柜,取出亮蓝色马克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刚喝了第一口,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
「钱特助,你两点是不是跟全盛的李总有约?」
「嗯哼。」他喝著茶。
「他刚打电话来,因为公司临时有事会迟到……」
「噗——」」口热茶霎时狂喷,呛得他口腔又烫又疼,「咳咳,咳咳——」
「怎麽啦?钱特助,你没事吧?」话筒另一端的女性嗓音焦急。
他却置若罔闻,圆睁的黑眸直勾勾地瞪著眼前一个正对他展露朦胧微笑的女人。
天!她是谁?什麽时候进来的?
「钱特助?家声?」
「我……没事,你说。」
「李总说他会迟到半小时,请你等他。」
在朦胧一笑後,女人的身躯摇摇欲坠地倒向他。
「谢……谢谢,我知道了。」迅速扔下话筒後,他放下马克杯,双臂一展及时稳住女人柔软的身躯。「喂喂!你是谁?你干什麽?」
「我……我头痛,不舒服!」女人喃喃应道,跟著,打了个嗝,一阵淡淡酒气飘向他鼻尖。
她喝醉了!一个喝醉的女人闯进他办公室?
领悟到这一点後,钱家声又惊又怒,一把将女人推向沙发。她倒落,跟著自动收起双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嘿!你不会想在这里睡觉吧?」他蹙眉,蹲,拍拍她的颊,「这里是我的办公室,麻烦你回到自己的地方。」
「嗯——不要吵我。」女人抗议地声吟,「你好烦。」
「烦的人是你吧?无故闯进他人的办公室,我CALL警卫把你架走哦。」
「我又……不是故意不走的,刚刚喝了你桌上的酒,全身发热……好难过——」
他桌上的酒?他桌上哪来酒了?
钱家声冷哼一声,正想教训她时,眸光一抬,恰恰与办公桌上见底的酒杯以及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接触。
他愕然,迅速起身奔向办公桌,拾起残留著金黄液体的玻璃杯嗅了嗅,又拿起酒瓶细看。
是威士忌没错。
这是……什麽时候来到他桌上的?他从来不在工作时喝酒的啊,办公室里也从来不像柴玉明那样随时珍藏一瓶威士忌。
难道是柴老不慎留在这里的?
可他——应该不会无端来他办公室啊。
「喂!这是怎麽回事?」他拿著酒杯逼近女人,厉声问道。
「我……怎麽知道——」
「就算我办公室里有酒好了,你又为什麽随便闯进来喝?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女人扬起头,氤氲著酒雾的瞳眸莫名地瞅他半晌後,忽地嫣然一笑。
他被她笑得毛骨悚然,「笑什麽?」
「喂。」
「干嘛?」
「我们来KISS好不好?」说著,女人扬起藕臂攀住他的颈项。
他重心一个不稳倒向她,双唇不意碰上她柔女敕的颊。
她吃吃地笑,凝腴他的明眸含媚,粉颊染上蔷薇色泽,水润的红唇仿佛邀人品尝。
糟了,这神智不清的女人该不会吃了什麽药吧?
「你……不要闹了。」他推开她,起身准备CALL警卫。
「好热,好热哦。」她忽地娇声喊道,坐直上半身,玉手伸往自己胸前,「都是你,给人喝这什麽酒。」她一面乱七八糟地抱怨上面试图解开衬衫扣子。
「喂!你做什麽?」眼看她就要春光外泄,他连忙扑向她,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我要月兑衣服!」
「不许!我这边可不是牛肉场。」
「可是人家好热哦,好热,好热。」她撒娇般地抗议。
「你——」钱家声瞪她。
这女人肯定吃药了,而且说不定吃的还是村药,才会这麽莫名其妙地想在他办公室里表演月兑衣舞。
这下惨了,他如果叫警卫来带走她,他们一看这状况,再加上这女人胡说八道,他说不定还要担上什麽猥亵强暴的罪名!
看样子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这问办公室了。
「喂!你起来,起来!」他粗鲁地拉起她,毫不怜香惜玉。
「好啦,我起来了啦。」她站起身,在他的扶持下好不容易定住双腿,醉意盎然的容颜朝他绽开可爱的微笑。
他顿时有些茫然。
这女人如果不是喝醉了酒,长得还挺漂亮的,就算喝得人事不知还是挺可爱。
「喂。」她忽然唤了他一声。
「什麽?」他捉回神智。
「我要吐了——」她宣称,话语方落,跟著就是一阵狂呕。
他愣愣站著,任她吐了他一身秽物,直到刺鼻的臭味惊醒他愕然的心神,才睁大眸,瞪视缓缓在他胸前溢开的嗯心物体。
他的Gucci衬衫,BOSS领带——全完了,毁得彻彻底底!这可是他最中意的衬衫跟领带啊!
