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别院内,李驭和蔚儿挥着长剑。
两人剑法一致,默契相通,招断意连。
李驭一回身,长剑回刺,蔚儿接着跟上,腰身旋转,剑走轻灵、顾盼生姿。
“蔚儿!再教你一招,看好了。”
但见李驭手中长剑如灵蛇般绕着蔚儿的剑身攀上,蔚儿来不及反应,轻呼一声,手中的剑顿时松开。
眼看剑就要落地,李驭却在此时一手接起,所有招式一气呵成。
“呼……”蔚儿喘着气。“三郎,你的动作好快啊!”
“这样就叫快吗?”他嘴上应着,不过显然不是全心全意在回话,他双眼直盯着蔚儿瞧。
她香汗淋漓、双颊红通,让李驭看得入迷。
而别院墙边的另一人,也看得目不转睛。
殷锳悄悄躲在一边,看着两人练剑的这一幕。
她想起李驭那日和她对招时,心神不定,甚至连手中的剑都被她打落,而今与蔚儿过招,两人却是那么有默契,李驭昔日的那份神采重现。
她看得好落寞,脸色黯然,很显然的,李驭的心中只有蔚儿,她不在身边,他什么都不对。
院内的李驭,早已察觉墙边有道身影,他目光机敏,本想大喝一声“是谁”,忽然见到是殷锳的衣裳,便假意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蔚儿,累了吧!我们歇会。”
“我不累,我还想继续练。”
“不急,我有一生的时间陪你。”他拿下蔚儿手上的剑。“走,先去浴堂洗个澡,不然吹到风会着凉。”
蔚儿依了他,回房拿衣服。
李驭眼角瞥过,小师妹还在,想来她现在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蔚儿走出房,李驭跟着问道:“怎么没拿我的衣服?”
“嗯?”蔚儿抬起头,看见李驭一步走进浴堂,在里头等她。
她笑而不语,踌躇一会娇羞步入。
而墙后的殷锳看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离去。
自己个性虽然直率莽撞,但也看的出来两人之间那份无可取代的情感,看来驭哥哥是真的不想管其他人怎么说,就是要和蔚儿在一起了。
浴堂内,烟气氲氤,李驭趴在木桶边缘,蔚儿轻轻在他背上擦拭。
“蔚儿。”
“嗯?”
“我爹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气死。”
“真的吗?”
“你可是突厥奸细、李家仇人,满心想要刺杀我的内奸呢!”
蔚儿伸手在他背上一拍。“你还说!”
李驭阔肩厚背,这一掌根本不算什么,却听得出他故作态势:“唉!这样打我你都不心疼?”
“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浴堂被人打。”蔚儿话中有话,提着往事。
“呵呵!那回可真够惨!”李驭爽朗的笑声传遍室内,“哗啦”一声转过身,笑看蔚儿,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蔚儿忙别过头,却被李驭一把拉住。“进来。”
“别……”
“打从认识你,我全身上上下下都是伤,不补偿我一下?”
“听你胡说。”
“上回在浴堂被女人打的惨兮兮、之后又被自己迎娶的妻子狠心地刺上一刀,你说我有没有胡说。”
“三郎,你真的在意这事?”蔚儿眼神流转,轻轻抚着李驭右胸口。
“你陪我当一回戏水鸳鸯,我就不在意了。”
蔚儿闻言轻啐了一声,不过不管她愿不愿意,“哗啦”一声水溅四周,她被拉进水里。
水珠儿沿着她散下的头发一路蜿蜒而下,看得李驭入迷,蔚儿时而婉约、时而娇嗔,有着南方女子的温柔,也有着北方女子的直率,走遍大江南北,还有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如此动心?
