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迅速分开,原本交缠成双的影子再度变为孤家寡人。
“看来有人很不知情识趣,执意要棒打鸳鸯。”杜丰臣微笑,松开钳制她的双臂。指尖流连地滑过她红润的唇,才刚刚分开,他就又开始想念起她的滋味。
莫安娴还有些迷迷糊糊,恍惚间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直到杜丰臣再度抓着她,往巷弄的另一头逃窜,她才犹如从梦中醒来。
他灼热的唇,在她的唇上留下太过鲜明的记忆,让敏感的唇略微地疼痛。她的神智昏乱,不明白简单的一个吻,怎么会议她原本理智的脑子变得一团乱?
愈来愈危险了,他先前触模过她的身子,如今又掠夺了她的唇,他一步步的逼近,而她竟然无路可逃!她是不是该放弃这个赌约,快些逃回日本去才是?
“小姐,或许等到安全一点了,我们可以继续。”他逃命还不忘调情,仍旧不死心地对她说道。
她咬咬牙,让脑子能够清醒些。刚刚所给他的反应,在如今想来都让她羞红了双颊。
“你休想!”她很快地拒绝,不给他、也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终于看清,其实内心里对这个傲慢、油嘴滑舌浪子似的男人,竟有着深切的好感。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一向自忖是认真的人,怎么会对这无赖动心?
但又如何解释,从见到他起,心中就时常悬宕着他的身影,而刚刚那个吻,她竟回应得如此心甘情愿。心思纷乱,她挫败得只能奋力往前跑着,用逃走的举动稍微发泄心中紊乱的情绪。
“别这么无情,你刚刚可是可爱得很。”他带着笑意说道,回头看见追兵愈来愈靠近。
安娴瞪着他,再次怀疑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然怎会对他产生奇异的好感?
“你应该下地狱去!”她用日文低喃着,继续奔跑。
“他们逃到那里去,快去围住。”黑暗中传来围捕的声音,愈来愈靠近。
杜丰臣暂时将继续热吻的渴望搬到一旁去,眼明手快地抓住安娴的手腕,往某个方向逃窜而去。逃了约莫几分钟后,总算走出幽黑的巷弄,明亮的路灯以及各色霓虹闪烁在台北的闹区中。
“不要以为逃到人多的地方就没事了。”身后的追兵仍在放狠话,伸手几乎要抓住安娴的头发,冷不防地,杜丰臣回身一脚,把他踹得老远。
“我又再次英雄救美了,你是否又欠我更多?”他礼貌地问着,在奔跑时竟然脸不红、气不喘,毫不浪费时间地调戏良家妇女。
“我该赏你一巴掌。”她不给好脸色地说道。
“好个冰霜美人,难道我就这么不得你的意?你在酒吧里对那个开价的男人都比对我友善。”他委屈地发出抗议。
“最起码那家伙不会乘人之危,把我拖到黑漆漆的角落去强吻。”
他冷笑几声,很是不以为然。“把你下药灌醉后,强暴毫无知觉的你,这样就比较有绅士风度吗?”
“你……”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棒子从后方打来,他眼明手快地帮她挡了下来,肩上还在火辣辣的痛着时,她已经跑得更远了些,连个安慰的眼神都不屑给他。杜丰臣在心中暗暗叹气,这个小倭寇实在够辣,老是说话夹枪带棍,还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安娴没有时间理会叹气叹得像是打雷的他,眼前紧急的情况让她也心急。被追回去酒吧里,别说是要打探消息了,看来就连性命都有危险,她的贸然行动,加上杜丰臣自以为是的英雄救美,今晚成了一出最荒谬的闹剧。
身后的追兵逐渐聚拢,看来已经化零为整准备要展开最后攻击了。
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临检的警察。安娴在心中暗暗感谢上苍,之后笔直地朝警察的方向奔去。
年轻的警官压压帽子,刚检查完一辆车子,没想到一抬起头,竟看见一个狼狈的美女跑来。心中还来不及有任何暗喜的念头时,紧接着就看到美女身后跟随着十多名彪形大汉,全都一股脑儿地跑过来。
警官直觉地拨出枪,摆开阵势等着。
“警官。”安娴喊道,终于在赛程中拨得头筹,第一个抵达警官身边,之后只是不停喘着气。
第二个到达的是杜丰臣,他高大的身子异常矫健,很快地停在气喘吁吁的莫安娴身边,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眯起的黑眸里,有着锐利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喘息不休的她。
众多打手看见警察,心知理亏,一个个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半晌后,没有人有胆子挑战公权力,全都模模鼻子,窝囊地掉头离去。
警官一见人群散去,原本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学长,又是你。”他无可奈何地说。
杜丰臣笑了笑。“多谢学弟仗‘枪’相救。”
年轻的警官挥挥手,不当一回事。在这个管区内,所有巡逻的员警几乎部曾经遇见杜丰臣,他称得上是个异数,在警界时就不太安分,退出警界后成为“太伟集团”内的高级干部,也成立一间征信社,但是仍旧三天两头就会遇上麻烦事。
“这次怎么了?”警官看看一旁的莫安娴,嘴上带着了解的微笑。“你又抢了哪位大哥的女朋友,人家的小弟们找上门来,是不是?”