她竟然就这麽毫不在意地吐在他身上……
他究竟招谁惹谁了?
「借我……一下。」彷佛还嫌她造成的灾难不够惊人,她拉起他的手腕,利用长袖衬衫的袖口擦了擦嘴。
擦拭完毕後,她像终於满意了,微微一笑後重新躺落沙发,合落眼睫。
钱家声瞪著她。
他要杀了她!等这女人清醒後他绝对要杀了她!
他握紧双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当场扼杀她的冲动,怞出一叠纸巾,拂去衬衫和领带上的秽物。
然後,他陰沉著脸色,忿忿步出办公室,重重摔上门,砰然声响震动了整个财务部。
所有人都愣愣瞧他。
「你去哪里?钱特助。」方才打电话进办公室的女秘书追在他身後。
「去买件衬衫!」……
在邻近的商店随便换了一件衬衫後,钱家声将沾满秽物的衬衫与领带送入洗衣店。
洗衣店的老板看了看恶心的衣物,又瞧了一眼名牌标签,眉毛一扬。
「我知道很可惜。」他没好气地说,抢先堵去老板准备出口的疑问,「总之我今天倒楣。」
语毕,他悻悻走人。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霉运还未终结,当他回到办公室後,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噩耗。
「李总来了,我让他在办公室里等你。」秘书告诉他。
什麽?!
她竟然让李天禄进他办公室了?他可是柴老的老朋友啊!要是让他见到他办公室里有个酒醉的女人,他还要不要在翔鹰混下去啊?
一念及此,他面色不禁惨白,在原地怔愣半晌。
数秒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鼓动颊畔僵硬的肌肉,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李总,你来了啊。」
「小钱。」面色红润的中年人笑著对他打招呼。
他回望坐在沙发上的客人——等等,坐在沙发上?
那那个女人呢?
他愕然,纵目四顾,可整间办公室里除了他和李天禄外再没别人。
「李!」他清了清嗓子,「李总,你刚刚进来时有没有看到——」话语尴尬地一顿。
「啊,你是说这个吗?」李天禄手一扬,对他晃晃手中的酒杯,「挺好喝的,小钱,是为我准备的吧?」
不,那是天外飞来的不明物品!他根本不晓得它为什麽出现在他办公室。
「……当然啦,李总。」他夸张地笑,「知道今天贵客光临,我哪里敢怠慢,早早准备好了。怎样?这瓶——」他举起桌上的酒瓶,迅速瞄了眼标签,「苏格兰威士忌不错吧?xo呢,喝起来肯定过瘾了。」
「不错不错。我以为只有到柴老屋里才喝得到,没想到你小子这里也有。」
「我说了,是为李总特别准备的。」他说,一面为自己冲了杯热茶。
「你不喝?」
「嗯,我很少喝,尤其工作时间。」他捧著温热的马克杯,一面品啜,一面在自己办公椅落坐。
「好习惯。」李天禄赞赏他,「柴老有你这个得力助手,真是如虎添翼了。」
「哪里。」他放下马克杯,长腿一伸,忽地碰触到某种物体。
他神经一绷。这感觉……该不会是——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老弟,你怎麽了?」
「没什麽。」他连忙继续微笑,「我拿点东西。」藉著打开怞屉的动作,他低头,迅速观察办公桌底下。
果然是那个喝醉的女人!她还在他办公室,只是换了个地方酣眠而已。
唇角的笑意开始变得勉强,他绷著肌肉,取出一封密闭的文件袋搁上办公桌,「就是这份文件,李总,柴老请你帮忙。」
「没问题。」说著,李天禄就要起身过来取。
「别……你坐著,我拿给你就行了。」钱家声连忙阻止他,站直身躯,主动将文件袋送到他面前,「你坐著,慢慢看吧。」
「那也好。」李天禄接过文件袋,打开封口,取出里面的文件。
趁著他专心阅读文件的时候,钱家声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办公桌,才刚准备落坐,一阵模糊的声吟声便响起。
「嗯——」
「什麽声音?」李天禄茫然抬头。
「没……没什麽,我伸懒腰。」钱家声匆忙解释,一面做了个夸张的伸展动作。
「怎麽?累啦?」
「是啊。」他勉力微笑,「今天公司又是裁员又是抗议的,这麽多事情下来,搞得我精神也有点不济了。」
「嗯——」又是一阵声吟。
他只得又做一次伸展运动,一面做,一面暗自咒骂桌子底下不知好歹的女人。
该死!等她醒来他非掐死她不可!