他轻轻捻起蔚儿发丝,看着水珠滑落,蔚儿肤如凝脂,领如蝤挤,水翦双眸转眼秋波,看得他心神不定。
“蔚儿……”他轻柔着她的肩窝,然后吻下。
蔚儿低下螓首,埋在他胸膛里,不知是不是水汽的温度,三郎的胸膛如火烫。
温热的水沿着竹管滴滴滑落,别致的浴堂内,两人执手耳语,情致缠绵。
“三郎,听小蛮说,我还没嫁过来时,你到北方找过我。”
“是啊!当时恨不得早点告诉你这好消息。”他舀起一瓢水往她柔肩上倒下。
“没想到却听到一个谋杀亲夫的诡计,是吗?”蔚儿笑吟吟地说道,轻轻转了个身,倚靠在他胸怀。
李驭下颚抵着她的螓首,双臂环着她道:“早说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派得上用场。”
怀中的蔚儿低颦浅笑:“是你误人子弟,我的天资哪那么差。”
“好、好,不然不教你功夫,数点别的。”
“教什么?”
“你等会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只听见蔚儿低嗔了一声,他的三郎在她的颈、她的背点点吻下。
借大的木桶溅出水花,蔚儿躲无可躲,被李驭狠狠逼到一角,他的气息混着弥漫的热气,一遍遍在她颈背上蔓延。
若说沙场上他克敌无数,那么蔚儿便是唯一征服他的人,此刻他内心有如千军万马,爱蔚儿的心没人能阻挡。
数日后,皇宫殿内,李世民等着李驭晋见。
“三郎,要不是我传你来,我看你真的不打算再进宫了。”
“皇上,臣任务已了,这几日在家休养,还望您未见怪。”
“在家休养我怎会怪你,只是你建了功,庆功宴上不见你,也没机会赏你什么。”
“臣不求什么。”李驭想了想,“只希望突厌俘虏中,皇上放了一个人。”
“喔?是谁?”李世民有些好奇。
“一名突厥首领,名叫伊罗及。”李驭说着:“当日若无此人,臣现在恐怕无法站在这和您说话了。”
“当真?好,既然你开口,就依你。”
“谢皇上。”李驭拱手称谢,准备离去。李世民却唤住了他。
“等等,我今天找你来,另有要事。”
李驭停住了脚步,只见李世民缓缓踱步,若有所思。
“三郎,颉利可汗现已投降,我在他那问到很多事情。”他停住了脚步,站在李驭身前,李驭抬眼与他相望,听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阿史那公主,的确是他派来的内奸。”
李驭早已从他的眼神中,猜测到他要说什么,他沉着地应着:“皇上,这事您之前就提过了,不过蔚儿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李家或我朝之事,臣也向您保证过。”
“是吗?”不料李世民开始绕着他打转,“那么……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
李驭没有想到,这件事李世民竟然知道。
当日刻意封锁的消息,连李府都没人知晓,没想到皇宫大内中,竟会有消息。
李驭看着眼前的李世民,有些震惊,他此刻知道,李府里应该早已安排好宫内的人,他能了解能以二皇子身份当上皇帝的李世民,绝对有别人所不及的心思与能力。
“三郎,你在想什么?”李世民仍看着他。“想我怎么如此算计你,是吗?”
“臣不敢。”
“其实我很怀念在秦王府的日子,”李世民仍是二皇子时,受封秦王,当年身边许多能人贤士,现都在朝为官。“你怀念吗?”他问着李驭。
“怀念。”李驭答得直接。
“那么现在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现在你是君,我是臣,蔚儿之事你就可以砍我头了。”
“三郎,”李世民轻叹:“蔚儿一进李家,你应该就知道她的目的,为何仍甘用项上人头向我保证?”
