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多,左少薇和安立杰勾搭着彼此的肩背,一起走出来。安立杰不断说着笑话和趣事,逗得左少薇呵呵笑个不停。
从Pub出来之后,两个人的情绪都很high。
已经有几分微醉的左少薇嚷着:“不行了,我心情好到想要大叫了。”
“那就叫啊。”安立杰也喝得微醺,他转头看着她。
“真的吗?”左少薇露出调皮的神情。“那你要陪我一起叫喔。”
“好呀!”他二话不说,啊的叫了一声。
接着他的声音,她突然啊的一声叫得又亮又响。
他一愣,四周大楼住户的灯光啪啪啪地亮了,唰唰唰地有住户打开了窗户,探头出来看。
左少薇扬起笑,抬头大叫:“晚安,我爱这世界,我爱你们。”
安立杰和那些住户一样呆了半晌。
左少薇笑意未歇,倏地拉了安立杰拔腿就跑。
好一会儿,那些住户回过神后,才开骂。“疯子!”
咒骂声中,左少薇和安立杰转逃到大马路上。
两个人停了下来,左少薇低喘着。安立杰看着她,朗声笑了起来。
“怎样?”左少薇俏然瞅看着他。
“我在想,你穿着靴子竟然还能跑得这么快?”他露出一副佩服的样子。
左少薇哧地笑了出来。“骗人。你应该是在想,怎么这么倒楣遇到疯子了,半夜还得跟着疯子逃跑。”
“你本来就是让人惊奇的。”他笑笑地、深深地看着她。“你做什么都不疯狂,是别人会为你疯狂。”他如果不是为她疯狂的话,怎么会跟着她做这样的事情,甚至还因此觉得开心。
她的心跳狂奔,像是不可能再平静下来一样。
他的话,像是诗般的语言,让人动心沉醉。言语中的温柔和宠溺,几乎要让人轻颤。
“你爱上我了吗?”她一笑,与他对看着。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凑上她。两个人靠得很近,夜晚吹来的风,被他们低吐的气息暖了。
平时喧哗热闹的大马路,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暧昧的厮磨中,在心跳冬冬冬地催快的时候,她轻轻哼起一首英文歌,阗静中,她的声音显得清晰。
他仔细听着她所哼唱的歌,听出来那是电影“芳名卡门”的开场音乐——
“Loveisawildbirdthatnoonecantame…Loveisagypsychildwhoneverknowanylaw…Butifyouloveme,thenbeware”
(爱情是一只狂野叛逆的小鸟,无人能驯服……爱情是个吉普赛小子,从不遵守法律。如果你不理会我,我便会爱上你。如果你爱上了我,你就要小心了。)
他跟着哼唱,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两个人眉眼相对,莫名地笑开了。
他们接吻了,那感觉如此美好,但是爱反而成了不能出口的密语。一旦说出口,便成了许诺。而许诺,谁都没有把握已经准备好要承受。
她不想承诺,只想在他爱恋的目光中自由来去。
虽然没有许诺会让人不安,但是不安反而使得吸引更为强烈。这样的爱情复杂、矛盾且奇妙,而她享受着。
她松开了他的手,对他嫣然一笑。“现在别告诉我说你爱上了我,我现在还不想甩了你。”
爱情很奇妙,玩弄爱情的人呵,才是最敬畏爱情的。骄傲又聪明的人,深知爱情的力量,才故作轻蔑的姿态。
他笑笑地看着她。“我想吻你,吻到你昏了头地爱上我。”他的眸光炽烈发亮,他的唇一勾笑,性感迷人。
“没有这么简单的。”她轻轻恬逗着他的唇,呵呵地低笑。
她抬起下颊,对他抛了一枚魅人的眼色,轻轻晃摇着身体,低歌著「芳名卡门”的歌曲。
“Ifyouloveme,itistheendofyou。”
(如果你爱上我,你就完了。)
她哼着、跳着,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在骑楼下跳起舞来。
商店早已经打烊了,店门前的灯光随着她而亮起。
这种灯光,原本是设计来防盗的,现在却像是专门为她而打的灯,在明灭交错的灯光下,她是迷魅人的舞者。
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难以移转。
她有着少女的可爱,却不会太过甜美软腻,她总是自信地散发自己的光彩,教人的心跳为她加速。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心音的鼓动,告诉他,爱情来了,汹涌如潮。他觉得兴奋与激动。
他不是没有温度的人,有个她,能让他全身发热。
他笑了。爱上她,一定还有很多苦头要吃的,但是……
