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是个小地方,非常非常小。巴掌点大的小城,有六七百户人家。安平离京城很远,远到京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地方的存在。不过安平又离永夜城很近,近得让人离老远就抱著头绕著走。
永夜城,原来叫永邺,是很久以前老皇帝的爱子十六王爷被流放到边境时在安平府附近建的宅第。永邺的名字是十六王爷自己起的,有何深意不太清楚,只是因为安平府里的百姓们念过书的少,传来传去,好好的永邺就变成了永夜,而宅子的主人听说对这个名字也挺满意,于是永邺就正大光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永夜。
对,永夜城,不是府、不是宅,而是座城。比起一百里外的万人飞虎营来,永夜城看起来威风多了!以至于每回安平府知府坐在自家小小的花园里喝茶赏风景的时候,看见远远的永夜城都要咬牙切齿半天。瞧瞧人家那个宅子的气派,再瞅瞅自己府衙的寒酸,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冒泡啊!
安平府小归小,却也是个有山有水的桃源地方。只是自从那位倒霉的十六王爷被贬过来之后,山也没了,水也没了,连晓春想去踏个青,赏个小花的地方也没了。山被圈起来建了王府,高高的,俯瞰天下,果然气派。水被圈起来建了花园,轻舟秀湖,好会享受。山下水外驻了三千精兵亲卫,闲人勿近,飞鸟不经,实在震憾。
好吧,虽然山被占了,水被围了,小花小草没地儿看了,但总算这里安安泰泰,民心淳朴。于是上一任府君在每日的空闲与无聊之中去了西天,上上任府君在意未满志未酬的郁闷中英年早逝。至于最新上任的府君大人,呃,来此不过半月,尚未完全感受安平府的空虚和闲适。
府君大人把袍子角掖在腰间,半依在竹子躺椅上拼命扇风。当初是谁骗他说安平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他应该把那家伙拉过来狠狠踹两脚。四周围著山,山中又有湖。这大夏天的,湖中水气被山挡著出不去,闷也把人闷死了。
“小白啊,你快把冰窖子里的冰块儿拿些来放在酸梅汤里与我吃些,这天,可热死我了!”躺在椅子上,安平府的府君大人有气无力地叫。
一边的师爷白衣轻衫,头上月白的头巾包得齐齐整整,一手翻著厚厚的卷宗,一手端著热腾腾的茶碗,头上竟然一滴汗也没有。
“呜……小白啊,快些嘛,再不来,我就要热死了。”安平府君叫得戚戚然。
“少爷,心静自然凉!”师爷眼皮也没抬,继续翻他的卷宗,“再说,窖子里的冰都被您吃完了,还有一个月的酷暑您打算怎么过?”
“小,白,啊……”
“不行!”
“呜……呜……”府君哭起来,“你怎么这样无情啊,我们这么好的兄弟,一起长大的……”
师爷的眉尾挑了挑,没说话。
“还共用一个女人……”
师爷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夜夜同床共枕……”
师爷额上青筋冒了出来。本来不打算说什么,但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婢女们一脸的骇然,他忍无可忍地爆发了。茶碗轻轻放在书桌上,师爷放柔了声音。
“少爷,您刚刚说什么?”
府君身子一激灵,呀呀,小白生气了,刚才过火了?捂著脸,透过指缝偷看小白的脸色,果然,白净的面皮有点发青。
“什么叫共用一个女人?我娘是你的女乃娘,请你以后提起她的时候注意语气,再这么不敬,我去娘亲牌位前咒你哦!”软绵绵的声音听得府君后背直冒凉气。
“什么叫同床共枕?小时候怕黑怕鬼就非要挤来下人房睡,你三岁时尿炕的棉垫还在您箱子底下压著,需不需要属下将它翻出来在衙门里晾晾?”
府君的脸烧起来了,算了,小白,怕你还不行吗?
“呜……”我错了!
