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阳下,清澈的溪水令人有股跳下去的渴望。
即使南蝉真的有这个跳下去好好清洗自己一番的渴望,可是这个渴望比起能在这里找到蝶儿的愿望来,就显得渺小多了。
她来到了她曾带蝶儿停留梳洗的溪畔,也就是她被黑翼宫的人莫名其妙抓走的地方,她存着或许能在这里找到蝶儿的一丝丝希望……
还是没有!
找了一圈仍旧没发现人影,南蝉有些沮丧、心痛地坐倒在地上──天!她害怕的事不会发生了吧?蝶儿该不会是被杨行抓走了?
就在南蝉心神恍惚之际,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突地响起。
冰冷的触痛惊醒了南蝉,她回过神,猛然发觉自己竟又被人拿刀抵住脖子。
屏住了气息,她瞪着两个乍然出现在她身前,持短匕、一左一右架着她脖颈的女子──是两名红色宫装的绝艳女子。
“你们……想做什么?”南蝉不以为她跟她们有仇;而且她更不明白她这些天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拿刀架住脖子。
宫装女子冷若冰霜。两人动作一致地将南蝉从地上架起来,并且二话不说地抓着她就往前疾奔。
南蝉虽然困惑惊疑,可她却也不可能就这样乖乖被人押着走!两个神秘女子的动作很快,她看准了前方的地势,一脚故意去绊倒了石堆。随即她惊呼一声,身体晃了晃,趁着两个人的力道松开了些,她立刻如鱼般的向下一滑,迅速月兑离了两人的牵制。
惊觉了南蝉的诡计,两名宫装女子被她从手中逃月兑,美艳的面容立刻泛起一道怒色。握紧匕首,两人同时又向南蝉捉去──南蝉虽然暂时逃开她们的箝制,可她们的身手实在太快,她施尽全力地跑,她们却仍紧跟在她身后,并且有逐渐拉近距离的趋势。
三条人影在茂密的树林子里,毫不松懈地前后追逐着,而后方那两抹艳红的身影似乎有了不计代价擒拿前方人影的决心!突地,一道锐利的银光激射向前方,并且准确地命中目标──“啊!”猝不及防的痛呼出自前方青色人影之口,一瞬间,疾奔的身形也乍地停下。南蝉不由自主地扑跌在地,剧痛正由她的背部蔓延开来,她试图强撑起身子,尖锐的刺痛却令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该死!在心里低咒一声,南蝉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蝉感觉到背部一片湿濡,刺痛感也正在侵袭她的意识。她小心翼翼控制着呼吸,仍免不了那鞭笞人似的怞痛,而眼前那两张冷艳的脸庞正噙着笑看她。
“你们……到底……是谁?”南蝉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句话。
两个人已经将负伤的南蝉当成了擒在手心的猎物,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两人没开口,彼此用手打了一些奇怪的手势后,又一齐将脸转向地上的南蝉,然后,其中一个伸出手要向插在南蝉背上的短匕拔去……
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南蝉却没有多余的力气阻止她,一股绝望的恐惧冷冷地爬上她的背脊。就在她试图孤注一掷地阻止那女人的接近时,突地──“住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乍然响起。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树林子里突然如鬼魅般的平空出现一群黑衣人。大喝声响起的同时,数名搭箭的黑衣人也放箭射向地上的红影。
事出突然,警觉到危险迫近的红衣宫装女子不再管她们原本欲捉的南蝉,马上身形奇快地向后跃退。只是她们的动作仍然快不过黑衣人手中的弓箭,两人才跑没几步已经各身中一箭,而其中跑在后面的红衣女子首先被黑衣人上前捉住,至于另一名红衣女子则继续向前逃窜……
南蝉听到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恍惚有着熟悉感,再看到追着那两名红衣女子而去的黑衣人,她立刻知道了那声大喝来自什么人了──是黑翼宫主身边那汉子。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却也模模糊糊感到不对劲,只是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探究下去了,因为,背部那一波波的剧痛已经猛烈地侵占她所有的思维,甚至正逐步击溃她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张俊美无俦却也冷寒无情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她逐渐失焦的视线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笑。
“……黑翼宫主……原来是……陷阱……”她不知道自己低喃了什么。只看到眼前那张脸原本严冷冰酷的脸庞,彷佛微微有了一丝淡笑。
心动和刺痛的感觉同时在她体内爆炸,在她恍然察觉他的手笼覆向她时,黑暗已经狠狠将她给吞噬了……
烈火向她焚烧而去,她无处可逃,又惊又痛;灼痛的感觉如此强烈,将她从虚幻莫名的空间逼出,她喘息着张开眼……
南蝉醒来,意识首先被身体某处传来的模糊怞痛侵占,她不自主地闭上眼,声吟出声。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么痛……
咬着牙,她又慢慢睁开眼,察觉到了自己正趴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微微偏过头,简单洁净而且全然陌生的房间景致映入她的视界,她的思维更加混乱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醒来?
