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韩修终于勉力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里呢?锦帐高挂,瑞香暗送,是处布置得极为精致的小间。感觉身体和床铺都在微微地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可是什么船的舱中竟能布置得如此豪华舒适呢?莫不是——,韩修心中一凛,难道自己又被高丽王手下之人俘获不成?!方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动弹不得。移目向身上看去,又发现身上的衣物早被换了个干净,顿时脑子里轰然作响,难道自己昏迷之时已被轻薄了?但转念一想,高丽王已被自己刺中,纵然不死,也是重伤,自己既然是高丽王看中的猎物,他手下之人是断断没有胆量动自己的。如今身体既然无法随意动弹,想来是药性尚存,如此说来,自己的身体还是清白的了。想到这里,韩修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
“你醒啦!身体觉得怎样,有不舒服吗?”耳畔传来了清亮的声音,听在韩修的耳中,顿时觉得精神一振。是京师口音,声音也很年轻,看来自己是被救了。韩修暗自庆幸,张了张嘴,那人连忙凑了过来。
“水……”不好,为何刚发出一个声音,浑身就如落入火坑一般难受?韩修皱起了眉,想不到这药如此厉害。闭上嘴,韩修用尽所有力气,引导纷乱的内息重归正脉,因为全神贯注于与体内药力相抗,韩修来不及看见恩人的相貌。好不容易将体内乱窜的气息压制住了,韩修睁开了眼。舱中却不见了半个人影。
“吱呀”一声,舱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逆着阳光走了进来。好刺眼,韩修眯起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视线。
“口渴了吧,你要的水我已经拿来了。看你的模样,应该还无力自己起来,不如我喂你好了。”声音依旧清亮好听,只是为何让人觉得有怪怪的意味。好象……嗅到了一种陰谋\的味道。韩修警惕起来,只是纵然心中有所戒备,四肢无法发力,还是枉然。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韩修眼中一片发黑,刚要抬眼,唇上软软的,已有东西压了上来。
他想干什么?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人感觉很舒服,迷迷糊糊的,韩修的唇舌被人撬开,随着一个游滑灵活的东西,清凉甘甜的液体流入了他的口中。很……舒服,那个灵活的东西与自己的舌纠缠嬉戏,竟可以让身体中蚤动不安的内息平息下来,韩修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不对!!韩修蓦然睁大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乌黑的头颅和露出半边的雪白肌肤。被……被人吻了!
“好甜!”那人抬起头,意犹未尽地恬了恬嘴唇,扬扬自得地望着韩修:“我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你的眼睛很美,睁开眼睛的时候比昏迷之时还要美丽十分,你的嘴唇也很甜,十分对我的口味喔!”
“你!”无耻!口中刚出一字,体内的气流就开始乱窜,身体像要爆裂开来。韩修大惊,连忙定下心神,以内力相抗。
“咦?不肯说话也不看我么,哈哈,想来是我的吻技超一流的好,让美人儿神魂颠倒了,看看看,你的脖子都红透了,羞得么?”
韩修也不搭言,只是屏息凝神调运\内力,也不管那人拉拉杂杂地乱扯。一个周天下来,纷乱的气息渐渐平息,抬起眼,韩修刚刚好听见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所以啦,我决定让你以身相许!”相许么?笑话,都是男子,如何相许?放着柔柔软软的女子身体不抱,让我抱你这个硬梆梆的男人吗?眼神微瞟,韩修决定看看这个自大的男子究竟是何等长相,只一眼,韩修竟楞住了。
这个男人,不,男孩儿,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身形虽然已成人,但面孔还留着浓浓的稚气。微厚的嘴唇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泛着红润而诱人的光泽,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散发着与他年龄极不相衬的邪气。他的眼睛,好象能看透人心,明明看似纯净,却又透着世故,仿佛两洼深潭,让人心甘情愿地深陷于其中。他的眼睛,好熟悉。
时间好象静止一般,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良久发不处一丝声息。
男孩子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阳光一样耀目。眨了眨眼,他笑着说:“怎么样,对我还算满意罢,我的准夫人!”