白师爷优雅地起身,优雅地掸掸衣服上旧卷宗落下的灰,优雅地从盆里抬起脚,优雅地趿了木鞋,嗒嗒有声地抱著卷宗回房去。
“啊!这个小白,有这么好的方法怎么不教我?!”府君坐起身,看著桌下静静放著用来给师爷凉脚的水盆,抱著头发出哀叹声。
“唉,这安平的鬼天气哟……”简陋的小院子里,传来府君哀怨的叹息声。
哀叹还没过多久,震天的击鼓声穿过薄薄的墙壁从前院传了过来。府君怔了怔,突然跳了起来,光著脚,拎著蒲扇就向前院冲。跟从房里冲出来的白师爷一同挤在了小小的月门处,两人一起用力,却一个也没能挤出去。
“小白,我才是知府耶!”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眼睛使劲地盯著白师爷看。
“少爷,我是师爷!师爷要先进大堂。”白师爷上下扫了眼府君大人,“还有,少爷,您官帽不戴,官袍未著,官靴未穿,头一回升堂,您想让全安平的百姓来看新任大老爷的笑话?”
一滴汗顺著额角滴下来,府君撅著嘴向后退了退,含著热泪冲回屋里换衣服去。
白师爷得意地笑,双手一背,踱著步子,拿著身段儿晃到了前院的安平府衙大堂。
府君整好衣履,急匆匆地转出来,却见著有些儿破败的大堂里空空寂寂,衙役老李头柱著火棍瞌睡正浓,自家的小白挽著袖子拿了块布巾正在卖力地擦著他的师爷桌子。
“击鼓的人呢?”还在正著帽子的手从帽子上拿下来,府君一脸狐疑地看著师爷。
“不知道。”小白师爷没好气地说。
“喂,老李,老李?”府君立起根手指,用指尖戳著还在打著盹儿的老李。老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立刻挺直了腰杆,用很有中气的嗓子吼开:“威-武-!”
府君的脸黑了半边,向后退了几步,低声问白师爷:“怎么只有老李头儿一个了?别人呢?”
师爷斜了斜眼睛,继续没好气:“老王的老岳母过世,这几天都不在。阿强带著阿坚几个叫了附近的猎户去西山打最近出来的野狼。魏民姐姐今天回门,这不,只有老李一个人能顶著了。”
这天气可真热!府君无聊之极地用袖子扇著风,看著自己那张积了半寸厚白灰的桌子很是愁怅。这样下去,叫他这个新任的安平府知府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开张啊!
“小白……”府君拉长了声音,“帮我擦桌子……”
一块黑乎乎的布迎面飞过来,府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
“喂,你这是袭击朝廷命官,砍头的罪哦!”发现手里抓的是块脏兮兮的抹布,府君立刻用指尖捏著布角有多远就扔多远。
“少爷,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师爷头也不抬,继续努力地擦桌子。
“……这帮光拿饷不做事的家伙,连爷的桌子也不给擦一下!”哼哼唧唧地骂著,府君挽起袖子,很无奈地干活,“呜呜……我娘要是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会心疼地从下面蹦出来了。”
“少爷,您少气她,她或许还长命点。”
“呜呜……我爹怎么好这么早把我抛下……光知生不知养……”继续哀怨。
“老爷若没养,您能安心读书去考状元?他现在可以放心地出去逍遥,你更该积极努力才行吧。”
府君手中的黑抹布一扔,也不管身上的官服,一坐在地上发起了楞。
师爷把手里的抹布也一扔,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爷,既来之,则安之,您也莫想太多。我看这里虽然清贫些,但我们可以离那些事非远些,未免不是件好事。”
唉……有些郁闷地叹气。
“而且你的性子本来也不适合在朝堂里混,老爷以前就说了,你满口那些安国治天下的道理,就只能说著玩玩,要是真那么办了,你的骨头渣子也剩不下来。所以,现在我们来安平当个小官,说不定老爷会更开心。”
哼……郁闷渐渐变得忿忿。
“连你也来笑我!”
“我只是说实话。”师爷拍拍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不过这里也实在太破旧了,咱们得想点法子把这大堂好好修缮修缮。”
“对!”府君总算振奋了点精神,“这间小破庙,不修修怎么好住我这尊真神!”
