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圣主派遣使者发帖至大理,邀请大理皇子、公主前来皇城作客。凝烟公主自愿前往中原,大理王派出顶尖的银衣护卫随行,叮嘱女儿带着能起死回生的救命宝丹还魂丹上路,为的是怕路途遥远,遇到凶险,可借宝丹救命。
大理王共有三个女儿,每人都配有一粒极珍贵的还魂丹,孰料待凝烟到中原面见圣主后,才知道中原圣主此举之目的,是为了求得还魂丹医治病重的金凤公主。凝烟于洗尘宴上,当场拒绝了圣主的要求,立刻启程返回大理。
途中歇宿在四季客栈,青罗剎使诈盗走了还魂丹,凝烟怒气难消,临走前撂下狠话,返回大理后定向王告状,绝不善罢干休。
凝烟一行车队日夜赶路,这天晚上,大雾弥漫,星光尽掩,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雾中一名掮刀巨汉拦阻去路,冷冷地撂话——
「凝烟公主,请至魔罗教作客。」
安坐在轿内的凝烟,感受到一股凛冽杀气,她掀开轿帘,注视来人——
男子身形健硕,墨黑长袍飞扬,背掮刀,乱发披肩,极为阳刚的脸上有一痕月形刀疤。凝烟心下一惊,糟!莫非是传闻中的黑罗剎?魔罗教中最难缠又嗜杀的家伙。
「保护公主!」女婢石榴放话,随身护卫拔刀戒备,狂风飞沙中,凝烟隔着雾气,与那双残酷黑眸对峙。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物!黑罗剎警告道:「歃刀一出,见血方休。」手按住背后大刀,眼露杀意。
见雷魈就要拔刀,凝烟扬声制止。「住手!本宫跟你走,休要伤人。」
雷魈冷笑。「识相。」收回拔刀的势子,随即朝轿子劈出一掌,凝烟掠出,他擒住凝烟抱在怀里,撂话。「谁要通知大理王还魂丹之事,吾必砍下凝烟人头。」转瞬两人消失于雾里。
「公主?」护卫们惊呼,荒野间已寻不着公主。
惨了!护卫们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护卫李明惊呼:「怎么办?」
护卫吴钟道:「回去据实向大王禀告!」
石榴觉得不妥。「可是……那人不是说了吗?只要向大王说了这事,他要斩杀公主啊!」方才那巨汉相貌凶恶,看起来心狠手辣的。
护卫丁闵惶恐。「大王脾气暴躁,现在咱没能保护好公主,回去后肯定没命。」
一伙人顿时哀嚎不止。
「喂!万福,你怎么不说话?」李明问向他们之中个头最高,一直沉默着的金万福。
「是啊,你也想点办法啊!」石榴也说。「不吭声,是怎样?吓得哑了?」
万福看了看大家,掩嘴低声咳了咳,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回大理,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办法?」大伙儿一脸期待。
万福接续道:「既是魔罗教强掳了公主,还撂话不让我们向大王告知此事,我们索性去找魔罗教」
「嘎」石榴惊呼。「还找他们?」
「是。」万福说。「找到魔罗教,叫他们收留我们,提供好吃好住的。」
吴钟指着万福斥道:「天真!你以为人家会管我们的死活?」
「会!」万福保证。「各位,而今就只剩这条路可走了,我保证魔罗教会收留我们,让我们过快乐逍遥的好日子。」
李明笑他。「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以为你是谁?」
万福眼睛一亮,嘴角一扬,回道:「我是魔罗教二堂主青罗剎」只见他手往脸上一抓,扯下一层面皮,现出一张清俊尔雅的脸容,众人骇得瞠目结舌,他笑着向他们说:「孙某在城里有座青熙别庄,诸位若不嫌弃,请随我去那儿享荣华富贵,你们的好兄弟万福已在那儿饮酒作乐,等着与你们相会,各位意下如何?」
大伙儿傻了好一阵,回过神,全心甘情愿跟青罗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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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繁星点点。黄土路,两匹黑鬃骏马拉着马车,往黑寨驰骋而去。