韩修心中一动,热潮袭于脸上,体内的气流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韩修自问,为什么对这个男孩儿气不起来,反而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他,很可爱,可爱的让人不忍心生他的气。算了,还是一个孩子,恶作剧罢了。只是,他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那么,是药的作用罢。很累,睡一会吧。韩修闭上了眼,下意识的,他伸出舌,恬了恬嘴唇,他的味道,还在上面。
“睡吧,”男孩子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在韩修的额头和嘴唇上落下轻吻,“你是我挑中的新娘,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的,含羞草!”
“含羞草,韩修?莫非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可能呀,这世上见过我真实相貌的人少之有少,那是巧合?不过,他的声音,真的,真的,很好听。”昏昏沉沉地,韩修沉入了梦乡。
“他醒了?”摩诃勒双手抱于胸前,冷眼看着摇头晃脑,仪态尽失的十六殿下。
“是啊,他醒了。”李崇义抑制不住兴奋之情,笑逐言开,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意犹未尽地恬了恬嘴唇,“你不知道,他睁开眼睛的样子有多美,害我差点把持不住。他的嘴甜甜的,只怕母妃都没有他甜哩。”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没错。摩诃勒翻了翻眼。只怕现在如果有人说殿下捡来的男子是天下第二美人,殿下决不会承认世上有第一美人的存在。只是好奇怪啊,殿下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对人动手动脚,那人也会轻易就答应吗?
“你亲他了?”实在是好奇,摩诃勒决定抛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人原则,三八地问一次。
“对啊,还是很深的那一种噢。”嘿嘿嘿,想想那个甜蜜的味道就好想再来一次的说。崇义笑得就像刚刚偷吃了十只母鸡的小狐狸。
“他……就没有反抗,或是尖叫一类的?”怪,绝对是怪,除非那男人跟殿下一样,是个大大的变态。
“反抗?”崇义怪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摩诃勒,“我如此玉树临风,风姿卓越,他幸福得昏倒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抗?他啊,是个很爱害羞的人哦,连看我一眼都会脸红。说什么来着,‘女人脸蛋红,心里想老公’,哈哈……”
拜托!摩诃勒翻翻眼睛,“他不是女人,是男的!”
“差不多啦!”崇义笑得下巴都快月兑臼了。摩诃勒一掌击在自己的额头上,天哪,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个主子。
“殿下,您问过他的姓名和来历了吗?若我看得不错,此人内息浑厚,武功应该不弱,但气息紊乱,像是走火入魔,又像是中了什么怪异的毒。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属下看还是问问清楚为好。”头疼归头疼,该尽的职责还是得要尽的。
“名字?他醒的时候,除了跟我说过一个‘水’,一个‘你’,就再也没说过其它的话了,我看他有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搞不好连自己名字都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替他起了个名字,很贴切的哦。”
“是吗?”摩诃勒竖起耳朵,恭恭敬敬地听崇义高论。
“含羞。”
“啥?”摩诃勒瞪大了眼,殿下没发烧吧,竟然给那人起那个名字。“这个,殿下,这个名字好象不妥吧。”汗,从毛孔中拼命往外挤。“如果属下没记错,那个好象是靖远侯虎贲大将军的名字吧。他不是你的,你的那个……”
“哎,这个含羞是含羞草的含羞啦,又不是那个韩修。我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嘛。反正我都快十年没见着靖远侯了,管他听起来像不像的。”崇义满不在乎地说。
“那,见了靖远侯呢?”摩诃勒叹了口气。好象自从跟了十六殿下,自己叹气的次数就长得比飞鸟还快了。
