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欧航空的联谊会,在一家知名PUB举办。
裴聿海实在对这类场合兴趣缺缺,但不讳言今天的联谊有想让他出席的诱因,所以他来了,只不过是在刘祥死缠活缠下答应露个面,因此迟了两个多小时。
快结束才出现,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他原本可只答应“坐抬”五分钟。
推开PUB大门进入,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昏暗的灯光,令他不太舒服,不过他还是忍住,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座位。
这里不像餐厅,可以按桌号一个葡萄一个坑地找,等他绕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在洗手间附近。
“妈的,究竟窝到哪里去了?再找不到我就走。”
在嘈杂的空间里,打电话找人只是浪费时间,他原本打算再找一次,却发现洗手间的角落有几个人在拉拉扯扯。
习惯夜航的锐目一瞄,立刻瞧出被夹在中间拚命挣扎的是一个纤瘦的女性,而另外三个男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她拉来扯去的。
冷哼一声,裴聿海不想管这种闲事,心想等会见到服务生时提醒一声就好。然而头顶的霓虹灯一闪,恰恰好照到那女人的面孔,即使只是一秒,也马上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是沈语茗,那小菜鸟。
这下再无犹豫,他大步走向那方,一把挥开对她动手动脚男人,她立刻缩到墙角,好像混身无力似的。
联谊联成这样?裴聿海不禁火大,索性把气全出在这几个男人身上。反正音乐声大,没人会注意到这里,他一拳一个,才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就倒地了。
“你……”剩下一个男人早就吓破胆了,硬拉起地上的朋友就逃之夭夭,连狠话都不敢撂下一句。
“没用的傢伙!”他潇洒地一转头,将墙角的人儿拉起,揽到身边,却闻到她一身酒气。
“该死的你到底喝了多少?”裴聿海正想对这支小醉鸡开骂,想不到她先声夺人,失控地尖叫起来。
“我不要跟你们去……走开!”纤手还一直往他胸膛推。
“小菜鸟!冷静一点!我是裴聿海。”他抓住她的双臂,定住她激动的动作。
“裴……聿海?”这个名字像颗镇静剂,她停下来了,睁大醉眼看清楚,忽然嘴一扁,玉手在他毫无防备时环上他的颈项。“呜……裴聿海,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呜呜呜,我等了你好久……”
裴聿海眼睛一亮,“你等了我很久……”
“嗯。”她含泪用力地点了下头。酒醉的她,根本就是有话直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结果人家来上个厕所,就被那群人缠上了,好可怕喔,呜……”
“谁叫你不会喝还喝一堆!”他像上回一样,轻轻给了她一记爆栗。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想到这里更委屈了,眼泪撲簌簌地落下,还擦在他肩头上,一点都没有之前怕他的样子。“我根本不想来,但学姐说……说你会来,我才跟着来的,结果你都不出现,呜呜……”
“我不出现你就能喝这么多吗?”食指弯曲本想再落下一记,再搭配习惯的大吼,但看她哭得淅沥哗啦,所有音量只能藏在肚子里,举得高高的手也终究没有落下,只能没好气地拢到她背后,像哄小孩般轻拍。
结果他的安慰只是让她哭得更委屈,小手仍是紧紧环着,像怕他跑掉似的。
“是亚贞学姐他们一直叫我喝,我不想喝就说我不给面子,我根本不想喝也不想来,她们好讨厌,在训练时也一直欺负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有吗?”
她说到后来几乎是低吼,他细察她的眸,终于确定这妮子彻底地醉了。就他的印象,她属于温顺没脾气那型的人,真的受了委屈才不敢说,现在居然敢扑到他怀里哭叫,什么该讲、不该讲的通通讲出来。
老实说这样的她,还挺可爱的,而被她当成靠山的感觉,很爽。
“为什么大家都要强迫我?我不想当空服员了……呃!”打了一个酒嗝,她突然没了声音,把他温热的胸膛当成大枕头似的,头一歪居然睡着了。
裴聿海傻眼地看着她发泄完就帅气地挂了,把所有的麻烦留给他。
反正被她这么一闹,他也不想去找其他人了,有什么帐下星期上班时再和他们算,现在先把这支小醉鸡送回家才比较实在。
“小菜鸟,”他将她拉开些,拍拍她粉女敕的颊,“醒醒,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沈语茗没有反应,他再使了些力,这下醉倒的小菜鸟醒了,却是又强搂上他,有些凶的娇嗔,“我不是小菜鸟,我叫沈语茗!”