轿内,雷魈闭目休息。凝烟暗暗打量他,一头狂乱黑发,掩不去狰狞的刀疤,庞大身躯隐在黑袍底。想及方才乍见他那双冷厉黑眸时,竟禁不住冷汗涔涔。曾听闻过魔罗教这组织,据说为首的黑罗剎杀戮无数,她睨向他背上的那把歃刀,听说歃刀饮血,它渴了,黑罗剎就用自己的血喂它。
这男人狂肆不驯、冷峻残酷,此刻的他虽然闭目休息,她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散逸的危险气息,正隐隐迫着她。凝烟可以确定,他不必睁眼,就能掌握她的动静。
她的功夫不弱,却也不愿妄动,她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傻到去激怒他。
这是哪?隔着小窗她观察四周,两旁森森暗林,林间飞萤明灭,冷风迎面扑来。轿外,有头黑豹一直默默跟行。
凝烟揣想,是他养的吧?传闻黑罗剎能役兽,看来是真的。
稍稍了解了周遭环境后,凝烟打破沉默,她说:「你最好放我走。」
雷魈听了睁眼,转头看见她正对着他笑。他冷冷一句:「不行。」他答应帮青罗剎软禁娇客,避免她回大理告状,不利魔罗教。
「不就是区区一颗还魂丹,你真以为我在乎?」凝烟魅笑着说。
黑罗剎瞧了,眼色更冷。他定望住她,静下心来,借着筛落轿内的淡淡月光,打量劫来的凝烟公主。
身着银色锦袍的她,肤白若雪,黑发直泻而下,柔顺细密地垂落双肩上,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如丝似缎的柔滑触感。
「你放了我吧。」她眼底氲着水气,长睫下双眸波光流动,红唇抿着笑意。在这么深的夜,她左肘搁在车沿,坐姿慵懒,似笑非笑地瞅着人,那无辜的眼色,柔媚的笑,就像个敏感又脆弱的小东西,任是再铁石心肠的男子也被打动了。
黑罗剎舍不得移开视线,却也不愿允诺她的央求。
她像窗外透入的一束光影,这么近,又觉得缥缈疏离,掌握不住。
看着过分美丽的她,他竟感到空虚。面对杀戮出名的他,她如何还能笑盈盈的?她不怕他?雷魈凛容,暗了眸色。
她笑意加深。「你倒说话啊?让我走吧。」
冷空气扑窗而入,他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清幽花香,记起老友孙无极的话——
「这凝烟公主,据说打小吃花,有人说她是花妖投生,什么花到她手里都开得灿烂。你要小心,她很狡猾,别小觑这女人,尤其是她笑的时候……」
她正在笑,声音柔软。「黑罗剎,你再不放我,怕要迟了。」
迟?雷魈挑起一眉,不懂她意思。她笑得眼波柔媚,声线绵密细腻,像丝丝细线缚住了他。
「带着我,小心啊,引来杀身祸。」
这次,换黑罗剎笑了。「靠杀生起家,就不怕人来杀。」
「那好,这次就让你杀个过瘾。」说罢,她撇开脸,观赏窗外风景。
雷魈肃容,弄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忽地轿外传来黑豹的怒吼声!
一阵狂风袭来,打得骏马跪地,车顶跌坠,雷魈揪了凝烟飞掠而出。
幽暗中有人喝叱。「大理凝烟公主,皇朝小公主命危,圣主请你即刻交出丹药!」
数名士兵拦路,为首的男子驾着白马,面容陰沉,双目如炬。他是圣主身边八大名将之一,骠将军。
「凝烟公主,听见吗」将军喝道。
凝烟微笑,挽住雷魈手臂,偏着头望了雷魈一眼,然后对骠将军说道:「还魂丹在他身上。」
骠将军瞪住黑袍男子。「好汉,报上名来!」
「你问我这口刀,如何?」雷魈拍拍肩后歃刀。
「大胆狂徒!」骠将军擎刀指向他。「快献上丹药,否则性命不保。」
「凭你?」雷魈冷笑,热血沸腾。很好,最近没砍人,正浑身痒,拿这厮喂刀正好。瞬间,杀气涌现。
「不知死活!」骠将军震怒,执刀下马,迎战雷魈。对手下命令:「动手!」
士兵呼喝,有拿金枪的,有孥箭的,有使银棒铁锤的,全扑向雷魈。雷魈回头看了凝烟一眼,示意她退后。
「你自找的。」凝烟回他一抹勾魂魅笑。杀气迫近,她后退再后退。
十几把大刀斩向雷魈,为首的骠将军飞刃凌空射向雷魈,他无视飞来的利刃,仍瞅着凝烟,看她笑着退离战场。蓦地,雷魈侧身,以背上刀鞘弹开飞刃。
「吼~~」黑豹掠出,挡住冲来的兵士。它昂头呼啸,惊动密林隐匿的兽,它们听见了全数窜出,豺狼豹虎奔来挡住敌阵,龇牙咧嘴,目露凶光,低吼声教人寒毛直竖。
兵士们诧退好几步。怎么回事?
