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
表达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
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欧阳修.采桑子(二)
“小姐,你干嘛吃这么多药啊?”嬉春看著长亭要她上药铺抓药的药方子,一脸不解的想追根究柢。
“小姐,你生病了,是不是?”嬉春还以为是身体羸弱的长亭身体又不适了,忍不住唠叨起来。
“小姐,你生病了就得快去看大夫,像这样自个儿乱抓药来吃,只会吃坏身子的。”嬉春碎碎念。
长亭被嬉春念得都快“花轰”了,终于隐忍不住的回她一句,“我才没有生病咧!”她最好不要随便诅咒她。
但是,这就更不对了啊0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吃药的吗?”
因为在过去的岁月里,每回长亭生病,总是要燕老爷、夫人连哄带骗的,她才又哭又闹地咽下苦苦的药汁;今天——莫非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要不,她怎么会主动的想熬药来吃?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姑爷昨晚对你粉不好?”嬉春粉悲观的马上往最坏的地方想,她心忖,长亭一定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深,所以,今儿个才会精神异常,整个人都不对劲!
“你不要乱说啦!”长亭冷眼睨了嬉春一眼,懒得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只是蹲子,挨著小泥窑熬起她的补身良药。
“我之所以熬药,是想要补补身子。”她不悦的说。
“补身子!你为什么要补身子?”嬉春不懂。
“因为,我的身体一直很弱啊!每次我吃东西都得小心翼翼的,以免吃下不该吃的鬼东东,可我仔细的想过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长亭对嬉春说清楚、讲明白。
“所以你才要吃补药!”嬉春帮长亭把话给接下去说完。
她懂是懂了啦!但——
“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东西是你非吃不可的?”
嬉春说出她心中的疑惑。
不是她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实在是长亭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要养壮她的身子,今儿个竟打破多年来的惯例,这让她不得不对这件事另眼相待。
长亭只是神秘兮兮的笑著。
她才不要告诉嬉春呢!
这事等她自个儿成亲之后就会知道了咩!只是——昨晚严日刚对她真的好好,都没有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也就是因为他昨晚的体贴,所以,她才决定要忍一时之苦,把身体养壮,日后好报答严日刚;这样,以后不管避火图上昼什么,她都能照做哟!
长亭的脸上挂著神采飞扬的幸福模样,嬉春却嘟著嘴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这么神秘?”讨厌死了!
嬉春领著药方子出门去帮长亭抓药。
“严日刚、严日刚!”长亭咚咚咚的迈开步伐,急匆匆的跑到严日刚的书房,没敲门就闯了进去。
严日刚一抬眼,立刻撞见长亭满脸的笑。
她又想干什么了?
严日刚忍不住皱起眉。
长亭看不见他脸上不悦的神色,像个小偷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小泥人搁在他的面前,给他看。
“这是什么?”严日刚看著那两个小泥人问。
“一个是我,一个是你。”长亭献宝似的指著女女圭女圭说:“这个比较矮,脸蛋比较圆,这就是我啦!”
把女女圭女圭放下,长亭拿起另一个男女圭女圭,告诉严日刚,“这个个头儿比较高,身体比较长,长得比较壮,这个就是你哟!”长亭费心的向他解释道。
严日刚知道那两个泥女圭女圭一个是她,一个是他,但他不懂的是——“你捏泥女圭女圭做什么?”
“送给你啊!”长亭把那个女女圭女圭塞进严日刚的怀里,而那个男女圭女圭则揣在自己的掌心中。
“你这样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她硬要强塞给他一个没啥路用的泥女圭女圭?
长亭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告诉严日刚,“我听小金、小银说,你明儿个要带他们两个回京城玩,我想,你出一趟远门可能会很久、很久才会回来;那——你出门那么久,看不到我的时候,可能会想我啊!所以,我捏了个泥女圭女圭,让你想我的时候,好拿出来瞧一瞧,以慰藉你的相思之苦。”
她开心的将自己的一番心意对他说清楚、讲明白。
“那,那个男女圭女圭呢?”他仍然粉好奇。
“这是要给我的。”
长亭将那个男女圭女圭捏得紧紧的,深怕弄丢它似的。
她满怀憧憬的说:“因为你要出远门,我可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啊!”
