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日的早上,映彤和简文康一起出现在教会里,而且简文康还不时亲呢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当然,这件奇怪的事情也落入了培德罗的眼底——礼拜结束后,简文康牵着映彤的手来到辛尼神父面前与他道别;培德罗冷眼旁观,脸上覆满了寒霜。
'神父,我们要走了。"简文康礼貌地向辛尼神父告辞。
"嗯。"辛尼神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似乎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不感惊讶。
简文康略带示威意味地瞥着一旁的培德罗,唇边漾起了一记得意的笑。
培德罗漠然地看着始终低垂着头映彤.眼底满是不解及懊恼。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奇怪,前几天还是他亲密爱人的她,居然一转眼就琵琶别抱?
他不愿相信眼睛所见到的事实,但一切劫又清楚地摆在眼前。
"简老师和柳老师正在交往?"辛尼神父面带微笑地问。
"是的。"简文康代替映彤回答了所有的问题,"这一切都要感谢天主的安排,要不是来到这,我也不会遇上像映彤这么好的女孩。
辛尼神父笑而不语,只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瞄着映彤。
这一刻。映彤只觉得好羞愧,好想立刻逃离这里!
她和培德罗有着男女间的交往关系。神父其实是隐约知道的;但如今,她身边的人突然换成了简文康,神父他会怎么想呢?是否认为她是个男女关系复杂的女孩?
她为什么要答应简文康的提议呢?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呢!?
光是想到这些,她就自觉无颜面对一向慈祥敦厚、信仰虔诚的神父。
"我们还要到镇上去逛逛。所以得先走了。简文康将映彤的手紧紧搜在手心里,似乎在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是他的一样。
"好,慢走。"辛尼神父始终笑脸迎人,泰然自若地。
"再见。"简文康向神父及培德罗点了个头。旋即拉着映彤转身离开。
怔望若两人渐行渐远,培德罗的心也就跟着渐落渐沉;这一瞬,他才发现原来凡人的感情是这么一回事,没个准确,说变就变-一蓦地,一旁的辛尼神父笑出声来,"培德罗,"他凝视着神情懊丧的培德罗,调侃着;"你的脸色很难看哟!
他看了神父一记,苦笑地自嘲着:'怎么好看得起来?现在映彤可是摆明了要甩开他啊!
"你不会已经放弃了吧?"辛尼神父若有所指地暗示着,"她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天使吗?"听完神父的话,培德罗不由得一震。
有时,他真觉得辛尼神父不是个普通人;因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了,仿佛发生事情时,他人就在现场似的。
"神父-一"他错愕地望着笑容满面的辛尼神父。
"培德罗,未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晓得呢!"神父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膀,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及支持。
培德罗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打算就此放弃;只是,当地亲眼目睹映彤和简文康以男女朋友互称之际,他的心情难免会跌到谷底。
"天主牵引你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有他的道理理,他不会教你自走这一趟的。"神父说道。
天主牵引他来?不,他是自已来的,跟谁都没有关系。
他这一赵来是为了寻找上帝,可是现在他不只见不到上帝,甚至还忘了他当初来的真正目的。
和映彤邂逅是意料之外的事,和她相恋亦是始料未及;既然这一切都不在计画之中,如今又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神父,我不想强求。"他望着远方一叹,"我不该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精神及时间-一"辛尼神父忽地呵呵大笑,"你大老远来这么一趟,怎好空手而返呢?""神父,您、您说什么?"培德罗一愕,惊疑地凝视着他。
辛尼神父所说的话总让人有很大的想像空间,只是他真正所指的是什么呢?
"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他笑眯了眼,那一如往常温暖的笑容却教人有点迷惑。
"神父,您难道……知道我的事?"他问。
不可能!凡人是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恩。"神父了然一笑,"别忘了我是神职人员。""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让我留了下来?"这里是上帝殿.身为神父的他为什么会任由地狱之子的他在此地留下?
"这儿欢迎任何人,包括你。"辛尼神父淡淡一笑。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没想到神父早在第一眼就知晓了他的真实身分。这真是太教人震惊了!