师爷微微一笑,偏著头说:“好是好,只是,您预支的那点俸禄都被您去买了雪花冰,咱们哪来的钱去请工匠修房子?”
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的脸立刻又垮了下来。
“小白,我们明明有带点私房钱……”
“私房钱用了,接下来这年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师爷摇手,“而且那点私房钱是我给你攒著娶媳妇用的,不可以乱花。”
“要什么媳妇儿……有你就好了嘛……”府君眼睛一亮,张著两手就向师爷扑过去。
“喂,我只是个师爷!”一脚将人踹开,师爷无语望天。
“咚!咚!”
门外的鼓突然又响起来。府君和师爷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跳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谁?谁在击鼓?!”
当头一声厉喝让正在击鼓的男人手一抖,鼓槌差点抖到地上。张大了嘴,他一脸迷惑地看著衙门的门口,高挽著袖子的知府大人一脚踏在门槛上,双手叉著腰在那里大喊。大老爷不是应该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著惊堂木等著自己跪到跟前去的吗?怎么直接到门口接人来了?那男人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咚咚咚咚一阵乱跳。
“大人,到里面再说。”清朗柔和的声音在知府大人身后响起,然后他看到一身白衣亮得晃眼的师爷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于是心里的小鼓敲得更响了。
有点受宠若惊地看著官大人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进门,男人有些慌张地看身后不远处看了看。见到这衣衫褴褛的击鼓人向别的地方看,府君和师爷也同时将视线转过去。
那里有一匹高头骏马,通体雪白如玉。师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没养过马,但他从小就喜欢看马。这样的毛色和水头,这样柔韧又强健的体态,绝对是匹千里名驹啊!
“小白,口水擦擦!”深知自家师爷喜好的府君用肘轻轻拐了一下有些出神的师爷,换来白眼一枚。
“哪儿来的口水了!”
站在马边上的人见自己被那两个堵在门口的人忽视显然有些不满,于是将头上罩的蓑笠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脸。
“啊!好帅!”府君放声大叫,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要不是被师爷拽著,早就纵身扑过去了。
淡淡的鹅黄色的纱衣随著微风轻轻地飘动著,衬著莹白的肤色,翘起一边的嘴角,微微眯起的双眼,干净、漂亮却又说不出的有一股傲气。那种气度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没办法后天去学。他就这么微侧著头,嘴角含笑地看著衙门口的两人,更确切地说,是在盯著缩在府君身后的师爷。
“别躲了,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小白!”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中的戏谑和调弄意味清晰可辨。
“切!”府君懊恼地嘟囔著,“每次都这样,眼里只有小白吗?明明我比他要帅多了……啊哟!”捧著脚,府君怒道,“我又没说要跟你抢他,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看看嘛,至于这么大力地踩我吗?”
笑声传来,师爷的耳根都红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师爷对击鼓的人说道,“有什么冤情的,先衙门再说。”
将人带进门了,那个鹅黄衫子还在门外站著,师爷瞪著他,过了一会才说:“楞著干什么?你也进来!”
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在眼角处出现两道笑纹,非常漂亮。师爷脸红了一下,扭头先进去了。
鹅黄衫子走进门,见府君已经坐在堂上,师爷坐在一侧提笔记录,那个击鼓的男人跪在堂下。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向府君行礼,但最后还是只抱了抱拳。
“殷大人,好久不见了!”
府君笑眯了眼睛,对他道:“墨统领,不见了没多久吧,你怎么从京里跑到我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皇上给你放大假?”
师爷提著笔,抬头看他。
墨然淡淡一笑:“哦,我挂冠离任了。左右无事,就四处逛逛。”
师爷手一抖,笔尖上的墨滴溅到纸上,留下了好些大小不一的墨点儿。他皱了皱眉。
“逛来我这儿找小白?”府君笑得有些猥琐,“不过好端端地,为什么挂冠了?八十万禁军统领哎,多少人眼馋一辈子也爬不上的位子呢!”
