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连府沉静一片,寒星楼中微微的烛火摇曳著。
小石头站在寒星楼的楼台上,“冷爷,您要的热水已经帮您准备好了。”
冷非云站在楼台上,极目远眺,原本飘远的思绪,听见小石头的脚步声时,他早已回头等待著他。
“嗯。”他走回屋内,浑然天成的气势,总让人难以亲近。
“冷爷,热水帮您准备在卧房里,小的在厅里候著,若您有任何的需要,直接喊小的一声就行了。”小石头清脆的朗音,没有任何的紧张或不安。
童二不是冷非云的仆人,是他忠心的护卫,也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他从来不让童二做这种属于下人的差事,出门在外,不论住宿客栈或者荒郊野外,他总是亲自打理一切,无所谓的尊卑之分。
今夜若不是碍于连旭日的殷勤招待,他也不会留下小石头来服侍。
冷非云锐眼看著白牙灿灿的小石头,这孩子可真奇怪,小小年纪,竟一点都不怕他。
尤其小石头那对酒窝;他阅人无数,还没有看过这种会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那笑容是这样地舒服自在,就像那一杯香浓的龙井。
也许酒喝多了,他心里有著微醺,童心突然四起,兴起了逗弄的念头。
“替我更衣吧!”除非是回到火龙堂,否则他决不轻易让人更衣,怕只怕万一。
他是镖客,火里来水里去,江湖之险恶,他不得不防,丢了性命是小事,赔了镖,让火龙堂名誉受损才是大事。
小石头当场楞在那里。
“更衣?”小石头呐呐地重复一次。
“不懂?”他厉色看著略微尴尬的小石头。
“懂……”小石头收敛漾开来的酒窝,“冷爷,不怕您见笑,小的还没那个资格可以帮主子更衣,所以……从来没有更过衣,我怕我手脚不够灵活,坏了爷沐浴的兴致。要不要我去请洪管事,另外找个下人来?”小石头嘴上看似委屈,打心里却是百般不情愿替男人更衣。
“没关系,正好你可以学学。”冷非云转身走入卧房,还没有下人敢这样长篇大论的说理、违抗命令,这个小石头,他倒要另眼相看了。
“这……”小石头看著冷爷的背影,反正更衣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浓眉细细皱起,冷爷都不怕他了,他还担什么心呢!
热气袅袅,氤氲弥漫。
冷非云立在大木桶边,等著屏风外的小石头。
小石头举起千金重的步伐,才跨入屏风内,看著高他一个头的冷爷,他双手举起摆在冷爷胸前,就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你不会解衣衫,也该会穿衣衫吧?”冷非云面无表情,话里却有几分嘲弄。
“冷爷,我解我自己的衣衫当然没问题,问题是我现在得要解你的衣衫。”小石头对上他那黑森的眼,这人的眼神还真凶恶,要不是他有几分胆量,可能早就吓破了胆。
“下人的话,能这么多吗?”冷非云没有厉言,挑高了眉,神情却是不容推拒。
“小的,多嘴了,冷爷请原谅。”小石头发颤的手碰触了冷非云的衣襟。没人告诉他,深入虎袕,得先为虎更衣,早知道他就别轻举妄动。
“先解腰带。”连更衣这等小事都让小石头面露慌张,他原以为小石头对他无所惧,看来他是错估了一个孩子的能耐。
“啊!”小石头赶忙将手放在他腰上,“对不住呀,冷爷!”水热,小石的身体更热,双脸不自在地泛著潮红。
“算了!你一旁候著,我自己来。”看小石头无所适从样,他也不想勉强。
原本他就不需要下人服侍,只是想试试小石头的胆量有多大,没想到小石头不怕和他说话、吃饭,倒怕替他更衣。
小石头缩回手,想退回屏风外,可是冷爷又没让他走,这下他尴尬地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冷非云迅速解下外衣。
小石头在心里吞了一下口水,眼神乖乖地只能盯著地上瞧。
解下的外衣扔到了小石头手中,接下来的中衣也被小石头拿住,只剩里衣了。
从没有看过男人的身体,尤其是这么雄壮威武的,可是小石头一点都不想看;他紧闭双眼,就怕瞧见不该瞧的。
冷非云看著小石头像是要上断头台的模样,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的躯体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再怎么说同样是男人,他的男子气概绝对不会比一般男人少。
“小石头?”冷非云唤了一声。
“嘎?”小石头震了一下,心跳如鼓。
“闭上眼睛,要怎么服侍我?”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捉弄过下人,今天是怎么了?他连自己也不明所以。
“我……冷爷您就原谅小的笨手笨脚吧!”