“好,沈语茗,你家住哪里?”他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挺有耐心的,要是换个人,不被他吼死才怪。
“我家住……”就在她快说出关键字时,睡神再度上身,螓首叩地往他胸前一靠,再次昏睡。
这次彻彻底底地阵亡,裴聿海怎么叫都没反应,他相信自己就算把她扔进大海里,她大概也会排忧解难着瞧石继续睡下去。
无奈地摇头,他扶着她的腰走出嘈杂的PUB,边走还边撂下一点威协也没有的话,“这么能睡,一点也不怕被我吃了,丢回办公室算了……”
“不要!我不要回办公室!我讨厌那个地方!我讨厌当空服员!”原以为熟睡的她,突然睁眼大叫,而后把他抱得更紧,呜呜咽咽的撒娇,“裴建海,你不可以丢下人家……”
该交代的交代完,脸一垂,再度睡倒。
酷脸微微怞搐,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过她在酩酊之中还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并全心依赖着他,这情形不免令他龙心大悦。
既然不知她家地址,又不能把烂醉的她塞回公司,那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
沈语茗睁开小眸,首先感受到的是脑际传来的阵阵痛楚。
待痛楚稍微舒缓,她才有余力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一个陌生的房间,干干净净,采光良好,配色是深蓝与白,最醒目的装饰品,则是满满一整个书柜的飞机模型。
那是……她支着额,走到书柜边看清楚,果然是泛欧航空历来各式飞机的模型同,做得维妙维肖,还可以从飞机正面看到驾驶座里的机器。
“哇,好像真的!可这是哪里啊?”照理说,一觉醒来身在一个陌生环境,一般人应该会惊慌失措,但这个房间稳重的颜色与装满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所以她一点也不怕,还有余力四周打量。
“这是我家!”裴聿海表情难解地倚在门边,看着她的眼隐含薄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家?沈语茗心一惊,迅速回头无辜地盯着他。她只记得被学姐们灌了好多的酒,因为不想再喝了,只好尿遁,结果一出来就被一群混混堵个正着,接着,就看到他了……
难道是她醉倒了,他不知道要把她丢到哪里去,只好带回家吗?
由于以往从没有酒醉的经验,她不知道自己醉后究竟是什么样子。听说有人喝醉了还会发酒疯打了,说不定她昨天造成了他好大的困扰?
思绪至此,她她只能愧疚地问道:“我昨天喝醉了,做过什么事全忘了,请问我造成你的麻烦了吗?”
裴聿海详细地、坏心地说明着,“你昨天说,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参加联谊,又等了我好久。”
不知道他加油添醋的沈语茗倒怞一口气,宿醉的脸蛋儿由白转红,因为他确实说中了部分事实。
“你还紧抱着我不放,哭着叫我别丢下你,害我一边顾着你,一边还要打发那群缠着你的人……”刻意柔柔臂膀,好像真的被打伤似的。
这令羞赧不已的人儿又增添了几许愧疚,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
“最后我要送你回办公室,你却吵着要跟我回家,一副孟姜女非把长城哭倒的样子,我只好把床贡献出来。”幸好他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否则今天他也会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害我睡了一夜沙发,这就是你给我这个暗恋对象兼救美英雄的回报?”
他越是好整以暇,她就越不自在,不安地扭动了体,声如蚊蚋地道:“那个我要怎么样?我……我不知道可以回报什么,要不我做早餐给你吃?”
听到她要做早餐,裴聿海眉毛一挑。这小女人甜点做得那么好吃,早餐应该也很不赖,加上她完全没否认对他的暗恋情愫,他不禁心旷神怡起来,今天就让她服务这么一回好了。
“给你一个小时。”他做了一个手势,酷极的转身回客厅看报。
沈语茗抓准了这一小时,先花一半时间将自己从头到脚梳洗了一遍,穿上他贡献的一套超大运动服,得在手脚打好几摺。然后,她手脚俐落地煮好早餐,端到餐桌上时,恰恰好六十分钟,菜还冒着热气。
“我做好了,因为时间有限,我只简单弄了几样清粥小菜……”她嗫嚅着,只要想到他知道了她的心事,心里的害羞和惭愧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
清粥小菜?裴聿海以为时间这么短,她能做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想不到桌上几道小菜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引得他月复中馋虫大动。
不经意地往她的方向一瞥,他差点忍俊不住笑出。穿着他的运动服的她,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裤头还用他的领带绑着,红着脸频频的偷瞄他,被逮个正着后,就低下头不停地绞着手,可爱到了极点。
“咳!你也一起来吃吧,别把自己搞得像古代的小婢女。”硬憋住笑,他可没有当大老爷的习惯。
两人落坐后,久违的传统美食令他胃口大开,筷子一动就停不了。
等到肚子约填满八分饱时,他缓缓地问道:“昨天的联谊,亚贞她们又为难你了是吗?”
