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令刚肃着一张脸,怀里抱着释巧巧,走过街道,跨进客栈,沿路生人回避,没人敢靠近一步,因为他的神情实在太过恐怖了。
释巧巧连动都不敢乱动,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肚子已经不疼了,可她的心却还是七上八下,她知道,仇令刚要来个秋后算帐了。
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再为她盖上被子之后,仇令刚坐在床沿,一双眼冷冷的盯着她虽然涂了药,却仍显得红肿的脸颊,盯得愈久,眼底的冷残愈是明显,盯得她差点想干脆咬舌自尽了事。
「我说过不许离开客栈的。」想到她将自己置于什么样的危险中,他的脸色就更加陰沉。
哦,开始算帐了。她愧疚的不敢看他。
「大夫说,再迟一点,胎儿就不保了。」他又吐出一串冰珠。
她脸色一白,轻轻抚上月复部,她差点害死了孩子!
「我不是有心的……」她低喃着。
「我不该带你来的。」他脸色陰沉。
她一惊,他不要她了?嫌她烦了?嫌她累赘了?
「堡主,大夫说要让孕妇静养,情绪不可过度刺激。」冒着生命危险,佟羿桦道。
仇令刚看着她害怕的眼神以及苍白的脸色,沉痛的闭了闭眼。
「我不希望你怕我,可是……」冷淡的声音添进了一股沉痛,他深吸口气起身离开。
「堡主!」释巧巧不由自主的喊他。「你……要去哪里?」
「我想为了你好,我还是离开这里好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错愕地瞪着房门,那儿只站着佟羿桦,他被吩咐留下来保护她。
「终护卫……」释巧巧低喃。「我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一件很糟糕、很糟糕的事?」
佟羿桦叹了口气,在门槛坐下。「夫人,你还是好好的静养吧,有什么事,等到身体稳定下来之后再说。」
「可是……他走了?他丢下我,不要我了!」
「不是的。堡主是想让夫人静养,不想让夫人情绪太过激动才离开的,毕竟夫人似乎很怕堡主。」
「我没有很怕他,只有一点点怕而已啊!比较起来,我宁愿承受那一点点害怕,也不想忍受他不在的感觉……」
「夫人,这事……你要告诉堡主啊!」
「他走了,什么话都不想听我说,拍拍就走人了……他……根本是不要我了。」释巧巧哀怨地说。
「夫人,堡主不可能不要你的,你可知道那些伤了你的蒙古人下场?」
她摇头,她逃命都来不及了,哪会知道他们有何下场?
此刻瞧着佟护卫的表情,再想起堡主对「自己的东西」不许他人妄动的脾气,难不成那些人全死了?
「该不会……血流成河了吧?」释巧巧犹豫地问。想到那杜云娘也不知道说了哪句话碍到堡主的耳朵,头就差点被他给扭下来,那那些人不就更加凄惨了,凌迟吗?
「没有,一滴血都没流。」佟羿桦表情诡异。
她虽然讶异,不过也松了口气,没流血……
「堡主只是将那些人断骨错筋,一辈子瘫着,忍受剧烈的痛苦,就连想自杀也动不了,除非有人好心的杀了他。」他告诉她。
她惊愕地张着嘴,接着恐惧地吞了口口水──断骨错筋?!
「堡主是很爱夫人的。」末了,他肯定的道。
爱她?「佟护卫,你可能搞错了,堡主怎么可能……爱我呢?」
「那么堡主一怒为红颜为的又是什么?」他几乎想叹息了,面对这么迟钝的夫人,他忍不住开始同情起堡主了。
「那是因为堡主对自己的东西很保护的关系啊!换成是堡里的其它人被欺负,我相信堡主也会生气的。」
「可是绝对不会这么失去理智。」佟羿桦咕哝。可怜的堡主啊!「难道夫人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释巧巧毫不犹豫地说。「他老是冷冰冰的看着我,冷冰冰的对我说话,冷冰冰的命令我这个、警告我那个,再威胁我这个、恐吓我那个,这种情形可以称得上爱?抱歉,我一点都不觉得。」
他无奈的摇头,「堡主的性情本就如此,可夫人,难道你没感觉到堡主对你特别纵容吗?」
「完全没有感觉。」她回答的不假思索。他哪有对他特别纵容了?老是威胁恐吓她叫纵容?她反倒觉得他限制她很多咧!
他翻了个白眼。「夫人,不管你做了多无礼的事,说了多无礼的话,堡主从没伤害过你,不是吗?」光是这点就可以列为奇迹了啊!
