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发生的所有事件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暌违五年的内息竟然又重新回到了黑衣的体内,而且他所接受的内息更远远大于五年前他所失去的。
而准备大大病上一回的大英雄阿单,也非常不情不愿地模了模鼻子。迷蒙的视线,急促的细细低喘,悸动的心跳,仿若从云端重新落回地面的飘浮昏眩……这是她当时所有的感受吗……呜,亏她还抱着大义凛然的大英雄心态呢。怎么一点儿也不像记忆中那惨痛的“乌龙”滋味……
真的,除了身上没有一点儿的气力,她的一切都很好。
而当黑衣抱着阿单冲出小室,准备甩开那些讨厌的宫家人回栖风谷时,更是目瞪口呆一一
那苍鹰老者,那绝非斯文的宫立松,那臂膀纹有燕婉芙蓉的少女宫主,甚至已被他重伤心脉的道人友梅……几乎所有曾在那间大厅里出现过的各色人等,现在都盘膝坐在这间小室的门前三丈处!
太过诡异的情景,太过诡异的寂静!
即便黑衣向来冷静自制、临风雨而不惊,此时也几乎渗出了一身冷汗。
“他、他们……”被黑衣紧搂在怀中的阿单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若不是被点住了袕道,便是遭受了某种暗算。”黑衣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很快地领悟过来。哈,报应啊,果真是天理昭彰,因果循环自有定论!
“报应……”还没等阿单慨叹一番,已经有人中途截走了她的话尾。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笑嘻嘻的声音很有些耳熟,“这是黑山向来的规矩。”
咦一一是趁乱劫走黑山弟子的那几名少年!
“当时情况有些乱,咱们怠慢了两位。勿怪,勿怪!”朝着两人抱拳一笑的,依然是那个笑嘻嘻的少年:“等咱们将几位黑山当家的接到安全之地后,那几位当家的狠狠地责骂了咱们一顿呢。”
什么当家不当家的?阿单杏眸快速地溜过眼前的几名少年,有些失望地发现其中并没有龙齐天以及那个小阿乐的身影。
“齐天向来沉默寡言的,不太喜欢凑热闹的。”笑嘻嘻的少年朝她眨眨眼,“至于小阿乐,黑大侠应该明白‘他’的情形的。”
“他中了毒,自然无法前来。”黑衣为怀中人解疑释惑。
“阿乐中了毒?”阿单重复一句,而后朝那笑嘻嘻的少年道,“你替我转告龙齐天,阿乐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不可以欺负阿乐的。”她很喜欢那个小小又圆圆的孩童的。
“遵令!”笑嘻嘻的少年很认真地回应,
“咱们也要替这位可怜的友梅道长转告两位一声。”他点一点盘膝坐在地上的道人,“他曾于十年前与黑大侠‘华山论剑’之时,暗中施了梅花散‘招待’大侠。”啐,真是卑鄙!
“而梅花散平素里对中毒者没什么威胁,只有在内息修习达到最高境界之时才会发挥功效,致使中毒者无法控制内息,以至走火人魔或内息尽崩。”少年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解救之法除了这牛鼻子老道的独门解药之外,还有;自古以来的‘散淤’之法一一想必黑大侠已经很有体会了。”
少年眨眨眼,接着说下去:“借由这种法子不但可以自救,还可以趁机提高内功修为哦。啊,当然前提是接受杂乱内息的可怜人必须没有一点儿自身内息才行。”如果是两名内息相当的人施用了此法,梅花散的功效则会加速,以至同归于尽!好一个陰险的道人!
“还有呢?”黑衣的双手不觉将阿单抱得更紧,胸中渐渐升起怒气。
“还有?还有就是接受了内息的可怜人从此身受病痛缠身,非但身体发育停止,也会渐渐体力衰竭直至……但吉人自有天相嘛!”笑嘻嘻的少年很是好心地没有背完他挖了一个时辰的其他小道消息,例如:这身受杂乱内息的吉人身受病痛缠身的大前提是一一可以活下来!
这也是那个臭道人猛然听闻阿单还活着的消息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激烈的表现。因为任何人得到阿单体内的内息,都可以轻易地成为武林第一人!
“咦,大侠是不是累了,怎么脸色这般的不好看?”一旁的另一名少年很关心地问,“大侠不必太过忧心忡忡的,解决的法子很简单的,只要像大侠刚才那样就行了啊。”少年有趣地眨眨眼。真是有些搞不懂,看这黑衣的大男人与这黑衣的小男孩一一啊,应该是黑衣的小姑娘──啊,还是不对!这黑衣的小姑娘好像与齐天有些关系的一一啊,算了,绕来绕去绕得好头痛!
反正在他们看来,这一双黑衣的怪人很是“两两相望不相厌”的呢。难道自从上次“散淤”之后就再也不曾干柴烈焰过吗?