“学姐们只是……只是想让我见见世面,又说要教我如何与人交际,我才会多喝了几杯。”
果然,清醒生的沈语茗马上又缩回那支什么都憋在肚子里的小菜鸟,明明被灌酒,还能替那群女人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
“昨天明明有人抱怨不想喝,还不断哭诉是被强迫的。”而事后那群联谊的人竟也让她单独离座,害她遇上不良份子纠缠,若是真发生了什么,那将是多大的遗憾?
至少他就不会饶了那些人,他放话要罩的人,竟然敢私底下这样玩,她们大概是过得太舒适了。
“我……我有那样说吗?”现在装傻是否还来得及?沈语茗腼腆地干笑。“那我还说了什么?”反正已经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他说昨天她大跳月兑衣舞,她也会努力勇敢接受。
“你昨天还说,你讨厌办公室,讨厌当空服员。”这可就是他很感兴趣的地方了,空服员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多少人羡慕,她居然讨厌?“既然讨厌,当初又何必来考?”
“我、我一开始是陪朋友报名的,原本就不认为自己会被选上。”她轻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朋友落选,我居然录取了,害那个朋友之后跟我绝交。一开始我以为,既然录取了就好好的做,结果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似乎都没办法让别人满意。”
原本想教训她要尊重自己的工作,但一听到她尽力后仍被嫌弃,再想到她似乎当选过什么最佳空服员,即使他知道她会被嫌弃是因为学姐们刻意的排挤欺负,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那你本来想做什么?”他好奇这样娇弱的人儿,会有什么志向。
“我很想做个糕点师傅。”说到自己的梦想,沈语茗双眼都发光了,“我想让大家吃到我做的点心,喝到我泡的咖啡。”倏地,她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来。“可惜我做了好几次拿到公司,亚贞学姐她们试吃后都说很难吃,所以我也没什么信心继续做。”
裴聿海撇撇嘴,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不喜欢吃,那群人还会试吃好几次吗?肯定是她之后不敢再送,反而触怒了那群口不对心的女人吧?
“你做的东西,还可以。”他满足地放下空空如也的碗,算是夸赞。
她欣喜地追问:“真的?那甜点呢?好吃吗?”
裴聿海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基于试验样本太少,恕我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一周后,裴聿海再次进办公室,又被同一个清洁阿姨叫住。
看着清洁阿姨暧昧笑着递上纸袋,他险些失笑,只能故作正经地接过手。然而要开门进办公室前,眼尾突然瞄到清洁阿姨悄悄地向转秀比了个OK的手势,仿佛在向谁传递讯息,他当下便心里有数了。
于是,进了办公室后,他刻意将门留了一个缝不关上,还大摇大摆地坐上那道门缝可以直接窥探的位子。
耐心地等了五分钟,一道人影悄悄地移动到门缝边,裴聿海知道自己可以开始品尝纸袋里的东西了。
一启袋,两种不同的糕点便映入眼廉,同样加上一杯热腾腾咖啡。他即使想风卷残云地将糕点吞吃入月复,但为了日后仍有蛋糕可吃,也不得不面无表情地装模作样。
大手拿起第一个水果塔,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而后状似犹豫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水果自然的甜味和底层的女乃油酱成功地融合在一起,若在平时,这东西他一眨眼就可以吞下。
“嗯,水果有点酸,女乃油酱又太甜……”可是他说出的话,跟心里真正的感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他这句话,外头的人影动了一下,他也敏感地捕捉到了。
把笑憋在心时在,他先放下水果塔,又拿出黑森林蛋糕,才放到嘴边,浓郁的巧克力和酒釀樱桃香味便扑鼻而来。
又尝了一口,他压抑着将一整块蛋糕大口送进嘴里的冲动,淡淡地批评,“好干的蛋糕,一点都不湿润……”
外头的人影这次是彻底僵住,门缝也无声地被推大了一点。
最后是咖啡,裴聿海先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才缓缓喝下一口,眼中几乎要写上“幸福”两个字。
可是他的好心肠并没有用在这上头,正确的说,他根本没有好心肠。
“哇啊,这简直是苦茶嘛!还是酸掉的苦茶,又涩又苦……”
“怎么可能!”外头的人终于忍不住,大力地推开门,不依地道:“我自己也喝了,一点都不会苦!而且水果塔中水果和酱的甜度我有特别注意;黑森林蛋糕我更有信心,都做了几百次了,蛋糕应该不会干的。”
“小菜鸟,”裴聿海好整以暇地望着忘我冲进办公室的沈语茗,“偷听也就算了,你好像忘了敲门?”
