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的腰快断了……」
手抓着抹布的爰羽夜撑着车头努力挺直身,腰酸背痛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太婆似的凄惨,忍不住懊恼地低吟出声。
她不知道原来尹东琛这么有钱!
转头环顾四周,将近三十坪大的车库里,至少摆了六辆名贵轿车,保时捷、法拉利、蓝宝坚尼、莲花跑车和不可或缺的双B……只可惜她现在毫无赞叹欣赏的心情,因为──
她必须把这些名车通通擦拭一遍才能离开。
这就是他向她提出的赔偿代价,尤其是那一辆莫名其妙被她撞凹一个洞的保时捷,更要认真仔细的擦拭。
「妳不觉得妳对不起它吗?」
两个小时前,他领着她来到车库,站在保时捷的面前。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算爰羽夜的道歉还不够诚意,但是当她看到他的修长大手有意无意的抚模着保时捷车头的那个凹洞时,她全部的愧疚也通通在此刻被挑起。「你说我应该要怎么补偿?我们把它送厂修理好不好?修理费……我可以分期付款啊!」
「妳真的有道歉的诚意?」
她仰头,慎重其事的看着他,「嗯!」
尹东琛挑了挑飒眉,深邃的眼眸像是剎那间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块抹布和一只水桶。
她低头惊讶,「你会变魔术啊?」可是怎么不变一些好一点的东西……
「给妳的。」
「给我?」
「把这六辆车通通擦干净,就当作是妳对它的道歉。」
爰羽夜震惊得嘴巴都快阖不上了。「六、六辆车!那要擦到什么时候?」
「不愿意?那也不勉强……」
尹东琛作势转身想走,她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拿过他手中的抹布和桶子,「我做啦,我又没说我不做。」
「心甘情愿?」
「对啦。」
她认命地垮着肩膀开始拔掉小指上的尾戒和手腕上的挂炼,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将车体给刮花了。
然而,低垂着小脸的她,没看见他性感嘴角扬起的邪魅笑容,更没注意到他缓缓俯低欺近的俊脸。
「只要用抹布擦拭就好了吗?不用打蜡什么的?」
「我并不期待妳还会做这些事。」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彷佛具有魔力,正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心版上,她没来由的感到羞涩和心慌,怯怯地扬起小脸想瞅看他那一双深邃的眼,没想到两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近到……足以让她的嘴唇擦过他的。
爰羽夜敛下双眼悄悄吐息。
第二次了……第二次在不小心的情况下和他接吻,不知道这一回是否也和上一次一样不值得珍惜呢?
感觉到他俊脸的退离,她遗憾叹息也跟着想往后退,谁知他竟突然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他的性感薄唇已经迅速覆压而下的封吻住她的唇。
她呓出一声微弱的嘤咛,不知所措的小手在一阵游移之后,缓缓揪住他的西装外套寻求丁点的支撑,而当他逐渐加深这个吻,她意识迷离之际,情不自禁地悄悄圈住他的腰,柔顺偎进他的怀抱里。
他独特的男性气息亲昵地包裹住她,感觉自己被挤压进他的胸膛里,她温顺地贴近,任由眼前的男人将自己领进一个浑然陌生的领域里……
缓缓退开她嫣红的唇,尹东琛怜爱地曲起手指轻刮她绯红的脸颊。
她睁开迷离双眸,倏然迎上他深邃的眼,芳心悸动之际忍不住扬起螓首,怯怯地对他流露一抹羞涩浅笑。
「每一辆车都要认真的擦干净。」
彷佛有一只手突然伸进朦胧迷雾里将她揪了出来,「嗄?」
那张俊脸还笑容满满,「擦车子,动作快。」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抹布和水桶又回到她的手里。爰羽夜傻傻地低头看了看它们,再抬头,他高大颀俊的身形已经逐渐走远。
说真的,跟他在一起,她随时随地都觉得自己像个超级大傻瓜!
「什么东西嘛,到底把人家的吻当成什么了?」
我擦擦擦、用力擦!「可恶的臭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啊?」勤奋擦拭车窗的爰羽夜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抚唇,没来由的担忧起他吻她的动机。
这会不会是他捉弄人的把戏?
他吻她……该不会只是因为好玩?
