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火星的慢慢熄灭,洞里的暖意已慢慢地流逝开去,让寒冷渗了进来。专心在地上涂抹的左晨鸣不觉得,一身深厚内功的他早已在不自觉间,运起内力御寒,别说这只是小小的寒意,就算是更大的风暴,此刻也无法动摇他。
已昏迷了数个时辰的陆慎言也没有喊冷,在这几个时辰里不时被左晨鸣灌药以测药性的他,此刻正满头大汗,浑身发烫,哪还有寒意可言。在那只不时擦拭自己额上汗珠的大手靠近时,陆慎言总是贪婪的吸取着掌中凉凉的快意,为自己的清醒而努力。
挣扎着,力求向那清凉的源头攀去,在数次的失败后,陆慎言好不容易才睁开了重得连他这个武林高手都差点撑不开的眼皮。首先入目的,是一只苍白却非常有力的大手,不时在自己头上覆着,带出一片冰凉,然后又将大手命脉凑近自己嘴边,正不解这举动的意义,唇间便传来腥甜的味道,流质的感觉滑过干涩的嘴唇,立刻本能地吸吮起来。
直到干渴的喉得到了舒缓,模糊的眼界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陆慎言恬了一下嘴角,发觉自己满嘴都是血腥味道。
难道自己的嘴巴伤着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舌头已在口里转了一圈,没察觉到伤在哪,却意外地发觉仍有些许血液留在口腔中,情不自禁地吞咽月复中,鲜甜的味道竟与先前解去自己口渴的液体无异,陆慎言猛地一惊,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龚大哥!」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一脸苍白的龚擎,惯见的肤色上透着一股青气,眼底的疲惫一清二楚,见他醒来,只是勉强一笑,便再无言语,似乎如今的他,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陆慎言见状急忙自地里爬起来,没心思理会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的缘由,也顾不上因迅速动作而显得恍惚的脑袋,伸出手轻轻抓住那刻意隐在身后的手臂,用力一拉,显露在眼前的就是血淋淋的伤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慎言失措地重复着语句,手也没停下,硬生生撕下衣服一角,用力扎紧仍旧渗出血丝的伤口。伤痕虽细,但深可见骨,可见是利器所伤,侧眼看去,自己的潇湘宝剑果然也沾有血滴,看得陆慎言心如刀绞,该是稳稳拿剑的手,强烈地颤抖了起来。
自然也感受到了陆慎言身上传来浓浓的自责,伸手紧紧握住在眼前颤抖的手以作安抚,龚擎几欲张口,却发觉喉上发不出任何声响,只得摇头示意自己的不要紧,以安陆慎言的心。
陆慎言又气又恼,这样的样子还敢说不要紧,龚擎这个人实在是让人火大啊!
凭着一股怒气,陆慎言只觉得浑身是劲,将龚擎推倒在地,月兑下外袍盖到龚擎身上示意他休息,自己便想到外头寻些食物及清水回来。龚擎急忙拉住想离开的陆慎言,被龚擎轻轻拉着,陆慎言不解回头,只见龚擎指了指不远处,无力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别惊扰……晨鸣?
没想到会读出这两个字来,陆慎言吓得一转头,果然看到了蹲在地上的黑衣人影,仍旧埋头苦干的他,一点也没察觉这头的事态变化,似乎天塌下来,他也只会守着那小小的方寸田地,不会有任何动摇。
陆慎言真想就这么一脚踹过去,好让这个老是追着龚擎不放的家伙清醒一下。天大地大,有什么能强得过人命!龚擎毒伤还没全好,他居然理也不理,就这样自己呆在那里不知道敢嘛,弄得龚擎如今这副半死半活的样子,还说什么要将龚擎留在身边!