安娴抬起头来,眯着闪亮的眸子。“又?”
看来杜丰臣可是惯犯,带着女子在夜里逃亡,对他而言不是头一遭,而且还很可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想到这里,莫安娴的心中徒然燃烧着熊熊怒火。
杜丰臣连忙向学弟使着眼色,要这位不识时务的学弟少说几句,不要连以往那为了办案而牵扯出的荒唐关系,全都落进她的耳朵里。
“你记错人了吧?”他说出毙脚的谎言,只想撇得干净些。
奈何安娴一眼就看穿他的把戏,冷冷她笑着。“现在说谎不嫌太慢了吗?”转过身子,她毫不留恋地打算离开。
他有些尴尬,看着学弟努力憋住笑,他赏了对方一记锐利的瞪视。转头看见她已经踏进召唤来的计程车,他急忙上前力挽狂澜。
“别这么冷淡嘛,最起码我还救了你啊!”回答他的,是车门砰地被关上的声音。
他呆愣在原地,没有想到小倭寇会无情到这种地步,抛下他就绝尘而去。看来不论男装或女装,她似乎部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
一旁的学弟警官笑到双肩抖动,几乎要岔气,要不是碍于学长像是要杀人似的眼光,他很可能会趴在车盖上狂笑。
杜丰臣缓慢地眯起眼睛,盯着毫不迟疑地绝尘而去的车子。
莫安娴回到住所中,心仍在剧烈地跳动着,她贴着门板,不停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睁开眼睛,快步走进浴室里,不太放心地一再望向门口,深怕杜丰臣会再一次闯进来。
她的手仍在发抖,不仅是因为先前在酒吧里遇险,更是因为在暗巷里,杜丰臣掠夺了她的吻。那个吻在她心里烙得很深,让她怎么也忘不了。她用手抚过唇瓣,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探索的舌,纠缠着她口中的柔软,逼迫着她只能回应。不允许她有分毫的躲避……
“我应该快点逃回日本去的。”她一边卸去脸上的淡妆,一边自言自语。镜子里出现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少年,她的脸颊红润,双眼闪亮,看来就是一个被情迷惑的小女人。
她真的该远远地躲开才是,杜丰臣无疑是她的克星,他能如此轻易地破坏她的平静,连最引以为傲的演技,都在他的影响下冰消瓦解。父亲这一招的确歹毒,将她推近了杜丰臣的身边,在他锐利的黑眸下,她根本无所遁形。三个月的约定尚未结束,她很可能会输去赌约,甚至还赔上自己的心。
安娴叹息着,放弃地穿上睡衣,决定今晚的刺激已经够多,她要好好地睡上一觉,等休息够了再来烦恼那些麻烦事。她慢慢走回卧室,还记得将女装收拾好,之后窝进棉被里。
只是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愣愣地看着黑暗的空间,脑海里不断浮现起他的脸庞、他的笑容,不论怎么努力,她就是睡不着。
突然之间,黑暗中一个细微的声音引发了她的注意。门被悄悄推开,一抹黑影窜进卧房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的安娴。
安娴紧张地绷紧身子,猜想对方的身分。会是杜丰臣吗?他大胆到这种程度,想要来袭击她?不过等等,她现在的身分是个男人啊,难道他对男人有兴趣?或是他被外头的女人拒绝了,因此来找她发泄怒火?
