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的一声,一个瓷杯在蔺南齐的手中成了无数碎片,他运气一催,碎片像有生命似的疾往壁上飞去。
答答答答数声过去,碎片穿过悬挂的名画,深深的-入墙壁里。
宣怀秀深吸一口气,知道一向不喜怒形于色的他心中一定是狂风暴雨,说不定早卷起巨大的愤怒海啸。
虽然他脸上一如往常的冷漠,但动作却骗不了人,宣怀秀下意识的站远一点,以免成了倒楣的代罪羔羊。
“平西王这一步真是大大的错误,居然会想杀害乔小姐来转移你的注意力?”
宣怀秀当时一路追踪杀手,最后到了平西王府,再将最近台面不酝酿的风暴想一想,很容易就猜到平西王为何会动乔而立了。
蔺南齐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冷上数倍,眼里闪着不同以往的嗜血光芒,“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任何人试图伤害去她,就绝对不会有好不场,更何况平西王还真的做了,让人伤了她。
他不敢想像,如果那天她怀里没塞满从府里模走的珠宝,那事情会坏到什么地步?直到现在,一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仍是心中一痛,久久无法自己。
他一回王府,发现她居然捆住大夫改装跑了,立刻追到乔家,只是为时已晚。仅目睹行凶的杀于逃走,花紫抱着一动不动的她,不断哭着摇她,吓得他心都停了,也管不了杀手往哪逃。
“不过还好乔小姐无啥大碍。”宣怀秀努力用最轻快的语气说着,“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怀里藏那么多东西?”
因此那一刀才没重创她,使她香消玉殡。
要是她真一命呜呼的话,不知道蔺南齐会发多大的火?
但想归想,他还是不大想看见冷面南王发狂的模样,那可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弄个不好还会生灵涂炭呢!
蔺南齐冷笑,“平西王该庆幸而立只是受了点伤,我只要他的狗命相抵就行。”
宣陵秀忍不住摇头,好险她没挂,不然平西王府上上下下恐怕都要陪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事情会这样都该怪你。”他不怕死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奸诈的平西王一定猜到你负起寻找玉玺的任务,因而对你加倍防范。你没事把乔而立搬回家里供着,百般的疼爱,瞎于都看得出来你对她情有独——”
蔺南齐冷眼一瞄,“小心你的用词。”
宣怀秀连忙改口,“我是说,大家都知道你对她有点特别,八成有一些些的在乎,也难怪平西王想利用伤害她来打击你。”
闲话是会一传十,十传百的,而且还会一路被加油添醋的传到平西王耳里,他很容易就知道蔺南齐对乔而立如何。
蔺南齐皱眉。的确,他说的对,她这次的凶险,有一半该怪罪他。
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让私情影响任务,还因此将她拖下水。
宣怀秀有点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他的直言翻脸。
“你说的对,的确是我的疏忽。”
咦?宣怀秀睁大眼睛,真不敢相信他如此干脆,“我想事到如今,要保护她的方法只有一个。”
“我知道该怎么做。”
浙沥浙沥的春雨猛下着,乔而立趴在窗边,歪着头看着那不断飘下的斜雨。有些陰凉的空气飘进屋里,让她觉得有点冷。
“小姐,下雨了,你别坐在窗边,当心着凉了。”花紫一边用薰香薰着各式衣一边说。
乔而立懒洋洋的说:“知道了。花紫,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爷爷还-唆。”
好久没听见爷爷念经,还怪想念的,不知道爷爷回百花谷了没?还有老爹,她给人家捅了这一刀,也不见他来关心,真是无情呀。
“我是关心嘛。”
“唉……”没来由的,乔而立叹了一口气,看着雨雾中的花园空无一人,无精打采的又叹了一口气。
蔺南齐呢?死到哪里去了,花紫不是说他关心她,喜欢她吗?
怎么他却可以把受了伤,好可怜、好可怜的她扔在宝月楼里,看都不来看一眼呀?
都是花紫不好,爱乱讲话,书她现在胡思乱想,脑袋里塞进一堆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弄得她迷迷糊糊的。
她实在搞不懂自己在干么,可是没见着他,她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就越来越深刻、明显。
“嗯,那个。”乔而立清清喉咙,“我说花紫,最近王府里好像很忙?”
“小姐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耶。”花紫头一歪,开始想,“西园那好像在动工还干么,好多人来来去去呀。”
“是喔,这么忙?那、那蔺南齐也很忙喔?”
“不知道耶,说的也是,这几天王爷都没到宝月楼来。”花紫知道她拐弯抹角的,要问的是王爷,忍不住好笑,“小姐,你别那么多心嘛,你身上有伤,王爷当然希望你多歇着喽。”
“我、我才没什么意思,我绝对没有觉得他没来很奇怪,我只是随便问问。”她大声的说着,像在说服花紫,却更像在说服自己。
“是,我知道小姐一点都不在意,嘻嘻。”
不打扰她才不来的吗?真的假的呀?她明明活跳跳,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干么不来呢?