发觉陆慎言眼中的怒气快速凝聚,龚擎急忙再拉陆慎言的手,眼底透出请求之意,恳请陆慎言别怪左晨鸣。
「哼!我才不会原谅这样的兄弟!他简直是无视你!」为龚擎抱打不平,完全没意会到左晨鸣这副样子是为了替自己解毒,陆慎言就要上前去踢醒这个没用的「弟弟」,好让他照顾龚擎,以便自己出外寻食。只是这脚刚刚提起来,左晨鸣便突然弹身而起,吓得陆慎言几乎站不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脚去。
「龚擎,我解出来了,你看我多厉害,唐铭那小子费心研制的毒,我这么快就解出来了,哼,果然,天下用毒,谁能赢我!」
嚣张至此,陆慎言觉得这个左晨铭真的是打死无人怨。他用力地咳嗽一声,以示这洞里还有生人,用力搜刮了一些市井用来骂人的话,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兄友弟恭的别人弟弟,哪知道一声冷笑更快地抢在了他的前头,朝着左晨鸣狠狠地泼了一桶冷水。
「若不是有龚擎喂血给陆慎言,你觉得依你想到解法所花去的时辰,能救得了陆慎言么?左晨鸣,这一次,是你输给了我!无法在病人丧命前解毒,这根本就是失败,你不懂么?」
张狂的大笑声由墙角传出,明明白白地嘲讽,熟悉之极的话音,让左晨鸣脸色难看之极,回头看了一下躺卧在地的龚擎,这时他才发觉龚擎的脸色已经泛青,完全不同先前看到的苍白。何时龚擎已经虚疲到如此,他竟然一无所知。
「龚擎,你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如何,还撑得住吗?」
急忙上前探问已是来迟,陆慎言手一挡,将左晨鸣挡住不让他再靠近龚擎,嘴边挂上讽笑道:「有你这样的弟弟,实在是龚大哥的不幸!」
「你……」自成名后已少有被如此无礼对待,左晨鸣双眼一瞪,就要发作,只是地上一声声吟,又立刻扯去他的注意:「龚擎,你怎么样了,我这儿有药,你赶快服下,保住元气。」
殷勤地掏出药来,左晨鸣一心想着让龚擎早点恢复血色,哪知道药才刚刚凑近龚擎的嘴边,又被陆慎言大手一张,挡住了药散的喂送。
「你想怎么样!你要看着龚擎死么?」两次三番的遭遇阻挡,左晨鸣就想怞出兵器,将眼前这个碍事的小子杀了,免得老是阻碍他关心龚擎。
「为什么是我去找水?你去不就行了!龚擎是为了你才变成这副样子,你神气个什么劲,竟敢教训我!」
一言不合就要开战,左晨铭与陆慎言各自摆开阵势,眼看就要在这小洞里上演干戈,被人当成隐形人的唐铭终于忍不住了,一支飞镖丢过去,打断两个快要将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的无聊汉子的「热情」对视,也让他们重新意识到洞里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别人。
「龚擎看起来快不行了,你们倒还有心思在这儿斗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陆慎言迅速摆月兑意气之争,也不管左晨鸣如何感想,手一指地上龚擎喝道「你好好看着他,等我去找水回来」,人便飘了出去,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左晨鸣不由一阵低咒。低头看向龚擎,就见龚擎勉强抬头看着洞口,温柔地注视陆慎言远去的背影。
「不许看!在我面前,你还敢看别人!」恼怒自己竟完全投入到药物钻研中,左晨鸣愤愤不平地坐到地上,手轻巧地托起龚擎的头,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休息,然后再细细地查看龚擎到底为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在眼触及龚擎手上伤口时,左晨鸣的眼睛慢慢眯成细缝。
「这是你自己划的?!」与其说是问话,倒不如说是确定,左晨鸣气极了,用力撕掉包扎在伤口上的布条,不顾因他蛮力而让伤口重新渗血,他迅速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药粉洒在其上,用力制住龚擎因疼痛而下意识缩手的举动,左晨鸣挑起自己的外袍,撕下自己的中衣,又迅速地包扎起龚擎手上的伤口。
一顿功夫过后,左晨鸣才有心情打量不远处一直站着的唐铭,他懒洋洋地问道:「唐二少爷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儿来的?」
「来好一会儿了吧,刚好在龚擎喂陆慎言喝血的时候!」自然晓得左晨鸣的痛处在哪,唐铭笑眯了眼,为左晨鸣不经意的一颤而开心,似乎左晨鸣受到的打击越大,他就会笑得越灿烂。
「你没动手抓他们!」忽略掉心里突生的愧疚,左晨鸣冷冷指出事实,口里不断说要追捕龚擎与陆慎言的人,此刻却是大摇大摆站在不远处,一点战意也没有。
唐铭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左晨鸣的话,他伸出长指,指了指在地上闭目休养的人:「你可知道,我实在是很想很想将这个人抓回唐门的大牢里,把他吊起来狠狠地鞭打一顿,以泄我心头的懊恼。」
「你敢!」
「我当然敢,可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唐铭无视左晨鸣欲噬杀自己的眼神,轻轻松松地挑了块干净的地方也跟着坐了下来:「我唐铭毕生从未输过,却从未料到,这次会输得如此彻底。」
