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安瑞穿过一条宽阔的走廊,一路上孙佩璇的眼睛只盯著脚下的红色地毯,一边不断为自己即将面对老者感到不安,一边却担心如果儿子醒了,玛丽亚不知道只要帮他翻个身、抚模他的额头,他就会很快重新入睡该怎么办?如果他哭闹了,又该怎么办?
待会晚会会持续多久?这家族还有哪些人会出现?他们又会如何看待她?
这时,他们穿过了拱形门,走进一间华丽庄严的房间。
一位白发老人坐在轮椅上,他的脸朝向门口,双手紧抓轮椅的扶手,神态非常焦急。
安瑞领著她来到老人面前,用义大利话说了一大串,好像是在介绍她似的。
老人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伸出他的手。
“您好,我是孙佩璇。很高兴见到您,听说您生病了,我很难过。”她也顾不了老人听不懂她的话,连忙作自我介绍,双手紧握住老人伸过来的手。
老人咕哝的说了几句话,双手也紧紧握住她的。
他跟杰瑞长得很像,眼中彷佛有泪光在闪烁。
“杰瑞……”他叫著孙子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让孙佩璇感受到老人对孙子的思念。
这时他那双黑眼睛眯了起来,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中梭巡著,彷佛他正在期待,或者说是希望有一个小娃儿突然出现。
“宝宝正在睡觉。”孙佩璇知道自己的话老人听不懂,但她还是忍不住向他解释道:“长途飞行令他感到很累,不过我明天早上一定抱他来给您看,他很可爱,而且已经会对人笑了。”
老人家似乎听得懂她的话,可是他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失望。
孙佩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干脆跪在轮椅旁,打开皮包,在里面翻找著相本。
“这就是宝宝!”她将相本翻开给他看。
老人马上命令安瑞开灯,安瑞照做了,但又说了些话,惹得老人投给他不满的一眼。
“这是宝宝刚出生时,医院替他拍的,他生出时就有四千公克,是个胖女圭女圭,而且他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医院的护士都说他是个小帅哥。”
她在老人翻看照片时,一面向他解说。
“这是他从医院回家时,我的两位好朋友来看他,其中一个还带著她的女儿,她也是个漂亮的女圭女圭。”
老人家虽听不懂她说的话,但也很认真的聆听著。
“另外这个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她肚子里的也是个男孩,她本来说如果她生的是女儿,就要当宝宝的媳妇──”
“够了,用餐时间已到,别再说了。”
原本一直优雅地斜倚在门前的安瑞终於出声打断她。
老人家似乎因他的打断而不悦的沉下睑色。
祖孙之间的气氛变得紧绷。
“不如我把相本放在您这儿,您可以慢慢看,现在我们先去吃晚餐好吗?我有点饿了。”
为了让老人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还加了动作。
老人家开心的笑了,招手叫来一旁的特别护士,然后拉著孙佩璇的手一起走出房间。
尾随在后的安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宽大的深红色桃木餐桌上铺著洁白的亚麻桌布。
从屋顶上悬垂而下的巨大枝形吊灯,将餐桌上的每一件餐具照得闪闪发亮。
餐桌上摆放著数不清的精致菜肴,大部分都是孙佩璇不曾吃过的。
除了老人、安瑞、她,还有一名女子──
杰瑞的妻子!
孙佩璇怎么也没料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她,原以为对方在见到她时,会捉狂的先打她几记耳光,以示惩罚她介入他们的婚姻,或是骂她几句,但那名女子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就吃起东西来。
她那过度冷静的反应让孙佩璇感到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安瑞也一直保持沉默,不断喝著酒。
只有老人,不断的微笑招呼她多吃点,但或许他有病在身,食量不大,吃了一点东西,就显得疲倦,然后就由特别护士推他离开。
孙佩璇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她笨拙的站起身,紧张和焦虑使她的太阳袕阵阵发疼。
“对不起,我也想先离开,你们慢用。”她匆匆的离席,一步出餐厅,她才惊觉自己根本迷失了方向,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
“来吧,我送你回房。”
安瑞不知何时也跟著她走了出来。
“不必麻烦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她真的是好累,或许愤怒曾让她充满力量,但是那种力量已经迅速的消失了。
她感到有些虚弱,她更不想在他面前昏倒,免得他又说她在演戏什么的。
“我带你回房。”他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臂带著她走过安静的、洒满柔和灯光的走廊。
安瑞不是没发现她情绪快崩溃了。
“是爱拉让你感到不安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面对她使你感到羞愧是吗?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够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你凭什么指责我?已成事实了,难不成你要我把宝宝塞回肚子里去吗?”
“你做错了还不知悔改?”他气恼的瞪著她。
“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介入了杰瑞和爱拉的婚姻,你使爱拉感到痛苦──”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造成爱拉的伤害。”
“哼!”
“你要我怎么做?以死谢罪吗?如果没有宝宝……”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好想闭上双眼不再醒来。
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她就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为了儿子,她要坚强的活下去!