「他是没伤害过我,可是那是因为我没有做出什么会让他伤害我的事啊!」
「天啊!我没辙了。」佟羿桦仰天长叹,无奈的咕哝着。
算了,这种事还是留给堡主自己解决,他现在只要负责想办法解除堡主的冰风暴,不要让他们一伙人受池鱼之殃就行了。
「夫人,你刚刚说希望堡主陪你,是吗?」
「我是这么说过啦!可是他……可能已经不在乎了吧!」她哀怨的一叹。
「夫人,-就好好的休息,睡一觉,我保证你一睁开眼,堡主就陪在你身边了。」
「真的?」挺怀疑的耶!
「请相信我一次。」
「那……我就睡一下。」释巧巧其实也非常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着了。
佟羿桦就坐在门槛上没有任何动作,好一会儿,确定床上的人已经熟睡了之后,他才站起身。
「堡主,你应该已经听到了吧!夫人比我们知道的还要迟钝呢,所以堡主就多点耐心吧!属下把这里交给堡主了。」
他对着空气恭敬的说,然后便转身离开这个小院落,到前头去找久违的二堡主聊天了。
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良久,仇令刚从暗处现身,静静的走进房里,关上房门。
她足足睡了十六个时辰才幽幽的醒转。
甫睁开眼,立即看见一张布满胡髭的脸,她猛地倒怞了一口气,才发现是仇令刚。
「堡……堡主?」她吞了口口水,惊愕地瞪着他。
仇令刚审视着她惊慌的表情,她还是怕他。
「-睡了很久。」
她一楞,「堡主……一直陪着我吗?」
「嗯。」冷冷的应声,他起身到桌旁端来一碗热粥。「醒了正好,喝碗粥填填肚子,等一下好吃药。」
尚未从一直陪着她的惊讶中回神,又看见他竟然拿起汤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之后送到她嘴边。
「张嘴。」见她发楞,仇令刚蹙眉冷冷的命令。
下意识的服从命令,她张嘴咽下那口粥。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解决掉那碗粥之后,仇令刚端着空碗走到门边,打开门,将空碗交给守在门外的佟羿桦,然后接过范振杉得知释巧巧醒过来时赶紧去厨房端过来的药,关上门走回床前。
「把药喝了。」又是一句冷冰冰的命令。
乖乖的接过药,她咕噜咕噜的喝下。
接过空碗,这回他没有离开床边,直接用内力震开房门,将碗丢了出去,也不管外头的人来不来得及接住,然后又施内力将房门关上。
「哇!好厉害喔!」释巧巧赞叹,钦佩极了。如果她也能有这等功力,在搭配上自己天生的神力,不就所向无敌了?!
仇令刚眼底因她的赞美闪过一丝不自在,脸上却依然一片冰冷。
「堡主,我睡多久了?」
「十六个时辰。」
「耶!那么久?」她猪啊,竟然可以睡那么久。
沉默。
偷偷觑他一眼,还真如佟护卫说的,她一睁眼,就会看到堡主陪着她……
「堡主,你该不会都没睡觉吧?」瞧他眼睛布满红丝,言定许久没阖眼了。
一直盯着她的冷眼此时撇开了。
「我有睡。」声音冷硬。
说谎。
她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心里甜蜜蜜的,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堡主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啊?
「肚子有不舒服吗?」他问。
她摇头。
「很好。」他冷冷的望着她。「你应该记得当初的条件吧!不准乱跑。」
释巧巧一楞,经过这一连串的灾难,她压根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什么爱她嘛?她还冀望他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她呢,结果她才刚舒服一点,他就准备开始算帐了。
「你该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吧?」他仍旧陰沉的瞪着她。
「没有,当然没忘,不准乱跑、不准离开你身边嘛!没忘没忘。」就算忘了,现在也已经牢牢的记在脑子里了。「可是,我不记得堡主有说,违反条件的话会怎样,对吧?」
「你还敢提?!」他冷喝。
她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
瞪着她好一会儿,最后,他只是长长一叹。「算了,-也受了罪,我就不追究了。」
耶?这么好?
「没事了,你睡吧!」
咦?还睡?她刚刚才醒来耶!
瞅向他,一看见他布满红丝的眼,她忍不住开口,「堡主,你可以……陪我睡吗?」
仇令刚略带讶异的望着她。
「大夫说你胎气还不稳定,所以不能有太激烈的动作。」
她红了脸。「堡主,我说的睡觉就是只闭上眼睛去和周公下棋的睡觉,没有其它延伸的意思了,懂吗?」
他又望着她好一会儿,看不出来他冷凝的脸色下到底有什么想法,不过莫名的,从他的眼中,感觉得到他有一种类似尴尬的情绪。
她微微一笑,「可以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弯身月兑下鞋袜,爬上床,在她身旁躺下,连人带被的将她揽进怀里。
她这么说,是为了想让他睡一觉,否则已经睡了十六个时辰的她怎么可能还想睡呢!