“哎唷,花紫,我觉得好无聊喔。”都是蔺南齐不好,既然不让她回家,干么不来陪她呢?
就是跟他吵吵嘴也好过现在的寂寞、冷清呀。
花紫故意说:“无聊呀?那怎么办呢?不如这样好了,小姐,干脆咱们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偷偷回家去。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乔而立理直气壮的说:“呃?我、我当然想走呀,可是现在外面有人要杀我,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呀。”
对对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打消溜回去的念头,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蔺南齐。
花紫抿嘴一笑,轻道:“小姐真是别扭不老实。”
虽然她总是不肯承认,但心里一定也是喜欢王爷的。之前还为了雨霜姑娘吃醋、发脾气。最后弄了什么喟然长叹粉的,要不是喜欢王爷,怎么会这样呀?
乔幼立哀叫着无聊,沮丧的又趴回窗边,却倏地眼睛一亮。
一身白衣的蔺南齐由雨雾中走出来,衣袂飘飘、神态俊雅,简直就像是个神仙。
而她自动匆略在后头为他撑伞的仆人,一双眼睛只是贪婪的看着他。
三天了,她已经有三天没见到他了,原来这么久了,久得她都要以为一辈子要过完了呢!
看着他走近,她的心卜通卜通的眺,拚命擂起鼓来。
“啊!不好了。”
乔而立想到自己因为懒,头发也没梳、衣服也没换,怎能让他看到她这么丑的模样?
“花紫、花紫,快快快,你看我这样子丑不丑?”
“一点都不不不丑。”花紫坚定的摇头,她家小姐生得自然月兑俗,不经妆点也清丽可人。
“真的吗?现在叫你帮我梳髻来不及了吧?”乔而立团团转着,“衣服呢?丢到哪去了?怎么全堆在这,先给我一件。”
“小姐,衣服还没薰好啦。小姐,你怎么回事呀,在急些什么?”
“谁说我急了?我才不急呢。”乔而立赶紧放慢动作,但脸上焦急的神情却表露无遗。
“有呀!你好急、好紧张的样子?怎么回事?”脚步声?哇,他上楼了,来不及了啦!“没事,做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急。”她重新窝回窗边的贵妃椅上,假装镇定的看着外面的细雨。
“王爷?”不一会儿敲门声传来,花紫一看见来人,马上就了然于心,“下雨呢,可淋湿了没有?“
“没事,小姐呢?”
乔而立闻言故意说:“花紫,是哪个傻瓜呀,雨下这么大还来串门子?”
“呃……”花紫看了他一眼,歉然的一笑,回答,“是王爷。”
“王爷?真是稀客耶。”她回过身来。笑嘻嘻的说:“不知道像王爷这样的大忙人,-到宝月楼来干么?”
她秀发垂肩、单衣素雅,穿着绣花睡鞋,整个人看来脆弱不已,蔺南齐心里一阵疼,好生怜惜。
细细的雨丝被风吹进窗内,点点的缀在她发上、脸上,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明珠。
“还能看什么?来看你记忆恢复了没。”蔺南齐走到她身边,一手顺势拉上窗将微寒的春雨隔绝在外。
“你该不会忘了,欠我的东西还没还吧?”他语气冷淡的说:“我看你伤势已经好得可以继续了,来人,备纸笔砚墨。”
乔而立一听,险些没晕倒。她差点横尸街头,他还真的只挂念着她还没把书信内容背出?
“啊,好痛喔。我的伤口突然好痛喔。”她往后一倒,娇弱的半躺在椅上,“怎么这么痛,我是不是要死啦?”
“死不了的,少在这里装可怜,我知道你的伤没事。”
他其实很想柔声安慰她,好好的亲吻她,赶走她所受的惊吓。
但为了她的安全,他绝对不能再这么做了。他对她的特别,会害死她。
“什么嘛,怎么会没事?我拿刀捅你看看你有没有事。”关心她、喜欢她?真是够了,花紫那家伙谎话连篇。害她还真的有那么点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怎么她生气生得好想哭喔!
“少说废话。”蔺南齐摆出冰山脸,严酷的说……“我对你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喂,你也太没耐性了吧。”干么这么凶呀,她又不是今天才背不出来的。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冷冽的注视着她,“三天后,你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记得了嘛!”
看他那种异常冷漠的表情,还有凶恶冷酷的声音,她忍不住感到一阵难过。
对她好?才怪呢,他千方百计要的一直都是她脑袋里的东西,所以才会对她客气,才不是因为对她情有独钟。
现在他的耐心用完了,也磨光了,他打算对她不客气了。
“看样子我让你过得太舒适了,所以你没有用心去想。”,他一把将她拎起来,动作之粗鲁,扯到她的伤口痛。
她皱着眉,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伤口,但却没痛喊出声。
蔺南齐注意到了,所以当他看似大力把她往地上扔时,其实用了巧劲,让她虽然趺在地上,却没有碰痛伤口。
乔而立就这样被他一扔,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气恼还是什么,差点就哭了出来。但是她一咬唇,将眼泪逼回去。
她早就说过了嘛!
