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净正安静地在床上睡觉,小兰和小春则受命看顾棠净,无聊的小春又开始进入异想世界。
「大当家这次去谭家相亲,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小春撑着双颊问正在做绣花枕头的小兰。
「你之前不是说大当家和小当家看起来很登对,怎么马上推翻了?」正为自己的嫁妆做准备的小兰忍不住调侃小春。
她打算明年嫁给小六子,共组家庭之后,他们会继续在棠府工作。
「是没错啦!但是大当家和谭家小姐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更合适。」小春侧着头想象那画面。
「本来就适合,不论外貌和身分再相配不过,只有你才会乱点鸳鸯谱。」
「那你说大当家会不会成功?」小春最关心的是这个。
「大当家虽然脾气暴烈一点,但是以他器宇轩昂、英姿焕发的仪表,应该会成功。」
「你总算承认大当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之前小兰一直很反感棠鉴对棠净太凶悍,不过这几天看棠鉴对棠净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他完全改观了。
「是呀!大当家风采迷人又有责任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跟你的小六子比起来啊!」小春搓着被小兰用针扎到的手背。
「小六子怎能跟大当家比?」小兰害羞地道。
「如果说成了,大当家就会跟谭家小姐成亲,这可是棠府的大喜事,到时候一定很风光热闹。」小春知道小兰害臊便不再闹她,继续撑着双颊做着异想的梦,「好希望这一天赶快来喔!」
「咳!咳!」棠净撑起身子,轻咳两声,「你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吵死人,教我怎么睡?」两个女人的谈话声实在太吵,他不免要埋怨。
「小当家,对不起吵到你了。」小春见状,赶紧搀扶棠净起身。
「你刚刚吵吵闹闹在说棠鉴怎么了?」棠净柔柔眼睛困难地坐着,他就是隐约听见她们在谈论棠鉴才醒过来。
「小当家,这么重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噢!」小春惊讶地月兑口而出,「大当家去谭府跟他们的小姐相亲呀!」
「你说鉴去哪里?」棠净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大当家去谭府跟他们家的小姐相亲呀!」小春以为棠净没听清楚,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
「相亲?鉴会去相亲,骗人!」棠净大吼。
啊!好痛。他扶住骤痛的胸口,不是内伤的痛,而是被蒙在鼓里的痛。
「小当家,你怎么了?」棠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完全失去血色,小春惊慌的叫。
「你说鉴去相亲,是真的吗?」棠净抓住小春的手质问,他到现在还是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是是沈管家说的,应该没有错。」棠净的表情怪异,小春吓坏了。
「竟敢瞒着我做这种事,混蛋!」棠净怒骂着。
澎湃的怒火一古脑儿的涌上心头,他忿然地掀开被子下床。
「小当家,你要去哪里?你不可以乱动。」小春劝阻的拉住棠净。
「放开!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棠鉴算帐。」
「等大当家回来再慢慢跟他算嘛!你赶快回床上躺好。」
此帐非彼帐,小春根本不清楚!
小兰过来帮助劝说:「是呀,小当家的病还没好,还是赶快躺好吧。」
「走开!」棠净不知哪来的力量推开她们两个,急速奔出房间。
「小当家!你要去哪里?你没穿鞋脚会受伤。」小春提着他的鞋追出去。
棠净置若罔闻背后焦急的叫唤,直接跑出房门。他如发狂的野马奔到厨房,目眦欲裂地抢走大厨手中的菜刀。
被抢走刀的大厨傻愣一下,回神惊喊:「喂」他想提醒棠净那把刀有点钝正打算要磨,但是刀已被棠净拿走跑了,追不回来。
「小当家,你拿着菜刀要去哪里?」
沈管家听见嘈杂声走出来看,正好看见棠净手握着菜刀奔出大门。
「小当家」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小兰和小春,忧心忡忡的叫喊。
说实在的,主子要做什么,当下人的是无力也无权阻止。
「到底发生什么事?」沈管家转身问她们。
「不知道呀!」小春愣愣地说:「我只是告诉小当家,大当家去跟谭家小姐相亲,小当家突然生起气来,接着就很急的说要去找大当家算帐,真是的!要算帐何必这么急,连鞋子也没穿就跑出去。」
她手里还拎着打算给棠净穿的鞋子。
「糟糕了!」听完小春七零八落的陈述,沈管家心里大感不快,「大当家有特别交代,这事不能让小当家知道。」
「可是小当家迟早都会知道,而且这是喜事,为什么不能让小当家知道」