墨然斜眼看了看师爷,轻叹了一声:“我只是实在不想当任太师的女婿。”
“啊!”府君跳了起来,“那个老小子也在打你的主意?”愤愤地卷起袖子,“娘的,把老子流放到这里也就算了,老子不过是枢密院的一个小官儿,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可是你是禁军统领啊,也能把你逼得辞官?皇上怎么连……呃,连话也不说一下?”与墨然顿生同病相怜,同气连枝,同仇敌忾之意,府君招手就要让墨然过来坐。
师爷柔了柔眉头,低声说:“大人,问案!”
跪在堂下的男人一脸的茫然,不明白堂上堂下的都在说些什么,只是一张戚苦的脸,跪在下面一声不吭。
“他是个哑子,说不出话来。”墨然对府君说,“还是我来说吧。”
于是墨然帮这个哑巴汉子说起冤情来。原来这个汉子是个樵夫,一个人住在山脚,以砍柴为生。那日正在山上砍柴,突然不知从何处出来两个兵卒,非说他砍了官家的木头,要上税交罚金。
一个樵夫能有多少钱,又是个哑的,说不了道理。于是身上一点点财物都被抢走,又将他绑到他家,前后翻腾了个遍,最后将他扔到山溪里。亏著墨然经过,将人捞起来,又费力弄清楚事情缘由,于是带著这个樵子来找衙门。
“真是个可怜人。”府君模模下巴,示意那樵夫起来,又让老李头儿去捧些热茶来与他喝。
“你既然知道事情缘由了,那必然晓得做坏事的那两个大兵的来头,不然为什么带著他跑来找我?按你的性子,直接就会去找人教训了吧。”
墨然点了点头:“那两个小卒是永夜城的。我带著苦主,原本已经将人找到,只是想想事关皇家的人,还是不可以造次。”
府君一撇嘴,你不敢造次,难道我敢造次了?也不想想那永夜城的主儿是个多难缠的家伙。
“小白,你怎么说?”府君歪头问师爷。
师爷沉吟了片刻说:“十六王爷出了名的护短,而且只是抢了一个樵子,人家未必能当这是回事。如果我们直接去抓人,人抓不到,说不定还要被折辱。能不起冲突,尽量不要与永夜城扯上关系。”
府君拼命点头。
“要帮那樵夫找公道……”师爷看了一眼墨然,“有墨大统领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教训两个小兵,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墨大统领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对啊,墨大人……”府君眼中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看著墨然。
墨然低头想了想道:“要我出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一介路人,凭什么插手管安平府的闲事?出力没半点好处的。”
没想到墨然会这么说,府君的下巴也要掉下来了。听墨然接著说:“不过,若我是安平府的官差,那这事又另当别论。”
府君眨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行,我们衙门里没空缺。”师爷断然回绝。
“那算了。”墨然牵著马就往回走,“我也不想趟浑水。这里又破又旧的,本来还说拿点银子帮你们修修。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换个地方找差事好了。”
“留步啊留步!”府君绕过桌子,一把扯住墨然的袖子,“啊,小墨,别这么就走嘛。好歹咱是同僚。”
墨然一甩袖子:“那是以前,我现在只是个草民,高攀不上。”
“那啥,我们刚好缺个捕头。”
“大人,我们没多余的俸银请捕头!”师爷怒吼。
“没事,我自己有钱,不要银子,白工。”墨然笑弯了眼睛。
“成交!”府君紧紧握住了墨然的手。
看著墨然一脸得意地将马牵进后院里,师爷铁青著脸狠狠地捏府君的脸:“你疯啦,请他当捕头。人家以前是正三品的官儿,比你高三阶的官位啊!”
“可现在他辞官不做了啊,想想看,我让正三品的统领当我的手下啊,多威风!”府君柔著脸,虽然腮帮子疼,可还是高兴地乐,“还是全免费的,咱这府衙也有钱修整了。他墨然是个有钱的主儿,我这是得了个钱袋子啊,哈哈!”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
师爷很郁闷地看著他,越看越郁闷。
“好啦,小墨都追你好几年了,人家要人品有人品,要美貌有美貌。武功天下无双,家里又有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府君看著师爷一脸的不快,上前拍肩安慰,“就算要伤心,也是我伤心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看著你变成一朵花儿,这么让给别人去采,你说少爷我心里该有多疼……哎哟,你又踩我的脚!”