而依她依赖他的程度,她想不需要几天的时间,她就会因为太过于想念严日刚而觉得伤心难过,所以,她才会依照他的模样,也捏了一个男女圭女圭来陪自己。
长亭可怜兮兮地边说,眼眶也在霎时含著泪光——
唉!她这种模样根本就是存心来让他觉得内疚的。
严日刚认输了,他叹了一口气,捺下性子的问:“你也想去京城,是不是?”
他宁可她对他实话实说。
长亭听他开口问她,忙不迭的点头说:“想,好想,想死了。你要带我去吗?”
她就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似的,张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啾著他,用眼神告诉他,她想去京城都快想疯了。
看她这样,教严日刚怎么忍心开口跟她说:不!他不让她去!
“去收拾行李吧:”明天,她会跟著他们一起上路的。
“真的吗?”长亭倏地跳起来,拍手叫好。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她匆匆忙忙的跑出去——旋即,她又像是想到什么,脚跟又旋了回来。
“嘿嘿!”长亭干笑了两声,突然伸手探向严日刚的胸口,模出她刚才交给他的那个女泥女圭女圭。
“这个还我。”以后他要去哪儿又不肯让她跟时,她还可以拿出来使用,嗯~~这一招真的满管用的耶!
“银子,有;钱票,有;换洗衣物,有;迷迭香,有;匕首,有;地形图,有;指南针,有;避火图,有……”
长亭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个个的收进去又拿出来,深怕自己落了一样在家里。
严日刚却觉得他的头很痛,他今天一整天光是看长亭在收拾包袱,再三确定她要带的东西全收进包袱里,他的额际就不停的泛疼。
“严日刚。”长亭又咚咚咚的跑到他的跟前,后头还背著重重的包袱。
他无奈的心忖,她这是在干什么?
搬家吗?
严日刚拧高了眉,疑惑的看著她。
长亭抱著被子堆到他的面前给他看,很认真的问:“我们需不需要带被子?
我是说……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出门,会不会很花钱?
“如果很花钱,那我们是不是睡在马车上就可以了?你瞧!我们可以带著自己的被子跟铺盖,这样纵使没有住在客栈里,我们一样有地方睡觉,是不是?”
长亭这辈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头一回出去,整个人显得亢奋到了极点,一张小嘴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完。
严日刚已经被她烦一整天了。
“随便你好吗?你高与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他也不想有意见,拜托!他没表示意见,她就已经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意见;那如果他表示了意见,那……还有完吗?
“真的吗?”严日刚真的对她这么好,她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长亭开心的又跳回原位,将包袱打开,再一次确认——
“银子,有;钱票,有;换洗衣物,有;迷迭香,有;匕首,有;地形图,有;指南针,有;避火图,有……”
她那深怕要是少带了一样东西的好笑模样,不知为何,却深深打进严日刚内心中最脆弱的一环。
以前,他是不是忽略她太多了?不然,怎么会他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今她这么雀跃不已?好像他施给她什么大恩惠一样!
突然间,严日刚有点感动;感动长亭缌是那么天真的为他忖出一切,却从来不曾要求他回报过。
“严日刚、严日刚。”
长亭又跑到严日刚跟前,手里抓著严日刚每天都要泡的茶叶问:“这个我们也带去,好不好?因为,你一向喝惯这松萝茶,万一到了京城里没卖,那你就没得喝了。”长亭昂著小脸笑问道。
严日刚粉有耐心的点点头。
他决定让她带,她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吧!
长亭觉得好开心,连忙又跑去拿那些金钱虾饼跟松子糖,口中还细数著道:“金钱虾饼是小金爱吃的零嘴,松子糖是给小银吃的。”
长亭将它们全都收进她的大包袱里,嘴里不停的叨念著,“这金钱虾饼跟松子糖是我让嬉春亲手做的。”
长亭回眸一笑,炫耀似的告诉严日刚,“嬉春是我们燕家手艺最好的丫头喔!就连我们灶下的大娘都没有嬉春的手巧呢!”
长亭喋喋不休的说著,也不管严日刚有没有听进去。
严日刚看著长亭,想到她为他忙、为小金、小银张罗吃的,可是——她却始终没有想到她自己!
她那一大包袱的东西,里头有几样是属于她爱吃、她想要带的呢?