他的笑意加深,趋近了她,跟着她跳舞,跟着她低哼,她回以盈盈的笑。
两人共舞,舞步像爱情的挑逗一样,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一起迷醉。她握住他的手,他轻搂着她的腰,整个台北街道,都是他们的舞池。她靠着他的肩头,两个人以绝佳的默契,性感地摆扭着身子。
她笑着说:“也许我会愿意和你一起跳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他一笑。“也许,我也会大喊——早安,我爱世界。”
不过,他不爱其他人,他只爱她。
她吟吟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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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左少薇不只早上会去探看信箱,晚上她也会在阳台边等着安立杰。安立杰也不像以前一样,从早班上到晚班,他会把晚上的时间空下来,骑着脚踏车去找左少薇。
两个人一起去吃饭、逛街和聊天。他们是准恋人,没有约定,不归属于对方。
这天,吃完饭后,他们在街上闲逛。今天是星期五晚上,街上的人很多。老实说,她不讨厌人这么多,因为她会很自然地和他相倚着,像是情侣一样。
他们聊着天,她主动提到:“我今天去另一家补习班应征了。”
他很自然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要上班?”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人家一定用我?”她斜睇了他一眼。
“要是真有老板不用你,我一定带他去看眼科,他的眼光显然有问题。”他说得很认真。
“还好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会嫉妒的。”说着,她像个女朋友般地挽住他的手臂,无辜又调皮地盼着他。
他无奈地一笑。“还好我不是你男朋友,你这么吸引男人,如果我是你男朋友,一定会嫉妒的。”
“说到这,我倒想起了纪天律,你和他后来真的有比出高下吗?”她的眼角逸出甜媚的笑意。
虽然她挂记着这件事情,但是下意识里,她就是觉得他会赢,所以也没急着问他。
“当然有了。”他得意地笑了。“我能平安站在你面前,你就该知道结果了。”
吓!她睇着他,看他骄傲的。她故意说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跪地求饶,所以他就放过你了。”
“这么看不起我?”他知道她是说假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皱眉。
她盈盈巧笑。哈,他这样子,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用肘顶了顶他。“打败纪天律,也是挺值得骄傲的事情,你怎么能按捺着不说呢?”
“因为我想看你什么时候才会问。”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把他的事情挂在心上。
“心机真重。”她横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嘟喽着:“这不公平,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像是我后来又去找那补习班的老板娘,劝她可以去抓奸,劝她想办法去争取自己的财产和小孩的扶养权,这些都是我主动告诉你,你应该要比照办理。”
她板着脸,认真地说道:“以后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你发生的事情。”
“好呀。”他喜形于色。这有什么难的,她会这样要求,他可乐得很,因为这表示她很在乎他。
这就像是“女朋友条款”,让人心口暖暖甜甜的。
她看着他的笑脸,这一刻才意识到不对劲。她猛然惊觉,这样好像巴着他的小女人。
她扁了扁嘴,转着眼眸。眼角瞟到唱片行,便拉着他进去。“走吧,我们进去听音乐。”她藉机避开了之前的话题。
他们逛到轻音乐那一区,左少薇放开他的手,随意翻找着。两个人各自找寻喜欢的音乐,有时候,安立杰会凑到她身边,交换彼此喜欢的音乐。
安立杰和她说话的时候,左少薇手里刚好取出一片宗教音乐CD,封面写着佛教音乐,像是什么经文的梵唱。