「你……」早已做好防御姿势的左晨鸣完全没料到唐铭竟有如此举动,心里暗暗戒备,不敢轻率。只是……
这唐铭输给了谁?倒是一件挺值得好奇的事情。想到目空一切的唐铭自动认输,左晨鸣眉间不由露出些兴奋来,真不知是哪一个让唐铭输得这么唉声叹气,只可惜把他打败的那人不是自己。
见到左晨铭难得的喜形于色,唐铭更是故作姿态地大叹起来:「你们兄弟真没良心,两个合谋害我输了,还如此得意,实在是可恨之极。」
言语间听出是龚擎让唐铭输了,也顾不上去纠正如今他与龚擎再不是兄弟一事,左晨鸣饶有兴趣地追问了起来:「我何时与他合谋害你了?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虽是黑道修罗,但我要杀人要害人,从不须与别人合谋的!」
「自然,你们根本连合谋都没来得及合谋,就已经合作无间地将我害了。」又是一叹,唐铭眼底泛起了佩服的笑意道:「该是佩服你与龚擎的心意相通吗?明明连谈都没谈过,却是如此默契地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仍旧听不懂唐铭所指何事,只是听到他称赞自己与龚擎默契,左晨鸣心里也不由洋洋得意起来,从前便一起生死相依的兄弟,默契哪里会是差的!龚擎知他就如他知龚擎,两人皆无秘密。
泄露的喜悦让唐铭收归眼底,不由再次佩服地瞄向躺在地上的龚擎,只不知道左晨鸣知道真相后,龚擎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镇定了?
恶意想着,唐铭掏出一只镖来,不断抛出又接着,招来左晨鸣的注意。
「你可知道这镖有什么特别?」
左晨鸣眼一挑,瞟了瞟没有异样的镖,不发一言。
「你看不出就直认嘛!装出一副不屑姿态给谁看?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这支镖,就是我被窃的那枚暗器!」
「哦?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要告诉我,其实这一切都是局,包括龚擎与陆慎言的出逃,包括你唐门暗器被偷,包括陆慎言的中毒,包括他们逃亡到这山洞,包括我会尽心解毒,包括龚擎会用血喂陆慎言?」越说越是心惊,左晨鸣念着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种种,眼底透着的是不敢相信。
唐铭自然看出他的动摇,手一翻,掌中多了一个小巧瓶子:「这里面就是你刚刚想出来的解药。原本该是龚擎中的镖,然后让你尽心尽力去解毒。你解得开,龚擎便能获得唐门的全力援助;你解不开,龚擎便要呆在唐门一生一世,由唐门保护不再涉足江湖。我们当初赌的正是你毒无敌手还是我技高一筹。正如你所说的,有唐珏在,龚擎又怎么会被唐门追捕,老祖宗早就将唐门掌门的位置让给唐珏。对外,他只是唐家的第二高手,可在唐门内,他的权势滔天,即使是我,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我与龚擎定下此局,一开始就是想将镖射到陆慎言身上去,这样,龚擎必输无疑。却没料到,龚擎借陆慎言受伤一事大做文章,让你在不知不觉间,就奋力解出此毒。这一仗我输了。」
干脆利索,唐铭低头认输,只是眼角的微光中,却是透着看好戏的兴奋神色,龚擎的算计,会让喜欢他的人,如何面对?
「龚大哥,水来了!」
未等左晨鸣发难,洞口外便传来一声叫唤,不知何时已捧着一勺清水回来的陆慎言正站在洞口,一步一步走向此刻躺在左晨鸣大腿上的龚擎。平静无波的脸上无法看出陆慎言有无听到唐铭的话,只是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任由清水不断震荡出勺子外,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曲身将勺子的水端到龚擎面前,陆慎言半跪在地上小心喂着,一如往常的照顾,却没有了直望相对的眼神。龚擎原本静静卧在左晨鸣腿上闭目养神,听到陆慎言叫唤后睁眼,也只是乖乖张嘴任由陆慎言灌喂,没有半分辩解,似是没有看到陆慎言眼底深藏的动摇。
唐铭见场面未如预期,嘴上又加劲了:「龚擎,我对你实在是敬佩不已。怎么就有两个呆子为你死心塌地呢?若说陆慎言被你害得有家归不得,只能跟你逃亡我还明白,晨鸣他不是也老嚷嚷着要将你抓回黑玄谷的吗?如今一样绕着你转,你指他向东,他不会向西。这样高深的功夫,你可要教一教我,如何能迷到陆慎言连兄弟的安危也不顾,只一心一意地跟随着你。」
嘲讽的语气,嘲讽的笑容,远不及唐铭话里不经意的一提,陆慎言手上的勺子掉下,还未喝干的水泼到了龚擎身上惹得龚擎一颤。抬起头来,看着似是不经意透露消息来的唐铭,陆慎言只觉身上的寒意由心往外扩散,几乎冷得发不出话来。
「唐铭……你,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剑门将你除名,你弟弟日子自然是不好过,难道,你从未想过的吗?昨晚你们一出逃,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剑门对此事可是助力不少。知道你们逃了,要想抓你们,有什么比得过人质在手?龚擎的兄弟左晨鸣剑门惹不起,你陆慎言的兄弟,剑门还动不得么?」
最后一句话在陆慎言耳边不断盘旋,他忘了,他的兄弟仍旧在剑门势力范围中;他忘了,他的兄弟于剑门是毫无反手之力;他忘了,他的兄弟只甘心于淡泊的生活,无意涉足江湖!