「喂。」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怔忡失神的她赶紧回神转身面对。
只见尹于杰站在车库门口,视线从她手中的抹布和脚边的水桶绕了一圈,又转回她的身上。「妳做了什么得罪了他?」
「啊?」
「别装傻,否则他为什么要妳特地来我家擦车?」
「我……前几天不小心把尹东琛的保时捷撞凹了一个洞。」
尹于杰闻言,稚女敕的脸上剎那间难掩惊讶,又迅速地恢复冷淡。「这么说来,他对妳还算客气的了,只是叫妳擦擦车而已。」
爰羽夜闻言顿觉不满,「擦车就很累了耶,你知道要擦完这六辆车要多少的体力跟时间吗?」
「他这一生最宝贝的就是他的车子,尤其是那一辆陪他在各大飚车场南征北讨的保时捷,而妳居然把它撞凹了一个洞,他却只要妳过来这里擦擦车子,妳应该要偷笑了!」
「真、真的吗?」
缓缓走近的他睨了她一眼,「我骗妳有好处吗?」
她哭丧着脸,弯腰拧了拧抹布。
擦车当赔偿……那么,刚才尹东琛之所以吻她,难道也是赔偿的一部分?没有掺杂其它的感情因素吗?
「快擦啊,磨蹭什么?妳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吗?」
晚上九点了。呜呜……她好苦命哦!爰羽夜只好抓着抹布继续替眼前的蓝宝坚尼「擦背、擦身体。」
不过最叫人不悦的,就是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尹于杰了。他啥事也不做,就是站在旁边看她又蹲低又弯腰的当个劳动女工,只有在他兴起的时候挑起一个话题讲几句话,而她若不回应,就会惹来他「妳这个人真是冷漠无情」的批评,若是开口回答了,却又会被他嘲笑脑袋没水准。
真是够了,这一对姓尹的父子怎么这么难取悦啊!
「哎唷,我没力气了啦!」
擦到第四辆跑车,她终于瘫了下来举白旗投降。
他冷冷睇了她一眼,「我去告诉他。」
「啊,不要啦!」她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你让我休息一下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模样真的太可怜兮兮,他看了看她那狼狈的神情,突然善心大发,「要不要喝杯水?」
爬满疲惫的小脸乍现惊喜,「可以吗?!」
这个死孩子居然到现在才问她,其实她早就想恳求他赐她一杯水喝了,可是实在没有开口的勇气。想一想自己也真是悲惨呀,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还会忌惮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我又没说不可以。」尹于杰睇了她一眼,转身走出车库。
「欸,水……」
「跟我一起进屋喝啊,难道还要我端过来给妳吗?妳会不会想太多了?」
「是,对不起。」
爰羽夜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他往外走,盯着他挺直而倔强的背影,她忍不住在他背后悄悄月复诽。
真的,以后谁当他的后母……谁倒霉!
「车子全部擦完了?」
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正在猛灌白开水的爰羽夜差点呛死。
「咳、咳咳……」她咳嗽着努力顺过气,手摀着嘴转身面对已经换上居家休闲服的尹东琛,见他一副神清气爽、英姿朗飒的模样就忍不住有气。「我休息一下喝口水都不行吗?」
不能怪她口气冲,实在是因为情不自禁,他那么俊,她却这么邋遢狼狈,还有天理可言吗?
「没说不行,」他抿唇淡笑,「事实上,我正想叫人端一杯水过去给妳喝。」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等喝到他的水只怕她已经渴得变成人干了!爰羽夜只敢在心里嘀咕着,小嘴嘟了嘟,继续喝光最后一口开水,轻轻将杯子放在桌面上,美眸忍不住在气派豪华的客厅里打量。
虽然知道他很有钱,可是没想到他连居住的房子都这么叫人惊叹!
上一次开车载他回来,她也只是站在大门口没有踏进一步,后来还让这里的管家专程送她返回住所,今天正式走了进来,老天!这应该能称之为豪宅了吧。
只是,实在说不过去啊!
开跑车、住豪宅的人,却在北翼制药担任一个小小的品管课职员?
爰羽夜愈想愈感到混乱,只觉得正常的思考逻辑在他的身上完全行不通。这个谜样的神秘男人呵!