“皇上,这些都不重要了,除了这一刀,蔚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其他对不起李家的事,皇上若要追究,一切责任由罪臣承担。”
“三郎,”李世民看了看他:“你还是那么重情重义,你没变。”
“我想……其实皇上也没有改变,只是身处皇室,有许多不得不的考量,君临天下,想必皇上内心一定有许多挣扎。”李驭停了一下。“李家手握兵权,若换做是我,也不免担忧。其实若真要追究,蔚儿之事就可发挥,小则欺君之罪要我小命,大则李府知情不报,居心叵测,一个通敌之罪也可以满门抄斩。”
李驭说出了心底话,李世民低沉不语,这些话字字说中他心底。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三郎,知心好友难寻,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往事我都不再追究。”
“现在恐怕已不是追不追究的问题了,皇上今天找我来,应该是要告诉我,有人弹劾李家,对吗?”
“看来你早有准备。”李世民点了点头,暗忖李驭也有心机。
“这是必然的,如何杯酒释兵权,本就是千古难题。”
“三郎,你和你爹都是助我打下大唐江山之人,李家上上下下更是个个战功彪炳,我不会也不想愧对这样的功臣。”
李驭听了坦然说道:“谢皇上这样看重李家。不过平定天下后,需要的是治国能人。现在李家被弹劾什么?”
他问得直接,李世民也干脆回答:“御史大夫上书弹劾,说李家军队破了突厥后,未将战利品全数上报,私自吞下。”
李驭面不改色,继续问道:“皇上要怎么处置?”
“三郎,”李世民道:“此事可大可小,我找你来,是要先告诉你我的做法。”
李驭想了想说道:“皇上,御史大夫与之前派去的我朝使节私交甚好是吧!”
当时为把握良机攻其不备,李家率兵趁颉利款待使节时夜袭,此举第一个威胁到的便是他的性命,用兵之时认为牺牲一使节换取唐朝日后边境安宁,此举值得,所以现在面对这样的结果,李驭也不意外。
李世民说道:“是的,朕也知道他们私交很好,现在是趁机参你们一本。”他走到李驭身旁。“回去帮我转告你爹爹,表面上我会找他来斥责一番,请他先暂时忍下,过些时日我必会找机会论功行赏。”
宫廷之上,大家都在看皇上要如何处置这事,李驭知道李世民私下找他先告知,是对他及李家的情谊。
“皇上,”李驭说道:“其实我爹并不眷恋官位,我也打算带着蔚儿离开京城。”
李世民一听讶异说道:“你要离开?要去哪里?不留在京城?我还有很多要重用你的地方。”
“我会带着蔚儿到北方,她原本的家乡。”
“三郎,为何突然有此决定?朝中是非难免,但我对李家一向信任不移,这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皇上。不过自从蔚儿到长安后,她过得并不快乐,我看了也难过。”
“看来你对这位公主相当认真。”
李驭叹了一口气。“蔚儿本性善良,即便当时与我素不相识,见到重伤的我仍相救、细心照顾。她夹杂在胡汉冲突中已久,所有的流言也是形势造成,让她活得很不快乐,我想带她离开。”
“离开中原,过你们想过的日子吗?”
“是的。”
李世民看着李驭,知道他心意已决,低吟道:“好,你去吧!我会怀念我们一起在马上争天下的日子,我会命人赏你……”
“皇上,不用了,如果臣要的是这些,留在京城你也不会亏待我。”李驭语气转为轻松,这或许是他与皇上最后一次对话。
李世民也笑开:“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办你一条欺君之罪,先鞭你个数十大板再要你脑袋。”
“你舍不得。”
“你给我留下来,看我舍不舍得。”
“留下来像你一样,想逍遥也没机会吗?”
“现在是说来让我羡慕的吗?”
“就是。皇帝你好好当啊!罪臣先走了,后会有期。”
李驭说罢潇洒往殿外走,留下李世民笑言:“好……连声告退都不用了吗?”