骠将军见状,眼色惊惶。这些野兽……他瞪住巨汉,惊嚷:「黑罗剎?」
凝烟走远了,雷魈回望骠将军,看他面色惊恐,冷冷一句:「太迟了。」晚了,他想杀人了。雷魈黑眸迸出杀意。
黑云掩住月儿,大地昏暗,雷魈瞟黑豹一眼,黑豹会意暴吼,群兽扑上,撕咬士兵。霎时哀嚎声起,鲜血飞溅。
骠将军拚死一搏,抡刀朝雷魈劈来,刀风振动雷魈黑发。歃刀闻到血味,在鞘内激震,像嚷着要饮血。雷魈却不屑拔刀,只拿刀鞘应付,两人激斗。
分明能一招内击败骠将军的,雷魈却不肯一刀毙命,像大猫戏鼠,与骠将军对招数回,直至厌了,才按鞘拔刀,只见刀芒一瞬。
骠将军怔住,觉得胸口一阵麻热,低头,却不见胸口有伤。迟疑间剧痛袭至,他跪倒在地,忽地瞠目看见胸前缓缓浮现一道血痕,鲜血渗出,越涌越多,染红前襟。猛地瞪住雷魈,颤声问道:「你……几时……拔刀?」
要多快的刀,杀人一瞬不见血?要多深的伤口,需待一会儿,血才??涌出?骠将军不懂,雷魈几时动的手,他只见一瞬冷光啊!将军瘫倒,眼睁睁瞪着雷魈,恨自己死不明白。
雷魈冷眸相对。「去问阎王吧。」
只一会儿功夫,遍地尸体,群兽争食。
雷魈抬头,注视凝烟消失方向。
追是不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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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杀戮,凝烟掠空疾走,隐入树林。她穿过花荫,沿路摘了几朵花儿收入银袖内。来到溪畔,蹲在流水旁,注视水面倒影。她看见自己,那是张绝艳脸庞。父王说过,待这趟返回大理就要帮她招驸马。哼,她才不要,她早有中意的对象。
凝烟伸手,指尖轻点溪水,水中丽颜起了皱纹。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渴望,渴望再见那人。
他是她的童年玩伴,他们青梅竹马,有过盟誓。这趟来中原,早早计划好要寻他,为了他们当初的约定。
邵赐方,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是大理花师的儿子,一年多前来到中原后就消失无踪,教她想得好苦啊。
凝烟从锦袍掏出青铜匕首,这是当时他们交换的定情物,她也回赠了一只的衔梦镯。他们约好,就算大王不允,他也会设法带她走。
凝烟细抚青铜匕首,珍重地收入衣内,掏出沿路收集的花儿,捧着团团粉紫花瓣,一口口吞入唇内。注视水中倒影,吃着美丽花瓣,怀念过往时光。她有错觉,水中倒映的不是自己,是他,教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凝烟微笑了,事情的发展都在她意料中。一开始青罗剎夺走还魂丹,她便将计就计,誓言报仇,为的是让魔罗教出手拦阻她。一路护送着她的护卫们肯定急得团团转吧?银衣护卫是父王手下悍将,真要感谢黑罗剎,要不是他插手,凭她一己之力,岂可能逃月兑?
凝烟不爱中原,王宫锦衣玉食怎么也比沦落江湖好。刀光剑影的生活虽刺激,她却更爱安逸的日子。赏花养鸟,凭栏啜酒,躁琴吟诗,这才是她最爱过的日子。要不是为了邵赐方,她怎可能涉足江湖?那个栽花人,他流浪到哪了?