天啊,真是无语问苍天。
“好啦好啦,反正一切都过去了嘛!”笑嘻嘻的少年重新接过话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黑大侠总算没白来一遭是不是?”呜呜,他也想找个漂亮的小姑娘去尝尝“梅花散”的独特功效啦。
“他们……”已经很难得地许久不曾开过口的阿单,终于忍不住也接过话头来,“你们想怎样?”
“人家道长已经很可怜地人也失了、功也失了,将人家送回武当也就是了。”至于回去后有什么武当戒律、戒条等着人家,也是人家的家务事,同他们没一点儿关系的,“而这些宫家人嘛!”笑嘻嘻的少年右手支颌很严肃地思考了半晌,而后轻松地打了一记响指,“人家总算是武林第一大家族嘛,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至于黑山要怎样则不关他的事了。
望也不望闻言气得头顶冒烟的宫家人,笑嘻嘻的少年拍拍手掌,“不过,牡丹宫主决定怎么办呢?”少年俊美的脸庞上是深深的笑谑,“您真的决定重返宫主之位吗?”
闻言,阿单的脸顿时有些……扭曲。可恶的一群小孩子!
他们明明看到了黑衣为了她自废内息的那一幕了!却竟然袖手旁观!
“黑衣,将我左肩上的那团东西毁了去。”她回首,望向已经恢复沉静的黑衣,“我只想做阿单的,才不稀罕什么牡丹金丹银丹的。”
肩上的花虽然很是美丽,但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乱七八糟的什么牡丹,她怎会落人到这一大团的可恶纠纷之中?早在宫立松用黑衣逼她之时,她便已决定要毁了这朵牡丹纹身的。
“牡丹”会同他们回宫家,她不会说谎话的哦。
黑衣望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更没依她所言动手毁去那朵清韵牡丹。
“黑衣?”为什么不说话?“黑衣?”
“不需要的。”黑衣依然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可以回栖风谷了吗?”阿单再度开始扁扁红唇,“我不要留在这里!”她不要再见到这群卑鄙的小人,她也不想再被这群可恶的少年惹得气恼。
“好,我们回栖风谷。”黑衣微笑着轻声道。回栖风谷啊,回那处只有他与阿单拥有的天地!
脚尖轻轻点地,黑色衣衫刹那间如鼓满急风的双翼。未等那几名少年开口,两人已从他们的眼前失去了踪影。
“喂喂喂!”就这样走掉了?
“这江湖,或许本就不是他们喜欢的。”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那冷冷淡淡的性情,真的就如这山涧的风一股啊,自由来去,无拘无束。
“这样的江湖,也不是我喜欢的。”笑嘻嘻的少年舒张臂膀,仰天长笑一声,“但说不定数年之后。它会是我想要的江湖。”重整河山待后生嘛!
“请不要忘记你应该待在哪里。”身高相貌神似这笑嘻嘻的少年的另一个少年冷冷地打断他的雄心壮志,“你到底玩够了没有?我要回去了。”请这个笑神经失常的家伙偶尔用他那只装天下美女的脑袋想想事情好不好。自己可不是龙齐天,更不是逍遥岛的龙逍遥,这混浊江湖与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
“我又没有说重整江湖的大英雄是我。”笑嘻嘻的少年很是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声,“对不对呀,逍遥?”再顺便将脚底下的小石子往房屋的拐角处一踢,“喂,齐天大哥,您到底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呀?”真是给黑山丢脸,人家至少是他大少爷的救命恩人耶,更何况还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的未来夫君,他大少爷却是一面也不肯见,更不用说去说一个“谢”字了。
“你管我。”依然冷着一张好看的脸庞,龙齐天从拐角处慢吞吞地走出来。
“我又不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小阿乐,我干吗要管你是死是活?”笑嘻嘻的少年朝他一挤眼,“喂,说真的,你家小阿乐没被你丢下深涧喂鱼吃吧?”真是的,人家小阿乐至少也是救他老大一命的功臣之一,却……不提啦,不提啦!他可最是怜香惜玉的哦,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提脚踹这冷血冷心肠的冷面人一脚的。
回答他的,是狠狠的一记龙风掌。
“哎呀!”惨叫伴随着笑嘻嘻的笑脸飞了出去。
“那男人如果肯留在这江湖,你我只怕就毫无容身之地了。”一直不言不语的少年手支颌下,轻轻地一叹,是惋惜还是庆幸,无人看得出,“而若那黑衣的姑娘肯留在宫家,这宫家也许真的还能再执掌江湖数十年。”看似貌不惊人的平常模样,但内敛的精气神又怎会看不出来?
黑衣、阿单,简单得一如这人世间的寻常人。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寻常平凡,或许却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吧?
“不要再慨叹了行不行?”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的少年依然笑嘻嘻,“这江湖从此是咱们的了!诸位,打起精神,准备好好游戏一场吧!”