“嘿……,反正咱们只是借他的地头躲一阵子。等父皇的追兵向南追不到我们撤回去以后,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下江南玩儿去了。等我们尽了兴回宫之时,看父皇还敢不敢逼我成亲。”以我的聪明才智,不计划周详会到处乱跑吗?看这一个月风平浪静的,就知道诡计,不,是妙计成功了。
好想回宫啊,摩诃勒抬头望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老天,我摩诃勒宁愿回宫继续跟某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也好过整日呆在这个混世魔君身边日日受他的折磨。
东北方,毗邻高丽国的麒麟镇是连接高丽与中原的要镇,离凤台不远。镇里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汉人和高丽人穿杂往来,一片融融景像。镇内有一家著名的酒肆,全木的结构,画梁飞檐十分的气派。酒楼上悬挂着一块红木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醉月楼”,据说这是三年前,虎贲大将军靖远侯亲笔所书。对于这位长年驻守边陲,守护一方百姓不受外族侵扰,武功兵法无人出其右的神秘将军,不论是中原还是高丽的百姓都已将他当作战神来拜。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虎贲大将军居然在这个小镇之上留有墨宝,单凭这一项,醉月楼成为镇内第一大,生意第一好的酒楼就不足为奇了。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麒麟镇永远都是这么热闹,醉月楼也一直这么红火,更别说撂在前柜上的那一片明晃晃的金叶子了。真金的耶,做了十年的生意,何时见过成色这么好,手工这么精致的金叶子啊。小心翼翼地拈起来,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醉月楼的老板王老实笑开了颜。
“狗儿,狗儿!”咦,狗儿这小子跑哪儿去了?王老实四下张望,乖乖不得了,不光是小狗儿,来福,旺才这几个小子都不见了。臭小子,老子才分神一会儿,你们就要造反了吗!极小心地收好金叶子,老板王老实绕出柜台。算了,还是我亲自伺候那几位慷慨大方的爷吧。
“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窝在这儿干嘛?”刚上了二楼,就见到失踪的狗儿,来福,旺才三个趴在雅座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揪住最近的来福的耳朵,啐道:“你们这些个臭小子,老子一时不看着就跑来偷懒,不想要工钱了么?”
“痛、痛、痛哎!”来福龇牙咧嘴地叫起来,“老板,我们几个只是想过来看里头几位爷需要点什么,哪里敢偷懒来着!”
“是啊!是啊!”,狗儿和旺才两个连连点头。狗儿又指着里间,对王老实诡秘兮兮地问:“老板,您知道这里头三位是什么来头吗,我们在这儿瞅了半天,越瞧越诡异咧。”
“有吗?不过是些客商或是出来游玩的公子罢了。”说实在的,刚刚光顾着瞪眼瞧那金叶子了,哪里顾得上看人长得高矮肥瘦。
“您瞧瞧嘛,咱来这儿见各地客商好歹有几年了,哪有这样年轻贵气的客商,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有谁会到咱这又冷又偏的穷地方来玩的。”旺才撇了撇嘴,扯着王老实的袖子让他往里看。
哇咧,真得哩!王老实瞪圆了那双原本不怎么大的眼睛。这三个客人,怪耶!
第一怪的是那个黑衣人。大白天的,穿著这种乌漆抹黑的衣服说多诡异有多诡异,更别说黑衣服一路裹到头顶了,乖乖,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个白惨惨的面具。王老实激凌凌打了个寒噤,天,这个人身上居然还别着一把短刃,手下压着一把长剑,一身的肃杀之气让人心里直打突。
边上的少年就好多了!王老实抚了抚心口,刚才吓死人了。少年穿著一身月白的锦\袍,衣襟和袖口翻出雪白的毛边,光看式样就知道价格不菲。少年的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极有神采,鼻梁高直,菱角般的双唇发着红润的光泽。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脸上笑意盎然,但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天成的尊贵气度。恩,这一定是那个黑衣怪人的主子。可是这么个尊贵的人,怎么一直呆呆地盯着旁边的人看呢,还带着傻傻的笑,奇怪,太奇怪了。
