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音歪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修着指甲。头发没梳,只将发丝在脑边松松地挽了个髻,素颜朝天,却比之前盛妆时多了一份娇柔清纯之美。
林典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看书。朝阳如金,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背影笼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乌黑的发丝静静地垂在他的背后,在阳光中也似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两人都很安静,彩音看着林典的背影出神,这样相处已经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了,她却产生一种时光也停滞下来的错觉,又觉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必不是件让她觉得幸福的事。
静静的早晨,安静的房间,只有偶尔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彩音将腮压在屈起的手臂上,满足地露出笑容。
「呐,你饿不饿?」看林典伸出手臂伸了个懒腰,彩音柔声地问他,「一大早赶过来,还没用膳吧。」
「嗯。」林典点了点头,「是有些饿了。」
「我这里还有些私藏的小菜和点心,我让厨房热热给你端过来。」彩音从榻上慵懒地起身,随手抓了件外衣罩上,施施然向门外走。
林典抬起头看了看她,黑色的双眸在阳光下闪动着奇异的金色光彩。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沉香馆中?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彩音淡淡一笑,对林典说:「除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安身呢?不然,你把我娶了,或者做了都廷卫长夫人之后,我可以带着自己的嫁妆去和你好好过日子呢。」
看到林典脸上有些困窘又有些迷惑的表情,彩音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跟您玩笑的话,莫放在心上。」
彩音端着盘子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林典还是刚才的姿势坐着,阳光下飘浮着的尘埃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周缓缓浮动。
彩音愣了一下,将手上的盘子放在桌上,端下几碟点心小菜和一碗热粥。
「小林,过来吃饭吧。」
林典哦了一声,坐在了桌旁。接过彩音递过的筷子,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突然说:「我想过了,不如我们成亲了吧!」
彩音闻言手一颤,准备倒茶的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说什么?」
林典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腌渍的萝卜,垂着眼帘波澜不惊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娶你,你跟我搬出这沉香馆吧。」
彩音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典一口一口仔细地吃着早饭,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声:「你能说出这话来,若不是我疯了,便是你疯了。」
「你不愿意?」林典抬起头,看着她,「我不够好吗?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彩音苦笑了声:「喜欢是喜欢,只是我怕青龙会劈了我……虽然喜欢,但是我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林典微微一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朱雀如此惜命!」
彩音眯起了眼睛:「以前是没退路……人啊,总是这样,一但有了希望,便会贪心。得了这个,就想要那个,想得多了,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林典咽下最后一口粥,将筷子轻轻放下。
「彩音,沉香馆不是个女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但却是朱雀最好的藏身之所。」彩音将他的碗收在盘中。「现在的影卫只是换了个名字,您不会真地以为我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林典微蹙了蹙眉尖,彩音所说虽然没错,但他觉得至少彩音用不着再作这暗夜中的工作。
「别说我没提醒你,」彩音对林典说,「现在的青龙已经全无顾忌。别的君王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儿女成群了,他却至今没有立后,也没有纳妃。小林,现在朝野之中的猜测已经越来越多,议论也越来越难听……」
林典低着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和他那么近了……」彩音沉吟了一下下,寻找合适的说法,「你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吧。」
林典放在桌上的食指轻轻划着圈儿,修长的双眉纠结在一起。
「他是那么一个人,我也很为难。」
「你要想清楚,这条路可不好走。」心里浮起一丝酸意,彩音坐在了他的身边,「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多少枝笔在等着怎么写……就算他是个再贤明的君王,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必会被写的十分不堪。」
林典轻轻咬着下唇,目光有些闪烁。
「嗯。」
「那你……」
「彩音,你是因此不愿嫁我的吗?」林典伸手握住了彩音的手,彩音的脸上一红,虽然见识过无数的男人,但被林典模着小手,也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若你心里完全没他……」彩音轻声答道,「我自然乐意。」
