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在水家里的赤红身影就如同一把火,好像就要消失在眼前一样。
“等等。”水寒拉住了奔跑中的姚衣衣,力道没控制好,逼得女人回眸瞪他。
含痴带怨的眼神赤果果没有防备,是那么的情深。
相向的情感泥流瞬间淹没男人。
姚衣衣已经气到不明所以。
“放开我!”女人气得颤声喝令。
说到底,水寒还是相当冷静的人,放轻了手劲,但仍旧紧扣着姚衣衣,将她转了个方向,目的地是往暗房走去。
众目睽暌之下,好面子的姚衣衣禁不得当众输人。
“不放,跟我走。”男人说得决绝。
姚衣衣怎么肯依,不过她敌不过强壮的水寒。
就这样走两步退一步,女人力气耗尽之时,也被拖进了她在水家待最久的暗房,只是心情完全不同。
一想到水寒那亲亲热热和楚小南说话的模样,她……她就难受。
复杂的情感波涛汹涌,她真搞不懂,她何苦这么难受?她不爱这种心如刀割的滋味!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啦!
“讨厌!”坐在炕上生闷气的姚衣衣在一小段时间的静默后,丢出这两个字来。
水寒眸一眯,想看清女人的脸,只可惜房里太暗,他没能看清。
算了,问吧!男人也有点赌气的想。
“你讨厌我吗?”水寒冷声问。
女人在黑暗中小手紧握。
“谁教你自己加前言后语上去啊!我有说讨厌你吗?”姚衣衣迅速接话,撇清疑惑。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澄清自己的意思,但她不想水寒误会她。
啊啊啊,好烦!好烦!
姚衣衣话一落,就像只受伤的小兔,扭来扭去,水寒情不自禁,再也不想忍耐了!
光是方才乐逍遥向他示威的举动,就令他快要吐血。
情念一动,他伸手抱紧了女人,将她安放在自己的长腿上。
很难得,姚衣衣没有挣扎。
“讨厌!讨厌!讨厌!”只是发泄什么一般的直喊。
水寒见状,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抚着女人的背脊,许久许久,久到姚衣衣累了,累得将额首抵在他的胸膛上。
百链钢也成了绕指柔,姚衣衣虽然刚硬,一遇上水寒少见的温柔多情,也无力抗拒,只想在这怀里待上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姚衣衣晕陶陶的。
水寒则是感觉到她不再拒绝他,她的炙热体温和他相连。
“别生气了,我和楚……楚姑娘只有生意往来,并无私情。”
为她忐忑、为她心软,水寒挑辞捡字的说道。
语气软得像豆腐,水寒何曾如此?
吃软不吃硬的姚衣衣用额角顶了一下。“我知道……我气昏头了。”可是姚衣衣一想起刚才的情境,还是心一绞,“只是我才在和她吵架,你怎么可以接着和她讲话?”
希望对方喜欢自己喜欢的,希望对方讨厌自己讨厌的,希望对方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希望对等的情感不是种错觉。
感情太飘忽呀,姚衣衣初尝,根本也不知早陷入爱河,只能用最粗糙的推论来处理心中恐惧。
女孩儿真是心思百转千回,水寒不能完全了解,不过,他还是宠溺的抚着她的背。
他不知在何时发现她喜欢被人拥抱。
所以他不让乐逍遥抱她。
“那,我再也不要和她说话。”水寒说得一刀两断。
姚衣衣一听,吓了一大跳。他怎么这么直啊!她不过在说气话而已……
他家和那泼妇家做生意呢!不说话不是白白放生意溜走吗?
“可以说啦……”京醉楼肯定是水家最大的客人之一,虽然很讨厌,但她再任性也明白利害轻重。
一下不行,一下又可以,水寒有点无所适从。
他还真想向姚彩衫求助,看看能不能多了解衣衣一点。
“可我不想让你生气,不想……害你哭。”
低醇、温润的男声让姚衣衣心头闯入一群不速之客,开心的鹿宝宝们在她心田上横冲直撞。她的脸好烫、好热呀!
“我才没哭。”姚衣衣别扭的说。
她说没有就没有。
水寒不愿和她争执,他想顺着她、疼她。
“好好好,没哭就好,我喜欢你笑呢!”