"她应该还不知道吧?"神父又问。
"她是虔诚的教徒,而且她唾弃撒旦。"培德罗苦笑一记,"我怎么能让她知道我就是她所唾弃的撒旦?况且就算告诉了她,她也未必会相信我就是撒旦……"辛尼神父沉吟片刻,"那倒是-一""神父,"培德罗满月复疑窦地望着他,"身为上帝之仆的您怎会容许我待在这里呢?圣经上不是要人们远离撒旦吗?""'撒旦'只是人们劣根性的代名词,真正的撒旦其实是住在人们心底的——"辛尼神父朗朗而笑。
听完他不同于常人的论调,培德罗不觉又是一惊。
"神父您真是个怪人,难道您一点都不怕我?""怕你?"他撇唇一笑……"你有什么可伯的?其实"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呢!"他若有意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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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并教会后,映彤便急急地挣开了他的掌握。
简文康睇着她,"看来你还是很在乎他的……"他幽幽地说。
"晤……"她并不否认自己还眷恋着他的事实。因为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绝不是那么容易说忘就忘的。
"映彤。"简文康沉吟着。
她一震。不知怎地,她就是不习惯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简文康口中说出--"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他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着穿她似的锐利。
"不会。"她讷讷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感受,毕竟那太伤感情了。
"你应该要试着走出来……"他淡淡地说。
"我知道,不过……"她叹一记,唇边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别人都不行吗?"他突然问道。
"啊?"她微怔,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我是说……我难道不行吗?'简文康的目光灼热得仿佛会烫伤人一样。
"简老师——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及追求,映彤当下愣得没了反应。
"我会比他更爱护你的,至少我绝不会骗你。"简文康热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逼视着她。
"我、我还没那种心理准备。"她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虽然她觉得简文康是个好人,而且又跟她有着同样的信仰,但是她就是对他没感觉,他激不起她心中的火花。
"如果给你时间,你会考虑我的追求吗?"他轻声地问她。
"我……也许吧!"明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会给他机会,却怎么都无法将话讲得太绝。
那我等你。"他抿唇一笑,倒也满意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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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培德罗到镇上买一些日用品,但却刻意地避开了秀美家开的店。
自从上次秀美在咖啡厅里突然亲吻他之后,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总觉得秀美接近他,井不是只为了找他帮忙那么简单他对她没那种意思,自然也就尽可能地避开与她接触的机会。
像这次做礼拜的时候,他就尽量和辛尼神父形影不离,以避免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她似乎也稍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一做完札拜就下山去了。
采买完毕.他并没有在镇上逗留;绕过一个街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映人他的眼帘中简文康?他一震。
简文康井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名年龄相当轻的女孩;若是平时,他一定不会特别注意,但现在简文康和映彤走得近,他难免会较在意一些。
那女孩长得十分清秀漂亮,虽然她打扮得有点成熟,但不难看出她其实才只有十四、五岁。
女孩提着一个行李袋,神情凄恻。隐约中,他听见了他们两人的谈话--"你回去吧!"简文康一脸小心,似乎很怕被人看见。
"不要赶我回去-一"女孩眼眶含泪,凄楚的说着,"我妈妈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她不准我再跟你在一起,可是-一""既然你妈妈反对,我们干脆别在一起了。"简文康不耐烦的答道。
"我已经离家出走了,我、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她含着泪,怞怞噎噎地。
"你……"简文康警戒地看看四周,旋即将她扯进街边的小巷里。
偷听他人谈话固然是件即无礼又不道德的事,但事关映彤,培德罗不得不"小人"一次。
他悄悄地跟进小巷里,并隐身于一些杂物之后。
"你快回去,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简文康懊恼地瞪着眼前嘤嘤低泣的女孩,语带责备地斥道。
"老师?"女孩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你说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会爱我、疼我的……"简文康平时温和的样子已不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狰狞可憎。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什么?不要,我、我不信!"女孩惊愕地望着他,眼眶中的眼泪再度饱蓄。
"你不信是你的事,总之,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他绝情地说。
女孩年纪毕竟还小,碰到这种事情难免会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老师,我、我要跟着你!"她拉扯住他的手臂,哭哭啼啼地又说:"你要我陪你睡觉,我也照做了,我很乖的,不是吗?"简文康嫌恶地甩开她的手,"谁知道你有没有陪别人睡过觉?'他残酷地说。
'老师-一"女孩拧着秀气的眉眼,声泪俱下,"我只跟你睡过觉,我真的……""回去!'简文康忽地一喝。
'老、老师?"女孩噤若寒蝉地望着他,泪珠儿也在眼眶中打滚着。
"你快回去,不然我通知你的家人来带你走。'简文康撂下一句,绝情地转身离去。
女孩孤单地站在原地,眼神绝望地凝瞄着他离去时的无情背影。
待简文康离去,培德罗从杂物堆后走了出来。"喂!"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及真实年龄,他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她。
女孩一震,急忙地拭去眼泪。她警戒盯着他,"你是谁?"我是这里的传教土,我叫培德罗。"女孩端详着他一身传教土的打扮,心防也渐渐地卸下。
"你怎么了?"看她比较松懈,他放心地趋前。"刚才和你讲话的是简老师吧?"她一愣,"你认识简老师?""嗯。"他点头,"他常到我们教会里做礼拜。""是吗?"她幽幽地说,看来似乎有许多心事。
近看之下,培德罗更加确定她应该只有十四、五岁;奇怪,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怎会跟简文康发生那样的男女关系呢?
