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融了,月儿圆了又缺。
莲花阁里传出阵阵哭声。
「无双,你就别再哭了。」皇甫仲劝道。
「谁哭了,我才没哭!」
唉,这小女人,明明泪珠就掉不停,偏偏还要逞强!
他暗暗叹口气,开口再道:「其实,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公孙始终不眠不休,守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怨他错怪你。但是,他也是对你用情太深——」
哭得像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瞪了兄长一眼。
「他对我用情深才有鬼!」
「唉,他要是不在乎你,怎会那么轻易信了模棱两可的证言?就是在乎嘛,所以才会气昏了头。」皇甫仲言之凿凿,努力劝着。「你也晓得,他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哪回不是非得人证、物证都齐了,才会定人的罪?」
龙无双咬着唇,望着窗外梅花,不肯答话。
皇甫仲又说:「我认识公孙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他为了谁,会这般动气:也没见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谁——嗯咳,当然啦,公文除外。」他轻咳一声,连忙又补充。「话说回来,他为了你,也舍下公文数日了。这不就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公文更重要吗?」
「那又怎么样?」龙无双握紧了拳,生气的槌着软垫。「你自己也听到了,他都说好了啊!」
皇甫仲一脸无奈,看着无辜的软垫,小声的提醒。「呃,无双,是你叫他休了你的,他不说好成吗?」
「我不管!我不要再听了,你回去、回去……」
她抓起软垫,就想朝皇甫仲丢,却只觉得全身无力,差点儿要从床上跌落,教她挫败得泪水又是成串的掉。
皇甫仲连忙接住她,连声哄着。
「好好好,我回去,我不说了,你别动气、别动气。」他抱着她,让她坐躺回床上。「我马上就回去,你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子,我立刻就回去。」
怕这妹子又闹脾气,他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这才走出莲花阁,唤来丫鬟照料她。
丫鬟们福身,乖乖入内伺候。皇甫仲望着莲花阁那两扇雕花木门,被丫鬟关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难道,当初他下旨赐婚,真是做错了?
才停了半天的雪,这会儿又纷纷飘降下来。一旁的侍卫,立刻撑起了伞,替皇上遮雪。
皇甫仲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守在莲花阁外的铁索,将一块玉牌递给他。
「如果有什么需要,皆可持朕的玉牌进宫。」
「是。」
铁索接过玉牌。
皇甫仲微一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窗外的雪片片飞落。
书房里,公孙明德点亮了灯。
桌案上头,搁着一张纸、一枝笔、一只砚台、一条墨。他在灯下,无声的磨着墨。
飞雪如花,一阵又一阵,落地无声。
直到墨色深浓,公孙明德才放下墨条,拿起了毛笔,在砚海上蘸了蘸墨。
笔是狼毫,纸是宣纸,公孙明德悬腕于纸上。
只是,他凝神许久,却只能盯着那张白纸,始终没有落笔书写。
灯火跳燃,照亮一室。
时间缓缓流逝,公孙明德依然悬着腕,握着笔、看着纸。
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龙无双的绰约身影。她的娇瞠、她的甜笑、她的自得,和那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展现的温柔与羞怯。
还有剪碎的衣裳,冷硬的木钉椅子,跟她冻得红扑扑的脸儿——以及,她的愤怒委屈,与成串的泪。
她总是叫他相爷,只有在讽刺他的时候,才会故意喊他夫君,对他最亲昵的称呼,反而是一声「喂」。
那声「喂」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仿佛她随时会推门而进,唠叨他埋首公文,直到夜半还不睡。
她是任性娇蛮,却也心细如发。
他却重重的伤了她,让她失去原有的夺目光彩,让她眼里的光芒,化为成串的泪水。
你要他休了我——
她虚弱的声音,灰白的容颜,依旧历历在目。公孙明德深吸口气,几次都下定决心,预备下笔,但偏偏他用尽了力气,这封休书就是写不下去。
他无法不想她。
她是刀子嘴没错,不论什么事情,总爱和他辩上一辩;但是,她却也有颗豆腐心,府里的老老少少,她全都照顾有加。
对他,她更是处处周到。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她的用心,就他没有察觉。直到他察觉时,一切已经太迟。
思绪不断起伏,胸口隐隐作瘙着,几个时辰过去了,一封休书,他半个字都还没写。
笔上的墨早干涸,宣纸依旧纯白如雪。
窗外天色微亮,远处公鸡啼鸣着。桌上的油灯也已燃尽,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看着桌案上这张白纸,公孙明德只觉得喉间莫名干涩。
直到这一刻,他才晓得,原来,他公孙明德也有做不到的事;直到这一刻,他才认命的对自己承认,原来,他早已将她放入了心底。
徐徐的,公孙明德终于搁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
外头仍下着雪,厚厚的雪云布满天际,天色虽然陰霾,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上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公孙家代代相传的家训。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的是什么。
公孙明德看着远方,定了定心神,然后起身,朝外头走去。风雪正浓,他却仍持缰策马,直直的往皇宫而去。
皇宫里,早朝已散。
公孙明德来到后殿时,皇甫仲正在用膳。
瞧见眼前这面白如纸的宰相,皇甫仲立刻就想起,小妹那流个不停的泪,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唉唉,这家伙该不会是写好了休书,要来跟他报告的吧?