姚衣衣的脸热得像要烧起来!她觉得自己变低能了,因为她为了这句话而想要傻笑呢!
“呵。”
听见她没来得及关住的笑声,水寒决定趁胜追击,他不懂讨好女孩子,只好学舌。
“我喜欢你的开朗。”
“呵。”
“我喜欢你的体贴。”
“呵呵。”
“我喜欢你粗中有细的温柔。”
“呵呵呵。”
“我喜欢你很顾尔尔。”
“呵呵呵呵……”
男人一直一直拼命说着,女人一直一直轻声笑着。
在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对方,只知道这表明心迹般的言语,安定了方才被大肆动摇的心,和被嫉妒破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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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当姚衣衣的气愤被水寒给磨光后,她来到水家用膳大厅,看见一个讨人厌的身影。
姚衣衣纤指克制不住地直指着艳光四射的女人。
“泼妇,你怎么还在这儿?”
端坐在客位上的楚小南丝毫不以为忤。
“少当家在忙,所以我和老当家谈生意,聊得太开心,进不了城,刘大娘好心留我过夜。”女人一边说话,一边露出只有姚衣衣才明白的恶质笑容。
这一路南下北上,楚小南就是用这一招死巴着他们!
到巴蜀季家时,她也用买茶的名义住进季家;到江南华家时,用一模一样的招数;没想到在水家也用老把戏。
姚衣衣的神经再粗,也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搞得精神崩溃!
可在她怒气爆发之前,水寒握了下她的手,将她拉入席。
“要开饭了,不要边生气边吃饭,你整整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水寒关心的说道。
原本还想反驳是楚小南害她生气,平常哪有人随时抱着炸弹时,姚衣衣感觉到水寒的疼宠,便不想再兴战了。
而且,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大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没用餐呢?”姚尔尔担心的问。
姚衣衣拍拍妹妹的小脑袋。“没事,没事,你就爱乱想。”
楚小南见姚衣衣不理她,跟着接话,“当然没事,若有事,你也帮不上忙!”
此话一出,姚尔尔的眼眶便有些红了。
而姚衣衣是心火又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欺负她也就罢,欺负尔尔是什么意思?
“你要吵架,我奉陪,你别冲着尔尔!”姚衣衣冷声斥道。
“哼!”
大战眼看又要爆发,水寒决定介入。
“楚姑娘,这儿是水某人的家,来者是客,不希望有任何客人在水家住得不愉快,请看在水某面子上,暂且收起过往恩怨。”
楚小南这才小小收敛,而姚衣衣扬起胜利的笑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看到饭菜上桌后,姚衣衣什么都不顾了,吃饭皇帝大,开开心心的吃饭。
而众人自然也共襄盛举,在餐桌上,什么天大的事都得缓上一缓。
水寒一看放下心,也专心吃饭,一边注意帮姚衣衣添菜。
在餐桌上,形成一个很有趣的画面——
刘氏捡菜给儿子,儿子夹菜给姚衣衣,而坚强的大姊总是顾着妹妹,那光吃姊姊送来的食物就消化不了的姚尔尔忙向一旁的华自芳使眼色,要他别再夹食物给她。
而在这亲热圈外的季清澄则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吃饭,只是他旁边的姚彩衫三不五时眼睛就会溜到他身上,他身边那俊美的男人则是光灌酒,眼光在所有人身上流转,而楚小南则是目光随之。
不消多时,在各人各有所想中,桌上饭食也被收拾大半。
在这个时候,刘氏突然想起什么,“水寒,明儿个冬至,明晚休息一天,过节的酒宴准备得怎样?”
闻言,有惯例可循,水寒早已准备妥当。
“已经准备好了。”
刘氏点了点头,转向姚衣衣和楚小南,“两位小姐,反正都住下了,就别急着走,明晚是咱们的大节日,留下来一起庆祝。”
姚衣衣巴不得楚小南赶快回京,却听到她违背她意愿的答应。
楚小南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明儿个我还要请少当家带路,领我到冰窖去看看今年的冰,晚上就再打扰了。”话说完,还睨了姚衣衣一眼,报方才闭嘴之仇。
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热闹,更何况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相伴,刘氏又问:“那乐公子、华公子、季公子意下如何?”