风流、花心浪荡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他这人更是其中之最了。
“小姐!”花紫大惊失色,连忙前去扶她,“你没事吧?王爷,小姐身上有伤,可不可以请你贵手高抬?”
这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王爷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加倍的可怕。
“我当然可以贵手高拾,只要她把欠我的还给我。”他一挥手,“来人,将乔而立暂关地罕,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探她。”
“咦?地牢?”乔而立气急败坏的说:“蔺南齐,你这混帐太过份了,我不是犯人,你不能关我。”
仆人们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架住,花紫吓得哭了,只能无肋的喊,“小姐、小姐,王爷请你别这样,小姐身上有伤呀。”
“不要求他!花紫,别求这个大坏蛋。”
“记住,乔而立,你只有三天,我要是你,就会非常用心的去想。”
乔而立气坏了,“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交代不出来。”
“很好。”蔺南齐冷冷的看着她,“那我就杀了你。”
她陡然安静下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那冷漠的俊脸。他、他刚刚说了什么?
在地牢里的乔而立,气恼的将许多笔乱丢一通,绢纸也全都抓起来撕得乱七八“太可恶了、太过份了。”
居然就这样把她扔到这个潮湿的地牢里?
“小姐,吃点东西吧。”花紫双眼红肿,看起来哭了很久,“你一整天都滴水未进。”
还好王爷还不算太狠,答应让她给小姐送食物、药和水,没打算把小姐饿昏。
“我怎么吃得下!那个神经病居然这样对我,呜呜。”乔而立越想越觉得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看见她哭,花紫也跟着掉眼泪,“小姐,你要努力用心的想,我看王爷这次是铁了心的非要你说出来不可。”
“我不想!我就不相信他后天真要我的脑袋。”哪有人这样的啦,好的时候任她予取予求,就连处罚也是甜蜜的吻。谁知道翻脸翻得这么快?
男人,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小姐,你不要赌气嘛,我、我心里好难过,没想到王爷这么坏,这么无情。”花紫不解的说:“原来他之前对小姐的好,都是装的。”
“小姐,到底王爷要你写些什么出来?”
“我后悔得要死,早知道那东西那么重要,我就不会扔了。”乔而立叹了一口气,“我有试着要想,可是好难喔。”
“小姐,既然你不记得了,王爷也没看过,不如你随便写些宇给他,先月兑身再说。”说到这里,她又哭了,“我真的好怕王爷杀了你。”
“不会的,他只是说狠话而已。”虽然这么说,但乔而立也是心中忐忑,毕竟他说这话的冷酷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花紫摇头,“不、不,一定是真的。大家都说王爷说到做到,容姊姊她们还要我劝你,王爷一旦翻脸,是比谁都无情的。”
“大家都不想你丢了性命,那多不值得呀。”王府上下都为她的遭遇抱不平,可是谁又有胆子在王爷面前为她说话呢?
“可是我……”乔而立一脸苦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一个交代。”
“小姐,你就依了花紫吧。我伯王爷一发火,会连老爷都不放过,毕竟大家都知道,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乔而立苦笑,“就我笨,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小姐不笨,我才笨呢。还以为王爷真心对待小姐,原来只是要让你吐实而已。今天才把小姐关起来,傍晚就带了雨霜姑娘回府,还有说有笑的,叫人看了就生气。”
乔而立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不知该如何思考,“雨霜姑娘?”
“对,之前那个雨霜姑娘。小秀姊姊偷偷跟我说,她听见宣将军跟王爷说话,说雨霜姑娘才是王爷喜欢的人,小姐、小姐不过是……”
乔而立睑色大变,陡然捣住耳朵,拒绝这么可怕的事实。“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她知道蔺南齐会说什么——他会说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扒走他重要书信,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与她周旋,让她傻呼呼的爱上他,好方便他的笨丫头而已。
她觉得好难过,眼泪呆愣愣的流下来。
“小姐!”花紫再也忍耐不住的嚎啕大哭,“王爷好坏、好过份!他怎么可以这样玩弄你,欺骗你的感情?”心疼的抱着她哭,“小姐,你好笨、我好笨,我们都好笨,居然没看出王爷在骗人。”还装得那么像,害她以为他对小姐真的有情,帮他说了不少话。
说不定小姐本来没有察觉到,都是她多事、多话,害小姐真的爱上他,才会落到今日这般凄惨的地步。
乔而立惨然一笑,“是呀,我好笨,真笨。”
她真的好笨喔!
为他心跳、为他烦恼,为他怅然若失……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小姐,你别哭呀,都是我不好,我干么跟你说这些不痛快的事。”
“不,你说的好。”乔而立用力抹掉眼泪,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帮我,蔺南齐要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花紫用力点头,抱住她,“然后小姐就可以回家,一切都结束了。”
“对,花紫你说的对,我真笨,居然一直没想到。”乔而立努力要自己别哭,千万别掉眼泪,不可以觉得痛苦、难过,失望沮丧。
不能哭!
但是眼泪却像有自己意识似的,不断往不滑,“然后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