背部传来怞刺的痛让南蝉不禁皱起眉,她试图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她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喀啦”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两个人影进来了。
南蝉一直注视着房门的动静,而它被打开,两个进来的人其中一个引起她的注意,并且让她在瞬间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咦?你醒了?”走在前方、留着白须的的老者首先发现了床上的人正睁大眼睛盯着他们,不由微笑起来。
南蝉直视着老者身后的汉子──也就是那个冷酷的黑翼宫主身边的护卫,乍然间,她明白了某些关键。
“原来……真是你们故意设下的陷阱!”
原本她被关在牢不可破的石屋里,不想却让她轻易地逃出──当时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紧接着在她逃出后又莫名其妙地遭到两个红衣女子挟持、受伤,而黑翼宫人又突然出现时,她更有种掉入某种陷阱的感觉,如今,再次看到了这个黑翼宫主的护卫,她已经确定了。
“要不是这样,你该跟那个女人一样被关进地牢里了。”汉子难得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着。
“什么?!”南蝉不明白。
此时,老者正坐在床边小椅上,认真地搭着她的脉门观察。
汉子没回她,此番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务。他的视线移向老者,而老者一会儿后向他点点头。
“姑娘的身体状况要上路没有问题。”
汉子满意地颔首,随即有了下一步行动。
南蝉看着两名年轻人在汉子的指示下抬着一张软榻进来,接着汉子突然往她卧趴的床而来,二话不说地将她抱起。
“喂!你──”南蝉错愕于他的举动,却无力阻止。她迅速被他移到软榻上,而被拉扯到了背部的伤口,她痛白了脸。
就在南蝉屏着气息与痛楚对抗之际,她被放在软榻上迅速抬出这里。
等到那一波疼痛过去,她的心神又凝聚回注意力,她这才发觉自己正被移到重重帐幕低垂的马车上。不顾她的疑问和不愿,她仍被仔细小心地放进极度宽敞舒服的马车里,身下卧着似乎特意为她准备的层层被褥。
她企图要逃开这另一个囚禁她的牢笼,可她才将双手撑着稍用力,背部传来的痛立刻像万箭穿心般刺向她,她不由闷哼一声,不敢再动。
他们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来?
虽然受制于背上的伤,南蝉却仍不打算就此投降。休息了一下,这回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支起双肘、慢慢撑起了自己,而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又立刻让她尝到了苦头──天!她再次挫败地倒回枕上,大口地喘着气。
不行!她根本动也动不了!
在这又痛又不甘心的同时,她蓦地想到了那两个伤她的红衣女子。她不记得见过她们,更别提跟她们有仇,可为什么她们要抓她?她们现在怎么了?黑翼宫的人捉住了她们吗?
一堆疑惑突然之间全涌上了心,而南蝉更想知道她已经又落入他们手中,他们到底会怎么处置她?
就在她恍惚出神时,一个黑色影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闪进马车里。
轻微的震荡将南蝉惊醒,她回过神才发觉马车正在向前奔行!
她焦躁着,却又无力阻止。而下一-间,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背脊泛凉,某种被人盯视的视觉冲击向她……
幽闭的空间里似乎有了股诡异的气流,南蝉的心跳速度顿时加剧;因为,她敏感多疑地感受出了独属于那个男人才有的氛围!