“不会吧,你对这个有兴趣?”他诧异的表情,就像是看到狮子吃素一样。
她睇了他一眼。他那什么表情呀?她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是这种宗教音乐她还真的有听。她拿这张出来,只是想确定一下,这张CD她是不是已经有了。
她转了个念头,突然露出一脸的笑。“这不是我自己要听的,这是我要找给你听的。”
“给我听的?!”他的反应,像是听到她说服另一头狮子跟着吃素一样。
“我这辈子坏事做了不少,你好好念经,当作是帮我消业障好了。”她嘿嘿地笑。
“为什么我听这个可以帮你消业障?”他抗拒着。他没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但听这个实在太奇怪了。
她算计地笑了笑。“佛教有种观念,叫做“回向”。因为念经是有利益的,而你可以在念完经之后,指定特定受益人,这就是“回向”了。”
她比了比自己,甜美地笑着。“至于你指定的受益人,当然就是我了。你记得要回向给我,让我什么平安啦、健康啦、有钱啦、美丽啦……随便哪个都行,只要你有这个心,回向什么都好。”
“是这样吗?”他狐疑地看着她。
“我说是就是了。”她自作主张地把这张CD放在他的手上。“等下记得要付钱。”
他看看CD,看看她。“那你也要买一张我推荐的。”他迅速地浏览着架上,取出一张环保音乐家马修连恩的专辑拿给她。
“你叫我买就买?想都别想。”她看了一眼,双手环在胸前,转过头去。
“他的音乐很棒。”他企图说服她。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一种扳回一城的感觉。这很无聊,但是却能让他觉得在爱情里头,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我知道他的音乐很棒。”她笑笑地看着他。“所以你自己买呀。”
“这不公平。”他没意识到,他的抗议和她刚刚的抗议如出一辙。
恋人呀,总是甜蜜地要求着公平这件事的。
她耸耸肩,睇睨着他。“如果你要公平的话,别和我逛街,去法院找看看有没有公平。”她一摊手,看他能拿她怎样。
他巴巴地看着她,她还对他笑哩。
“好。”他收了那张CD,无奈地说:“我买。”
这是不公平,但是又怎样呢?
他顿悟了。在爱情里头,愿打愿挨,谁叫他这么喜欢她,所以没能奢想“公平”,只能任她吃定他了。
不公平、不公平!在爱情里头,就算不公平也很甜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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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薇和安立杰相偕骑着脚踏车回去。他们两个人骑着脚踏车在公园里头晃了一圈又一圈,才转回左少薇的住处。
就在快到左少薇公寓处,她的手机响起。“喂。”她接起。
“少薇。”是她的室友童彤打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你人在哪儿呀?事情下奸了。”
“我人在巷子口,快回去了,怎么了吗?”她微蹙眉头。
“别回来。”童彤急着说道:“你补习班的老板发疯了,跑来找你。”
“找我?!”左少薇哼地一声。“我又没欠他钱,怕他找我。”
“不是啦!”童彤赶紧说。“定是因为你鼓动他老婆造反,他老婆现在竟然吵着跟他要钱、要孩子,他把帐算在你头上,要来找你麻烦……”
她话还没说完,左少薇就露了笑。“赞!没想到老板娘真的有了行动,还能把她老公搞成这样……”
“喂,现在不是赞美的时候吧。”童彤担心地说道:“那个老板喝了酒,看起来跟疯了一样,闹得好凶。你先别回来,看是在外面先转一圈,还是……我看你干脆暂时住外面好了。”
“拜托,疯的是他不是我吧,我又不是疯了,干么没事花钱去外面住。”左少薇老神在在地说:“他要闹随他闹呀,打电话找警察就奸了啊,不然我们养警察是养假的呀。不用担心啦,不会有事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掰。”她轻松地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安立杰问道。
“没什么大事啦。”左少薇骑着脚踏车,简单地把事情交代过去。
安立杰本来跟着她骑着,听完之后,停了脚踏车,看着她说道:“你会不会觉得你这样有点不尊重那个老板?”