被盯着的那个人一直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只隐约看见一段雪白的颈项。那人穿著一身青衣,身形颀长。不知白衣少年说了什么,忽然,那人抬起了头,一头乌丝如水波一样漾开,露出半边素脸。天哪,王老实和狗儿三个屏住了呼吸。太美了!美得没道理,美得没天理。
“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下凡了!”来福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和狗儿抱在了一起。
“笨!笨!笨!”王老实不客气地在其它三人头上敲了三记,“什么仙女姐姐,人家是男的。”
“不可能!哪有那么漂亮的男人,老板又骗我们!”三个人有志一同地点头。
切,三头笨驴!就算脸蛋儿再美,这身材体形又骗不了人的。凭他王老实纵横风月数十年,要是男女分不出来岂非白混了。看样子,这男人只怕是少年公子的禁脔。听说现在的大户人家的公子老爷们好象都挺喜欢这口。作孽哦,那么漂亮的一个男人,做了人家的玩物。王老实带着三分惋惜,七分羡慕摇了摇头。
“看够了吗?”身边突然传来陰恻恻的声音,吓得门外四人惊跳起来。
“看、看完了,我们几个只是想过来看里头几位爷需要点什么!”看着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王老实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像鬼一样。
“看完了就快点上菜,不然到明天我们也吃不上饭了。”阳光般的声音又从王老实的身后响起。哇,王老实身体一跳,转过身,迎面看到了一双灵动明澈的大眼睛。“对了,你们几个,要是再敢盯着我的人看,我就会让我的侍卫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当泡儿踩喔!”脸上还是笑,可王老实觉得浑身发冷。
“是是是,小的们马上就上菜,马上!”美人好看,可小命更重要。与其留在这为别人感怀哀叹的,不如回家同情同情自己,想办法再弄几张金叶子。四个人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小含含!”扯着肉麻的嗓子,崇义凑到了韩修的身边,换来一个大白眼。“那些个讨人厌的家伙我已经赶走了。怎么办,现在一有其它人看你我就生气,我好想把你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有毛病!韩修心里哼了一声。这个讨厌的小鬼,自从救了他以后,就死命地粘着自己,嘴里絮絮叨叨尽说些没有边际的荒唐话。时不时亲亲脸,模模手的吃自己豆腐。这也就罢了,看在他虽然讨厌,但也长得可爱的面子上,能忍也就忍了。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自说自话地给自己起了个让人吐血的名字——“含羞”。这个小鬼真得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韩修皱起了秀眉。
含羞,含羞草的含羞,在他嘴里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小含含”。呕!不过好在,这个自称义公子的小鬼一路带着自己往凤台关走,他身边的神秘侍卫看似武功不弱,靠他带自己回关应不是件难事。只要回了关,见了自己医术高超的副将颜济卿,就可以解开这该死的毒了罢。
“小含含?”崇义凑近了韩修,“你又不舒服了吗?”借口,又是借机吃豆腐的借口。韩修恨恨地望着他。崇义不以为意,伸手搭在韩修的额上,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嗯,好象不太热了……咦,你的脸又红了耶!”
废话,你要不随便碰我,我能这样吗?韩修在心里暗暗咒骂,却也得费力压制随之乱涌的热潮。
“就是说嘛!小含含心里是如此爱慕与我,我一碰,你的脸就红,跟宫……家里头养的含羞草一样,可爱极了!你说是不是,小摩!”一边说,崇义一边嬉皮笑脸地从怀中模出一把折扇扇啊扇。哈哈,平日看戏里才子佳人们的时候,才子都是这样拿把折扇扇的。佳人嘛,崇义上下打量着韩修,心里头盘算着该拿些什么行头。
小摩?好恶心!摩诃勒差点吐出来。我的十六殿下,您玩得太过头了吧!摩诃勒冷眼瞅着自己的主子。这么冷的天,居然穿著棉袄扇扇子,殿下果然是脑子坏了。
正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三人对视了一下。
“不行啊,老爷们!这二楼雅座已经被人包下来了,爷们不能上啊。”门外传来王老实苦苦哀求的声音。
“啪!”看来王老实挨了一记巴掌。韩修皱了皱眉头,什么人,在麒麟镇敢这么放肆。
“他们、赶出去!快!不然、我、你、宰了!”话音生涩,显然非我族类。
“算了,我们先上去再赶人出去吧!”叽\里咕噜的外语耶!
崇义和摩诃勒大眼瞪小眼,听不懂!