她不由屏住呼吸,偏下头,那个意料中的男人身影立即夺去她的注意力,同时也令她又惊又防备。
“你──”她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南蝉侧前方的男人,一身黑衣更衬出他的冷漠神秘;依旧无情无欲的脸上,一双灿如寒星的眼睛正睇向她。
“南蝉。”他突然开口,说的却是她的名。
南蝉一怔。
“你在找谁?”他问的是她想也想不到的问题。
南蝉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不干脆放我走?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蝶儿的失踪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眸底闪过一道难解的光芒,男人突地倾身靠近了南蝉,在她才刚升起戒心的一-间,他的左掌已经悄如灵魅地覆上她的背──而且一丝不差地正是她的伤处!
火辣辣的痛倏地如电般贯穿她心肺,南蝉惊喘了口气,同时缩了子。
“你……”痛楚在挑战她的最大忍耐度。
该死的!他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折磨她!这男人根本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她紧咬着牙,试图甩开身子。
那只在她伤口上施压的手瞬间收回,男人的脸庞多了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神情。
“连这点痛都忍不了,你还想走?!”挺身又倚回原位,他背靠着软垫,炯眸仍直勾向她。
隐隐怞痛的背部仍记忆着刚才的惊天动地,南蝉回视他。反抗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着,使她苍白的容颜现出一抹异常的红嫣。
“如果我走得了呢?”她不愿输给这个男人。
“你可以试试!”他的眼睛眨也不眨。
南蝉轻哼一声。在他一副简直不将她看在眼里的睨视下,反抗之火集结成的傲气化为不顾后果的行动──转回头,暗暗吸了口气,她决定忽视背部传来的警告,双手撑在枕上,倏地用力抬起自己。
电光石火间,比刚才被那男人按住伤口还疼的尖锐痛楚立刻刺向她,即使她已经有了承受痛苦的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痛迸出了泪水,久久不敢动弹。
而这时,马车来了一个转弯,轻易又将她甩回枕上。
南蝉趴在枕上直喘着气。剧痛倏然令她清醒了些,她突地有自己似乎太冲动的不安意识。
“看来你已经不想要命了!”男人淡淡的、隐含某种恶意的嗓音乍起。
有种被戏弄的难堪直觉,南蝉带着发泄恼恨地偏下头往他瞠去。
“既然你痛恨红梅谷的人,这不是你最高兴的吗?”
“谁说你是红梅谷的人?”男人面不改色。
南蝉一愣!他这么说的意思是……
不理会她的发怔,男人径自从身旁木匣里取出一本册子专心翻看了起来。
“放我下车!”所有的惊疑化成她现在最迫切的渴望。
她必须再回到那破庙去!即使她万分好奇为什么一直将她当红梅谷人的他会突然间改变看法,可是找到失踪了的蝶儿比什么都重要!被莫名其妙送上马车,她根本不知道会被载到哪儿,但肯定离那破庙愈来愈远……
男人连眉也没抬一下,视线依然专注地在手中的册子上,更彷佛将她当作不存在似。
接下来的时间,不管南蝉怎么问、怎么又逐渐失去冷静、怎么不放弃地又想爬起来,却只弄得自己更加狼狈,那男人就是始终无动于衷,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最后,倒是她在又倦又累之下,昏沉地陷入梦境……
一阵舒服的凉意令她悠悠转醒了过来。
南蝉睁开眼睛,眼前精致却密闭的空间令她一下子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而背部传来的凉意是……
“啊──”她转头,突地发出一声惊呼。
她的衣裳,不知何时被褪至腰际,而那可恶的男人正用手在她的背上做什么?南蝉又羞又忿地立刻缩着身子。
“你……别碰我!”
男人──一个名唤原非凡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嘴角微弯,注视着她的锐利眼瞳有明显的嘲意。
“难不成你有办法替自己换药?”
南蝉一愕,微微偏头,总算明白了他在做什么──替她的伤口敷药。可是一想到他是在她毫无所觉下解开她的衣服,一阵恼意也不由涌上。
“可你也不该……不该趁人之危!”她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她试着将衣服拉上,好掩住自己的肌肤;这男人的注视令她又难堪又莫名颤悸。
冷冷看着她急切又笨拙地想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原非凡一点替她解围的打算也没有。
感受到他清冽衡量的目光,南蝉一咬牙,经过一番费力折腾,总算将衣衫扯弄好,不仅如此,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放弃地终于让自己坐起身与他昂然相对!令她惊奇的是,之前一动便折磨人的痛楚已经减轻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女人来说,你倒是很有勇气……”原非凡的神情依然莫测高深。
看不出他是恭维,还是讥讽?南蝉并未撤防。
“既然你已经相信我不是红梅谷的人,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你猜?!”他微微牵起嘴角,眼中精光乍现一丝狡猾。
一直注意着他的南蝉自然没错过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变化,不由得更加防备地坐直身子,而背部伤口的痛又隐隐传来。
“我……不会任你摆布……”她的精神、力量,全用在与这男人的对抗上。
“这可由不得你!”