“对不起!”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礼,她尴尬地退了一步,纤手象徵性地敲了敲门,但似乎为时已晚。
他简直啼笑皆非。“你在外头偷听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蛋糕的反应。”她嗫嚅着,既紧张又沮丧。
“而你闯进来,只是为了和我解释这些蛋糕没有失败?”
“我自己有试吃,而且也很有自信,可是……”说到这里,她又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真有那么难吃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他逗着她,乐此不疲。
咬着下唇挣扎了许久,最后她硬着头回答,“实话!”
“那么,若我说了实话,以后还会有蛋糕吃吗?”他一步步诱她入洞。
“我、我会一直做到你满意为止。”若让不喜欢吃她糕点的人都变,那将是多大的成功啊!
“很好,我老实地告诉你,我不满意。”他恶意地笑看她表情瞬间垮下,却又在他下一句话时,变为呆滞。“因为太好吃了,不过份量太少,所以我不满意。”
“啊?”沈语茗歪着头,好一会儿才消化他说的话,惊喜的笑容一丝丝地慢慢跑到脸上,“所以你喜欢吃?”
“喜欢。”他毫不掩饰。“如果以后每杯咖啡的糖减半,再把女乃量加倍,那就更完美了。”
沈语茗默默记下他的喜好,刚才他批评的话,差点害她信心崩盘。“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得好像很难吃……”
“谁叫某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办公室外?这是给你的教训。”老实地把自己的坏心眼全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沈语茗简直为之傻眼,想辩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算了,你喜欢就好。”
她还真是没脾气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裴聿海翻个白眼。“我那样整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你喜欢我的糕点,我高兴都来不及。”的确,蛋糕好不好吃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相比起来被恶整一顿根本不算什么。“那我下次再做给亚贞学姐她们吃,应该会得到比较好的评价吧?”
“拿给她们不如拿去喂猪,还是我吃比较实际。”话声一顿,这不是把自己比喻成猪了吗?裴聿海连忙改口,“我是说,不用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你说过会继续做给我吃的,可别耍赖。”
这次沈语茗听出了他的语病,捂着嘴窃笑,“不会的,只要你想吃,我就做给你吃。”
“很好。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令人便宜,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算是交换以后的蛋糕。”
“不用了……”有人当她的白老鼠,她可求之不得。不过瞧他一听到她拒绝便板起了脸,她直接见风转舵,“要不这样好了,以后你若再见到我被欺负,就一定要来帮我,可以吗?”
裴聿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上下打量她,又瞄了眼纸袋里剩下的美味糕点,语带深意地道:“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么闲,天天在帮你围事,我要再看到你被别人欺负一次,就是上天注定,该我的我就收归已有了,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她一脸茫然。
“等你再被英雄救美一次,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说得玄之又玄,沈语茗自认并不笨,但却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搞不清他的意思。此时他性格的脸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似乎连她一併迷了去,芳心狂跳之余,脑子却是更混乱了。
从那天之后,裴聿海便成为沈语茗御用的试吃员。
由于他行踪很固定,她便抓紧了他排班的日子,偶尔送上几块好吃的蛋糕让他解馋。原本的媒介清洁阿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总会邀请她进办公室,一边闲聊一边吃蛋糕,算是在上机前补充元气。而他也会给她一些试吃的感想,或许不是很专业,但直率的表达方式反而让她获益非浅,蛋糕越做越好吃。
接触多了,自然会比较了解,她因此知道了他没有父母,上回替他做早餐时,也对他家厨房的空虚留下很深的印象。于是某次,她试着做了一个家常菜的便当,想不到大获好评,之后一有空她就替他加菜,两人带些暧昧的友谊便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默默进行。
所以,沈语茗总是期待着没有排班的时候,能再好好地研发新菜单,填满那位试吃者的胃。今天她刚从法兰克福飞回台湾,正在休息室里思考着先回家休息两天,隔天再清炖一锅牛肉,恰好可以赶上裴聿海要飞英国的PE037航班。
然而想归想,当累极的她正要收拾好东西回家时,附近的空服员们扰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好像某位空姐临时出了什么事。
“什么?佩宜出车祸没办法上大后天的班?那要找谁来代?”