东突厌势力被灭后,李敬德果然就被御史大夫以“私吞突厥珍物”参了一本,李府本身没有私拿,但是否为部属所为就很难查,不过毕竟消灭颉利势力功在家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拿小事作文章。
李府内,李驭走进爹爹李敬德房中。
他告知父亲皇上的决定,李敬德想了想说道:“驭儿,在朝为官,进退皆须小心,其实这事皇上在测验李家是否忠心,看看我们是否会因一点小事便大表不满,恃功而骄。”
“是,谢爹教诲。”
“爹老了,过几年便想告老还乡,再来都是你们的天下,你多多学着这些为官之道,其实就跟兵书一样,进退都有道理。”
“爹,不必这么麻烦了。”
“驭儿!你不要以为爹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跟蔚儿双宿双飞是吧?蔚儿会拿刀伤你一次,怎知不会有第二次?或者是不是在等其他机会报仇。”
“爹!”
“不必再说了,我已经派人到殷府提亲,你自己说过的话别忘记。若你想带着蔚儿离开,远走高飞,你就当作没我这个爹!”
李敬德话说得重,没想到李驭脸色沉下,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爹,孩儿不孝,您自己要保重。”
“兔崽子,你说什么?”李敬德脸色一变。
“您不是说别认您这个爹了?”
“你!”李敬德没想到李驭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时哑口,没想到这样威胁他也没用。“孩子,你真的为了蔚儿不要我这爹了?”
“爹,”李驭掀起长袍,跪在他面前。“从小孩儿就没了娘,爹从小便请最好的老师让我饱读经书,更亲传一身武艺给孩儿,孩儿怎会想要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唉!”李敬德长叹一声。
“爹,蔚儿对我的真心别人或许不知道,然而孩儿内心非常清楚,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孩儿此生只娶蔚儿为妻。”
“你怎么这么固执?”
“孩儿不孝。”
“你!小子……”李敬德其实心疼自己的孩儿,但是李府的安危又不可不慎,李敬德陷入两难。“总之媒人已到殷家提亲,你看着办!”
李敬德说罢转身就走,独留李驭跪在房内,内心痛楚。
这晚,他要蔚儿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趁夜离开,不告而别。
“三郎,我不想这样陷你不义。”蔚儿踌躇不前。
“若我负了你,才是不义。世事难两全,既然爹不谅解,我也不再强求,我做得事没有错,再不管他人怎么想。”
他拉起蔚儿的手往外走,没想到一推开门,两位哥哥便出现在门外。
“三弟。”
“爹要你们来的?”
“爹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要我们来劝劝你。”
“应该不是劝我,是挡我。”李驭一手紧握蔚儿,一手已伸向刀柄。
“三弟!”李逸说道:“做哥哥的怎会想真的跟你动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若是要我另娶他人,那就不用再商量了。”
“三弟,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再说,我和大哥一起动手,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也别想改变我心意!”
李驭怞出刀,蔚儿忙挡在三人中间,正要开口,却听到另一个声音。
“你们都别吵了,最难过的应该是我吧!”
殷锳推开别院的门走了进来,她看着蔚儿,看着她澈亮的眼眸。“驭哥哥,我知道你们是真心的,蔚儿姊姊对你的感情胜过我千倍,我不会吵着要嫁给你的。”
殷锳说话向来直率。“我这就去跟李伯伯说,花轿让她坐吧!”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哥李威,此刻突然开了口。“殷锳小姐,这样太委屈你了。”
“殷锳小姐?你还真有礼貌。”
“我……我不太知道怎么称呼姑娘家,您别见怪。是我家这个弟弟没福气,不知道您这样的好姑娘。”李威一向木讷,只专注李家军事,在将军府时豪气万千,不过对着女儿家,却连话都不大会说。
“行行行,好了,不要什么姑娘家什么您您您了,我不爱这样客套。”她头一转对着李驭说道:“驭哥哥,就问你一句,信不信得过我这小师妹?”
“怎说?”
“信还不信嘛?”