林典怔了怔,握着彩音的手缓缓放开。
「有没有他……我也不是很清楚。」林典涩着声音说道,「我只是……离不开、放不下。若是这样,你还愿意吗?」
彩音看着他,一脸的温柔。将林典的手捧起,轻轻放在了脸上,彩音有些忧郁地叹息着。
「你啊,才是让人离不开,放不下的那个吧!」
都廷卫长的婚礼办得十分隆重。朝中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来道贺。因为林典深受皇上宠爱,来贺的群臣都送了十分贵重的贺礼。虽然是皇上赐婚,但陛下却由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一切只是托了福王来办理。只是福王殿下看起来也不太高兴,人没精打采地,红着眼眶拉着新郎说这说那,弄得反过来林典要安慰他。
魏若谷与徐怀望等老臣合起来送了一份大礼给林典,终于可以安下心来的他们以为陛下终于迷途知返,乐得几天没有睡好觉。只要典卫娶了亲,就算典卫夫人是名闻天下的沉香馆花魁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甚至盘算着,等过上两天,便可以将选妃立后的事情再次提交给皇上来议。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谁也没有发现新郎和新娘都不见了踪影。虽说先帝大行还不满一年,婚庆之事于礼不合,但既然这是皇上特旨批的,大伙儿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本应该极力反对的一帮老臣反而成了将林典婚期提前的一干推手。
「魏老,你的担心如此看来的确是多余了!」徐太傅模着胡子,笑得极畅快。
魏若谷容光焕发饮干了杯中之物,神情看来也十分轻松。
「是啊,让老夫担心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呢。或者之前只是老夫多虑了。」
坐于主位之上的萧衍城看了看兴高采烈的老臣们,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帮书呆子,谁说了成了亲之后不可以再有情人的?还真是天真得紧呐。
坐在他身边的云重笑得也很勉强。旁人并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与福王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坐在主位,缘由竟然是因为他是女方家的唯一亲属。夫人是出自青楼的,身份自然不高贵,连带着小舅子大家也不想搭理,反倒是看着福王殿下与他一副熟捻的样子,让人猜不透这位清秀少年的底细。
「我在这里气闷得紧。」萧衍城低声对云重说,「不然我们悄悄地溜回宫好了。」
云重撇撇嘴道:「说得倒容易。我的殿下啊,您今日代表的是陛下来此观礼,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呢。想溜,谈何容易!」
「明明典卫都溜了……」萧衍城心有不甘地低声抱怨。「你怎么能让你姐姐嫁给典卫呢?」
「有什么办法!」云重一摊手,「一个要娶,一个要嫁……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什么都是无用。更何况姐姐也知道典卫与陛下的纠葛。便是这样,她也愿意嫁,我又能讲什么……」
萧衍城用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东转西转。
「啊……若是典卫肯嫁给本王那该多好!」
「噗!」含在口中的酒还未及咽下,变化成一团酒雾从云重口中喷出。好在他反应得快,将头扭开了,不然这一桌子珍馐美味便要全部泡汤。只是可惜了正面承受云重酒水攻击的人。未及让开,便被酒喷了个满头满面。
「啊!」云重惊呼了一声,连忙怞出身上的丝帕替他擦拭,「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却是一脸的沉静,伸手将云重的丝帕怞走,自己擦了擦脸,对他说了声:「不碍事。」
如刀削一般轮廓鲜明的脸,紧紧抿起的薄唇,给人不太容易轻近的感觉,只有那一双原本如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神在触到云重的眼睛时变得柔软温和。
云重看着他,不知是因为酒气上头还是别的什么,耳根也开始发热,说话都有些不俐落了。
「那……衣服脏了……不然,我去找件干净的给你换……」
「不用了。」他摇摇头,将丝帕还给云重。
「不然,喝一杯吧。」
「小云,」他又摇头,「你不会不知道有任务的时候不可饮酒吧。」
云重垂下头,露出泛红的脖子。
「可是,很难得嘛。」
他伸手模了模云重的头道:「我知道。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找机会一起喝酒吧。」
云重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一张严肃冷苛的脸仿佛被春融的冰,变得温暖而朗俊。
云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直到萧衍城叫他才回了神。
「他是谁啊?」萧衍城探头望去,「有些儿眼熟,好像在皇兄那边见过几次。」
云重笑了笑,在萧衍城耳边低语道:「他是皇上的直属影卫哦。」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也是除了典卫大人之外最最厉害的人呢!」
「玄武?」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嗯,」云重眉开眼笑着,「他姓叶,你也可以叫他小叶,不过若你这样叫他他一定不会高兴的。」
萧衍城撇撇嘴:「瞧你乐的,他又不是你什么人!」
云重没吱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偷笑。
看他们俩一直神态亲昵地咬着耳朵,同桌的臣子们不免有些尴尬,对云重添了几分恶感。就算福王再怎么和善,这个没出身的小子也不应该如此没上没下才是。果然是什么样的树结什么样的果。
圆月升上了枝头,将清朗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向被夜色笼罩的王城。月兑去红色的喜服而换上平时最爱的白衫,林典静静地站在窗台旁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是十五吗?怪不得月亮这么圆。」他向着天空自语着,「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地看过月亮了。」