“我几天之后要飞巴黎,不可能。”
“我刚回来,想休假了,也别找我。”
“那就……”
休息室里几位空服员不怀好意地望向沙发上的沈语茗,后者瞠大了眼,马上知道她们在暗示什么。
打从裴聿海放话罩她,她已经甚少面对学姐们“直接”的欺负了,加上上回她联谊到一半消失,一个人陷入危机没人帮忙,裴聿海火大打电话通知丽芬姐,那群带头起哄的学姐听说被电得很惨,再也不敢随便带她“出场”,她因此清闲许多。
想不到这次麻烦还是找上她。
“我……我也刚从法兰克福回来,都还没回家。”沈语茗当下拒绝,有时候也要自力救济一下,总不能什么小事都得靠别人替她解决。
不过可能是说话力道太弱,长得又没说服力,那群空姐摆明了就是吃定她。
“那不正好?行李箱整理起来也不会那么麻烦。”
“上头要我们自己找出代班人选,要不然他们就要自己排了,届时被选上那个人若知道是你拒绝才轮到她,一定会恨你。”
“也不请你代一次班,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以后等你没办法上机,看谁要帮你!”
“可是我时差都还没恢复过来,怕执勤时会精神不佳。”她难以置信这群人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瞧沈语茗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某位空服员拿出撒出锏。
“听说你最近得罪不少学姐?告诉你,虽然考继是座舱长打的,但人际关系也在考绩的一环,带你的学姐若不爽你,告你一状,你今年的考绩肯定很难看。”
沈语茗本想辩称座舱长应不是那么不讲理,但空服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拒绝的心意产生了动摇。
“你代班的PE037航班,许多空服员可是抢着想排班进去,这次是给你一个好机会学习!”
“PE307?是飞英国的航班吗?”她心里一动,那不就是裴聿海驾驶的班机?
“是啊,所以你就算时差没调过来,除了今明可以回家睡两天,之后飞到轮敦会停留一周,你还可以继续睡,怎么样?”
在轮敦停留一周,沈语茗没考虑太久,如果是别的航班,她一定会力争到底,但这一次,她却有不同的决定。
“好,我帮忙代班!”
“裴大机师,怎么?你心情不好?”
起飞前,刘祥和裴聿海一起走向机舱,纳闷着前一阵子明明上飞机都心情不错的男人,今天怎么一直臭着脸。
“没什么。”裴聿海不打算解释。他等了两天,该送到他办公室的蛋糕或便当却没有出现,更重要的是,因为沈语茗飞去法兰克福,他已经两星期没见到她了,害他满月复的期待化为怨气,后来随便拿来填肚子的三明治都味同嚼蜡,眼中每一个看见的人,都面目狰狞。
“你知道吗?你看起来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难道……”
“闭上你的嘴!”
沈语茗也不是他的谁,没有绝对的义务要照顾他的肚子,即使她从今天开始人间蒸发,他又能怎么办?
思绪于此,心情变得更恶劣了。
就这样,裴聿海上了飞机,却在集合机组员做任务分配时,看到令他意外的人儿。
这女人不刚从法兰克福回来?怎么又上了他的飞机待班?
忍着满肚子的疑惑,飞机飞到了轮敦希斯罗机场,等他来到机组员住的旅馆,把行李整理一下,再冲了一个澡,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错过晚餐时间,胃里虽空空如也,他却连动动手指叫饭店服务的兴致都没有。
被那女人的家常菜养刁了,一想到英国这里出了名难吃的食物,他就倒足胃口。
何况,他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她。
才考虑着该不该去找人,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他纳闷地找开门,竟看到他等了好几天的女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门前。
“你……正好我有事问你,今天怎么会飞我的班?”他忍不住伸出手模模她的脸——热的,触感不错,可见这一切是真的。
“我今天替人代班。”晚上来敲男人的门,沈语茗原有些别扭,却莫名其妙地被模了一把,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当他大手拿开时,感到有些空虚。
“你不是前两天刚下法兰克福的机组?”他突然皱起眉。
“是啊,可是你的组员佩宜出车祸,又找不到其他人代班,当时我正在休息室里,所以她们就要我……”
“笨蛋!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他怒吼一声,一手将她拉进房里,按在沙发上坐下,“她们又是怎样威协你的?”