“怎样?”她皱起眉头。
“他特地来闹,礼貌上,你是不是应该装一下害怕的样子。”他笑笑地建议。
她噗哧地笑了。“最好啦。”她喜欢他的反应,不会太过紧张兮兮,也不会叨念她不该去管人家的闲事而惹来麻烦。
他踩了脚踏车,横到她的前面,笑嘻嘻地说:“你这种没礼貌的人,还是躲在后面比较好;像我这种有礼貌的,懂得装得很害怕的人,比较适合骑在前面。”
没得商量,他的车子就这么霸道地骑在她的前面。其实他心里是替她担心,不过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派轻松、态度自然地保护着她。
这是他体贴的方式,她看得出来。
本来,她是个好强的人,事事不喜欢别人替她出头,不过他例外。她的嘴角逸出笑意。
他让她觉得窝心、安稳,呵,他是她的靠山呢!这么一想,觉得甜暖暖的。
她跟在他的后面,甚至悠闲地感受到晚风吹拂过耳边。
快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安立杰放慢了速度。“奇怪,怎么没有听到声音。你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
“喔。”左少薇正要拨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顶楼传来醉酒的咆哮。
他们两个往顶楼看去,只见补习班老板摇摇晃晃地站在上头,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左少薇,你这个贱人,你出来!枉费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这样害我。你教我老婆跟我要钱、要孩子,你是想逼死我是不是?好呀,那我死给你看!”他突然狠狠地摔了手中酒瓶。
砰地一声,酒瓶碎裂,在寂静的夜晚,响得让人惊心。左少薇心口冬地一跳,一下子被吓住了。
安立杰拍了拍她。“先来这里。”他带着她,脚踏车飙骑到老板视线的死角,以免被老板看到,刺激他做出什么下理性的行为。
她跟着他,刚刚真的被吓到,一下子她还反应不过来他的用意,但是跟在他后面,她觉得安心多了。
就在她心跳稍微回稳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害她吓了一大跳。
“左少薇!”老板狂吼。
左少薇头皮一麻,安立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没事,他只是随便乱叫,不是真的看到你了。”
左少薇松了一口气,手心却凉了一大截。老天,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她颤巍巍地接起手机。“喂。”
“少薇,惨了。”电话是童彤打来通风报信的。“你那个老板真的疯了,他在顶楼闹自杀,好可怕。”
老板还在吼叫,邻居好奇地打开门窗,窃论纷纷。
“嘘。”左少薇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了,你不用担心,他没这个胆子的。他只是闹一闹,吓唬吓唬我而已。”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安立杰注意到她的声音微微抖着,目光则是直愣愣地看着顶楼。
安立杰靠着她,低声说道:“你先到我家吧,我看他是不会跳楼,可是你要是被他看到,那可能真的会很麻烦了。”
左少薇拿不定主意地看着他。
安立杰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笑容,接过她的电话。“喂,你好,我是安立杰。”他和善地跟童彤打招呼。“我先把少薇带回我家,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先联络警清单位,以防发生意外。”
“好。”童彤点头,因为安立杰沈稳的态度,对他更有好感。
“那就麻烦你了,再见。”安立杰挂了电话后,把手机还给左少薇。
“到你家去吧。”左少薇的脸色好了一点。
“嗯。”安立杰踩着脚踏车离开。
依他看,那个老板并不是真的要寻死,不过他担心那老板喝了酒,当着左少薇的面下小心掉下来,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恐怕不是左少薇能承受的。
他将车子贴靠在左少薇身边,见左少薇不说话,他故作轻松地说道:“他八成是连续剧看多了,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学人家跳楼。”
她微微一笑。“我想应该不是连续剧看多了,而是社会新闻看多了,台湾的SNG一天到晚都在追踪别人跳楼有没有跳成。”
见她已经能够开玩笑了,他脸上有了些笑意。
两个人这样说的时候,一辆新闻车刚巧经过,两人见了,轻声笑了出来。
“这台车子可能是去采访被灯罩罩住的狗。”他笑笑地说。
台湾的媒体非常热闹有趣,会去追踪被灯罩罩住的狗,还有戴帽子、涂蓝色睫毛膏且笃信佛教的上流社会人士,却对国际事务或环保文化等议题不大闻问。
他惹得她轻松地笑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警笛响起,一辆救护车疾驶而过。她倏地回头,脸色一白,目光睁睁地随着救护车而转,心口冬冬冬地鼓跳。
他轻搭着她的肩膀。“你不要担心,如果是那个人怎么了,你室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她吐了一口气。难得地,竟是幽幽地不说话。
“不是你的错。”他认真地说。
她抬头看他。“我不怕那个人对我怎么样,可是要是他真的因为我而怎么样的话,我会愧疚到死的。”
他温柔地直视着她。“听好,是他把他的人生搞砸的,不是你。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你手上并没有那个遥控器,让他跳或不跳。”他全盘偏着她,就是不要她有一丝的罪恶感。
“我不觉得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觉得好过多了。”她深深地看着他,露出感激的一笑。
这个晚上真是糟透了,还好有他。要不然,在心口这样不安的击跳时,她一定会乱了方寸、迷失了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