“哦?”表明了这小石头就是不愿服侍他沐浴。“张开你的眼睛。”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冷爷的话他能不听吗?!小石头豁了出去,抬高头后,才敢睁开闭紧的眼。
他的视线对准他的胸口,原来里衣还在,紧绷的心突然卸下,小石头不自觉地大喘了一口气!
冷非云冷眼微眯。他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在庆幸没看到他的身体?
像为了证实似的,他里衣一月兑,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啊!”小石头惊呼出声,像看到恶魔般,反射性地又闭上了眼,完了!他这一生的清白都毁在这姓冷的手里。
“叫什么叫!”冷非云著实不悦了。
再失分寸下去,他小石头真的会被冷爷给轰出寒星楼,说不定还会让连大老爷给撵出连府,那他不就功败垂成?
小石头又睁开了眼,“冷爷,对不住,是小的不好,是小的该死,从来没有服侍过主子,才会这般的失礼,您就原谅小的,小的再也不会这样,一定会好好服侍冷爷。”
倒是一张伶牙俐嘴,明明吓得失色了,嘴里还可以讨饶。冷非云哼了声,长裤里裤落了地,一翻身,他跃进了大木桶里。
什么都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小石头手心发著汗,自我催眠著,那身影太快,他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著大木桶里的他,水淹漫在颈下,小石头的喉咙渐渐干涩,虽然热气遮掩下什么都瞧不清楚,但是光那张威风凛凛、堂堂相貌,他的魂就全被勾走。
人说出水芙蓉,没想到男人入了浴,比芙蓉还更美。
冷爷的浓眉,冷爷高挺的鼻,冷爷刚毅的线条,小石头找不出词来形容,眼底看著发呆,心里只能赞叹个好俊。
“小石头!”冷非云看著小石头的痴迷样,非但不觉得恶心,反而有股异样。
“嘎?”小石头手里的衣衫被吓得落了地。
“你不是不敢瞧吗?”怎么这会色眼眯眯?想到色字,冷非云觉得一点都不为过。
“冷爷,我……”小石头勾起唇角想笑又笑不出来,脸上热得都可以烫熟虾子了,幸好他肤黑,不然红透的脸,岂不丢脸了。
在下人面前更衣,冷非云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是下人该侍奉主子的,可是小石头直勾勾的眼神,倒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著。
“下去吧。”
小石头呆了下,他没听错吧?
“我说你可以退下了。”他的话真的令人难懂吗?
小石头如得到特赦令,连谢都没谢,拔腿就跑。
小石头的慌张落跑,他看在眼里更是不解,心里的纳闷愈大,对小石头愈是好奇了。
这日,冷非云被邀请到主宅院里商讨大事。
连旭日在议事厅内招待著冷非云和童二。
“非云贤侄,你认为那神偷何时会下手?”连旭日面露担忧。
冷非云道:“伯父,一个月的期限里,实则防不胜防。”
连旭日和火龙堂的交情是建立在和老堂主冷然身上。两人相遇于年轻时,有著生死与共的情谊,这次连府接到神偷的战帖,不用连旭日请托,冷然立即让大儿子冷非云前来相助。
话说,年初长安城里的富豪之一──何府收到了战帖,与其说是战帖,不如说是信函,信函上头写明将在一个月之内偷走何府里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是人、是事、是物,偷儿没明说,何府不以为意,这种宵小的信函岂会看在眼里,何况又有谁能在严密的护卫下,从何府里偷走东西?