「……原来翔鹰今天宣布裁员啊。怪不得我今天一进这楝大楼,就觉得气氛怪怪的。」李天禄笑,跟著站起身,「这样吧,我还是把文件带回去看好了,有什麽问题我会打电话给玉明的。」
[那好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怎麽会麻烦?」李天禄若有深意地眨眨眼,「这份文件,当然是愈少人碰过愈好了。」
「说得没错。」钱家声随口漫应,无心与他再多罗唆,「那李总慢走,我就不送了。」
「再见。」
送走贵客後,钱家声关上门,总算松了一口气。而胸膛一旦去了感,狂热怒火便熊熊燃起。
「喂!你给我起来!」他命令著,一面粗鲁地将蜷缩在办公桌底下的女人拉出来,「你这女人,可整死我了!」
他用手拍她的脸颊,好一会儿,她终於有了反应,睁开惺忪睡眼,「我在哪儿?」
「你在我办公室,小姐。」他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的‘私人’办公室!」
「哦。」
「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麽进来的?」
「哦。」她还是这麽一句,显然神智不清。
他逐渐失去耐性,「女人,我警告你……」
节奏明快的手机铃声截去了他威胁的言语,他咬牙,扬手模索著办公桌上颜色鲜艳的Ericsson,「喂。」
「家声,是我。」
「玉婷。」认出娇柔的女性嗓音正是他最近被迫交往的对象时,钱家声眉头一紧,「我现在很忙,等会儿再CALL你……」
「我想见你!」她赶在他挂断前喊道。
「我知道,明天晚上……」
「我今天晚上就想见你。我有话告诉你。」
「不行,玉婷,我晚上有事。」
「什麽事?」
「我——」他一顿。
总不能告诉她他跟美丽的总裁秘书有约吧?
他暗暗叹一口气,「总之,我今天晚上没空,不过你放心,明天一定留给你好吗?
我带你去天母那家餐厅吃饭,你不是一直想再去一次吗?」
「可是人家……」
「谁打来的电话?」躺在地上的女人忽然扬起头问道。
沙哑的嗓音清楚地透过话筒传到另一个女人的耳朵,「家声,你旁边有女人?」
饶了他吧。
钱家声无奈地翻翻白眼,「没有。怎麽可能?」
「骗人!我明明听见女人的声音。」
「你听错了……」
「今天晚上九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来。」落下哀怨宣称後,刘玉婷迅速挂断电话。
钱家声瞪著闪亮的手机萤幕,好一会儿,眸光一转,狠狠落定正静静望著他的女人。
「女朋友的电话?」她望著他,清澄的眼眸无辜。
「不干你的事。」
她浅浅地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藉此撑起身躯,然後,重新躺落沙发。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她再度掩落羽睫。
「你给我醒来!」他忿忿命令。
没有回应。
该死!他究竟该怎麽弄走她?
想著,他握拳用力一拍桌面,跟著,拉开玻璃窗。
眸光在窗外的世界与女人身上来去,他咬牙思索著,亲手将她抱起狠狠掷向窗外会是怎样一番美妙的滋味。
可不及两秒,他立刻明白这一切只是自我安慰。再怎麽样,他也不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抛落高楼。
他握紧双拳,凝聚全身力量召唤残馀的自制。
正当他努力克制自己时,沙发上的女子忽然有了动静,她坐直身子,眨著漂亮的眼眸,「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
「三点半?」她微微颦眉,似乎正极力理解这时间代表的意义。
「你终於醒了吗?」他忍不住抱著一丝希望。
她偏头,笑容好可爱好可爱,「醒了。」
他呼吸一窒,「……那麽,你可以告诉我你该死的为什麽在这里了吧?」
「不能。」
「什么?」
「我要走了。」她娇声宣称,跟著,站起身,整理衣衫。
他愣愣看著她的动作,愣愣看著她整束好深蓝色真丝衬衫,拂了拂白色A字裙,跟著右手一扬,纤纤指尖梳了梳凌乱的短发。
整理仪容完毕後,她举起右手对他行了个童军礼,黑眸莹莹,点亮某种类似恶作剧的神采。
然後,她打开门,离开他的办公室。
钱家声愕然瞪祝她摆动著轻松步伐的倩影。
她竟然就这麽走出他的办公室,如此若无其事,如此光明正大,如此毫不避嫌……
老天!
随著办公室外嗡嗡的窃议声响起,他亦跟著伸出大掌,罩住自己疲累的脸庞——
他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