她根本一点也不困。
半晌──
仇令刚低头望着怀中又沉沉睡去的人,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疼宠的笑,然后他也闭上眼睛,睡了。
房间的门轻轻的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颗黑色的头颅悄悄的探了进来。
「巧巧姊姊?」梅灵心轻声唤着。
在更衣的释巧巧一听,匆匆的绑好衣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灵心,是你啊!进来坐啊。」她招呼道。
「那个……师伯不在吗?」她先问。
「你说堡主──他不在,说要到市场去买辆马车,还要改装,不过佟护卫在,只是不知道他躲在哪里罢了。」释巧巧耸肩。
「喔!」她这才安下心,走了进去。「巧巧姊姊,你们要回中原了,对不对?」
「是啊,大夫说可以做长途旅行了。」释巧巧疑惑地望着她,「怎么?灵心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也不知道呢。」她一向开朗的脸显得有点黯然。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释巧巧担忧地问。
「巧巧姊姊……」梅灵心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巧巧姊姊,如果说……你很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好象也喜欢你,可是你却知道你们两个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那……你会为了那个人而离乡背井吗?」
释巧巧立即知道她为何有次一问,微微一笑,「首先,我会先搞清楚,为什么两个人不可能有结果。」
「那是因为如果两人在一起,就是……乱轮……」梅灵心垂下头,嗫嚅地道。
释巧巧一楞,她说……乱轮?!
她以为灵心说的人是二堡主,可……难道她想错了,她喜欢的不是二堡主,而是与她有密切关系的近亲?!
「灵心,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二堡主。」
梅灵心一赧,知道没能瞒过,只好坦白承认。
「我是喜欢他啊!可这也是问题所在,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道你可以和父亲成亲吗?所以说我和师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可是,师父又要我和他回中原去,我每天看着他,我会很痛苦的。」
释巧巧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咧,吓了我一跳。」
「巧巧姊姊,难道这样还不够严重吗?」她撅着嘴。
「当然不严重,一点也不严重。」释巧巧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
「因为这问题很好解决啊,你们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对吧!现在他只是你的师父,你呢,只要背叛师门,这个关系就没啦!」
「背叛师门?」
「对啊,很简单的。」
「可是……我想学五行八卦啊!」
「想学又何必一定要拜师呢?以后你们成亲,你是他的妻子,也可以要他教你嘛!像我,也想要堡主教我功夫呢!堡主的功夫那么好,不多学一点不是很可惜?」
「这样啊……」梅灵心沉吟。「真的可以这样吗?你们中原那里不会有很多礼教规范吗?」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仇家堡可没那些东西。」
「我懂了,好吧!」她作下决定。
「太好了,二堡主肯定会很高兴的。」
「巧巧姊姊,你真的要和师伯学功夫吗?」
「不要叫师伯了,你都要背叛师门了,还是早改口吧。」释巧巧提醒她。「我是要学啊!不过还没跟堡主提就是了。」
「可是……你不是有身孕了吗?」
「笨,我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学啊!」她轻笑,她才不会拿孩子冒险咧!
「学功夫很累喔!」
「可是学功夫可以强身,也可以自保,如果我有武功,这回的事件也不至于这么凄惨,是吧!」
「说的也是。」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更何况……」
「怎样?」
「堡主愿不愿意教我还是个大问题呢!」很难吗?唉!肯定很难。
隔天,返回仇家堡的途中,马车上。
仇令刚舍弃马匹,和释巧巧同坐马车中。
「你想学武功?」仇令刚突然问。
她一楞,想到可能是灵心或者是那时候隐身在暗处的佟护卫告诉他的。
「对。」点点头,她勇敢的说。
「学武很累。」他冷声道。
就知道他不可能教她的。
「我不怕累。」
「学武必须持之以恒,一旦学了之后,再累再苦都不能后悔。」
「我不会后悔。」
「如果你真的学了,我可不准你半途放弃。」
「我说了我不会……咦?堡主愿意教我?!」她惊愕地问。
「你不是要跟我学吗?」他冷哼。
她笑了,「对,我要跟堡主学。」
「那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开始学。我警告你,你如果喊累的话,我可不饶你。」
「不会,谢谢堡主。」
原来……让他答应一点也不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