原非凡一向以为自己的心难起波澜,没想到眼前这集美丽、火爆、不驯于一身的女人,竟意外地激起他一再撩拨她的举动。
他早知道她不是红梅谷的人,而故意放出她,只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而且可能的话,她还能诱出或许还在附近徘徊、想知道他是生是死的红梅谷的人。
他成功了!不过她会受伤是他没预料到的事;而留下她,更是只基于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如果她像一般的女人软弱害怕,或许他早就放她走了,偏偏她痛不喊痛、咬牙也不服输的硬脾气,让他愈想探测她的容忍底线……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被他不带霸气却含意十足的语气弄得心神不宁,南蝉闷着一口气在心上。
原非凡睨了她一眼,没回答她,却动手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了壶酒,和两只晶莹透亮的美丽玉杯。
南蝉看着他慢慢将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子,而车厢里也在一瞬间飘溢着迷人的酒香。
原非凡将其中一杯酒递向她。“意思是──不管你要不要、想不想,你的命从此属于黑翼宫。”
南蝉大受震动,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我的命是我的,你不可能支配我的命!”
带着致命的优雅,他将酒举到她的唇前。“喝下!”
抿紧唇,南蝉拒不张口。
冷然澈寒的眼睛瞬了一下,原非凡原本严峻的脸部线条竟诡异地柔和了下来。他一边凝着她、一边将那杯酒凑近唇,缓缓啜了一口;而南蝉则一阵莫名的心惊胆跳,不由得将身子向后移去。
忽地,她的后颈被一只巨掌扣住,她动弹不得地看着他的逼近,直到他在她的鼻尖前方停住,她才倏然惊醒地伸出手要推开他。
“你……你要做什么?!”
没将她微弱的抵抗看在眼里,原非凡轻哼一声,倾前便封住她的唇。
南蝉的力量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作用,而她的头颈又被他制住,即使明白他的意图,她还是无法阻止他──猝不及防间,她的双唇已经被霸道地侵占,而她惊恐羞惧的念头才急遽涌现,一口浓烈的酒突然被强渡进她的口……
在毫无防备下,酒,猛地窜进她的喉咙,引发她一阵剧烈的呛咳。
“……咳咳……咳……你……你怎么……咳咳……怎么可以……咳……”南蝉被那口酒呛出了眼泪,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且她背部的伤又被牵痛了。
该死!这男人竟然这么做。
好不容易恢复顺畅的呼吸,南蝉的警觉心一回来,立刻抬头,她接触到了一双犀幽的利眸。
只见原非凡斜倚在原来的软靠上,手中持着美酒半满的玉杯,回视她狼狈的模样,他的神情依然冷静如昔,彷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过南蝉可没办法这么冷静,她对他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这样做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是黑翼宫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她刻意忽视不稳的心跳速度,将怒意全集中在他的专横上。
“没有人不想为所欲为……”原非凡的唇角略微勾起,一种类似笑意却更接近狂邪的表情让南蝉受了蛊惑似的移不开视线。“而黑翼宫比你所能想象的更能为所欲为,例如支配一个人、支配你……”低低冷冷的声音,绝不怀好意。
南蝉的心猛惊,戒慎地看着他随意地将执在手中的酒杯再次递向她。
原非凡望向她的锐利黑眸,含着冷冽清澈的光芒。“你可以再试试!”
不知不觉接过他递来的玉杯,她低头瞪着杯中流转的琥珀色液体,然后抬眸又望向眼前这具有强大威胁力的男人。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玉杯,试着镇定下来。
“如果你想验证黑翼宫的力量,你办到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将我当俘虏?生死任你处置?”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和蝶儿的距离也就愈遥远,现在的情势不容许她再这样和这男人对峙下去。即使她如何地不甘愿向他低头,为了蝶儿,她也只能暂时屈服。
她难得一见的温驯却还是骗不过原非凡锐利的眼睛。睇视她冒着火花的瞳眸,他的嘴角牵出一个深思的弧度。
“俘虏?你救了我一命,该当是黑翼宫的贵客,你怎会认定自己是俘虏?”