师爷陰郁著:“踩你脚算便宜你!”说完扭头就走。
“哎,兄弟啊,前途多艰啊!”府君感慨万千地拍著刚刚从后院走回来的墨然。
墨然轻轻笑著回道:“他只是有点别扭,有点害羞罢了。殷兄不必担心。”
府君嘿嘿笑著:“喂,你们俩一黑一白,配得不错啊。以后不如我叫你小黑?”
墨然笑:“多谢。”
“什么时候事成了,别忘了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话。”
“忘不了,江南的宅子已经帮你备好了。西边还有一个牧场,你随时可以去接收。”
“好兄弟!够朋友!”府君的脸上乐开了花。
安平府新任的府君姓殷,宣庆六年的殿前探花。殿试的时候,少年天子对殷子若极为欣赏,说他聪颖博闻,人又长得温雅灵秀,结果就冲著他长得温雅灵秀,本来明明是榜眼的判文,生生被天子朱笔一挥,给改成了探花。
在长宁府做了一年的代职知府,将长宁治得有声有色,还连破了好几个沉年的积案,顿时名声大噪。原本都要代职转正职了,又被皇上一道圣谕给调回京里的枢密院。谁都知道,在枢密院混过的,将来都是皇上的心月复,过个几年,以殷子若的红火劲儿,说不定会是朝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六部尚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殷子若不知怎么的就被任太师给瞧上了。
任太师是太后的哥哥,把持著大半的朝政。任太师的女儿,那就是皇上的亲表妹。本以为要招殷子若为婿,那个少年一定会受宠若惊,感激涕零。谁知道殷家小哥半点情面不给,直接一口回绝。任太师于是怒了,随便找个茬儿,将殷子若发配到了安平府去。
“真是世事无常啊!”殷府君仰天长叹著,对著月亮举起了茶杯,“小黑啊,你说咱俩怎么都这么命苦呢?”
墨然换上了一身黑衣,更衬得唇红齿白的。手里一把软剑,正在细细地擦拭。
“我是心有所属,不过大人为什么死活不肯应亲?应了的话,用不了一年,吏部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府君一脸憎恶:“小黑你不知道吗?太师是出了名的性好男风。说是给女儿找丈夫,谁知道是不是给自己找小倌。以前好几次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都忍著。要不是他是当朝太师,我早大耳光呼上去了。这老小子见我不搭理他,才想这么个主意叫我娶他女儿。我进太师府,那不是小羊进狼窝?傻子才上当。”
墨然抬眼看了看他道:“没办法,谁叫你长得这么招人。”
“招人?你竟然敢说我招人?”府君一把掐住墨然的脖子,“那你为什么只喜欢小白,对我看也不看一眼?”
墨然挣月兑了他的手,悠悠地说:“没办法,只有小白让我心动啊!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嘛!”
“哗!”杯子摔碎的声音。
回头,师爷站在院门口,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张白晰小脸涨得通红,一声没吭转头就走。
府君扬了扬眉,瞄了眼墨然。
“你小子,故意的吧。”
墨然但笑不语。
那个樵夫姓何,叫何大,认得几个字。殷子若安排他在府里做点杂活,先安顿下来。墨然跟殷子若商量了下,决定悄悄地去永夜城的外营将那两个小兵拎出来好好揍一顿,此案就算拉倒。
墨然二更离开,殷子若对他的功夫十分信任,拉著白师爷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这才洗洗去睡。
到了五更,墨然回来,说是找遍了外营,也没找见那二个败类。
第二日,阳光正好。殷子若心情也不错,拉著小白小黑说是要出去逛逛。三人收拾停当,正要出去,突然门口一阵车马喧哗。不多时,守在衙门口的老李头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不、不好啦,大人!”
老李头一张苦瓜脸变得又青又绿,颤著手指著外面:“永、永夜城……永夜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