“好,小师妹,这婚事本就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如果有什么好计策,都依你。”
“哪有什么好计策?不就是新娘换个人。”
“这……”大哥李威低吟,不过向来也不太在乎世俗眼光的二哥李逸没有反对,李驭则是心中默认。
“我知道,李伯伯会气死。”殷锳看着犹豫的大哥李威。“现在当事人都没反对了,你有什么意见吗?难不成要去通风报信?”
“殷锳姑娘,我是说……”
“看来是准要去跟李伯伯打小报告。”殷锳压根儿没让李威把话说完,突然怞出自己的配刀……架在李威的脖子上,作势晃啊晃地说:“当内奸者,死。”
她是开玩笑地说,不料突然想到此话一出,才发现蔚儿听了一定很难受。
李威根本没有想到这小姑娘会这样出手,闪都来不及闪,只见殷锳不顾手上的刀,净对着蔚儿说:“蔚儿姊姊,我刚刚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啊!你没有多想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晃着手上的刀,一把刀横在脖子上,李威张着嘴瞪大眼,蔚儿轻轻一笑。“好,我不会多想的。”
蔚儿巧笑倩兮,看得李驭痴然,殷锳也低声说道:“啊!你还真是漂亮。”
不过一旁的大哥可笑不出来。“那个……殷锳姑娘。”
“怎么啦?不是跟你说不要姑娘、姑娘的叫,听了好别扭!”
“是、是没错,不过你的刀……”
“我的刀怎了?”
“可以拿开了吗?”
殷锳这才转头。“哈!”都忘记自己的刀还架在别人脖子上。“对不住喔!我就这个性。”她不好意思地要收回手,李威正要吐一口气,不料殷锳又像想到了什么,刀锋又一靠,李威这口气又硬生生吸了回去。
“你不会去告密吧?这里就你最有嫌疑。”
“会是不会?不然我可要不客气了。”
李家大公子一身武艺怎会输给这小妮子,李逸在一旁看得有趣,见到大哥竟然不会回手,像是傻了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问你会不会嘛!”殷锳像小孩般威胁着他,李威看着她这张怒中带笑的脸蛋,只有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好吧!既然你们都说这样好、就这样好……”
十日后,李府就接到圣旨,为奖赏李敬德大破突厥,特封他为左光禄大夫,赐绢千匹,真食邑通前五百户。
不过他却不怎么高兴,一个人在房中生闷气。
真是快要气死他了,花轿掀开,里头的媳妇竟然不是殷锳,大家合起来瞒着他玩这种花样,把他这个爹当作什么了?
三番两次他找李驭训话,现在这个儿子竟也和他呕气起来,干脆搬到别院一步也不出。
李驭怒火也不小,都用这种方法了,这固执的老人家还是不肯妥协?看来还是回北方算了,图个清静。
李敬德就这样和儿子呕着气。“好,不出来是吧?来人!以后不准给我送饭过去!”李敬德怒火中烧,命人不准送饭到别院。
别院内,李驭牵着蔚儿小手漫步在花园中,向晚微风拂面,他远跳天空。
“蔚儿,看来爹一时半刻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们还是回北方去吧!”
“也好,让孩子在那里出生吧!我教他骑马。”
“嗯,好……什么?”李驭先是点点头,之后顿了一下,愣愣地望着她。“什么孩子?”
“还有什么孩子。”
“我的……孩子?”