“有点像扶桑语噢,小摩不是会说的吗?”崇义扇子头指向摩诃勒。
“不是扶桑语,应该是高丽语吧,那个我不懂!”摩诃勒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发现,韩修一下白了秀颜。
来了……
“哐当!”雅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好挤好挤喔!”崇义轻摇折扇,伸手拽拽领口。“小摩,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小了点,而且仿佛还臭臭的。”
看着门口涌入的年轻壮汉,摩诃勒冷笑了一声,“如果你不再那么恶心巴拉的叫我,我立刻就把这些垃圾给你扔出去。”
韩修低着头,让额前长发将自己的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见到门内三个行状各异,打扮不同的人,闯进来的人显然大为意外。几人交头接耳一番,忽又神情严整,分立两旁,脚步声响,门口踱进一人来。崇义向摩诃勒使了个眼色,恶狗的主人到了!
来人三十开外,身着一件猩红大氅,头带着一顶镶金带玉的圆帽,衣上坠满了饰物,走起路来,叮铃当啷。唇上蓄了须,面色青白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五官么,倒也端正,只是一双眼睛透着陰邪之气,让人见了极不舒服。
妖气!崇义撇了撇嘴,心中极为不屑。
“他们怎么还在这儿?赶紧把闲杂人等给我赶出去!”来人皱着眉,也没有细看里头的情形,躁着番话问手下。
其中一个手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答道:“陛下,臣等正要驱赶这些贱民呢,请陛下略等片刻。”
“等一下,我看这三个人有些古怪,让我见问问再说。”
“陛下,这些都是些下等人,怎么配您……”
“啰嗦!我是王还是你是?竟然敢管起我的事来了!”
手下吓得连忙跪倒,不住地磕头求饶,那人也不理他,径直向崇义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汉话虽然比那帮手下流利得多,但总是生涩难听。
崇义皱了皱眉,美丽的母妃虽然说汉话也带着异国语调,但听起来不知要比这厮悦耳多少倍,不,根本没法比。
“怎么不回答呢,我美丽的孩子!”嘴里说着,那人的手就往崇义脸上模去。崇义面色一沉,那人的手和崇义的脸之间突然多了一道白光。
“啊!”门口众人惊呼起来,那人连忙缩手。原来横亘于前的竟是一柄雪亮的宝剑。剑刃向外,只要那人的手指向前再一寸,只怕手指当场会被削下来。饶是躲得快,那人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人,身手如此之快,竟让人无法察觉。
剑尖回落,斜斜指向地面。
“要命的,滚出去!”
冷冽的肃杀之气在拥挤的空间里弥漫,摩诃勒静静地立于原地,那人众\多的手下竟觉得压抑得无法呼吸。
微微抬起头,韩修从发间悄悄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想不到,自己那一剑竟没能杀了他!如今见高丽王虽然面无血色,但行动自如,反应敏捷,只怕当日只让他流了一点血,而未伤及他的要害。今日见他的举动,显然是看上这个少年了。高丽王为人陰险,诡计多端,想要提醒少年留意,又苦于无法出言示警,心中不禁焦急万分。一不留神,发丝滑动,露出了半边面容。
“是你?”高丽王眼尖,一眼看见了始终坐于一旁不动的韩修,心中大喜。韩修心中一惊,待要低头,已是不及。
绕过摩诃勒,高丽王径直奔向韩修,一把将他的手拽住。韩修气急攻心,挣又无力挣月兑,反而带动体内的药力发作,内息四窜,人也喘息起来。
“美人儿,你倒要本王好找啊!”高丽王放声大笑,“你们汉人有句俗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日你在本王胸口上刺了一剑跳江逃了,现在人在陆上,我看你能往哪里逃!”见韩修面色酡红,无力挣扎,高丽王又笑:“怎么了,这么长的时间,美人儿还没去了药性么?乖乖跟了我,本王保证你日日销魂,除了我,再也不要别的男人!”