他或许连缘由都不知晓便被剑门抓起受尽折磨,他甚至连求救的机会,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越想越心惊,陆慎言心里只有满满的怨气,怨把兄弟忘却的自己,怨把兄弟带入灾难的自己,也怨……哄自己逃命,造成如今情势的龚擎!
最后一瞥里藏着太多的怨怼,多得盖住了微不可见的不舍,陆慎言不再留恋,握住潇湘就向洞外冲去,只听得脑后一阵风声,陆慎言头也不回,扬手一抓,一个小巧玲珑的瓶子就到了手上,耳边传来轻笑声:「这是解药,愿赌服输,这解药就给你了。免得你还没到剑门就毒势发作而亡故。」
手一紧,嘴上重重一哼道:「我不会向你道谢的!」
陆慎言快步奔出了洞口,一边将瓶里的药物掏出服下,一边认准剑门的方向飞驰而去,心急如焚的他没有再回头看龚擎,因此,他错过了龚擎如释重负的神情。
陆慎言看不到,并不表示洞里另外两人都是瞎子。唐铭自然不会对龚擎的表情作何评价,左晨鸣却是紧紧地厥起了眉头。
「龚擎,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敛起了神色后显得格外严肃的相貌正对着左晨鸣,龚擎反问着,眼中没有了平常对待兄弟的和煦微笑,只有满满的戒备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只是让他离开而已。慎言若再跟着我,你真能忍一辈子不对他动手吗?」
「你为这样一个小子来怀疑我么?」从未被龚擎如此苛责过,左晨鸣态度也强硬起来。若不是龚擎威胁自己,自己绝不会留陆慎言活在世上。但自己顾及到龚擎的感觉,甚至愿意为陆慎言解毒,龚擎居然还要用这样的口气来质问自己,实在恼火。
「晨鸣,你敢说,你以后真的不会伤害慎言么?」自然看到左晨鸣的怒气,只是龚擎仍旧执着追问,似乎不得到左晨鸣的誓词绝不罢休,左晨鸣越发恨起陆慎言来,双眼因怒火而圆睁,却是死死不肯轻言,他明白,若是自己此时此刻说了,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让他能有机会除掉陆慎言了。
兄弟对峙,身为旁观者的唐铭也不得闲,眼珠子一时看着龚擎,一时看着左晨鸣,似乎觉得这对兄弟争吵很有意思,而他乐在其中。
龚擎望着死死不肯吭声的左晨鸣,最终叹了一声,不顾左晨鸣的阻挠挣扎坐起,伸手抱住左晨鸣比自己还宽广的背部,做出了许久没有做过的亲密姿势:「晨鸣,你生性固执,认定的事从不更改。你曾誓言旦旦,今生只要与我在一起,你不会在乎任何东西,也不会留恋任何事物,我在哪,你就在哪!你可还记得?」
「没错!这誓言我从未违背过!是你拼命的逃,让我苦苦的追才会造成今日这个局面。」说完还附送一个白眼给龚擎,以示罪魁祸首就是龚擎。
龚擎苦笑摇头:「那你可记得,为何三年前我与你在黑玄谷的打赌,你会输?」
「那是你耍诡计!」
「我固然不对,向月姑娘讨了一剂良药困住了你。可是你可曾想过,当时我们的赌约是——谁到达祖屋最快便可要求对方一个条件。轻功,你我伯仲之间,若不是你整整晚了半个时辰出发,你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输我。在能向我要求留下陪伴的比赛中,你选择的是先看完药方再行追赶。我命随从在你就寝前送上药方,确实故意。若是你在意赌约,你断断不会选择在那时打开药方研磨。我知道你的心一直以为我不论输赢,都必定会留在你身边,你才会不把赌约当一回事。只是,在那一次,你已做出了抉择。在你心目中,早已有与我同等重要的事物,一如『黑道修罗』的势力;一如『毒、药』对你的吸引。若是你当时在输掉后,仍旧强行出谷,我们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只是你在意,你在意这个赌约是你以『黑道修罗』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应诺的。你不敢去打破它,你不敢再像从前做我小弟那样耍赖。那时起,你与我已注定了无法在一起。并不是说,你不把我当大哥,我不把你当弟弟,我们就能以另一个身份在一起。而是心,你的心装了太多的东西,我已不再是你生活的唯一目的,你却来要求你是我的唯一,尘鸣,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难得说这么多话,龚擎一说完就觉身心俱疲,其实他不想挑明的。看着晨鸣仍旧像小时一样粘着自己,他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难过。只是他必须让晨鸣明白,总会有一天,他会遇上能将他当作唯一的人,那人不会是自己,自己会是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却无法将他看成唯一。偏执的他所要的全心全意的注视,自己无能做到。