凝烟累了,卧在溪畔,听流水淙淙,月下入眠。树影抚上她的脸,她在过往梦里酣睡,想象是他来轻抚她……
天亮,凝烟洗过脸,起身上路。她穿越树林,来到热闹市集,走进一间当铺。
半个时辰后,一名戴帽白衣少年走出当铺,少年眉清目秀,眼色聪慧,抿着笑。「他」挥开檀扇,步往聚集着各路人马的客栈,把华丽锦衣留在铺里。
女扮男装的凝烟公主,逢人便打听邵赐方的消息。
「公子可听说过这个人?」
被问话的身穿青衫的公子张嘴发楞。怔怔地看着眼前细皮女敕肉的少年,真是美得不象话,他面红耳热,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邵、邵什么?」
凝烟微笑。「邵赐方,公子可听过这人?」
青衫公子摇头,凝烟又去跟客栈老板打听,陆续又找了很多人问,问不出消息,于是出城往关外走。
此时,黑罗剎刚入城,与青罗剎在客栈会合。
「劫凝烟时,她没反抗?」孙无极问他事情经过。
「没有。」
「护卫呢?」
「凝烟要他们别动手。」
「嗯。」宝扇轻挥,孙无极计量着。「不对,不像她的作风。」束手就擒、全无反抗?她岂会这样懦弱?
雷魈倾酒入杯。「或许担心部下受累。」
雷魈的话害孙无极大笑。「别逗了,她岂会那么好心?」
雷魈也笑了。「她故意让圣主的人知道魔罗教抢走还魂丹。」他只得杀了骠将军灭口。
「要我跟你说还魂丹多好玩吗?」孙无极笑觑老友。
「不必。」他没兴趣。
「那想知道我拿还魂丹做啥?」
雷魈啜酒,头也没抬,道:「你爱玩就玩吧。」还不了解?孙无极就爱稀奇古怪的东西,净找有趣事儿,兄弟高兴就好。
「无极害你招腥了。」孙无极歉然一笑。
「江湖人,不怕腥。」雷魈也不倒酒了,直接抓来酒瓶灌一大口。
「是啊,江湖人只怕儿女情长。」孙无极似笑非笑地说。
雷魈缄默,懒得搭理。
孙无极自顾自地说:「凝烟看来是不回大理告状了。」
雷魈不解地看了孙无极一眼。
「我们都让凝烟利用了。」孙无极道。「依我看,凝烟利用我们摆月兑护卫,只是,她留在中原的用意是什么?」孙无极琢磨着。
雷魈扳了鸡腿拋入桌底,黑豹张口吞噬。
有什么事能让金枝玉叶的公主甘愿流浪江湖?雷魈思量着。
孙无极又说:「圣主要我帮他夺还魂丹,我拒绝了。要让他知道我非但不帮,还抢了他要的还魂丹,届时又要找魔罗教麻烦了。最近啊我们都别惹事,最好低调点,谨慎行事,吩咐兄弟,别惹到圣主的人——」
雷魈打断孙无极的话。「昨晚,我杀了骠将军。」
「是吗?」孙无极听了大笑。
雷魈又说:「一并宰了十八名士兵。」
孙无极宝扇掩面,眼底染着笑意,调侃道:「你兽性大发啊?」
雷魈但笑不语,杀光圣主兵士主要是不让他们擒住凝烟,算是帮她断后。握着酒杯,他看着杯里轻颤的琥珀酒液,想起昨夜她走前魅笑的表情,心口微微地热了。昨夜她那只柔白小手,轻挽着他的手臂,虽只一下,当时,他的心跳真狂。
「既然凝烟公主无意回大理,就甭管她了。」孙无极说道。
「不,要抓她。」雷魈口气坚定。
「怎?」
「她总会回大理告状,为免得日后兄弟麻烦,我来抓她。」像猫儿擒鼠,要抓她是易如反掌。雷魈猛地灌上一大口烈酒,五脏热烫,像见过凝烟后躁动的心,也热烫了。
「嗯,兄弟说得是。」孙无极点头,觑着老友,清了清喉咙,探问:「你该不是
雷魈瞪着孙无极,凶他一句。「闭嘴。」
无极呵呵笑。「好好好。不过,兄弟,我得提醒你,想多活几年,就离那女人远一点。」
雷魈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道:「帮我想想,她往哪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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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魔罗教势力,要揪出凝烟易如反掌。雷魈与孙无极吃过午膳,便找来这里的地头询问凝烟的下落,又跟散居在此的教友打听,按着凝烟走过的路线所经过的商家一一查访。
在薛家当铺,黑罗剎付一锭银子,跟当铺老板探问凝烟下落。
「今早确实是有位穿银袍的女子……」老板回想着。「她身上有股香味,我记得她可是个大美人啊,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老板转身进屋内,一会儿,拎来锦袍。「瞧,她卖了这袍子。」
青罗剎用扇尖拨了拨袍子。「没错,是凝烟的。」
雷魈问:「她还卖了什么?」
