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敲门的次数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再没有人前来开门他就决定该掉头就走人了,然而,门却在他第三次敲门之后被人打了开来,露出一双带着红丝的眼睛,红润的眼眶好像哭过一样,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整个门被拉开之后,雷诺不由得失望了,出现在他跟前的是一个雄纠纠的大男人,有着高大的身材,有着粗眉大眼极具刚强的面貌,是刚才那瞬间给人感觉完全相反的外表;挑起眉,当雷诺有兴趣地研究着开门者的输廓看上去好像很熟悉时,手已经被人给抓住,人被直睦拉到病床前。
「真是粗鲁!」抖抖差点因为被强力拉动而滑落的医护箱,雷诺总算收回了不礼貌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病人身上。「哇!烧得真厉害!」吹了声口哨,雷诺慢吞吞的将医护箱打开,开始拿东西出来帮原清挥诊断,只是那诊断的姿势实在是越看越让陆飞文心惊,直到他拿出针筒,陆飞文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手抓住对方的手。
「你是什么人?你不是医生!」
「我当然是医生,是我接的电话,也是我来到这里的!」慢慢挣开束缚,雷诺没有说明的是他的医生执照是十年前领的,领到后他就一直没有展示过他的医术。
「原本的约翰逊大叔呢?」陆飞文不信任地紧紧盯住雷诺的动作,整个人拦阻在病人前面,一副防范姿态。
「约翰逊大叔今年要到冰岛那边渡假,他聘请我到这里当代理医生三个月,咯,这是聘书。」
拿出随身携带的聘书,雷诺满意地看到陆飞文让出的位置,开始为病者注射,只是这一次……却是病者自己伸手挡住针筒。
「医生,你刚刚似乎忘掉消毒针头了!」
明明应该是热晕头的病者却吐出思路清晰无比的话来,雷诺一愣,手上的针立刻被一直站在旁边的陆飞文抢走。
「我决定不用你了,雷医生。」
瞄了瞄医生胸前的挂牌,陆飞文迅速将雷诺的东西归位,然后提着还没回神的他丢到门口,将东西一并丢给他之后便立刻关上大门,现在他可没空跟实习医生玩,他要好好想个办法帮原清挥降温才对。
找出冰箱里的冰袋还有冰枕,接着翻箱倒柜找出上回吃剩的退烧药,陆飞文赶紧奔回床边,果然看到原清挥的温度又升高了;小心的帮他准备好一切东西,将他的头枕到冰枕上,陆飞文看着已经有些意志不清的原清挥,突然泛起了温柔的微笑。
「清挥,你肯定吃不下药了,是不是?不过没关系,我喂你吃哦!」用甜甜的音调说着话,净退烧药丢进自己嘴里的陆飞文立刻伏身在原清挥身上,来个以嘴喂药,小心地撑开干裂的嘴唇,将口中的药慢慢用舌头顶进去,跟有点小抗拒的舌头做了一番小斗争,终于将药顺利推到原清挥的喉咙中央,只要灌下水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拿过一直放在旁边的蜜糖水,陆飞文先是大大的灌了一口。
天,好甜啊!
跟着,他又伏身到原清辉嘴边,慢慢的像刚才那样将水渡进去,只是这一次却换成他迅速被不安份的舌头给抓住,水猛地灌向原清挥的咽喉,在将药冲下喉咙的同时水也溢出了嘴角。
没想到灌个药这么辛苦,肯定是不熟练的缘故,如果清挥暂时好不了,那我们就多做几次练习吧……
调皮的想着,陆飞文擦擦嘴边的水渍,跟着,聚精汇神地望着服下药之后神情开始放松的原清挥。
不知道是不是冰枕和冰袋发挥作用了,感觉上,清挥的体温好像没那么烫了!
安心的枕在床边,陆飞文闭上双眼,感觉着房间里充满了原清挥的气息。
那熟悉的呼吸、熟悉的体味、熟悉的大手,都是让人如此怀念……熟悉的大手?
陆飞文这才发现原来无意识问原清挥正不断用手抚模着他的头发,一圈一圈,五指来回缠绕在他柔韧的长发间,似乎这个动作可以让他非常安心—样,于是他也不阻止,只是闭了闭快要溢出水珠的眼。
今天就这样吧,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密室里安安静静地过上—天……
清醒过来时头痛欲裂,原清挥看着眼前一片漆黑,赶紧举手试探一下自己的视力情况。
还好,是天黑,而不是我看不见了!