该死!她怎么忘了宝宝?当她在这儿自伤自怜时,或许他已经醒了,说不定他正因肚子饿而哭泣。
她的心在怦怦乱跳,根本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寂静无声。
在最初的一瞬间,孙佩璇感到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紧接著,她想到她的孩子可能在睡觉时窒息了,所以才会没有一丝声音。
她浑身的血液马上凝滞了。
这时,玛丽亚从婴儿房那端走过来。
“中间小家伙有醒来过一下,我给他换过一次尿片,现在他又乖乖地睡著了,我明天早上再过来,还是今晚你需要我的帮助吗?”她笑眯眯的说。
“呃……不需要,谢谢您。”孙佩璇连声道谢。
“别这么说,”玛丽亚和善的说:“从现在开始,帮助你和这小家伙是我的工作。而且,这让我感到非常快乐。”
这些话本应是好意,但不知怎地,孙佩璇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当然不该怀疑玛丽亚,但是她又怕玛丽亚也是安瑞安排的计划的一部分,最终是想达到将她与孩子分开的目的。
这个疑团在她心中越滚越大,使她的心猛地缩紧了。
孙佩璇迳自快步走进婴儿房。
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看到儿子酣睡中的小脸,他两只小小的胳膊举过了头顶。
直到这时她的呼吸才变得正常起来。
为了儿子,她一定要变得坚强起来!孙佩璇心中暗暗发誓。
她不会再听任别人躁纵。
来到这里或许是一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将不会继续下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定要试著向安瑞的祖父表明,她只能在这暂时停留,而且告诉他老人家一旦他身体康复,随时欢迎他到台湾来看望他的曾孙。
“放心了吗?”
她身后传来安瑞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早已离开了。
“正如你看到的,你不在时,孩子得到很好的照顾,”他冷冷地说:“而且,玛丽亚将会继续妥当地照顾他。”
“我相信玛丽亚能做得到,但是,只是在我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的语气同样是冷淡的。
再充满爱意地看了看安然入睡的儿子,她才转过身,走出婴儿房。
安瑞轻轻地关门,只留下一条缝隙,以便婴儿在夜里醒来时母亲能及时知道。
此刻,与他在这个洒满了朦胧灯光的房间里独处,孙佩璇感到心中一阵慌乱。
他的身材变得无比高大,他的呼吸似乎令她感到晕眩,她能感到自己身体里的紧张、轻微的颤抖。
他正注视著她,目光中似乎潜藏著一股催眠般的力量,直抵她灵魂深处。
孙佩璇连忙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他,紧盯著自己的脚尖,看著那双她在大减价期间买的实用但是丑陋的凉鞋。
她感觉自己这样被他吸引是很危险的,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她必须保持冷静,
她发出低而含糊的声音,几乎像是梦呓。“请你离开吧。”
“当然,但是是要在你吃些东西之后。”
“我已经──”
“不,你没有,吃晚餐时,我一直看著你,你还记得吗?”他指指一旁的小桌道:“我吩咐厨子为你准备了一些可口的食物,如果你不吃些东西,你如何照顾好孩子?”
这时,孙佩璇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放了一盘可口的佳肴,此外,还有一小碗水果沙拉,以及一杯果汁。
“谢谢你。”她心中感到一些温暖,她没料到他会如此体贴。
她知道他对她的看法,所以,这个举动完全让她出乎意料之外。
而且,她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哭。
不过虽然如此,她并不感到饿,只要一想到要吃东西,就会使她的胃部痉挛。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吧?”她不安地绞动著双手。
但是,安瑞给了她一个僵硬的微笑。
“我要看著你把东西吃完,一点部不能剩。”
他的态度是认真的──这她看得出来,也让她感到不胜苦恼。
她无可奈何的坐到椅子上,拿起餐具,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从哪里先吃。
“要我喂你吗?”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吃了一小口的面条。
“你的胃口一向这么差吗?”
“当然i不是。”
“是我让你没胃口?”
“不然呢?”她冷哼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没这么差劲吧?”他那好看的眼睛中闪著戏谑的光芒,性感的嘴角向上微翘。
她看了他一眼,以眼神回答了他──他就是这么差劲!
“多吃一些,食物热的好吃,冷了就失去好味道了。”
“我说过我没胃口,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我不是每一次都这样,而且要你吃东西也是为你好。”
他语气中的平和令她吃惊地看著他。
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两只长腿向前伸展著。同样地,他也正透过浓密的睫毛打量著她。
在他那低垂的眼睑下,有某种东西令她的心怦然一动。
她赶忙移开视线,努力的吃起盘中的食物。
“你跟杰瑞在一起时,你的父母没有关心过他是否可以带给你幸福吗?”
闻言,她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显然他是因为不了解才这么问的,但如果她告诉他实话,他会相信吗?
“当你怀孕时,你的父母没有生气吗?他们难道没要求过要杰瑞娶你?或者他们只要钱而已?”他咄咄逼人。
他说对了,她的养父母只要钱!
“你真的爱杰瑞吗?”他总觉得她不像是个随便就付出感情的女人,或者是她的演技太好了呢?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因为杰瑞一直请求我替他生一个孩子,你会相信吗?”她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一点真相。
安瑞那黑色的眉毛微微扬起,嘴唇柔和的弯曲了。
“你总是如此慷慨吗?如果我请求你跟我上床,你也会答应吗?”他低声问,那甜蜜的嗓音里透著邪恶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