一个月不到,何府被偷走了价值连城的玉麒麟。
玉麒麟怎么丢的?没人知道,连偷儿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无人知晓;更丢脸的事是,何府中竟无人发觉玉麒麟被偷,还是偷儿以信函告知,何府才知道玉麒麟被窃。
不到三个月,京城里的另一个富豪──李府也收到了战帖。
信里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字迹,一个月内必偷走李府里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有了前车之鉴,李府广邀好手,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不愿让偷儿得逞。
这次半个月不到,李府被窃走了同样价值连城的白玉瓷盘。
再来是谢府的明月珍珠、丁府的八骏马图,偷儿的威名,一夕间在长安城里沸腾开来,江湖人给了偷儿神偷的雅称。
大家都在猜下一个被下战帖的富豪会是谁?
又有谁能躲得过神偷所锁定的目标?
这一次神偷挑上了连府。
连旭日不想声张,连自己的兄弟和子女也不知情,他不想让整件事变成京城里另一出笑话。
可是消息能瞒多久,连旭日实在没有把握。就如之前被窃的那几位富豪,最后纸包不住火,消息还是如火如荼地在京城里传了开来。
无论在富豪间,或者在江湖上,大家对神偷都兴致勃勃。
神偷的真面目为何?谁能将神偷手到擒来?
这是目前江湖上最引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该如何是好?府里最宝贵的东西,当属先皇御赐给先祖的九转夜明珠,要是被偷了,我万死也不足以谢罪。”连旭日花白的发为这件事更是心力交瘁。
九转夜明珠,是用九颗圆形、通体晶莹的碧玉所制成,一颗雕空的圆形碧玉内含著另一颗雕空的圆形碧玉,再含著另一颗,环环相含,一共含住九颗圆形碧玉。
因此九颗由大到小,不同雕工的碧玉,可以在夜间散发出晶亮的光芒,此稀世之宝,称为九转夜明珠。
“大老爷,您别烦心,有我家爷在,那偷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偷不走夜明珠的。”童二夸下海口。
“钱乃身外之物,那神偷就算要偷尽府里的所有东西,我也不在乎,只是连夜明珠也被偷的话,那我就太对不起先祖,若当今圣上知情,怪罪下来的话,连府实在无力承担。”
冷非云沉著地说:“伯父,我定当尽力而为。”
那神偷到现在都未现过踪影,是何方神圣更是无人知晓,敌暗我明,冷非云被挑起了斗志,这次的镖物是保护九转夜明珠,会答应父亲接下这个镖物,实因是想一探究竟,究竟神偷为何方人物?
“有贤侄在,老夫就放心了。”
“爹!爹!”一抹娇俏的人影跑跳著进入了议事厅内。
“没看到有客人在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连旭日看似斥责,脸上却是爱怜的宠溺。
连若茵身穿粉紫懦裙,头系两条粉紫彩带,像一只翩飞的蝴蝶,乍时让厅内耀眼万丈。
“就是知道冷家哥哥来了,才特地来瞧瞧的嘛!”她娇女敕的音调带有几分童音,偎在爹爹身上撒娇著,用著她美丽的单凤眼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了冷非云挺拔俊杰的身影,她小巧的容颜乍现出一抹红晕。
“这么不害躁,不怕被笑话吗?”连旭日对著冷非云无奈地浅笑。
“爹!”她不依地嘟了小嘴。
“还不见过冷家大哥,还有童大哥。”连旭日知道冷非云将童二视为兄弟,也特别礼遇童二。
冷非云站了起来,不喜言笑的表情,勉强扯动唇角。
童二也跟著站起。真是美人儿,肤若凝脂,像一朵养在深闺娇柔的花。
连若茵福了福身,“冷大哥,童大哥。”
“非云贤侄,这是么女若茵,自小被兄长叔叔们宠坏了,才会这么没有分寸,你可不要见笑。”谈起爱女,连旭日老脸笑咪咪的。