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原清挥觉得睡上—觉之后他似乎精神许多。
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快就能恢复精神,飞文是找了什么医生啊,这么厉害?
一想到这里,原清挥就想打开床头灯,可是另—只手—动便发现不对劲,麻痹了的右手正被某张枕着,那细腻的触觉让他知道身份是谁,可是没想到的是……
飞文居然整天都待在我身边,而我居然也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半点也没察觉!
勉强将手由陆飞文脸上怞回,麻痹过后的刺痛开始侵食,痛痛痒痒的,真有说不出的难受,等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才打开灯查看一下房间的情况。
床边的小桌上布满了早已变成水的冰袋,冰枕似乎也有准备—、二个的样子,还有印象中完全不记得有吃过药的药袋,以及满满的一壶蜜糖水;手立刻抓起水朝喉咙狂灌,入口的甜味似曾相识。
生病时,每当口渴都能喝到这种味道的水,看来飞文真的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心里莫名感动着,手又不自觉的攀到陆飞文的头发上轻轻摩掌。
这小子,永远都让人放不下心来……
「不要再模了,头发都起毛了。」
睡热的人惯性地伸出手将在头上掏乱的东西拉下来,然后用脸枕上不让它再作怪,陆飞文将脸庞换了个方向又继续入睡,只余下看着手又被压住的原清挥哭笑不得。
只是照顾我一下而已,你有必要比我这个病人还要累吗?
心底甜蜜的抱怨着,原清挥的感觉是说不出的畅快,将此列为大病初愈的好兆头,再次轻轻怞回被枕在陆飞文脸下的手,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慢慢溜下床。
握着满满的蜜糖水,原清挥一边喝着一边步下楼梯,脚步有些疲软的他好不容易站在大厅上,在这个距离陆飞文上班不到十分钟路程的家里,意外地坐着此时此刻应该在忙碌的表弟——顾家豪。
抬头看了一下时钟,确定时间没错之后原清挥不由得有些怒了。
我们家向来坚持工作时必定要认真完成的准则,不准儿戏渡日的家训犹在耳边,现在就让我看到一个游手好闲的表弟正在我眼前打电动玩具。看来他是真的活腻了不成?
「顾家豪!」怒气暗藏,原清挥声音严肃的唤了顾家豪一声,果然看到他迅速收起电动玩具,一脸讨好的站在他面前。
这表情还真像以前被我严格要求却时时偷懒的飞文!
做此一想,不由得侧开脸,原清挥重聚自己严肃的脸谱,用着长辈的姿态教道:
「你给我严肃一点,我让你跟着飞文是希望你除了武术之外还能找到别的出路,而不是让你在这游手好闲的玩游戏。」
看到顾家豪的不以为然,原清挥不由动怒了,连声音也满是怒气。
「可是老板休店五天,我总不可能一个去开店吧。一天、半天我还撑得下去,整整五天耶,我哪有可能嘛!」顾家豪嘟嘴抗议。
都是表哥一病下去就兵败如山倒,所以我才如此无所事事,而老板又坚持照顾表哥事事必经他的手,不让别人帮忙,依我看来,表哥在晕迷这段时间肯定被老板吃够了豆腐,就不知道会不会有吻痕在身上?嘻嘻……
「你在偷笑什么?」才刚刚在为自己居然昏迷了五天的事实感到震惊时,立刻又听到表弟的嘻笑声,原清挥更加不悦了。
「没、没什么!表哥,你病刚好,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吗?」顾家豪赶紧表示关心,好引开表哥对他的怒气。
「感觉好多了,是飞文照顾了我五天吗?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累。」
「那表哥要不要感动到以身相许啊?」出口调戏立刻惹来铁拳惩治,顾家豪抱着被狠狠重击的脑袋偷偷狠瞪了自家表哥—眼,敢怒不敢言。
「家豪,别学飞文那样油腔滑调,我们原家的人从来都是正经的,我之前请假了一个星期,现在要马上赶回去销假,你待在这里等飞文起来之后转告他,有空我会再回来的,让他别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染上什么怪病,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有空你也给我看住他,别老是浓妆艳抹的,像个什么男人!」说着,原清挥还一皱眉头以示对此的不谅解。
闻言,顾家豪偷偷瞄了瞄楼梯处,点头如倒蒜,连连称是。
原清挥走了,在陆飞文醒来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子又重回到往常的秩序当中,只是不管陆飞文或是顾家豪都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边擦桌子边盯着坐在吧台后细心妆扮的男人,顾家豪忍不住开声说。
「表哥这一回去,恐怕半年后才会重新出现吧?」
「说不定。」