那黑影蹑手蹑足地走到床边,一双手不规矩地往床上模,隔着棉被想要确定床上是否有人。
安娴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一手握住床边的一个铁制闹钟,另一手打开台灯,她高举着闹钟,狠狠地就想往那人头上砸去……
“啊!”小女孩惊慌的尖叫声回荡在卧室里,唐心吓得跌在地上,恐惧地看着被安娴举得老高的闹钟。
“唐心?”她险险地停下动作,闹钟在离小女孩头部十公分的地方停住。还好没有奋力砸下去,这闹钟沉重得很,要是真的砸到唐心,小天才大概会马上变成脑部残障者,而唐霸宇铁定不会放过她。
“别打我,我只是想来找‘安贤’。”唐心抱着头躲开,她没有想到“莫安贤”的床上会有女人。其实她已经习惯了,去找叔叔玩的时候,不时会撞见一些躺在叔叔身边似乎很累的女人;但是“莫安贤”才十多岁啊,怎么也染上这种习惯?
安娴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些。她缓缓放下闹钟,拍拍小女孩的脸,以示安慰。“对不起,我以为是杜丰臣那个登徒子,没有想到会是你。”
“他常常模上这里来吗?”唐心逐渐发觉不对劲。眼前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明明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口吻听起来竟跟“莫安贤”有几分相似,连特别的控调都是相同的。她藉着台灯的光亮仔细端详着。
安娴知道纸已包不住火,如今的打扮,任何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性别,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不过好在唐心人小表大,要是跟她好好的商量,说不定还是可以保住秘密的。
“唐心,你先听我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往前移动一些,注意到唐心的视线直盯着她没有缠布条的胸部瞧。
小女孩听不进去,只是好奇地靠近一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双手来覆盖上安娴的胸部,亲自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安娴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几秒钟,呆呆地看着胸部上的两只小手,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吓得连忙躲开。难道台湾的人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发现她从男装变成女装后,都朝着她的胸部动手。杜丰臣是这样,就连眼前的唐心竟然也是如此?
“你做什么?”她连忙抱住棉被住后退去,想避开唐心。小女孩此时眼中兴奋好奇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唐心连连逼近。“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她好奇地想翻开棉被以学者的精神努力求知。“我早就听说有人妖,但是还没看过呢!”她期待地说道。
“我不是人妖!”莫安娴忍无可忍的翻开棉被坐起,柔美的身段在光线下展露无遗。“我是女的,货真价实的女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必须女扮男装。”她瞪视着小女孩,难以想像唐家究竟灌输给这个女孩什么样的观念,在以为遇见人妖时,竟会一脸的兴奋期待?
“喔!是‘宝冢’的学生吗?”唐心一脸的失望,颓然坐在棉被上。“好讨厌,既然不是俊美的少年,也不是有趣的人妖,我还以为可以增长一些见识。”她失望地喃喃自语。
“不能让你研究,真是不好意思。”安娴干笑几声。
“你为什么到了台湾还必须女扮男装?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男生,这样比较好玩吗?”她追问着,也躲进安娴的棉被里。她深深地呼吸,闻到安娴身上淡淡的香气,终于确定了她的确是女儿身,只有女生才会有那么好闻的味道。也难怪她的男装如此清秀,她根本就漂亮得惊人嘛!
“有很多原因,简单说来,这是我跟我爸爸的一个赌约。”安娴拉起棉被,限理所当然地跟着小女孩一同躺在床上。“如果你泄漏出我的性别,我就会输给我爸爸,你愿意帮我吗?”
唐心的眼睛转啊转,在心里衡量着。她虽然很喜欢莫老爹,但是这些年来被他管得死死的不说,他还不时会对她吐槽,两人可以说是亦敌亦友。比较起来,虽然跟莫老爹情分较久,但是眼前的莫哥哥,喔,不,该是莫姊姊,感觉起来可比莫老爹和善得多。
没有考虑多久,唐心很干脆决定要临阵倒戈,帮助安娴赢得眼前的赌约。“可以啊,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可要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清楚,让我弄清到底是什么状况。”
一大一小,就窝在棉被里努力地讨论着接下来的种种,之后各自满意的入睡。唐心根本就忘记自己是偷溜出来的,还没通知唐家,她如今的下落……
凌晨三点半,大门破人粗鲁地打开,众多纷乱的声响响彻房内,像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房中胡乱搜寻着。
安娴首先被惊醒,她坐起身来,诧异地眨眨惺松的睡眼,一时还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她先是看着躺在一旁睡得香甜的唐心,接着侧耳倾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心,给我出来!”唐霸宇愤怒的喊叫声在半夜里听来更是惊人。
安娴连忙跳下床去,拿起假发就往头上套,趁着唐霸宇愤怒地踹着门的时候,她飞快地换上男装,才刚把领巾缠上颈子,门就被用力踹开了,愤怒的父亲瞪大了眼睛,用杀人似的眼神看着“安贤”。
床上的小女孩柔柔眼睛,困倦地爬起身来,不太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嗨,爸。”她打着招呼,视线看向一旁的安娴,有些困惑她为什么又换回男装了。她伸出手,无邪地唤道:“不回来睡吗?”