"你几岁?""十四。"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顿,"啊?那你住哪里?""台北。""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家人都不知道吗?"他惊讶地道。
'我离家出走了……"他才一问,女孩的眼泪又渐沥哗啦地落了下来。
"你先别哭-一你把事情慢慢地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培德罗安抚着她。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疑惑地问道,在这种孤独无依的情况下,女孩对他的依赖感也迅速加深着。
他温暖地一笑,"因为神爱世人呀!他随口说道。
犹豫了一下,她娓娓道出她与简文康之间不被认同的那段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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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悉简文康如此恶劣的行径。培德罗真是气愤难平;将女孩安置在镇上的一家小旅馆后,他立刻回山上去找映彤。
"映彤!"他冲上门廊,猛力地拍打着门板。
不一会儿,映彤打开了房门,一脸冷漠地睨着他。"你来做什么?""映彤,别跟简文康在一起!"他躁急地开口劝道。
她一怔,下意识地往简文康的房间望去;他的房间乌漆抹黑地,看来他还没回来。
回过神,她迎上了培德罗深情的褐色眸子."我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为免自己回心转意、意志不坚,她尽可能地对他恶言相向。
"你听我说……"他激动地捏住她的耪子,"他不是好人。""你没资格说别人,你自已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人门话落,她根本打定不听他说任何话地转过身去。
他一急,猛地将她拉向了自己。'映彤,你可不可以听我讲完!?
她怔然地望着他懊恼焦虑的俊脸,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先听我说完,好吗?他沉下声线。按着性子,就是希望她能听他把这件事情详尽的听完她拧起秀眉,哼地撇过头去。
他不管她听不听,径自描述着他今天所看所听的一切。
"我今天到镇上时发现简文康和一个小女孩在一起,他们似乎在争执,而那个大孩也被他骂哭了……""那又怎样?"她故作挑衅状。
"简文康离开后,我问了那个女孩才知道她只有十四岁,而简文康是她国小六年级时的导师……"'我没兴趣知道他当谁的导师!"她一哼。
"映彤,"他脸上一沉.话锋严厉,"那他对那女孩性侵害的事,你有兴趣知道吧?"她陡地一震,神情惊愕,"你说什么?胡说!"她难以置信地。
"是真的。他和他学生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直到他被调离台北。"他语气坚决。
调离?不,她知道的不是这样……简文康告诉她,他是因为喜欢这里才自愿请调的,而且他那么明朗阳光的人,怎会是诱奸学生的人呢?
"你骗人!"她声线颤抖,不愿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有没有骗人,可以让我俩当面对质!"他说。
她的心绪全被打乱了,一个背叛她的男人诉说着另一个男人的恶劣行径?她到底该相信谁?
见她神情恍惚,他脑海中倏地激起一个极度不样的念头……
"映彤,你该不会也——"简文康可以对他的学生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就有可能对其他女性做出同样的事。
如此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儿住在邻近.谁敢保证那家伙会突然"良心发现"放过这种机会?
看见他眼底的愤怒及惊疑,她顿时明白了他的疑虑。
"不我没……""可恶!"愤恨的气息自他唇齿间逸出。"我绝饶不了他!"他那不同于平日的陰鹜神情,吓坏了一直只看过他温和模样的映彤。
"培德罗,我没有……"我没有被他占有。不知怎地,她就是羞于在他面前讲出那句话。
"是我不好.我没保护你。"他表情沉重而懊恼的把她拥在怀里。
当他拥着她的时,心头一阵狂震,而他懊恼的声音让她几乎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动静。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他心里只有她的样子来欺骗她的感情?想起秀美亲吻他的那一幕、想起秀美心满意足的表情,想起他说秀美是他女朋友的那句话……她就好恨、好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也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幽幽恻恻地。
培德罗端起她的脸,"映彤,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脚踏两条船。"她恨恨地说。
"我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他一愣。
"我看见你和秀美在一起,她还吻了你!那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不能狡辩了吧?"她忍不住淌下激动的泪。
此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之间的误会就是这个呀!
"你误会了。"他蹙眉苦笑。
误会?"她眉心一揪,不能谅解地瞪着他。
"因为有个男人缠着她,所以她请我假冒她的男朋友好让那男人死心,我只是去帮忙的……"他笑叹一记。
"帮忙帮到亲嘴?"她醋劲大发。
看见她吃醋的模样,培德罗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她还会吃醋、还会生气,那就表示她的心里还是有他。
"映彤……"他低下头,情难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他魂牵梦萦的唇瓣啊!
他以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美丽的唇型,不急不躁地碰触她有点干涩的唇。
她很想就这么继续下去,但是她不能如此放任自己。"放开我。"她缓缓地推开他,并淡漠地瞄着他。
"映彤……""我没有吃简老师的亏,就算有也不关你的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将自己紊乱的心律抚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看着她漠然又疲惫的神情.培德罗沉默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吧!"说完,她旋身回到了房里,并带上了房门。
他怔望着那扇冷冷的木板门,神情更显沉郁。
"映彤,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允下了承诺。
待明天一早,他便将那女学生带来,让她自己亲口将简文康的劣行告知映彤;接着,他会带映彤去找秀美澄清这一切误会。
"晚安。"他贴近门板,温柔地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