调皮的回答着,陆飞文为自己描绘上完美的唇形,「不过这一次,我希望他能晚一点回来,这样我的死期才不会太快。
言语中的轻快一点都不如字句中的严重,顾家豪看着表哥离开之后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的老板,在心中努力分析,力求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
「你不再爱表哥了?」
「爱,我最爱的就是他了。」毫不顾忌的说着,陆飞文修了一下眉毛,让自己看上去柔弱一点。
「那你干下了什么坏事,坏到不敢再见表哥?难不成,你真的占了他的便宜?」一语中的,陆飞文赞许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哇,偶像,你真的干下吃表哥豆腐的壮举了吗?有没有留吻痕之类的东西?」
「就是控制不住嘛!所以就忍不住多印了几个草莓!唉,都怪清挥病倒的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是可爱到不行啊,连让我想怞身的机会都没有!」说着,陆飞文还捧着双颊努力摇头。
装可爱的模样顿时惹来顾家豪不屑的说:
「老板,请不要以你的模样装可爱,这实在是不能看的动作啊!」
「那是你不懂得欣赏,你说对不对,小威廉?」一句问话,这才让顾家豪注意到不知何时小威廉已经站在门口,那满脸春风的模样实在不像……
「啊,小威廉,你谈恋爱了?你终于决定抛弃这个人妖了?」
「去你的,我跟小威廉是雷打不动的关系,哪有人必从我手上撬走他!」陆飞文收好化妆品便朝着小威廉咧嘴—笑,有些不言自明的感觉。
「嗯嗯,我是弗利克斯忠实的拥戴者!」
小威廉附和说完话之后也伸出手作绅士状的将陆飞文挽起,两人相亲相爱的从顾家豪面前离开,徒留命苦的他仍旧为三斗米折腰。
「每次看到小顾都觉得他很可爱!」开车往目的地而去,已经等了好几天的猎艳心情在今天特别雀跃,前几天被陆飞文放鸽子的不悦早已消失,小威廉笑着,觉得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凉快得让人心情爽快。
「他是不错啦,不过不是同类,如果你喜欢上他会很累哦!」弹弹小威廉的鼻头,陆飞文利用车子的倒照镜努力观察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
「还好啦!我想要的是帅气威猛的男人,小顾还差一点。」
「不只差一点吧,还差上好几条街呢!」陆飞文踩顾家豪可是踩得不遗余力。
「这是什么意思?」还在努力学习中文的小威廉不耻下问,却又在下一刻间被跟在车子后面的敞蓬车拉走了注意力,「弗利克斯,就是他,就是他啦!」兴奋得将油门当煞车来踩,瞬间,原本就是高速的跑车往前飞奔而去,吓得车上的两名男人尖叫连连。
「你要死也别拖我下水啊,小威廉!」死死拉住门边不敢睁眼,陆飞文可从没想过他的死因会是如此滑稽。
「我也不想啦,可是……可是我的脚不听使唤,到底哪个是煞车?哪个啦?」越急便越容易出错、手脚不能协调,于是小威廉便一个劲的直踩油门,然后车子就朝着美丽的椰子树撞去……
「天啊……谁来英雄救美啊?」
眼看就要撞上树了,陆飞文把心一横,越过小威廉将车门打开,随便一脚就将他踢下车去。尔后还没反应过来时车子就已经狠狠撞上可怜的椰子树,为好胆不系安全带的乘客上了一课。
眼前被撞得眼冒金星,头上感觉有血在流,神志还在半空中飞散游离,恍惚中陆飞文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为他做急救,甚至还在他呼吸困难时做了人工呼吸,然后他被抬上了平稳的车子,一路上一直有人提供他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不是他熟悉的古龙水味,却意外的让人安心。
再次睁开眼时满目都是白色,陆飞文有半刻的呆滞,以为他是来到了天堂,却在下一瞬间由天堂跌回人间,动了动被石膏包得紧紧的小腿,又望着手上同样打了石膏的罪魁祸首,陆飞文气不得、笑不得,只得扁嘴做出怒容说道:
「小威康,你开的好车,有了男人就连好朋友的命也不要了!」
「冤枉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弗利克斯!」坐在陆飞文身旁的小威廉哭丧着脸,学着平常看到的京剧叫了一声冤。
我也没想到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当时太兴奋了嘛,说到那个人,那个人就到,让我觉得有命中注定的感觉,结果就……
「哼,重色轻友的家伙,罚你在我伤好之前不能去泡酒吧!」
「这个当然!我一定会天天陪着你的,让我做牛做马也行!」一脸谄媚的小威廉如此说道,陆飞文怀疑的看着他,估计其中的可信度是多少。
「怎么突然这么乖巧?」
「那是因为他发现这间医院的医生就是他的真命天子,他天天陪你复诊,肯定会比天天泡酒吧来得有利!」吐槽的人正是可怜的服务生顾家豪。
我还以为表哥跑了以后老板会恢复正常,结果一转眼连腿也撞断了,看来我这个命长得可真不好啊!