安娴努力地摇头,终于了解在旁人眼中,此时的一切有多么的荒谬。看着唐霸宇逐渐变得铁青的表情,她突然很想跳窗逃走。
方款款急忙上前去,抱住女儿。“你要吓死我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偷偷溜出来。你爸爸跟我都快急死了,找了一整夜,是你杜叔叔猜出你大概会来找‘安贤’的。”
“我一直放暑假,放得很无聊嘛!”她无辜地说,瞧见爸爸铁青的脸。她很聪明地攀住妈妈,知道这样就能躲过一劫。不过爸爸的脸色很难看呢,直瞪着安娴瞧,像是要把她折成好几块。
杜丰臣缓慢地从门外走进来,悠闲地看着房内几个僵硬的人。“小恶魔,下次准备出来探险时,记得要通知一声,免得唐家上下所有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偏头看着安娴,看出她的狼狈。“小倭寇,整晚不见了,‘你’上哪里去找证据去了?我今晚可是怕得很喔!”他调侃地问。
“我整晚都在这里陪着唐心。”她吞吞吐吐地说,突然看见唐霸字的眼中闪着杀气。
“该死的,我要杀了‘你’!”唐霸宇陡然扑了过来,几乎要扼住“安贤”的颈颈。
“爸爸!”唐心惊呼,没有想到爸爸看见她跟安娴睡在一块,竟会变得如此愤怒,都是女孩子,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她又不是跟男生睡在一起……
喔喔!她总算发现父亲愤怒的原因了,这下子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安娴吓得躲到一旁去,眼看对方的手又要抓住她的颈子,她连忙闭上眼睛。但是等了几秒钟,她只听见原先逼近的怒吼声逐渐接近,但是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悄悄张开眼睛,发现杜丰臣由后方抱住唐霸宇,救了她一条小命。
“不要拦我!这个倭寇竟然敢碰我的女儿,她才几岁,他们竟然睡在一起?!”
唐霸宇失去理智地吼叫着,却逐渐被杜丰臣往外拉去。“该死的!马上放开我,否则我连你一块杀掉!”他喊着。
“抱歉,不能如你所愿,小倭寇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杀掉‘他’。”杜丰臣继续把老板往外拉去,还怞空对安娴喊道:“把门关上,绝对要锁上,在里面待着不要出来,等我说服他之后,‘你’才能够走出房门,听到没有!”他仔细吩咐着,不将老板的威胁看在眼里。
安娴迅速扑上前去,将门锁上,然后转身贴着门板。她喘息着,不安地模模喉咙,她只能祈祷杜丰臣能够安抚愤怒的唐霸宇,否则父亲回到台湾时,大概必须玩玩拼图,把已经被碎尸万段的她好好地拼起来。
在客厅里,两个大男人扭打成一团。唐霸宇是因为女儿的事情而愤怒着;而杜丰臣则是为了莫安娴在努力。
“你冷静一点,唐心才几岁,会发生什么事情?”杜丰臣努力想把理智灌进老板的脑子里,但是这似乎很困难,唐霸宇在看见女儿与“莫安贤”共睡一张床时,就已经失去理智了。
“唐心还这么小,那个变态竟敢碰她!”唐霸宇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又想回到房里去,他要亲自享受扼死那个人的块感,就算对方是莫老爹的孩子也一样,他非把那家伙杀了不可!
“‘他’不可能碰唐心的,老板,‘他’是个女人。”杜丰臣宣布道,知道这样的声量,他们的愀话并不会传进房间里。
唐霸宇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突然间变成了石像般。他皱起眉头,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什么?”他求证。
“小倭寇是个女人。”杜丰臣缓慢地勾唇微笑,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视线回到紧闭的房门上。
“我的女人。”他带着笑补上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