“不然还有别人的孩子吗?”蔚儿看着有些慌乱的李驭,笑在眼里。
李驭手忙脚乱,一会模着她的肚子,一会拉着她的手要她坐下。“怎么、怎么没早点告诉我?”他忙抬起头喊人:“来人!快给蔚儿送……”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殷锳和小蛮端着一盘盘菜肴走进来,殷锳对着李驭说道:“唉!蔚儿姊姊,男人就是这样没知觉,来,鸡汤趁热快喝。”
小蛮也在一旁笑嘻嘻地说着:“这可是照小姐的配方去熬的喔!快喝喝看有没有北方的味道。”
“北方的味道……”李驭低声说着。“我们还是回去吧!让你静静怀着孩子,别理这边的是非。”
殷锳看见这样的李驭,心中已将情感转化,她对着李驭说道:“驭哥哥,你们今晚走吧!我替你们备好上等的马。”
李驭点了点头,“还烦明日转告我两位哥哥,请他们好好照顾爹爹。”
又过了十日,李府又接到圣旨,李世民又赐绢二千匹给李府,并且任李敬德为街书右仆射。不过李敬德这回更笑不出来。
他那混蛋儿子真的带着“新婚妻子”消失无踪,而他原本的“准媳妇”殷锳现在更夸张,还不断替那不肖儿子说话。
“李伯伯,别生气了,其实驭哥哥和蔚儿姊姊是真心相爱的,他们不会一去不回啦!等您气消了,他们自然会回来。”
“我的好锳儿,你这样教李伯伯怎么对得住你。”
“怎会对不住?反正驭哥哥爱的又不是我,我嫁给他哪会幸福。”
“唉!你这娃儿……”
“唉呦!李伯伯,别一直唉声叹气的,听说皇上又赏您好多东西、还升您官了,应该高兴些啊!”
李敬德摇了摇头,这些富贵不是他求的。
想他堂堂李大将军统领多少兵马,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这要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殷锳满脸不在乎,她的驭哥哥不爱她,又何必强要人家娶自己,在她看来这样才叫丢人呢!她天性直率,将事情看得简单,还忙着安慰她的李伯伯。
“李伯伯,别气了,锳儿给您赔不是,来,喝杯茶。”
“锳儿啊!是李家对不住你,怎么现在让你这样安慰我?”
“李伯伯,我跟驭哥哥没有缘分,我俩唯一像的就是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人活着不就是图个……”
话讲到一半就见到大哥李威走了进来。“对,爹爹,殷锳姑娘说的对,您要看开点。”
“你干嘛插嘴啦?我刚刚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只会说对。”殷锳横眉,瞪着李威说道。
“殷锳姑娘一向见解不凡,说得话自然是有道理。”李威斟酌地应着。
“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姑娘姑娘的叫,听了好不习惯,叫我锳儿就好了啊!”
“是、是,锳儿姑娘。”
“还姑娘?”
“是……锳儿。”
“奇怪,看你块头这么大,怎么说个话结结巴巴,像个娘们?”
“我像娘们?锳儿,李家最……”
“知道啦!李家最神勇的就是你啦!大哥嘛!怎会没个榜样。”
“不是、不是,锳儿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姑娘了?真烦,不跟你说话了,我去给蔚儿姊姊买小衣服去。”
锳儿不再理会哑口无言的李威,迳自往屋外走,李敬德可听出蹊跷。“等等,锳儿,什么小衣服?”
“呃……”殷锳说溜了嘴,吐着舌头加快脚步。“没、没啦!我去街上随便晃晃。”
李敬德见殷锳闪的快,转头问李威:“威儿!你说,怎么回事?”
“孩儿确实不知,那……我去追上锳儿,问个明白。”
“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去啊!”
李威跨步向前,追上锳儿,李敬德在他俩身后看着,希望这孩儿别再木头,这一追,可以再给他追上这个“李家媳妇”。
此刻的李驭和蔚儿,两人一骑,正徜徉在苍穹旷达的大草原上。
他拥着蔚儿,和他月复中让他喜悦无比的小生命,抬头看着山鹰盘旋天际,蔚儿轻轻倚靠他胸怀,听着远方传来的牧歌,和煦的微风吹过大草原,带着莫名的芬芳。
“三郎,我们不回去了吗?”蔚儿仰着头望他。
“等爹气消了再说吧!”
“他要是知道我有身孕也没告诉他,一定更生气。”
“要是告诉他你有身孕,我们哪还能出来,哪还能享受这清悠的时光?”