「小春!」小兰好像也感觉到事情不单纯,阻止好奇宝宝继续问下去。
「好了!你们赶快去做事,不要在这里乱讲话了,我要赶快去把小当家追回来。」沈管家似乎有些懂棠鉴的隐忧。
望着沈管家追着棠净而去的背影,小春愁眉苦脸地说:「我是不是乱讲话闯了祸?」
「好像是。」看见沈管家焦虑的表情,小兰不得不承认这次她们真的闯祸了。
「怎么办?呜」小春已知祸从口出的滋味,「小兰,如果万一都是我害你的。」
「没这么严重。」小兰一面担忧一面乐观地安慰憨得无心机的小春。
坐在谭府大厅的棠鉴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棠净临时醒过来找不着他,不知是否会闹脾气。
不要想那么多,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再顾虑棠净的心情,况且谭家大小都很看重他,把他奉为上宾,就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
「棠公子,请用茶。」谭裕唯一的妹妹谭柔淡笑地从婢女的托盘中拿起瓷杯递给棠鉴。
「谢谢。」棠鉴落落大方地接过茶杯。
谭柔微笑回礼,接着她分别为爹娘和长兄谭裕奉上热茶,之后温婉地站在母亲身后。
谭柔生得风姿绰约、端庄娴静,应该会是个得体的贤内助;但是,总感觉她优秀的条件没有棠净坏胚的德行来得有味道。
可能是他看习惯了棠净,也有可能是他不曾跟大姑娘相处过,相信往后和她相处久了应该会自然一点。
严格说起来,因为棠净的关系他从来也没有跟女人交往过,很「见笑」地在这方面是完全没有经验。
一想到棠净强烈的占有欲,棠鉴不禁背脊一凉。
「棠鉴,你终于想通了。」谭裕半调笑地说。
「也不是想通,就如你所说的,我年岁也有了,是应该找个对象定下来。」这是最正当的理由,棠鉴顺口而出。
「我的妹妹你可中意?」谭裕说着场面话,因为不用问,他妹妹肯定是人见人爱,只是有一点死心眼,非要嫁给自己喜欢的。
有三个不成材的弟弟,这个不一样的妹妹是谭裕的骄傲,理所当然要为她相个好对象,尤其这是她自己挑选的,做兄长当然要努力完成她的心愿。
「谭小姐亭亭玉立、优雅灵敏,是个好女孩。」棠鉴由衷的赞美。
「这样说,你是中意?」谭老爷喜出望外的道。
「不过谭老爷、夫人、小姐,有一件事得先跟你们说明。」棠鉴拱手说。﹒谭裕见棠鉴如此谨慎,和父亲面面相觑之后开口。
「什么事?这么严肃。」
「是这样的,如果有缘跟谭小姐结为连理,那婚后的曰子我恐怕无法让谭小姐过优渥的生活,希望谭小姐能担待一点。」虽然别人看得起他,但他得把预知会有的结果说清楚。
「你客气了!」谭老爷把棠鉴的话当成客套话地哈哈大笑。
他就是看中棠家的财大势大,才会不嫌弃他「已」入赘的身分,点头答应让宝贝女儿嫁给他。
棠鉴诚实道来:「因为我本来是棠家入赘的女婿,现在我另娶他人,就不再是棠家的女婿;既然不是棠家的女婿,就没有理由再居住在棠家,离开棠家后势必会一无所有,所以生活上可能会拮据一些,不知谭小姐是否愿意跟随?」
「女儿,这你可要好好考虑。」谭老爷听完马上拉下脸,严正地警告女儿。
他万万料想不到事情会有转变,本来他想女儿嫁到财大势大的棠府准是去当好命的少女乃女乃;但听棠鉴说的又不无道理,不是棠家的女婿势必要搬离棠家,这下他可要重新审慎评占,不能让宝贝女儿受苦。
一直乖巧站在一旁的谭柔,轻盈的开口道:「爹!我要嫁的是棠公子,不是嫁给棠府的家产,请你不必顾虑这么多。」
难得千金小姐有如此豁达的胸怀,是自己的幸运吗?棠鉴心服地对谭柔一笑。
「棠鉴,你可以成为我家的入赘女婿呀!」谭裕提出自己的看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谭老爷惊喜的附和。
既然无法嫁到棠府享福当少女乃女乃,那就退而求其次让女儿留在自个儿家里,既不用受委屈,也照样可以当少女乃女乃,况且以棠鉴的才能,一定可以为他们家带来丰裕的财源。
「谭老爷,很抱歉,不管曰子过得再苦,我都不想再成为任何一家的入赘女婿。」棠鉴一下子打碎谭老爷的美梦。
谭柔轻笑看着意志坚定的棠鉴,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
而就在谭老爷为难地陷入沉思中,外面传来嘈杂声,大伙儿全部往外瞧。
「外面在吵什么?」
谭裕站起来走到大厅门口,正巧一位仆人跑来报告。
「少爷!棠家的小当家不知为什么像发疯了似的拿着刀子到处乱挥,嚷着要找他们大当家。」
「什么?是净!」听见是棠净,棠鉴首先冲出去。
「净!你这是在做什么?」
棠鉴奔到门外庭园,赫然惊见棠净披散头散发、身着白色亵衣、光着双脚,他手中握着一把菜刀,模样骇人地跑到人家家里,不过他知道事态严重了。
「净!把刀子放下。」棠鉴慢慢靠近劝慰着。
「你不要过来。」棠净拿着刀子威吓。
「你在别处闹不够,还想上我家来闹?」棠净顽逆的臭名远播,谭裕讽刺道。
「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跟棠鉴的事。」棠净怒视着棠鉴。
「这到底」谭裕狐疑的看向棠鉴。
「是」棠鉴气势锐减一半。
「你竟敢骗我,你是个大骗子!」棠净挥舞着刀子,对棠鉴怒吼。
