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山,蜀道要隘,七十二峰连绵起伏,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如门,形若利剑,故名剑门。地势险要,自古以守要地。
只是不知何时起,这险山峻岭上崛起了与之相同名讳的门派,以着星火燎原之势在江湖上竖立起其不可磨灭的地位,更因其独特的门规与高明的行商手法,短短的数十年间,已毅然成为江湖上最吃得开的门派,与官府密切关好所打造出来的便利让剑门的营运少有被难为的时候。
统管着能周旋在两个口字的官中间仍旧如鱼得水的剑门,身为剑门之主的程俊元自是生得一副八面玲珑的相貌,只是精明却不显得锐利的面目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挂着温和的微弯嘴角已成标志,轻易便能营造出和气生财的气氛,实在让人易生亲近之心。即使如今他面前跪着前来请罪的徒儿,那嘴边的微笑仍旧没有抹去。
看着没有多加叙述在江湖上的遭遇,而是直接请求降罪的徒儿莫笙,程俊元温柔地扶起此行经历了不少挫折的他,犹如慈父般地模模那仍旧像个孩子的俊颜,并没有吐出半声责备。
“笙儿,这回辛苦你了。”
“师父,徒儿没用,打不过龚擎,让师父失望了。”没有多加推托,对于自身的不足,在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父面前,莫笙没有半分丢脸的感觉,那是缘自师父对他的无限宠溺。
“打不过,那并不是笙儿的错。即便师父上阵,对于能否制住龚擎这一说也无太大把握,笙儿不必太过自责。”说起来话显得真诚无比的双眼让莫笙更形羞愧,直恨不得自己武艺再高些,高到可以完成师父交予他的任务,将阻碍师父计划的眼中钉——龚擎拔去。
“不必再介怀,如今龚擎、陆慎言已被剑门除名,剑门之主一位,你已是唯一的承继者,好好休息然后勤加练习,不久,为师这位置便要转交予你的。”
再次规劝莫笙宽心,程俊元见莫笙眉上渐宽,这才唤人领莫笙回后堂歇息,为莫笙的频频回头赠以安抚的笑容,直到莫笙身影隐入了后堂,那嘴角的微笑仍旧丝毫不变。
只是……
那转头大堂前,注视着头顶横匾那‘剑’字草书的眼神变了,由淡淡的温柔转变成深遂难懂,那掠过的星点寒光慢慢将原本显得从容不迫的面容扭曲,衬着嘴角仍旧不变的微笑,再也没有了往常的和煦。
“剑卫……”
“属下在!”
轻轻的呼唤声中堂前不知何时跳出了两位身穿褐服脸容僵硬的男子,二人双膝跪下,只等待主人下命。
“龚擎与莫笙比试时,你们可曾看清龚擎所使武艺的门路?”
“属下愚笨,只略略看懂一二。”
“哦?”闻语,程俊元眉一挑,语含期待。
“龚擎所使招数与剑门平日所练招数无异,只是在招式的变化及力度上,更胜少主一筹,其中之精妙,却是小的领悟不出,但不久陆慎言与少主所战之招数,明显是与龚擎同出一辙的。”
努力回想,仍旧无法说出当时所受震撼,剑卫低头不敢看向主人脸色,沉沉地等待着主人的责罚,只是半柱香过去了,仍旧不见程俊元有任何哼声,负手身后抬望横匾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动,仿佛石化般慢慢隐去了声息。
不敢发声惊扰主人思考,两位剑卫跪在堂前静候,又是半柱香过去了,才闻得一声轻叹:“早已闻说龚擎是习武奇才,想不到我精心培育的莫笙仍旧不敌……”
未语的话音突然隐没了,望向大堂外一角,程俊元侧头倾听,然后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别让任何人靠近大堂!”
“是!”
知道主人有秘事要商,两名剑卫谨慎退下,守在大堂门前,不敢有半分惊扰。
程俊元踱步回到大堂主位前,衣摆一挑人已端坐椅上:“宫主,既然来了,何妨一见?”
语毕已有一条人影跳入,窈窕身影带出香气阵阵,轻描娥眉显现精致面容,三分娇柔更有七分凌厉的眼眸此刻正映上程俊元的影子。
“程门主好灵的双耳!”
“宫主驾临,程某又怎敢轻怠,这次前来,可是有要事?”
“你与我事至此,还用得着虚伪以对么?这次前来,自是为了前不久你徒儿在武林大放异彩的事情了。你一名徒儿叛出剑门成为万恶之首,一名徒儿威镇江湖人人赞誉有加,看来,程门主这趟苦肉计执行得异常完美,再稍做动作,剑门统率江湖之时,指日可待。”
“那也是托宫主的福,若不是宫主帮忙,江湖上又怎会突然掀起风浪,好让剑门有可趁之机,宫主大可放心,本门主承诺的东西,必定会双手奉上,以后将是你我的天下!”
“门主倒是说得轻巧,这回我冒险前来,也就是为替门主提个醒!龚擎虽被你们逐出剑门落入唐门手里,但你可知,唐门对他的态度?”被称为宫主的女子用衣袖轻拂凳椅,姿势优雅地坐在其上,这才侧面笑颜以对,只是那笑靥中,藏着的陰险让人不寒而栗。
程俊元倒是没太在意那毁坏女子娇柔的笑靥,细听语意他所在乎的是女子口中所带来的消息,唐门对龚擎的态度?如若不是沦为阶之下囚,难不成唐门会将一个侮辱过他们门声的龚擎奉若上宾?
怀疑的目光遇上肯定的眼神,程俊元原本宽朗的额头慢慢浮起了纹线,而该是高挂的日已不知何时,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