他原本还以为,公孙明德错过了早朝,是改了心意。谁知道,早朝过后,公孙明德还是出现了。
糟糕啊,要是公孙明德现在递上休书,那——那——那——那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啊?
皇甫仲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碗粥,暗暗叹了一口气。被这两个人一搅和,他连半点食欲都没有了。
「皇上。」
听到那声叫唤,皇甫仲勉强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记微笑,先声夺人的抢着问候:「公孙,朕知你近日家务繁忙、身体不适,已于今朝颁旨,放你大假。你就——嗯——你就放心回家休息吧!」
「皇上——」
「好了,就是这样。」见他要说话,皇甫仲连忙抬手,紧急打断。「朕晓得,你是一心为国。只不过,宰相你若是不将身体养好,那就是国之不幸——」他已经接近胡言乱语了。
公孙明德却固执得很。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
我就是不想听啊!
皇甫仲万分无奈,只能在心底哀号着,惋惜着不能叫人强行把宰相架走;自个儿更是不能转身逃走。
唉唉唉,他明明就是万人之上,为什么偏会遇上这等麻烦事?
眼见御阶下的公孙明德,一副坚决不肯退让,非得把话说完的模样,皇甫仲只能乖乖投降,搁下手里的碗。
「好吧好吧,你要说什么?说吧!」
「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他哀莫大于心死的问。
「臣知道,先前曾承诺休妻。但奈何家有家训,不得休妻,还请皇上恩准,让臣迎回公主。」
耶?
皇甫仲呆了一呆。
「公孙家什么时候有这条家训了?」
这话才月兑口问出,皇甫仲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唉啊,他没事问这个做啥,既然公孙都这样说了,他就该打蛇随棍上才是啊!
皇甫仲皱着眉头,急着想挽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却又脑袋空空的僵在当场。
公孙明德却慎重其事,眼也不眨的回答:「昨天晚上。」
这一句,更是让皇甫仲呆上加呆。不过,幸好,他这次还记得,该闭上了自己的嘴。
眼见公孙明德那严肃的模样,原本满脸忧愁的皇甫仲,这下子脑筋终于转了过来。
「喔——」他拉长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样啊?」
「是。」
「你的意思是,要迎回公主?」
「是。」
哇!太好了太好了!
皇甫仲忍住冲下去抱着公孙明德,大声道谢的冲动,勉强坐在椅子上,维持住天子威仪。
「你要迎回公主,当然是可以。毕竟,你们已经成亲,她早已是你的妻子了。不过嘛,至于她会不会跟你回去,就得看你自己了,朕可是无能为力的。」
「臣知道。」公孙明德低首,再度躬身。「谢皇上。」
是我要谢你才是。
皇甫仲暗自窃喜,轻咳两声,抬手道:「平身吧!」
「臣告退。」
皇甫仲微一点头,摆手让他退下。待公孙明德临到门口,皇甫仲突然又开口,连忙叫住他。
「公孙。」
他停步回身。
「无双就交给你了。」皇甫仲意味深长的说。
「臣领旨。」
公孙明德低首领衔命,这才再次转身离去。
皇甫仲却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
唉啊,方才那家伙转身前,嘴角那昙花一现的究竟是什么?
皇甫仲猜疑着。
莫非,他刚刚瞧见的,是公孙明德的笑容?