「我娶媳妇是为了大家好。」棠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好言相劝。
「不好,没有你,我宁愿去当乞丐。」棠净再次怒吼,转而对谭柔亮出最后的王牌。「我们在五年前就有肌肤之亲,你还想要嫁给他吗?」
「什么?」谭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棠公子!」谭柔也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棠鉴。
听见这惊骇的事件,所有的人无不把目光集中在棠鉴身上,顿时让棠鉴羞惭得无地自容。
「唉!」棠鉴重重地叹口气,承认了一切,「棠净说的没错,我们一直互相相爱着。」
「现在你了解了吧?」棠净嘴角露出冷笑,「他根本是个伪君子,你还想嫁给他吗?」
「棠公子,算我看错你了,就当我们没提过此事。」谭柔悲愤地转身离去。
「女儿呀」谭夫人忧心的追上去。
「既然这样,你还想来欺骗我们,你把我们当成什么?」谭老爷怒不可遏。
「棠鉴,原来你一直在凌虐棠净,让他生活在痛苦里,他才会做出一些违反常理的事来获得解月兑。」谭裕自我解读一切。
「不是!」谭裕的想象力还真丰富,棠鉴急切的解释:「我想,如果我娶了媳妇,棠净会对我死心,大家也可能回归正轨。」
「你想得美!」棠净怒斥,「如果你敢跟她结婚,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他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见状,棠鉴惊叫:「净!不要乱来。」
「我说到做到」
「啊——」大家惊见棠净把自己的脖子割出一道伤痕,霎时血流如注。
「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你去娶任何人,呃」棠净的嘴里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净!」棠鉴赶紧冲向前抱住他。
「你这个叛徒!我死心塌地、用尽心思的爱你,你却暗地里背叛我,气死我了!」棠鉴无法了解他的真心,棠净露出了苦涩的笑。
「不要再说话。」棠鉴月兑下自己的外衣包裹住棠净的身子。
「我恨你呃」棠净又呕吐出一口鲜血后,昏厥了过去。
鲜血染红了棠净的前襟,白衣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衣。
「净——」棠鉴凄怆地叫喊。
然后,他收起悲伤的心向谭老爷致歉,「谢谢你们看得起我,真是对不起,我恐怕跟谭小姐无缘。」他没有想到此举竟伤害了两个人。
「你不必再讲好听话,赶快离开这里,从此别再踏进我家一步。」谭老爷快气死了。
「赶快送他去张大夫那儿吧!」发生这么悲惨的事,谭裕不忍再指责。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要带棠净回去。」被人误会唾弃的棠鉴,还是很有礼貌的告辞。
在那一瞬间,棠鉴似乎已经感受到他和棠净这段不可分割的情缘,他已经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如何看待他们,他不会再逃避对棠净浓郁的情感。
棠净为了爱他吃再多苦都愿意承受,相形之下自己却像是软弱的逃兵,急着想从他身边逃开;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无耻的懦夫。
此刻,棠鉴已经认了棠净这个棠夫人为他生的「媳妇儿」。
「大当家,我不知道会如此」一路跟来的沈管家相当自责。
「别说,先到张大夫那儿医治净。」
「是!快!」沈管家协助棠鉴抱起棠净,走出恐怕以后再也没脸来的谭府。
棠鉴抱着自残血流满身的棠净,直奔张大夫处。
「不是交代你,不要让他做激烈运动。」张大夫按着棠净的脉象训斥。
「没有」棠鉴比上次还困窘,好像一切张大夫都看透似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恨你」奄奄一息的棠净口里喃喃自语着。
「净,不要再讲话了。」棠鉴怕他脖子上处理好的伤口再出血。
「年轻人做事总是冲动,不瞻前顾后,没事把自己割伤做什么?想考验我的医术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张大夫喃喃抱怨。
「嗯」棠鉴受害地无言以对。
「不过这样也好,原本阻滞的经脉因为体内的瘀血排出已经好了一大半,现在好好调养应该很快就会好转;至于他脖子上的伤,好在只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复元。」遇到不遵照他指示行事的病人,张大夫就会唠叨个没完。
「谢谢张大夫。」除了感谢,棠鉴无话好说。
「不必谢我,该感谢他没把自己割得太深,不然送到神仙那儿恐怕都救不回来;现在尽量让他休息,不要再让他到处乱跑,如果不听劝,仙丹妙药都救不了他,知不知道?」张大夫做最后训斥。
「是」足足被训了三个时辰,棠鉴第一次感到如此窝囊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