山高水绿,李驭一心把握两人这不被打扰的好时光,在这风光明媚的漠北,他静静看着天上的白云,云朵变幻莫测,世事不也如此?今日大唐战胜,明日又怎知是谁兴盛衰败,今日李家大受封赏,明日又怎知君心如何,风起云涌,世事变迁,人人都说要看破,但又有几人怞得了身,真正做到?
“蔚儿,你别担心这些,想想咱们的孩子要取什么名好吧!”他在她耳边轻轻讲,蔚儿忙缩着头。“跟你说了不要这样,我怕痒。”
“喔!娘子对不起,孩儿对不起,爹爹吓到你了,干脆取名李不痒好了。”
“啐!这什么名。”
“喔,那李乖乖好了,让他乖点。”
“你自己别闹,乖一点就好。”
“好、好……为娘的别动气,我乖点就是了。”李驭轻轻哄着她,环着她的双臂更紧了些,天上又飘过一片白云,他忘记一切红尘俗事、功名繁华,让马儿缓缓踱步,消失在无垠的草原尽头。
多年后
“娘!你看我骑得好不好?”
“你这淘气的娃儿,快下来。”
“我想骑嘛!你什么时候才教我骑马?”
蔚儿把一位可爱的女圭女圭从一只大羊上抱了下来。“你连马背都还跨不上,还想学骑马?”蔚儿一边说一边帮他擦着汗。
“可是爹说你会教我骑马啊!”女圭女圭不甘心地说道。
“那也等你长大些。”
“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女圭女圭满眼尽是期待。
李驭这时骑着一匹快马回来,马缰一紧,停步在两人前。
“怎么啦?”他模模女圭女圭的头。
“爹爹!娘不让我骑羊,也不教我骑马。”女圭女圭嘟起嘴,李驭看他眼里几乎要泛出眼泪。
“乖,娘不让你骑就别骑了。”李驭嘴里这样说,却不停向他的乖儿子眨眼。小娃儿可爱极了,李驭打心底疼他。
女圭女圭精明的很,看得出爹爹在向他打暗号,乖乖地擦了擦眼泪,露出不让娘亲看到的“奸笑”。
“娘子,今天我猎了野兔,看你的手艺啰!”
“我做得饭菜你哪回不是吃个精光?”
“那是你的厨艺好嘛!”李驭心怀鬼胎,尽向蔚儿说着甜话。
两人在这漠北草原度过了无数个晨昏,看尽日升日落,李驭都要忘记他们离京多少个日子了,那天边火红的彩霞像极了他小儿子红红的小脸,他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看蔚儿走进厨房了,便悄悄拉起他的小手。
“走,爹爹这就教你骑马去。”
“好、好!爹爹好!”
“嘘!小声点,让你娘听见可没得学了。”
娃儿一听马上用手捣起嘴,露出一双可爱的大眼,看得李驭疼入心里。
他将马儿牵到一旁,再将娃儿抱到前方。“坐好没?”
“好了!”
女圭女圭乐得手舞足蹈,李驭坐在他身后。“那爹爹要骑啰!”
娃儿咧嘴大笑。“驾、驾!”他学着李驭拉马缰:“长大我也要像爹爹一样,骑着快马追野鹿!”
李驭驾着马奔驰,娃儿丝毫不害怕,开心地学着李驭每一个动作,苍原北风在耳边呼啸,李驭衣衫飘起,拱起身让马越过一个又一个小丘。“长大爹爹再教你马上射箭,好不好?”
“好!”娃儿声音宏亮应着。
李驭脑海中浮上这些日子美好的画面,蔚儿动人的身影朝夕相伴,孩子可爱的模样惹人爱怜,这远离尘嚣的生活他再无他求,真要说缺了什么……
李驭微微一笑,若再添一个小女儿应该就更完美了,这事等等回去就找他心爱的娘子商量商量。至于爹寄来催着他回去的家书,就暂时随风飘散、忘了吧!
欲知李家其他兄弟又会发生什么感人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谷萱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