她怔忡的视线缓缓迎上他深邃炯亮的眼,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悸动。「我……我还是继续回去擦车好了。」
「等一下。」
「什么事?」
爰羽夜看着尹东琛走向自己,极其温柔地伸手替她拢顺微乱的发丝。「只是叫妳擦车子而已,妳怎么能够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白皙俊脸淡淡笑了,黑眸里的那一抹怜惜几乎攫去她的呼吸。「别这样……尹东琛,你儿子在这里。」
「儿子?!」一旁原本正在打电动的尹于杰抬起头左右望了望,接着转头注视尹东琛,「你哪来的儿子?」
爰羽夜好生惊讶,「不就是你吗?」
「我是他儿子?!」尹于杰看起来比她更震惊。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没多久,一名风姿绰约的时髦少妇拎着名牌Dior的袋子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凑在这儿干么?咦,这个女人是谁?」
爰羽夜直觉地倒退一步,脑海浮现六个字──尹东琛的前妻!
少妇随手将东西交给一旁的管家,「说话啊,怎么没人回答我?」
尹东琛耸耸肩,「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刺痛了爰羽夜的心,她默默握拳吸气,更加努力扯笑,就怕让人看穿她的深受打击。
「嘿,想不到你也会带朋友回家?」少妇睇了他一眼,接着昂起下颚对眼前这个看似小家碧玉的女子多瞧了几眼。
「妳好。」爰羽夜尽量自然的礼貌微笑。
「嗯,希望妳玩得开心。」时髦少妇随手挥了挥,转身招来管家交代起宵夜的菜单,「叫厨师动作快点,我饿了。」
见她一副熟练交办事物的模样,显然她在这个家里还有相当的权力和地位。
爰羽夜忍不住怯怯地瞟望尹东琛一眼,虽然之前尹于杰曾经在无意间透露他没有母亲,但是依照她的观察,她倒觉得他们不一定办离婚了,也许只是分房睡或是容易争执罢了。
也或许尹于杰是因为厌烦父母长时间吵架,所以才赌气的说他没有妈妈的吧!
一思及此,爰羽夜的脸忍不住低垂了下来,小手下意识地抚模自己的双唇。之前那三次的亲吻,果然不具任何意义吧!
突然间,屋里像是没有了她能吸取的空气似的,她顿时间只觉得呼吸沉窒了起来,她……她想离开了。「对不起,我──」
「喂,你这小子打什么电动啊?几点钟了,还不上床睡觉?」少妇忽然伸手用力拍打尹于杰的后脑勺。
他吃痛的皱起眉头,「姊,妳干么啦?」
「姊?!」
时髦少妇尹绣玫困惑地转头看她,「小姐,我教训我弟,妳那么惊讶干什么?」
「弟弟?!」
尹绣玫指着她,瞪视尹东琛,「喂,解释一下你朋友到底在干么好吗?她平常讲话就喜欢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尹东琛假借摩挲鼻子的动作遮掩嘴边的笑容,「妳放心,她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比较喜欢重复人家的话而已。」
爰羽夜震惊之际还有余力瞪他。真可恶,竟然趁机污蔑她!