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偌大的招牌,以及门前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让人远远就能一眼瞧见。
公孙明德才刚在客栈门前下马,一身黑衣、背负乌黑大刀的铁索,就已经接获店小二的通报,来到了门口。
「相爷,请留步。」
公孙明德看着铁索,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见你。」
「我知道。」
「我不能让你过去。」
「我知道。」
铁索没再多说一句,只是克尽职责,如门神般的杵在客栈那十八扇雕着金银花鸟的木门前。
公孙明德也未硬闯,只是敛垂灰袖,静默的站在玄武大街上。
白雪在京城里纷飞,流言也如雪般,在城里流窜。不到一个时辰,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当朝相爷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像尊石像般,直直的站在龙门客栈门前。
有的人说,相爷是来见公主的,可龙无双却不愿见他。
也有人说,相爷是要来休妻的,可是却被黑无常挡在门外。
好管闲事的人们,不顾外头下雪,也不管气候严寒,又聚到玄武大街上。因为公主遇袭事件,龙门客栈近日暂停营业,外头还有御林军把守,人们自然是不能靠得太近。
只是,就算没有御林军,只要远远瞧见在门前对峙的两个男人时,大伙儿的胆子早就缩得小小的,连脚都跨不出去了。
寒冬里,雪愈下愈大。
天色也逐渐转黑,客栈前的那两个男人,依然是动也不动。
人们缩着脖子,交头接耳,不断窃窃私语着,好奇的想知道,这回究竟又是怎么了。
黑夜降临,玄武大街上的商行,纷纷亮起灯笼。就连客栈的店小二,也替门口的大红灯笼点上了火,而公孙明德却仍站在雪地里。
有人受不了冷,终于放弃观看,模着鼻子回家了;却也有人,用好奇心战胜寒冷,手里拿着伞,在雪地里死撑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大雪纷飞。终于,连最后一个围观的群众,也放弃等待,踩着积雪回家了。
公孙明德依然站着。
第二天一早,好奇的人起了个大早,呼朋引伴的又来观看,还四处传播着,猜测相爷是否依然守在门前,还是等到夜深也回家休息了;或是在客栈内的龙无双,到底愿不愿意见他。
可远远的,人们就瞧见,玄武大街上龙门客栈前,站着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
哇,不得了!相爷还杵在那儿,看样子是一夜没动过耶!
众人一阵惊呼,心里更加好奇了。
午后时分,冬阳稍稍露了脸,积雪融了些许,但融化的雪水沾湿了衣,却让人更不好受。
瞧着相爷那站得笔直,却又衣衫湿透的身形,四周的窃窃私诰声,渐渐低了下去。
龙门客栈里,还是毫无动静,门前的铁索,仍是一步不让,手里乌黑的大刀,反射着暖暖冬阳。
然后,黄昏了。
阳光再度被云层遮掩,天黑的时候,雪又再度飘落。
公孙明德依然动也不动。
他到底要站在那里多久?!
龙无双人在莲花阁里,心却远在门外。
从公孙明德来到客栈的那日起,她就晓得了,还特别派了铁索去,故意挡着他,就是不肯见他的面!
万万想不到,他竟就在门前站定,不走了!
瞧见主子在外站着,银花每次回到莲花阁,总会忍不住提起。
「夫人,相爷还在门外。」
「夫人,下雪了。」
「夫人,天黑了。」
「夫人,天亮了。」
「夫人,雪融了。」
「夫人,又下雪了。」
「夫人,」银花苦着小脸,小声的说:「相爷仍站在外头呢!」
曾经,她在银花的搀扶下,走到客栈二楼的特等席,隔着窗棂往下瞧着。
窗棂下、客栈前,她可以瞧见,他较昔日瘦削的脸庞,以及堆在他全身上下、眼睫胡渣上的层层白雪。
即使站在屋内,只要冷风稍稍窜入,她便要冷得发抖。连屋子里都这么冷,那么站在雪地里的他,肯定是冷得刺骨吧?
仍在疼着的心,有些软了。只是,想起他对她的冤枉、他对她的不信任,他答应休妻时,那声毫不犹豫的「好」,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该死,她心疼什么呢?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走,说不定只是要把休书亲手交给她罢了!