连旭日和夫人们连生了六个男儿,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于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连若茵,自小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伯父,哪儿的话,您千万别这么说。”
“以后还望贤侄多多照顾小女。”连旭日攀亲的意图很明显,他非常欣赏刚毅果决的冷非云,多希望独生爱女能够和冷家亲上加亲。
“伯父,您客气了。”他不喜欢被品头论足,更不喜欢那道痴迷的眼光,他拱了手,给了童二一个眼神。
多年的默契不在话下,知道冷非云想离开的念头,童二接著开口:“连大老爷,我和爷还要到府里四处去走走,多熟悉地形,才好思索应对之策。”
“好!好!贤侄、童老弟,就麻烦你们了。”
“非云大哥!非云大哥!”连若茵连门都没有敲就跑进了寒星楼的花厅里。
冷非云、童二和小石头正在用晚膳,让这一声声娇滴滴的嗓音,停了手中的箸。
“你们怎么现在才在用晚膳?都已经过酉时了。”连若茵笑吟吟的,站到了冷非云身侧。
原来他是冷非云,冷家的老大,火龙堂的大堂主,小石头暗忖著;跟江湖上的传言很像,那样的不苟言笑,简直跟活阎王没两样。
冷非云浓眉打了结,他实在不善应付这种千金小姐。
“连小姐,刚刚爷和我在连府里逛了一圈,以致误了用膳时间。”童二连忙起身,替冷非云答话。
“非云大哥,怎么不找我一起去逛?这府里头还有谁比我更熟悉呢?”她熟络地说,单凤眼里丝毫不见羞赧。
“不敢烦劳连小姐。”冷非云没了胃口。
小石头撇了嘴,偷偷瞄了连若茵一眼。原来她就是连旭日的掌上明珠,真是柳眉凤眼、清丽绝轮,对于她大方的表现,他颇有些不以为然。
“非云大哥,你怎么这么生疏!”她不依的凤眼睐了一眼。
童二的魂差点被这一飘一往的眼神勾走,没想到,才十七岁的连若茵,竟有这等风情。
“在下不敢冒犯。”碍于是连旭日的千金,冷非云就算有诸多不耐也尽量和颜悦色。
连若茵被他威严的脸色吓了一跳!可是爹爹说,非云大哥自小就锋芒内敛、持平沉稳,只是脸色难看了些,要她别怕他,还要她多跟他亲近些。
“非云大哥,你太见外了。”碍于冷非云的气势,连若茵退离了他身边一大步。
冷非云不理会连若茵,看著小石头只盯著饭菜瞧,相处三天下来,他已经知道小石头肚皮的能耐,他对著小石头说:“继续吃吧。”
小石头也已经习惯冷非云简单的话意,不再像之前那样的茫然无所适,他继续品尝美味。来连府这几个月,也不能说吃得不好,但总是粗茶淡饭,哪有像现在吃得这么丰盛。
连若茵瞧著身穿粗布衣衫的仆佣,竟敢和主子同桌吃饭──
“你是谁?上下反了吗?一点规矩都不懂,竟敢不顾尊卑,和主子一起上桌用膳?!”连若茵摆出了主子的架势。
小石头被连若茵的惊骇声所吓到,吞到一半的饭,卡在喉咙,他勉强连咳了数声,才顺利将饭菜吞下,这下他连手上的箸都掉落在地。
他站了起身,弯著腰。“小姐,我……”小石头有口难言,主子说的再没理,下人是绝对不能顶嘴的。
“连小姐,是我们家爷让小石头一起坐下来吃的。”童二替小石头解释。
“你叫小石头?”连若茵质问。
“小的,是。”小石头的音调故意有著怯生生的怕意。
“等下我让洪管事拿些碎银给你,你马上收拾包袱离开连府,不懂规矩的下人,冷爷让你坐你就坐吗?!”连若茵小小的个头比小石头还娇小些,说起话来却是耀武扬威。
而她更想在冷非云面前表现出大人样,还有处事的俐落,只求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小石头显得更怕了,“冷爷!”他求救似地看著冷非云。
冷非云脸色更沉更暗,“是我让小石头一起坐下来吃的,难道你连我也要一起赶出连府?”他没有厉声,却也足以吓坏一个小姑娘。
“我……我是为连府……在教训奴才。”她哽咽著,有著委屈,怎么非云大哥反而为了一个仆佣,对她这么大声?