场面一时静寂下来,连唐铭也没料到会听到一番这样的话,一时不由呆愣,偷看左晨鸣,只见与龚擎依稀相似的脸庞如今毫无表情,似乎成了一座雕像,只有苍白的脸色与龚擎配成双。
龚擎静静地注视着眼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左晨鸣,直到良久之后,左晨鸣手指才动了一下,长久的对视,得来的只有认真二字。他明白,龚擎今日这番话,说得是无比的认真,也说得无比的绝裂。
轻轻地拍了拍左晨鸣的背部,像小时侯一样的安抚如今却无法稳定人心,左晨鸣敏感地察觉背部要袕微风即至,手一扬,武者的本能将伏在自己的肩上的龚擎打出去,即使只用了三成的力度,仍旧让龚擎心脉受击,口吐朱红。龚擎撞上洞里的山壁止了退势,不解地眼神望着左晨鸣,索求一个解释。
「龚擎,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上回也是这样,每每你温情相待,最后总是点我袕道弃我而去。你的话无非是要让我丧失警觉,如今你武功尽失,就算被你点着我的袕道,也不可能制止我的行动,我这就擒你回去,你说的都是废话,我向来就是自私的,只要你乖乖呆在黑玄谷,我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
「呵呵,龚擎啊,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看你的弟弟,可是半点领悟也没有啊!」
「唐铭别来添乱,不想死的就乖乖离开!不然……」话还没说完,左晨鸣突然发觉身体半边都麻木了起来,手脚全然无力。「你……你干了什么……」
最终还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左晨鸣惊恐地看着靠近过来的唐铭,如今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对唐铭来说,犹如瓮中捉鳖,轻而易举得很。一想到落入唐门手里,那后果左晨鸣是想都不敢想!
「唐铭,别伤害晨鸣!你答应过我的!」这时已扶着石壁站起来的龚擎急忙喝道,深怕喜怒难料的唐铭会对自己兄弟不利。借唐铭之手制住左晨鸣是情非得已,他可不是要将兄弟推入火坑啊!
「放心!我答应的事,从不食言。只是你这弟弟实在是有欠教管,我就代你这个无用的哥哥好好管教一番吧。」唐铭笑咧了嘴,一手连点左晨鸣八处要袕以确保左晨鸣真的无还手之力,然后朝着龚擎丢过去一件东西,龚擎利索接住,摊开掌心一看,原来是一个药瓶与一本小册子。
「这是解你身上最后一层毒的解药。至于你袕道被制,月姑姑说过,只要你的毒全解开了,就照着这本册子练,很快被制的袕道就能被内力冲开。反正我依你的法子赶走了陆慎言,而左晨鸣我要带走,你就趁这空子好好修养一子吧。陆慎言那边,有唐珏看着呢,不会让他伤着半根毫毛的。」
「那你可千万别伤害晨鸣,他性子傲,吃软不吃硬的。」
「得了!就是你这样子才会宠坏他!哼,我哥可从没这样为我牵肠挂肚的。」
一手将左晨鸣扛在肩上,唐铭得意地朝着无法发声的左晨鸣一拍:「今曰就让本少爷教会你」
说完哈哈大笑,举步就离开了洞袕,惹来龚擎的无奈兴叹,只希望晨鸣这回不会被整得太惨!这两个真是冤家,凑在一起总要斗一回,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想到唐铭当时听到自己计划时立刻要求将晨鸣交由他对付的积极模样,即使被晨鸣拍伤的胸口隐隐作痛,龚擎仍是止不住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