姚家姊弟不走,众人自是点头。
乐逍遥笑开了脸,“承蒙大娘好意,我让家里送些‘抛青春’来!”
抛青春是乐家知名的好酒,这名来自此酒美味到让人愿意抛弃最珍贵的青春。众人当然开心,可是他们都没发觉,乐逍遥的笑容背后,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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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二十里的驰道上,一行快马在雪中飞驰,溅起阵阵雪花,几抹色彩鲜艳的流光,快得让人看不清。
四骑在一处私人庄园前停下来,水寒领着姚衣衣、姚彩衫和楚小南来此验冰。
水家守窖的人来牵走了马,四人步行到窖口处。
看着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姚衣衣不禁怀疑,此处怎么收藏那么多的冰?
“冰窖在这儿吗?”呼出朵朵白烟,姚衣衣好奇的问。
水寒点了点头。“地上看来没什么,不过这地下是空的,用来收藏冰砖。”
一开启位在山壁的入口,一阵陰湿空气冲出来,深不见底的地窖四周是贴在山壁的宽坡道,不停的向下向下。
但进入后,这地窖虽冰冷,却比外头还暖些。
水寒点燃了火把,望向第一次来此的姚衣衣和姚彩衫。
“这冰窖分成两层,当初是先向下挖一丈,然后开挖两倍深的储冰空间,也就是从地面起算合计三丈,坑底够深,在夏天也才够冷。”
姚衣衣吐了小舌,“那从这摔下去就不得了了。”
姚彩衫闻言,作势推了下姚衣衣,女人没有准备,脚下-个踉跄。
“呀!”
水寒警敏,连忙捞住了姚衣衣的身子。“小心。”
在多灾多难的她身边,他快要习惯随时提高警觉了。
姚衣衣想砍死小弟。“姚彩衫,你是嫌命太长了是吧?”
姚彩衫还是一皮天下无难事,既然姚衣衣有人照看,他乐得开始自行探险,追上楚小南。
姚衣衣嘟起了嘴。
一个大掌从旁边仲来。
“手给我吧,我牵着你走,安全些。”水寒有些难为情的说。
真是的,他一个大男人难为情,那教她这个该羞答答的小女人如何大大方方呀?
想归想,姚衣衣还是心底暗喜的搭上水寒的手,一步一步的随着他走,不期然,那在雪上随行的经验又回到脑海。
一层一层的向下,走了一丈深后,不但更觉得潮湿,而且更底处闪烁着橙红色的光芒。
“那是冰吗?”总是白花花的冰居然发出红光呢!
水寒眼底含着笑意,“嗯,这里暗,冰反射的是火光。”
闻言,姚衣衣内心一甜。
冰原来也可以回应火,原来不是永远对立的呀!
“呵呵呵……”女人暗自开心着没啥道理的体悟。
水寒心情也好,目光眺向前方。
楚小南孤寂的走着,姚彩衫的协助,她完全不予理会,沉寂得像块石头。
“她……楚姑娘今儿个怎么没和你拌嘴?”水寒好奇地问。
姚衣衣一听这问话,小嘴向上噘了几分。他这温柔的口气是怎样?
“你在意她?”姚衣衣口气暴躁。
呃,他不过就问问而已。
水寒苦笑,“你多想了,我只觉得奇怪,这楚姑娘看到你就像吃了火药,三不五时便要找事由激你,可今儿个打我们离庄之后,她就这么静静的,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姚衣衣才不管那么多呢!
“她有心事也和你无关!”
水寒继续苦笑,“当然无关,我在乎的是她来不来烦你。”
男人陈述的事实,让女人羞红了脸。
这水寒是吞了蜜吗?怎么最近老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我也不知道……她只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我吵架,单独就我们俩,还是没什么人时,她这只母狮子就变成石狮子了。”
水寒收下这答案,暗暗思考着什么。
是人多之处?还是有特定人之处?