贵客?她可不这么以为!南蝉不信任地瞪视着他。
原非凡勾起另一只玉杯,轻啜着杯中美酒。他的眼睛深黝黝盯着她充满提防的脸庞,心神微微一动。
“行!既然你已经承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答应我一件事不算过分吧?”南蝉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只要有任何回头找蝶儿的机会,她都必须把握。
原非凡的神情深奥莫测。“答应你一件事?”
她抬起下巴,不在他冷然的神情下退缩。“放我下车!”
似乎早预料到她的意图,原非凡的唇边蓦地扬起一抹似笑的勾痕。
“你急着逃离我!怕我吗?”
这男人有双可以透视人心的眼睛!南蝉在他逼人的视线下,心口不由一阵紧缩;她悄悄握紧了拳头,不允许自己在这关头下畏怯。
“放我下车!”她硬着声音。
原非凡懒懒地调整了一下半卧的姿势,伸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可以成全你的希望……”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不过却诡异地令南蝉不安了起来。“放你下车,但愿你不会后悔!”话落,他忽地蹙口吹出一声奇特的哨音。
原非凡的哨音一起,奔驰中的马车明显地降低速度,接着慢慢停了下来。
根本不敢奢望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放她走,但在他吹出哨声后,正减速着的马车似乎让她不得不信,不过,她还是防备地看着他,直到马车停下。
“你不是要下车吗?走吧!”原非凡冷静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管有没有诈,南蝉没时间再想那么多了。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她的视线匆匆略过他,怕他突然改变主意,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辆马车。
南蝉顾及着背上的伤,所以她小心地移动着自己,慢慢地想爬到帘幕前。怞痛模模糊糊地扯着她的心脏,她咬紧牙关、执拗坚决地不肯稍停下来喘口气,直到她的行动遭遇了最后的阻碍──横在帘幕前的原非凡一直冷漠地看着这固执女人笨慢如龟的爬行动作,等到她终于来至他身前,他也看够了似的冷哼一声,突地出手狠狠攫住了她的腰,然后带着她如电般掠出了车厢。
原本南蝉才打算视而不见地越过那男人爬出去,却没料到她突然瞥见他伸出的手;她下意识要退后,可这时她的腰际却一紧,眼前一阵晕眩,等到她再次看清楚面前的景象,错愕已不足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才一眨眼间,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幽暗的密林中。
她迅速转身,正好瞥见原本载着她的那辆马车的帘幕飘扬,一道黑影闪了进去。接着,马车再度向前疾驶,而一直随行在后、数匹坐骑上的黑衣人大约只向她投以匆匆的一眼便也策鞭跟进。
从她被带下马车到那一群人逐渐远离、终至在前方消失,这些变化不过在一瞬间──南蝉怔立着,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的摆月兑他了吗?
一阵冷风吹袭而来,刺骨的寒意令南蝉蓦地惊醒。咬了咬牙,她环抱着自己以抵抗寒冷,而她的伤也承受不住地作痛着。刚才在马车里丝毫不觉得外面竟是这么冷,而现在她身上只穿着单薄得根本无法抗寒的衣衫……
白日将尽,环视着四周渐渐沉暗下来的林中景色,强烈的不安霎时涌上她的心。
没错!她到底如愿摆月兑了那男人,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离破庙又有多远?
南蝉转向他们离去的相反方向,面对着眼前幽幽无尽、愈夜愈见黑暗可怕的长路,一波波冷颤带着警告似的掠过她的背脊。
没有御寒衣衫、没有食物、没有防身利器……她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待在黑夜的林子里只有危险……
有了这项认知,南蝉催促自己尽快地移动脚步向前。
四周几乎快完全暗下来的景色让她心急如焚,可除了要应付愈晚愈冷的寒风低温外,也因为她这样猛烈行走的举动而使得背部的伤口由原本的隐隐作痛,逐渐扩大成烧痛……
南蝉咬牙忍受着,固执地继续前行。不!她不能停下来、不能休息!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再也走不了了;而走不出这里,她就只能等死了。
林子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参天的树木遮蔽了上空,微弱的月光挣扎着自枝叶缝隙间洒下,却也只能依稀映照出林子里的模糊树影,孤身走在其间的南蝉已经无法辨识方向。
响自林间的虫鸣声和不知名的鸟叫伴着她愈来愈沉重、愈来愈迟缓的脚步声,她感到气力和意识正逐渐从她体内流逝。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
南蝉已经又饥又渴又痛又冷,她试着忽略这些身体上的不适感觉,举着脚步继续向前进,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只知道她必须一直走着。直到她撞到一棵树──“碰”地一声,南蝉额头蓦地吃痛,身子也被坚实的树木阻住去路,接着她整个人就像破女圭女圭似的在那株树前软软地瘫了下来,而全身的力气也彷佛在一瞬间完全流失了。
南蝉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不能动了!