韩修喘着气,扭头望向崇义,目中满是求救之色。崇义脸上一向懒散的笑容早己不见,脸色忽青忽白,双拳紧握,显是气愤已极。
“摩诃勒!有人欺负本少爷的心肝宝贝,你的少夫人,你说,他该当何罪?!”气啊,死番人,竟然敢碰本殿下看上的人。我要怞你的筋,扒你的皮,挫你的骨,扬你的灰!崇义双睛冒火,大步向高丽王走去。
“死!”言简意赅,摩诃勒口快手更快,剑尖一挑,直指高丽王的眼睛而去。
高丽王手下一阵鼓噪,将摩诃勒团团围住。摩诃勒冷笑一声,身子一晃,人已飘向屋顶,像游鱼一般滑向高丽王头顶,举剑就向高丽王的头顶刺去。高丽王大惊失色,想不到摩诃勒竟然行如鬼魅,身手如此了得。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身份和美人,就地一滚,将韩修推向摩诃勒的剑锋。崇义此时恰已到近前,见情况危急,和身扑向韩修,想也不想,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韩修的面前。摩诃勒连忙收手,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险险将崇义和韩修避开。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屋中的形势大变。摩诃勒刚站稳身形,一张丝网已罩在了他的头上。摩诃勒左冲右突,怎么样也冲不出丝网的束缚,那丝网看似细弱,可是剑斫不动,柔韧异常,越是挣扎,反而让网越缠越紧。摩诃勒半惊半怒,已被丝网缠得分毫动不得。
高丽王惊魂甫定,见摩诃勒已被制住,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幸亏当初因为怕韩修武功高强,为防万一,特地带来了天蚕丝网,否则今日只怕性命不保了。狞笑一声,高丽王对着崇义道:“想不到本王竟能一日之内得到两个绝色佳人,倒也不虚此行了。你们两个,乖乖随本王回高丽享福罢!”
“就凭你?我啐!”崇义扮了个鬼脸,突然笑了起来。“你就是高丽王么?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年内亡国,将你一族斩草除根?”靠在崇义肩上的韩修疑惑地抬起头,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历,眼下情势如此不利,怎的说话还这么狂妄。
“亡国?”高丽王纵声大笑,“你这女圭女圭说话忒狂了,不过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每日在两位美人儿身上销魂,本王死也无憾了。”
“是你说的哦!”崇义俏皮的一眨眼,甜甜地笑起来。韩修见了他的笑,不知怎的,心中竟老大不爽起来。
“高丽王,你想不想看看我这侍卫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什么长相么?”
“殿……少爷!”殿下疯了不成?摩诃勒惊叫了一声,果然将高丽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个武功诡异的面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看他的身形,倒是十分的美丽,高丽王不禁心中作痒,想掀开他的面具,但见崇义笑得夸张,又犹豫起来。不要有什么诡计才好。
“你,去看!”随手一拎,扯过了一个手下。
“是!”手下小心翼翼地走到摩诃勒的近前,伸手去揭摩诃勒的面具。
“我就不信,到现在你还忍得住!”崇义口中念念有辞,见韩修睁着一双美目不解地望着自己,崇义不禁又笑起来,“放心吧,救星要到了。”
良久,屋中静得让人发疯。那个手下拿着摩诃勒的面具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看够了没有?快说话,他是什么样子?”高丽王不耐地喊道。
“他、他、他……”举着面具的人显然已经神驰魂消,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既然看到了,你也可以安心地领死了!”
一块黑布从天而降,将摩诃勒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摩诃勒身前的那个手下,缓缓地倒下,倒下时,手中还紧握着摩诃勒的白色面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似既满足又幸福。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什、什么人?”高丽王躲入了重重护卫之中。
屋的正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身形修长,气势冷峻。白色的宽服一见便知是东瀛的装束。奇的是,来人也带着一个面具,但与摩诃勒不同,他带的面具似是白银制成,而且只遮到眼部,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嘴唇都露在了外面。他的头发也是罕见的银灰色,用一只银环高高束于头顶。
“你,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狂傲的语气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黑布下的摩诃勒开始发抖,而崇义目光闪动,嘴角牵出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冷笑。
蹲,来人将手伸入黑布之下,轻而易举地挑断了摩诃勒身上的天蚕丝,冰冷的声音用着不太纯熟的汉语问道:“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摩诃勒不说话,身体僵硬地任他抚摩。模了半天,确认摩诃勒身上没有伤痕,白衣人立起身。
“你们想怎么去死呢?一个一个还是一起来呢?”语音极为优雅,手指微动,一根银丝从指尖飞出,绕上了最近的一人的脖子。那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口中“呵呵”两声和前面的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银鬼!是银鬼!!”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高丽王和他的手下们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