「嗯……」老板随即拿出一对新月耳坠,红玉手环,一块色泽温润的白玉佩,雕花纹的银簪。「全是罕见的上等货,我给了她好价钱。」
黑豹忽地攀上柜台,吓得老板连退好几步。豹儿嗅闻锦袍气味,发出呜声。
雷魈将锦袍拎起,甩上肩膀,留在袍上的香气顿时漫开。
雷魈问老板:「她可有说过什么?」
「她跟我打听一个人,可我不认识。」
「谁?」
「邵……邵赐方。」他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
邵赐方?雷魈与孙无极交换眼神,这名字太令他们震惊,怎样也没办法把凝烟跟这名字的主人兜一起。
「你们认识吗?」老板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神情。
「有没有说为什么找他?」孙无极问。
「没有。」老板道。
「她往哪个方向走?」孙无极问。
「她往街右方去了。」老板将凝烟换上的装束形容给他们听。
雷魈沉思,道:「她的东西,我买了。」
孙无极听了斜睨老友。「嗟,买姑娘家的东西干么?黑寨又没女人。」
雷魈瞪他一眼,要他闭嘴。
老板收了银子,将凝烟的东西收入包袱,恭敬地递给雷魈。
步出当铺,日光流丽。「唰」地一声,无极甩开宝扇,边搧着边沉思。「邵赐方,邵赐方?嗯,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圣主的人。」
雷魈点头,道:「他是皇朝﹃鬼医﹄唐大夫的女婿。」
鬼医行事隐匿,曾和孙无极的好友神医慕容别岳交过手。
鬼医擅长杀人研毒,孙无极记得不久前慕容别岳曾跟他提过,鬼医身边有个叫邵赐方的,他跟鬼医联手栽植毒花,鬼医刚招他作女婿,听说鬼医有意将毒门功夫传授给邵赐方。
雷魈凛眉沉思,凝烟找邵赐方做什么?他们有什么关系?
孙无极道:「邵赐方的来历我会派人去查。」他分析着。「看样子凝烟还不知道邵赐方是圣主身边的人。」他瞟老友一眼,摇头啧道。「雷魈啊雷魈,你打哪时开始喜欢女人的玩意?」他俯望蹲伏在地的的豹儿,隐忍住不笑,这威风凛凛的黑豹,背上驮个花包袱,里边全是凝烟典当的饰物。
雷魈脸上略显尴尬,硬声道:「我们在这分手,我去」
「去追凝烟?」
雷魈皱眉,拱手告辞。
孙无极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眸闪着笑意。「喂,该不是嫌自己杀气太重,才挂上这么香喷喷的衣服吧?」宝扇戳了戳雷魈肩上的锦袍。
雷魈瞪他一眼,黑豹察觉主子懊恼了,对孙无极龇牙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孙无极呵呵笑了。他瞧出兴味了,雷魈对这凝烟公主……挺有意思的。他对雷魈道:「对了,为了让你安心追凝烟公主去,大理王那边我帮你解决。」
雷魈挑起一眉,不懂他的意思。
孙无极笑着解释。「大理王迟早会派人来找凝烟。」
「所以?」
「所以就教他们找不着。」
「意思是,只要我一遇着大理来的探子就宰了?」
呵呵……孙无极大笑。「你真是满脑打打杀杀,干么非要见血啊?我自有妙计教他们找不着,也回不去大理。」
雷魈看他笑得得意,问:「你想了什么法子?只要是来找凝烟的,就抓去关了?」
「不不不,这打啊、关呀,都是下下策。」
「那上上策是?」
「招待他们、款待他们,日日让他们饮酒作乐,乐不可支,谁还要去劳心劳力帮大理王找公主」
「你聪明。」雷魈笑了。
「还有更聪明的。」
「哦?」
孙无极拍拍他肩膀。「好兄弟,趁现在你耳聪目明的,快谢我一声。」
「谢你什么?」雷魈不解。
孙无极眼色一暗,笑道:「谢我救命之恩。」
「胡扯什么?」他越听越胡涂了。孙无极却只摇着扇,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雷魈瞅着那抹青色背影,这孙无极,讲话颠三倒四,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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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烟一路查访邵赐方下落,这会儿到一间乡野小店歇脚。
也不知向多少人探问过邵赐方的下落,可惜都毫无所获,凝烟沮丧。
邵赐方可是鼎鼎有名的花师啊,凭他变异花种的能力,早该闯出一番名气了,但怎么就是没人识得邵赐方
唉!中原这么大,她要找个人,谈何容易?或者该换个法子,譬如拉拢圣主,请他帮忙……但是还魂丹被该死的青罗剎偷走了,拿什么跟圣主谈条件?