“童二,帮我送送连小姐。”冷非云站了起来,“小石头,跟我来。”他不屑连若茵的花容月貌,带著小石头,不留情地离开了花厅。
小石头嗫嚅地看了连若茵一眼,然后才快步跟著冷非云走出去。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他的眼睛才闪著亮光,并且勾起唇畔得意的浅笑。
连若茵看著冷非云决绝的背影,她可是为他好,他怎能这样待她?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那个小石头害的!在连府每个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著,谁敢这样对她?就算她要辞掉一个仆佣,又有谁敢吭声?小石头竟敢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底?这口气她如何吞得下?!
刚刚被连若茵责骂的委屈嘴脸已不见,跟在冷非云身后,小石头的眉眼都在笑。
想不到这个冷非云的为人还不错,竟肯为了他这个小小的下人,不惜得罪连府的千金大小姐。
得罪了连大小姐,不难想像以后的日子他会有多难过,但就为了眼前小小的胜利,他还是宁愿和连大小姐斗上一斗。
小石头还沉醉在愉悦的心思里,冷非云却猛然停下脚步,一个不留神,他就撞上他厚实的背。
“哇!”小石头痛得赶紧捂住被撞红的鼻子。
“怎么了?”冷非云回了头,看著小石头痛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害我我鼻子都撞歪了。”感觉到一股浓稠从鼻孔里流出,小石头更是捏紧了鼻子。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真是小孩子,这样就忍不住痛,“我瞧瞧。”
小石头仰高了头。“不行,流血了,会弄脏你的。”他话里带著浓浓鼻音。
“到我房里来吧。”他左手握紧小石头的右手臂,以防小石头仰著脸,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跌倒。
“嘎?”小石头又不懂了。
“我帮你上药。”
“喔!”小石头应了声,眼睛瞥上他握著自己的手臂,一股暖流流过心窝处;冷非云真的是脸臭了一点,其实人还满好的。
童二送走了连若茵,从花厅里走出来后,正好看见冷非云扶著小石头的手臂,爬在寒星楼的楼梯上。
怎么回事?童二跟了上前,“爷,小石头怎么了?”
冷非云一步一步慢慢走著,“流鼻血了。”
童二看著小石头皱了眉的小脸,“爷,我来扶他吧,这种事我来就好。”
“不用了。”反正都已经上了楼。
童二从来没看过爷对哪个下人这么好过,这小石头哪来的好狗运!也许是因为……小石头笑起来时特别的纯真,连他这个大男人都常常看傻了眼。
小石头在楼上的厅里坐下。
冷非云拿来外伤药,将小石头捂著鼻子的手拿开。
“冷爷,你得轻一点,会痛呀!”小石头还没上药就先唉唉大叫。
冷非云摇了头。小石头的装模作样,让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先用干净的布巾擦干小石头的鼻血,再洒些药粉在鼻孔里。
“好了。”冷非云轻拍了小石头的后脑袋,好让他仰高的脸可以恢复正常。
“谢谢冷爷!冷爷你人真好。”小石头又笑了,如片片花瓣坠落湖里,迷人的酒窝泛起一朵朵的涟漪。
冷非云心头晃了一下,克制异样的情绪,撇开视线,踱步到楼台上。
他至少得在连府待上一个月,直到神偷出现,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二十天,他磨拳擦掌著,这不但比耐力,更是聪明才智的考验。
神偷真的会去偷九转夜明珠吗?还是另有目的?
“冷爷,您在瞧什么?”小石头跟著冷非云后头走到楼台上。
冷非云看了一眼小石头,又把视线拉向远方。
他本来话就少,更少有下人与他搭讪,可能是长子的身分,要时时做好弟弟们的表率,让他天生存在著威仪感,这样长久以来,让他不知道什么是闲话家常,他硬邦邦的语气,更是吓坏了不少下人,更别说和他谈天了。
“看能否一眼看尽连府。”冷非云说得意味深长。
“哦!”小石头嘴里应了声,也踮起脚尖,学著眺望。
逢府属于南北长、东西窄的地形,寒星楼的地理位置极佳,两层楼的建筑物,没有任何屏障阻挡视野,也许这就是冷非云坚持入住寒星楼的原因,若有风吹草动,从这里施展轻功出去,北中西南皆可迅速到达。
神偷啊神偷,他有些迫不及待,等著大显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