事关己则乱,不关己则明,或许楚小南冲的不是姚衣衣,而是和姚衣衣有深深关联之人,也在京师里的人……
突然——
“哇,好多冰呀!”姚衣衣看着窖底,大声尖叫着。
红橙的大型冰砖出现在众人眼前,排出约莫几张戏台那么广的冰面,和向下的坡道处在同一水平,但好似还有些石坡道被冰给埋了,以致无法向前。
不像楚小南安静待在坡道上,活泼的姚衣衣和姚彩衫踩上了冰。
“嘿嘿,这真好玩,和城里池塘结冻时一样,可以滑着玩呢!”姚彩衫笑说着。
姚衣衣则是再也不怕冰层破裂,小孩心性大起,也滑来滑去。
微微的笑意出现在水寒脸上。
这是他家的产业,很小的时候他也爱这么玩,大了之后就没兴趣了。看姚衣衣像朵小红云、姚彩衫像只彩蝶在冰上飘,绽放大大的笑容,他童时的感动又重新出现。
蓦地——
“少当家喜欢衣衣?”
楚小南不知何时近了水寒的身,声音压得极低。
其实她不用放轻口气,姚衣衣的娇笑声已经响彻冰窖,造成的空谷回音能压过所有声音。
水寒不否认,只是他也没承认。
感情的事他不想和旁人分享,那是属于他和姚衣衣之间的事。
“那楚姑娘呢?喜欢乐家的浪荡子?”不答反问,水寒以相似的问句回问楚小南。
红艳艳的光芒下,有一个黯淡的笑容。
“少当家何必问呢?”楚小南轻声答道。
毕竟年纪相当,很多事情不用讲得太清楚,水寒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一个更重要的讯息猛地让男人气闷——这……乐逍遥难道也对衣衣有意?
一个女子能嫁几人?当年许了四个男儿,现下都齐全了。
华自芳对姚尔尔有意,季清澄事不关己,而乐逍遥对姚衣衣的友好是无庸置疑的。
而姚衣衣也和乐逍遥很合得来,当年菩萨没说谁配谁,若让姚衣衣选择,她会不会选择个性明快开朗的乐逍遥……
看水寒不言不语,楚小南又幽幽一笑,“少当家若喜欢衣衣,就抓紧些,当年女圭女圭亲,这个节骨眼上,还说不准她是谁的妻。”
楚小南的话就像块大石,落在水寒的心上,沉得让人无法呼吸。
娇俏如花的姚衣衣对着乐逍遥绽笑,痴迷地宿在他的膀子里……水寒光是想像便无法思考。
“楚姑娘认为如何?”楚小南在姚家姊弟身边长大,应该知道些什么。
一语令楚小南忆起一些事。
乐逍遥向来不曾正经过,什么事情有趣,他便往那儿去,难保他不会答应和衣衣成亲。
这桩女圭女圭亲十数年来都是京里的话题风暴中心啊!
“乐逍遥他……或许是喜欢衣衣的。”
楚小南感觉得到水寒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用不同的眼光看衣衣,她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她无法不曲解乐逍遥的眼光。
游戏人间还算可以忍受,但她不愿他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不愿他为了别人而安定下来。
水寒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一声娇斥凌冰而来——
“楚小南,你这是在做什么?”原本和彩衫玩得开心的姚衣衣突然发现水寒和楚小南聊得起劲,醋意大作,便忍不住大喊。
小女人“咚咚咚”的跑回水寒身边,紧紧抱住男人的手臂,似在宣示主权。
楚小南挑高柳眉,“我在说今年的冰做得真好,可惜被人的脏鞋给踩了。”
闻言,姚衣衣心中恐慌。她总是做了再说,这回是不是又弄脏了水寒最重视的冰了?
“水寒,我不是故意——”姚衣衣的紧张辩解断在水寒以指封唇之下。
“别担心,这冰贩售时要切要洗,不妨的,我儿时也都这么玩。”
姚衣衣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她转向了神色不若往常霸气的楚小南,“主人都说可以了,你没话好说了吧?!”
楚小南浅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小鬼。”
“哼,少乱骂了,”姚衣衣顿了顿,“要证明我和你谁是小鬼,在今晚夜宴的菜上争高下吧!谁输了谁就是小鬼头!”
楚小南抱以相同的自信。
斗了多少年了,这比试倒是第一次。
争斗心起,他也想试试沽饮阁大小姐的功夫。
同是京城第一艳,她想知道她究竟何处输给眼前小丫头,让乐逍遥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比就比,一试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