凝烟闷在店里一隅,彻夜饮酒。
外头荒山野岭的,大雨倾盆,银雨飞入窗里,点点濡湿桌面。
凝烟黯然,想着故人,雨声淅沥,蓦地红了眼眶。讨厌骯脏的客栈,更讨厌风尘仆仆地找人。当然,如果忍受这些可以找到他,她甘愿啊,可怕的是不确定的感觉。
邵赐方去哪?流落何方?该往南还是向北找?茫茫人海没一点线索,她这么只身一人的无人可靠,这盘缠用尽后又该怎么办?
凝烟细想着,越想越倦。她是大理公主,中原的事多是听来的,虽有一身好武功,难免也忐忑惶恐。
唉,她又喝掉一瓶酒。正惆怅,砰地,虚掩的门被推开,冷风刮来,雨水扑湿了一地。
来人一出现,四周静下了,本来交谈的酒客们都不敢吭声。
凝烟略略侧身,觑向来人,见是带刀戎装的将士,糟,立刻以手覆额,低头隐住脸,心想他们定是圣主身边的人。
来人走入客栈,脚步声往凝烟靠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桌旁。
嗐!麻烦来了,八成是身上的香气泄了底。
「在下皇朝骥将军,请凝烟公主交出还魂丹。」将军嗅到暗香,确定这素衣少年是公主巧扮的。
凝烟冷笑,抬脸望他。「怎?你不知道啊,还魂丹在黑罗剎身上啊!」
「在下没听到这消息。」
凝烟掀眉。「去问骠将军,不过……」她冷笑。「恐怕要到陰曹地府才问得到,他八成被黑罗剎杀了。」凝烟抓了瓶酒,斟酒,干了。唉!麻烦是躲不过了,索性把先把酒干了。
黑罗剎?将军脸色微变。该死,怎么又和那煞星扯上关系?他问凝烟:「丹药真不在公主身上?」
凝烟不耐烦地觑他一眼。「要我说几遍!」一路吃不好睡不饱的,现下心情正差呢,懒得跟他扯。
骥将军不信,拱手道:「公主,得罪了。」上前就要给凝烟搜身。
「无礼!」凝烟拍桌,怒斥。「我再说一次,丹药不在我身上。」
「抱歉,骥某职责在身,有所得罪,望公主海涵。」执意上前搜身。
「你想给我搜身?」凝烟微笑,轻道:「好,我是撒谎。」
「凝烟公主——」
「你想要,就给你。」媚眼一拋,瞅得将军脸红。
客栈内,坐着几名江湖客,全冷眼看着大将军欺负个弱小文生,可没人有胆敢得罪当今圣主。
「公主肯合作的话,那是最好了。」骥将军看凝烟小手滑入襟内,贴着雪肤没入衬衣,微露的柔白如凝脂的一片雪肤,害他这热血男儿怔忡了,一阵恍惚。
凝烟觑着他,掏出丹药,笑得教人迷失心魂。「给你了。」
猝然将军眼前一红,花瓣从她襟内团飞射出——
危险!骥将军扬袖挡住袭来的暗器,凝烟飞身掠上屋梁,那些花瓣片片如箭射向将军,将军运气迫走花瓣,可仍有几片划破戎袍,划出几道血痕。
痛、该死!他低咒,抬头,看凝烟攀在高处,她单手攀着屋顶,脚踏梁,笑望他,轻声细语数起来。「一、二、三、四、五……啧,五道口子,疼吗?」
将军振袖,怒吼:「妳自找的!」拔刀,脚点地,追上屋檐,凝烟跃下,飞出窗外,落地,霎时百名士兵围住她。
「哼。」凝烟冷笑,瞪着大群士兵。「真给我面子,派这么多人擒我?」
「抓起来!」将军追出,命令兵士围住凝烟。
凝烟立在暴雨中,冷眼觑着众兵士。
雨势粗暴,打湿凝烟发肤,这雨太狂,她无法施展暗器,只好徒手迎敌。
骥将军喝令一声。「动手!」凭一大群部属要擒凝烟绰绰有余,他退后观战。
士兵们一起扑向凝烟,凝烟出招迎战,她身手敏捷,想擒她的人不是被掌风击倒,就是被踹得跌地。凝烟在士兵间飞掠,她招式诡谲,明明被揪住了衣袖,可她轻轻一甩,似有绵力,震开缚她的手。
几番缠斗,凝烟衣裳湿透,更加滑溜似鱼,虽被团团密密困住,却没叫他们真逮住。缠斗片刻,已折损三十名士兵。