「小顾,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小威廉。你可以对着我说英文,别老是说中文,不三不四的,让我听得很难受。
「弗利克斯说要我常说才会进步。」
「那请说正常的语调,你听过我跟弗利克斯说中文像唱大戏的吗?」顾家豪装模作样地扫扫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次趁着小威廉的靠山瘸了,他有的是机会狂踩小威廉。
「小顾,你好坏!」
小威廉撒娇耍赖的姿势跟老板如出一辙,果然是近墨者黑啊,幸好我是歹竹出好笋!
一面感叹,顾家豪一面走到陆飞文面前伸出双手做—个抱状的姿势,立时引来陆飞文跟小威廉不解的望着他。
干嘛?
「接你回家啊,你现在瘸了,自然要我抱你……」一个枕头丢过来狠狠砸中已经视死如归的可怜小孩,陆飞文咬牙切齿的说:
「你就不会推一张轮椅过来吗?你觉得你能抱得起我吗?还是你想要我摔断另外一条腿啊!」
「老板,我也只是抱你到轮椅上去而己,你以为我想干嘛?」顾家豪模模痛处抱怨。
自从表哥来过之后,弗利克斯就越来越暴力了,分明是要将在表哥那里受到的气全都发在我身上!
「没,以为你要吃我豆腐而已!」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的迹象之后,陆飞文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从清挥跑掉之后我的心情就超不稳定的,那种焦虑的感觉似乎因为撞车的关系而全部跑了出来!
「你的豆腐送给我,我也不吃!」
顾家豪嫌弃的吐着槽,然后从门外拉进轮椅就耍扶起陆飞文坐上去。
「啊……弗利克斯。你不住院了吗?」看到两个人的动作,小威廉总算从沮丧中清醒过来,赶紧阻止说道。
「只是腿断了又不是闪到腰,干嘛住院?」
「弗利克斯,你真的好笨啊!」小威廉狠狠瞪着装出事不关己的顾家豪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陆飞文,「弗利克斯,我开车时跟你说的人就在这里上班啊!」
「然后呢?又不是我要追他,你也是伤者,你也可以要求住院啊!」
「我住院的话我老爹会砍死我的,但是你住院就不同了,我可以天天藉口来探你!来嘛,帮帮忙!」常跟陆飞文学的招数现在全用的陆飞文身上了,这是他首次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真义了。
想想我的形象套上小威廉的动作,突然有点晕眩的感觉,不行,我得重新设计一套更吸引人的动作,不然哪比得上长得水女敕女敕的小威廉!
「他真长得这么帅?」
「嗯嗯!」
「那好,他叫什么名字?身高,三围多少?他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他喜欢的类型是哪—种?这些功课你做了没有?」讲起泡帅哥,陆飞文可是很专业的呢,「我叫雷诺,身高—米八五,三围数字只能告诉我的爱人,至于我喜欢的东西要等我喜欢的人跟我一起发掘,至于喜欢的类型……我比较欣赏你这种类型的!」未等小威廉答话,正主儿已经先做出回答,早已在门外等候已久的主治医生踏步走了进来,对着被他所救的病人如此说道,顿时房间里惊叫连连。
「啊!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
「你不就是那个无能庸医吗?」
「天啊!老板,居然有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面对魔音传脑,雷诺脸不改色,对着显然神情呆滞的陆飞文笑道:
「你似乎忘了跟我有过五天之约喔,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