“她们……她们没有威协我。”因为他的脸一下变得像包公一样黑,令她有些错愕,不过他爱吼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知道他只是替她不平,因此不但不怕他,反而心里有些甜甜的。“上面的人说若我们自己找不出人代班,就要自己排了,恰好我那时候在休息室里,她们就问我的意愿。”
“那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那群在休假的空服员呢?其他没班的人呢?”瞧她说得那么平和还面带微笑,他就忍不住咆哮,难道她不知道他多么心疼她眼眶下微微的黑影吗?
“那时候太临时了,找不到其他人。”
“所以你救火员当习惯了?”她居然还帮她们找藉口,他简直快昏倒。“你常常这么被无理地要求代班?”
“只是偶尔啦,而且不是只有我啊,我们同一批进来的新人几乎都代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班。因为每次我都是待在休息室里被她们看到,下次我跑快一点,她们找不到我的话,应该就不会叫我了。”她很乐观的想。
“你简直傻到无可救药了!”他听得越来越火大,“你不在场的话,她们直接推到你头上不是更快?你难道不会捍卫一下自己的权利吗?”
“不太合理的话,我还是会拒绝啊。”
“你会拒绝?看你那副软绵绵的样子,会拒绝个头!”他压根就不相信她能用多强硬的手段拒绝。“你那么行的话,说一句‘你他妈的给我听清楚了’。”
“……”怎么可能。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就知道,连句狠话都不会撂,还期望你反击?”看来他主动出马替她骂人还快一点。
“这一次不一样,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答应的,真的没有人胁迫我。”她试着努力解释,而且她睡了好长的觉才来代班,虽然有些累,但还能应付得来。
“你这笨蛋干么答应?”他真想摇醒她。
“因为……因为我不小心听到了这架航班是你驾驶的,所以,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小脸上漾起苹果般的绯红,她说得有些忸怩。“你不要那么大声,我好久没睡了,头有点晕呢!”
“你……你简直是……”他简直好气又好笑,但声量确实缩减了许多,大手也抚上她的太阳袕。“这样有好一些吗?”
“有,谢谢。”在他大手轻柔的按摩下,她几乎要发出舒服的低吟,直觉便靠上他的胸膛。
这个动作是这么自然,好像他温热的怀抱是替她专属打造的一般,而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她半搂着,似乎这女人天生就该待在他怀里。
“可以了,谢谢。”怕他手疼,她昂起头娇憨地道谢,却人他低头的脸对个正着,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徐缓的呼吸。
两唇不受控制地像磁石般渐渐贴近,就在几乎要碰触到时,沈语茗的大腿被烫了一下,令她娇躯一缩,而她的惊呼,也打破了两人间魔法般的暧昧氛围。
“怎么了?”裴聿海有些懊恼,到嘴的鸭子飞了,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渴望她。
“我被保温壶烫到了。”她想起自己带来了这壶东西,连忙举至他面前,把自己小脸都挡住,掩饰一下脸红心跳的状态。“差点忘了,我来找你是要把这个拿给你。”
“这是?”他将东西接过,不解地看着。
“这是清炖牛肉,我跟餐厅借压力锅炖的喔,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样,直接拿到我办公室,反而到英国才煮?”害他等了好久,最后失望地上飞机。
“因为我睡过头了,你知道的,人家很累嘛。”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肉类又不能带进英国,所以我只好到再买材料,反正英国食物出了名的难吃,再怎么样这壶牛肉应该会较合你胃口。”
“你说得没错。”因她的贴心,他终于笑了开,心中的某种情愫,也让他暗自决定了一件事。
“我上回说过,再让我看到你被欺负一次,我就收归已有了,你记得吗?”
“嗯。”她点点头,跟着纳闷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他的唇猛地吞噬了她的。
这个吻来得又狂又猛,让柔弱的她无法招架,只觉得脑海里发晕、发烫,由骨子里泛出一种令人受不住的酥麻与刺激感。
不知过了多久,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才打散了这对爱情鸟,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角带着一抹餍足的笑。
“记得这个时间,十二点钟,是我们交往开始的时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裴聿海的女朋友,而你们这么久以来不合理的代班情形,我会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