「回去!」想到这儿,她气得转头,不再理会他,回莲花阁去了。
然后,又是一个黑夜,又是一个白昼。
「他走了没有?」喝汤药时,她假装不经意的提起。
丫鬟们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回答,只有银花站出来,用几乎快哭出来的语气说道:「夫人,相爷他——他——他还站在门口,一动也没动,像个雪人似的。」呜呜,要是再这么站下去,相爷肯定要冻死了。
龙无双咬着唇,把汤药给摔了。
「他为什么不走?」
银花抹着泪,无奈摇头。「相爷说了,不见到您,他就不走。」
她恨恨的一咬牙,再也忍受不住了。
「好!我去!」龙无双用力推开被褥,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莲花阁,直直往门前走去。
客栈门内,苍白赢弱的龙无双,终于走了出来。众人更加紧张,个个伸长脖子、拉长耳朵,急着要听听这对夫妻的对话。
谁知,听入耳的,就是句句责骂。
「公孙明德,你就这么想休了我吗?」她指着那个「雪人」,颤声骂着。「为了要休了我,你宁愿在雪地里站上三天?连国事也不去管了?」
满身是雪的公孙明德,只是望着她,并不言语。
这让她更气,眼眶儿却不争气的红了。「你的家训呢?你爹说了什么?国事为重,不得因私忘公!你全忘了吗?」
黑眸紧盯着她,望着她苍白的花容。站在这儿三天以来,公孙明德第一次动了。
他缓缓走向她,对她抬起手。
龙无双却伸手,拍开了他的手,气得哭了出来,对他喊出真正的心意:「告诉你,休书我是不会签的!」
「我没有写休书。」
「你坏了我一桌饕餮宴,害我只吃到一小碗素面。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写休书。」
「公孙明德,你休想如此轻松就甩开我——」
「我没有写休书。」
「你别想休了我,我——」她顿了一下,他先前所说的话,这才慢慢渗进她纷乱的脑中。「你刚刚说什么?」她问。
「我没有写休书。」公孙明德再度重复。
龙无双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的嘴里听见这个答案。
他伸出几近冻僵的大手,轻抚她苍白的脸。这次,她没再挥开他的手,反倒因为诧异而无法动弹,任凭他亲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我写不下去。」公孙明德哑声说道,将她的小脸,捧在掌心之中。
她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从他脸上看出怜爱、决心,以及懊悔。他的表情不再冷硬,额头抵着她,黑眸中无限深情。
「没错,我爹是说过,国事为重,不得因私忘公,那是我公孙家的家训。」他低下头,吻去她眼睫上的泪,低声道:「但你不是私事,你是我结发的妻。倘若,我连你都留不住,那还有何资格,再谈国事、天下事?」
这番话,他说得心诚意坚,惹得她的泪又淌了出来。
「你这——王八蛋——」
她骂到一半,他已将她拥入怀中。
「嘘,别生气,你身上还有伤。」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她哭骂着。
他任由她骂着,靠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龙无双倒怞口气,一时之间,竟忘了要骂什么,只有泪水再次滑下眼角。这句话,比他写不出休书,更让她震惊。
今生今世,她原本以为,不会从他嘴里听见这句话。今生今世,她也曾以为,自己不稀罕他说这句话。
直到真的听见,他从口中说出这句话,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有多么渴望听见,他说爱她。
这么多年来,她只知道,自己在意他。却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那些在意,其实有着其他涵义。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柔柔响起。
「对不起,冤枉了你。」
「你不信任我——」她哭着抱怨。
「原谅我。」公孙明德哑声说着,将她圈拥在怀中。「我从来没有如此在乎一个人,在乎到胜过一切,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所求想要的。」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他拥着怀里的小女人,将脸靠在她肩头上,叹了口气道:「况且,要是放着你这祸害,在外为非作歹,不知还会再出多少乱子。不如把你绑在我身边,至少还能天下太平八十年。」
闻言,她倒是停了泪,气恼的槌了他胸口一下,却听他咳了起来,连忙赶紧停手。
「笨蛋,谁叫你不撑伞站在雪地里,要是得了风寒,皇甫仲又要怪我害你生病,全京城里的人,都会说我是恶妻!」
「那么,恶妻,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她恼得又槌了他一下。
「哼,我要考虑考虑。」
「或许,我能说服你。」当着京城所有人的面,向来面无表情的相爷,陡然嘴角一勾,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接着,他俯,以薄唇封缄了她软女敕的唇。
纷飞的大雪,围绕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让所有瞧见的人们,在这严寒的冬季里,心口为之一暖。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终于,他迎回了他的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从此以后,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