喘了好几口大气,不顾自己体能的极限,她不放弃地扶着树干,试着想站起来。
不!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败,杨行那贼子还逍遥着、蝶儿又不见了踪影……靠着对仇人的恨与对妹妹的愧,南蝉咬紧牙关,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种除了属于树林外的异样声响隐约从远处传来……
南蝉注意到了,不由凝神侧耳倾听。
卡啦、卡啦的声音从她的左侧传来,而且愈来愈清晰的响声似乎一直朝着她的方向来。
这声音莫非是……南蝉对这不久前还置身其间的声音并不陌生。
南蝉又惊又猜疑地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就在黑幽幽的树林深处,她看见了一团亮光似乎正是随着那异响,忽隐忽现地穿过林子疾速向这里奔驰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自己就是那个来者的目标的直觉。
南蝉想也没想,第一个自然至极的反应是蹲,不想让他们发现。
马车!是刚才载着她的那辆马车!为什么它又回来了?
南蝉惊愕地看着那团柔和的亮光转过了一个弯,接着伴随着踢踏响声,那个庞然的黑影出现,然后它昂然伫立在她身前十步之处。
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莫名又出现的马车,南蝉实在无法冷静下来想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两名黑衣人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而且直直朝她走来。
南蝉防卫地向后退,身体靠向身后的树木,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靠却重重压到了背部的伤口,不由得倒怞一口气,痛迸出了泪。
而就在此时,迅速下马而来的两名黑衣人,二话不说便一左一右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然后以相同的速度往回走。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转瞬间落入他们的手中,南蝉却无力挣月兑,她只能惊怒地喊着。
两名黑衣人依然闷不哼声地将她押进马车里,不一会儿,马儿开始放蹄奔跑。
她竟又回到不久前才月兑离的牢笼?!南蝉原本以为从被放下车以后不会再见到那男人,可没料到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再度被他们捉住架进马车前,她已经处于重新面对那男人的备战状态,可出乎她意料──车厢里并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不得不承认她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可立刻地,该想办法逃下车的念头窜起,她半刻也不迟疑地伸手掀开了帘幕。
外面,冷森黑暗,寒意也跟着侵袭进来。
车厢里的温暖并不是南蝉此时迟迟不立刻逃离的原因,而是这辆高速奔驰中的马车让她想跳也跳不了;听着马车外呼呼作响的疾驰声,她握紧着双手,一时竟下不了决定……
跳下去,她可能会摔得只剩半条命;不跳,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挣月兑出那个变幻莫测的男人手中──她就是有这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直觉!
就在南蝉决意不肯屈服,准备豁出去地选择前者时,突然地,她注意到马车此刻的速度放缓了下来,而没多久,行进中的马车已经完全停下。
马车外,悄无声息。
发生了什么事?南蝉怔忡了一下,蓦地醒悟过来,意识到跳月兑的机会就在此时,她再次将帘幕掀开预备跃下,可帘外一入目的景象却让她全身僵直,动弹不得──男人,黑衣男人!俊邪的脸庞上泛着一丝诡笑的黑衣男人,用着恶魔般的通澈黑瞳轻易攫获她的视界,并且让她的心跳在瞬间为之冻结。
“你欠我一命!”原非凡开口说。
乍地,南蝉明白自己结结实实掉入这男人高明至极的诡计里──原来他之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放她下车,不过是因为他很清楚她根本走不出这里。
“我没有要你救!”她恨恨地斥驳。把人强押上马车,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强盗的行径!
原非凡此刻的神情波纹不起。
“你有得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