「是吗?」身后温热的气息将他包围,有些发凉的身体被从后轻柔地包裹住,「我也是……可能是一直没有那个心情吧。」
林典叹息了一声,将头向后靠在那宽阔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若能这么安静地看着,也未必不是件福事。」
「说的也是。」温柔的吻轻轻落在了他的眉心和眼帘。
「朱雀人呢?」萧白风问,「她还在你的府上与宾客周旋?」
「不,她跟我一起离开的。现在正在去涿州的路上。」林典依旧闭着目回答,「德昌侯那里有些异动,她要过去看看,打探点稍息回来。这事,我之前就跟你提到过。」
「那里不急,德昌侯若想造反,以涿州的兵力和配给还远远不够……她用不着那么早过去。」萧白风用手理着林典的发丝,「我担心的反而是朝内,太过安宁,反而有些异常。」
「陛下怀疑朝中有勾结吗?」
「并非无可能。我最近的态度比较强硬,朝中不少大臣对我的决定有些恶言。只要有时机,谁不想可以平步青云呢?而直上青云的最好途径莫过于改朝换代。」萧白风笑了一声,「我们萧家坐拥这片江山有些久了,不少人在蠢蠢欲动着呢吧。」
「你倒沉得住气。」林典淡淡地说,「这也挺像陛下的沉稳作风。」
「少讽刺我。」萧白风捏了一把林典的脸颊,「不能和朱雀洞房花烛可不是我的命令。」
林典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
「我只是没想过,你竟然会同意。」
萧白风将林典的身子转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用指月复划着他的轮廓。
「因为……我想要你心里有我……」
「因为……我只想让你看着我……」
绵密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鼻尖上,他的嘴唇上,林典看着那双执着的眼眸轻叹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大方的男人。」林典抬起手,将那轻柔的吻加重了几分。
「那是因为……」亲吻的间隙,萧白风笑着说,「我对朱雀说了……成亲可以,但不许动你的人。」
林典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哪里来的这份好心。」
「我对你一直很好的,你难道到现在都没发现?这可太伤我的心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典拦腰抱起走向那张又宽又大的床。
林典靠在他怀里,喃喃地说,「你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将人放在床上,一层层将衣带解开,萧白风凝视着林典的眼睛说道:「我一直在想,若今日是我们两人的洞房花烛该有多好?但很奇怪,明明是你和朱雀成亲,我却对朱雀一丝恨意没有……就仿佛,她代替我和你办了婚宴一般。林典,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卸下自己肩上的责任,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永远?永远能有多远?」林典的脸上露出一丝惘然,「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承诺会不会变,你又如何能保证永远?」
「你说的没错,人心或许会变,也许许多年之后,我对你的感情也会变,」萧白风解开自己的衣服,「不过请你相信,我此刻所说是出于真心,没有半点虚情。」
他的声音萦绕于耳边,一声一声地爱化为热流渗入肌肤,直至骨髓,一点一点刻蚀浸染,将身体从里到外都变成他的颜色,就连热潮中禁不住流下来的水珠,也带着他的味道。
追逐着不知第几次的块感,林典再一次在萧白风的怀抱里释放。被汗濡湿的头发被萧白风的手拨到了脑后,无法平息的急喘的胸膛也被他紧紧搂在了怀中。看着萧白风染红的面颊,林典有一阵恍惚,胸前传来的那急促有力的心跳声给了他莫名的安心感觉。
「要不要睡一会?」萧白风在林典汗湿的额角上吻了一下,「已经四更了。」
林典摇了摇头。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萧白风是真的喜欢着他。自己呢?或许也是吧。但无论多喜欢,林典也还是林典,因为在这世上,唯一不会变的就是只能依赖自己这件事。而就算自己承认了这点,也并不意味着因此会迷失,既这样,又有什么好迷惑的呢?
林典牵着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手指轻轻点在萧白风的唇上,林典用着极平静的口吻对他说:「我喜欢你。」
有些出人意料,萧白风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只是凝望着他,用着很轻松的语气对他说:「关于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啊!」
林典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
「若有一天你不喜欢了,就直接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
「若哪一天我觉得自己不喜欢你了,我也会直接告诉你。」林典忽然睁开眼睛,眼角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风情,「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杀了我?」
萧白风笑了起来,厮磨的身体再次发烫,低哑着声音说道:「我怎么可能杀你……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我舍不舍得放手。」
觉察到顶在月复部的硬物,林典皱了皱眉:「怎么?还要做?」
萧白风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婰缝间,轻易地将刚刚还温柔接纳过自己的地方柔开。
「我看你也很想要吧。」
林典伸手就推,口中喷出无奈的吐息:「让我睡吧。」
「谁叫你刚刚说了那么可爱的话呢?」萧白风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把再次兴奋起来的凶器顶入了林典的身体,「你就好好地享受我给你的惩罚吧!」
「该死的!」林典握着枕角的手指发白,俊秀的脸也难过地再次皱了起来。随着那一记记猛力地冲撞,已经发出过不知多少遍的声吟声再次从形状优美的唇角处流溢了出来。
直到东方泛白,那甜蜜而狂乱的折磨还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