严日刚敛起眉,抿住了笑。
他心情粉沉重的发现,他对待长亭的心竟然已经不单纯了。
严日刚走近长亭,大掌覆上她的小手。“天色已经暗了,你就别再忙了。”
他拉著她上床,要她早点休息。
严日刚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长亭,长亭一时反应不过来,乖乖的随著他上床,静静的躺在严日刚的身旁。
那是一种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喔!
长亭握住严日刚的大手,身子蜷曲,将头埋进严日刚的胸膛里,而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蓦地,长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放开严日刚的大手,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桌上,拿起包袱。
“你在干什么?”严日刚坐直身子看著她。
长亭抱著包袱回到床上。“我怕明日我们走得匆忙,我会忘了带包袱,所以,它还是放在我旁边,会比较好一点。”
长亭把包袱搁在自己的胸前,再紧紧地抱住,很怕自己明天会忘了带它。
而那包袱那么大、那么重,几乎压得长亭透不过气来。
严日刚实在是看不过去,伸手拿走她的包袱,告诉她道:“明天要走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你一定不会忘记带的。”
“真的吗?”长亭还是有点不放心,眼巴巴的看著严日刚。“那你一定要提醒我哟!”因为,那里面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耶!
如果忘了带那个包袱,不仅严日刚没茶喝,小金跟小银也都没有零嘴吃了。
“你一定要提醒我哟!”长亭再三交代。
“知道了啦!”严日刚闭起眼休息。
长亭看著他睡觉的样子,幸福的感觉又溢满心口。
她慢慢的缩著身子,蜷曲于被窝里,再将头靠在严日刚的臂弯中,她抿著嘴角,那满心幸福的感觉又回到她周身。
“严日刚。”她叫他。
“嗯?”他用鼻子喷气回应她。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长亭放在心中已经好久了。
“嗯!”他沉稳地回应。
“你现在——有没有比较喜欢我一点点?”她眨巴著眼眸,抬脸看著他。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真的,她在心中很用力的向上苍祈祷。
严日刚闻言,心里一颤,他的双睫不禁有点颤动。
他对她的倾心,早已……不只一点点了。
“严日刚。”长亭见他闷不吭声,以为他对她连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急得只好又叫著他的名。
严日刚开著眼,转过身,与长亭面对面,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抱著,以下颔磨蹭著她的发,告诉她,“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严日刚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把爱成天挂在嘴边的人,他的举动已远远超过他口头上所能表达的。
长亭乖乖的让他抱著,将头埋进严日刚宽广的胸膛,吃吃她笑开了,因为——严日刚不只是喜欢她一点点哟!而是粉多了,她可以感觉得到。
“嬉春,你真的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当长亭一脚跨上马车时,还不放心,深怕嬉春会临时反悔,又回过头再次询口嬉春道:“你确定吗?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会很无聊吗?”
“不会啦、不会啦!”嬉春直挥手,要长亭赶快上马车。
拜托!她平时伺候他们一家子,根本就累得像只狗一样,现在难得放几天假,她为什么还要跟小姐一家子上京城去服侍主子们?
啧!她又不是头壳坏去了!
“小姐,你快上马车啦!不要误了姑爷、小少爷、小小姐的时间。”嬉春像是赶苍蝇似的直叫长亭快走。
长亭见嬉春的意志坚决,也就不再为难她了。
“那我走了哟!不要太想我。”长亭坐在马车上,不断挥著她的帕子。
嬉春不再跟主子啰唆地话别,直接挥手说:“再见,你们要好好的玩。”其实,她心中的真话是,如果京城那么好,他们最好就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再也别回来了。
嬉春不停的在心里窃喜著,直到马车走迈了,嬉春才跳起来,大叫:“万岁、万岁,都走了。”
家里没主子,这里就是她的天下了,哦!好棒,好棒哟!
嬉春手舞足蹈,乐不可支的跳呀叫的,突然——她因为太高兴,在跳起来之后,竟然乐极生悲地拐到脚!
我咧……嬉春跌坐在地上,痛得大声呼天抢地。
这是什么世界啊!为什么她会这么歹命?
“小姐……小姐,回来啊!”她的脚扭到了,需要有人来服侍她、照顾她——“小姐——”
嬉春扯大喉咙,想叫长亭回来。
不过,长亭人已走远,根本就听不见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