骥将军不耐,爆吼:「退下!」飞扑过去,朝凝烟击出几掌,凝烟闪开两掌又接了三掌,最后一掌打中肩膀。
「痛!」凝烟跌落在地,疼得流下泪来。
骥将军追上去。「是妳自找的。」立在她身前,睥睨地望着手下败将。
凝烟按着肩膀,面色苍白,泪如泉涌。
美人蹙眉,眼眸氤氲又楚楚可怜,将军心疼了,蹲下来问:「我帮你看看吧。」伸手轻触她的肩,大腿却一阵剧痛。
「妳?」他摀住大腿,一片湿热。该死!
凝烟趁他不备,擎出短匕刺他大腿,将军又气又痛,拽住凝烟长发,凝烟即刻抬腿踹他伤处。
「该死!」骥将军痛嚎,松手。
凝烟翻身掠出,将军提气运掌劈下她来。
来不及躲,凝烟结结实实挨了掌风,晕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兵士们奔来帮骥将军止血。「一群饭桶!」他斥退下属,弯身抱起凝烟,望着怀里美人,心坎巨震。好美啊,他低头嗅闻,好香的气味。拇指拭去凝烟嘴角血痕,回头向众兵士喝叱:「即刻回朝!」
「是!」众兵整队,速速动身。
暴雨中,忽地传来一声夹带威胁的命令——
「放下她。」
士兵诧异,张望四周。雨势滂沱,树林幽暗,都不见声音主人。
是错觉?
骥将军不理,紧抱凝烟,下令。「走!」
「放下她!」幽冥似的声音又再警告。
骥将军怒咆:「谁有种现身较量,躲在暗处算什么?」
说完,仍只有大雨击打树叶的声响。然后,又过了半晌,群树蚤动,陰风呼啸,送来一句——
「找死。」
骥将军猛地回头,注视声音出处,黑夜中,密林深处,有一点白光,迫近再迫近,将军怔住,随着迫近的光影,他看清楚了,猝然惊骇是刀!正打转着笔直飞来!
「护主!」手下呼嚷,骥将军闪开,刀却像长了眼,追着他砍,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叫马嘶,护主的士兵被飞刃挟带的杀气震开,五脏俱裂痛倒在地。从那么远的地方使来,刀势仍凶猛地震伤士兵们。
一转眼,地上就躺了数具尸体,被飞刀挟带的气流震死。
手抱凝烟的骥将军,忙飞出配刃抵挡,不料才出手竟被劈成两半,他只好出掌应付,但掌风被刀震散,该死!他不得不拋出凝烟,吼:「接住她!」
士兵们哗地一声扑上去接,一只黑豹抢在他们前头掠出,众人瞠目,看黑豹咬住凝烟甩上背,往暗处劲驰而去。
黑豹
「雷魈!」骥将军怒吼。狼狈地跟飞刃格斗,待豹儿平安远离了。那把刀才气殆堕地,直插入地,将军拔了瞧,寒意袭胸,冻住心脏。
「这……这不是歃刀!」况且如此,要是黑罗剎真拔刀时,他们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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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黑豹疾驰,湿透的毛发烁亮着,它敏捷地在林间奔驰,直奔向密林深处。
忽地豹眼猝然炯亮,尽头,黑罗剎背身立着,听见黑豹驰来,他缓缓侧过身来。黑豹在他脚边停住,雷魈俯视昏在黑豹身上的凝烟公主,一阵香气袭来,她身上白衣湿透,粘覆着若隐若现的胴体。
趴卧在黑豹背脊上,纤弱柔白的凝烟公主,美得动人心魄。雷魈抓住凝烟手腕,稍施力,拽着她负在肩上,与豹隐没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