「这样还不叫有毛病啊?」尹绣玫小声嘀咕,遂又开始和尹于杰抬杠争论十二岁的小孩究竟该不该在午夜十一点之前上床睡觉。
尹东琛缓缓走向她,那一双彷佛洞悉一切的兴味眼神,叫爰羽夜没来由的感到困窘难当,转开了视线、撇开了脸,就是提不起勇气看他。
他站在她的身旁,几乎贴在她胸前,轻声细语、口吻含笑。「误会了?」
「没有啊。」她尴尬的讷讷低语。
「妳误会了。」
她不语,硬是不承认。
他修长的手指突然伸起,拇指怜宠轻抚她的唇。「妳刚刚模着嘴唇,心里想到了什么?」
他看见自己刚才的每一个动作吗?她蓦地仰头凝视他。难道他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俊脸微微俯低凑近她的耳边,性感嘴角扬起的浅笑像是完全洞悉了她心头的困惑。「不用怀疑,我当然一直看着。」
「你故意误导我。」爰羽夜恼怒之余忍不住指控。
「我没有。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妳和郭佳琪一厢情愿的认定于杰是我儿子,我从来就没有点头承认过。」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啊!」
他无辜的撇撇嘴,「我不想破坏妳们推理的兴致。」
「你……好啊,你尽管笑我好了,反正我就是不聪明嘛!」
「那么,不聪明小姐,还有一件更劲爆的事情,不知道妳有没有兴趣知道?」
「什么?」爰羽夜戒备地看着他。
尹东琛笑睨她一眼,转头询问尹绣玫,「老姊,姊夫人呢?」
正在和尹于杰扯衣服打架的尹绣玫气喘吁吁的抬起头,「谁知道?只不过是把车子停进车库里而已,搞了十分钟还不进来。」
「叫我啊?是谁想念我呀?」
另一个语带戏谑的嗓音传了过来,爰羽夜转头一看,惊讶的伸手指向来人。
尹东琛凑在她耳边低语,闪着兴味的眸子紧紧盯住她细致粉女敕的侧脸,充分享受着她此刻的震惊神情。「身为北翼的员工,妳总该认得他是谁吧?」
「总、总经理?」
爰羽夜怔忡了几秒钟,蓦地转头不敢置信地凝睇尹东琛,「这么说,你是总经理的小舅子!」
老天爷啊,我不是告诉过您我没有什么冒险的精神,更不想扯入复杂的麻烦生活里吗?您是不是没有听见我的祈求啊?
「唉……」
拿着叉子一把叉进苹果片里,爰羽夜一边叹气一边轻咬。
「喂,妳够了没有啊?」坐在她身旁的郭佳琪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整个午餐时间就听见妳在那里咳声叹气的,水果色拉如果吃不饱就不要ㄍㄧㄥ了,去餐厅买便当回来吃嘛!」
爰羽夜无精打采的转头凝视好友大快朵颐的模样,又叹息。「好羡慕妳呀,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像妳一样没神经、没脑袋的过日子。」
郭佳琪差点被饭菜噎死。「妳、妳有没有搞错?居然拿我跟妳比?」甚至还说她没神经、没脑袋。天知道谁才是那个智能最低、做事最少根筋的人哦!
「唉,有些事妳不懂啦。」
「奇奇怪怪的,我才懒得懂呢!」郭佳琪啐了一声,继续吃饭。
爰羽夜垮下肩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叉着水果吃。
原来尹东琛和总经理是亲戚关系,而且更叫她震惊的是,朱子颂竟然是入赘尹家。
董事长尹介风应该就是尹东琛的父亲吧!不能怪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尹东琛和董事长的关系,在规模这么庞大的公司里都难免有同名同姓的人了,更何况他们只是同姓氏而已,再说,董事长因为年事已高,已经鲜少出现在公司走动,大部分都是由总经理在处理公司事务。
而最让她震惊的就是尹于杰了。
没想到尹东琛和尹绣玫、尹于杰是姊弟,老天,年龄相差这么多耶!
「于杰是我父亲跟第三任妻子生的,上了年纪还喜获麟儿,妳应该能想象当时我父亲洋洋得意的模样吧?」
爰羽夜还记得昨晚尹东琛开车送她回家时在车上说的话。
「那么于杰说他没有妈妈是……」
「是真的,我父亲又跟她离了婚,现在和那个长年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梅姊在一起。」
哇,好复杂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低垂着螓首暗暗咋舌。
「觉得复杂吗?其实也还好,见怪不怪了。」
她神情严肃、慎重其事的看着他,「我觉得你好像会看穿人心啊,我心里想的你都能马上知道。」
爰羽夜还记得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握着方向盘的尹东琛朗声笑得好不开怀,而她当然也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自己很不争气的因为他那王者般的豪气笑声而频频跳漏了心跳节拍。
既然身为董事长的儿子,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像朱子颂那样掌握核心大权,反而要隐瞒身分躲在品管课当一个小职员呢?
她当时曾问过他,他却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
「我不希望妳涉入太多。」
这句话堵住了她心里所有的疑问。
是的,她哪有资格过问这么多事情呢?这可是属于核心权力之间的秘密啊!她哪有资格……根本没这个资格……
「唉!佳琪,说真的,我好闷啊!」
郭佳琪咬着嘴里的卤排骨,没啥劲的睇了她一眼。「活该,谁叫妳要吃什么水果色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