纵马江湖,少年豪情,这寂寞太久的武林,又将再掀风云。
☆☆☆☆☆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啦。”她笑嘻嘻地朝着他大喊。
“担心什么?”他的唇畔含着笑,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地揽在胸前,纵马前行。
“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栖风谷哦,她阿单又回来了耶。
“从此后,你便是我黑衣的妻子啦,自然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是不是?”她的鬼心眼,他哪里会不明白的?
“以前你就已经很光明正大地这般说了,以后你就更可以有恃无恐了。”
“啊,你不可以这么说你的、你的、你的……”
“妻子?”他叹笑着,笑得很是欢喜,“我们都好笨是不是?”枉他与她日夜相处了三千多个时日哪,却从来……哎,“阿单,以后你更可以名正言顺地-着我了。”总是不明白啊,为什么阿单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前身后一刻不离;总是不懂,为什么他总是想将这个小的身躯紧紧揽在自己的怀间一刻不松。却原来,情意早在不知不觉中暗暗萌动;却原来,情到深处便是如此啊。
“嘻嘻。”她歪头朝他吐吐舌头,“从此我们再也不用分清你我了对不对?”
“是啊,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从来没有过这一种感觉,从来不知身前的小小人儿对他有着怎样的诱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身前这个小小的身躯如此渴望啊。
“黑衣。”红润润的唇娇娇软软。
他叹了一声,忍不住俯首将冷色的薄唇紧紧贴了去。
“从此,只有你和我。”
任红尘中红浪滚滚,任江湖中起起伏伏,任这世间的一切来来去去。但所有的一切,与他们毫无一点儿干系……
跨一匹矫健的黑色骏马,他与她就这样消失在天地之间;折一枝凌冬清梅,他与她只畅意在风的自由之中。
☆☆☆☆☆
山一派,水一派,青天白云常自在。
青山绿草间,他与她,自由自在。
“你说,我还会不会长高?”她笑眯眯地赖在他的怀里,仰头望着他。
“可能性不是太大。”他实话实说,温柔地替她拂拂有些散乱的发,“怎么突然间想起这个问题来了?”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模样还像十五岁的小孩童,娇小的身躯依然刚刚到他的胸口。
“我不喜欢与你差距太大。”她嘟起红唇,靠着他一摇一摇的,“我不想别人总拿我当做小孩子看,我不乐意等你变成老公公了,我却变成了你的‘孙女儿’。”无知之人或许会眼红她拥有永远年轻的红颜容貌,但她却不稀罕。
“你是我的妻子。”他认真地摇头反驳她的童言童语,“谁说你是小孩子?你有怎样的身心,我最清楚的是不是?”薄唇微微弯起,展现出只在她面前才有的温暖。
“可我还是不欢喜。”她偏偏皱起了弯月的眉,“这样子我会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
“哪样子辛苦?”他轻轻弯下高昂的身躯,眷恋地轻吻她嘟起的红唇。
“就是这样子嘛。”她嘟嘟哝哝的,“你太高,我却这样矮。想亲亲你也得等你主动时,我才有机会一偿夙愿。”他是冷情之人,从不会太主动地与她亲近,害得她想与他玩亲亲也找不着机会!
他瞪大眼,望着怀中娇声抱怨的她,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吗?”她眯起眸,狠狠地瞪回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呀?”矮矮的身子往后一跳,她拒绝他的怀抱。
“我不是在嘲笑你,阿单。”他伸长手轻易地抓回她,将她抱起来与自己等高,与她四目相对,“我喜欢你这样子。”有一个热情的小妻子,这可是他几世才修到的福气呢。
“哦?”她还在眯眸瞪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蜜语甜言”。
“想亲我还不容易?”笑漾满了脸,他让自己的唇沾染上真她的颜色,“以后想亲我时,我抱你起来不就可以了吗?”身高,从来不是阻碍他与她之间的问题。
“我才没那么饥渴。”赤色的艳霞飘上她的女圭女圭脸。
“‘渴’的是我。”他感叹一声,“或许你长大些真的不错。不然,每一次与你缠绵,我总会担心会不会不小心便将你压碎压扁。”那情形就好像……一个坏心的大人在“欺负”一个小小的孩童,总让他好内疚。
“我又不是瓷女圭女圭。”她小小地咬了他一口,见他惊喘起来,不由得意地一哼,女性专有的信心大大增了几分,“你迷恋我,嘻嘻。”
“是啊,我迷恋你!”他忍不住叹了再叹,“从今以后,你想‘染指’我了,就朝我笑一笑,我会马上会意的。”
“好啊。”她笑眯眯地望着他,短短的身躯舒服地靠坐在他的手臂上,手也自动圈上他的颈子。
他不由得再重重地一叹,痴迷的眼眸再也移不开。
这,便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阿单。
只属于他一个人拥有的,他的黑衣牡丹──
一全书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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