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之福苦了谁 第八章 作者 : 单炜晴

由齐壬符的角度只看得见花雁行是想了多久.又念了多久?每当她离去的身影刻画上他的心头后,只是满心的相思无处搁置光是她的背影都能令他动容。

他甚至有些却步,但欢喜的情绪很快盖过其『花雁?』齐壬符兴奋的喊花雁行远远地就听见他的声音,碍于孟少陵在,她只得装做没听见望他快点离开,孰料常春竟没挡下反被他闻了进来。

怎么办?她一点也不希望被齐壬符看见她陪伴着其它男人的景象.望盂少陵见到他。

『不打声招呼吗?』盂少陵淡淡地开口抬起头,她近乎哀求的望着他花雁。』转眼间,齐壬符已经来到凉亭外。

盂少陵但笑不语。

花雁行看懂他的意思了,牙一咬,她站起身回首款款行礼。

『王爷日安。』语气是恭谨谦逊的,仿佛回到两人初次相见的情景。

齐壬符立即察觉。

无论是她的姿态神色,都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淡然冷漠,或者该说更甚以往。

他不再开口,只是静默地啾着她他在看什么呢?

花雁行因他的视线而感到局促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这种眼神,既深沉又内敛,仿佛看穿透析了她内心的一切,而不急着说出来只是等着。

等着她自己说。

但她怎么能说?那些她在信上看到的秘密,已经使得她误上贼船成为孟少陵陰谋下的共犯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花雁行终于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准备开口的当儿,孟少陵抢了先机一『这位就是长安京的逍遥王爷吗?』尽管世人送了齐壬符这幺一个恶称,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讳的,孟少陵倒是第一人:

齐壬符这才注意到花雁行身后还有一个人『我就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笑笑的反问:『阁下是?』『失礼失礼,在下盂少陵。』他嘴上喊着失礼却没有探出头来打招呼的意思。

齐壬符似乎不把他的失礼放在眼中,笑得更开心了。『终边关,水京畿,孟湘南,是孟家的大少爷吧,久仰久仰。』花雁行微愣。

她以为不管事情.以玩乐为主的齐壬符对远在长安京之外的人事物并不会有太深的了解,想不到他居然听过孟少陵的名字。

『王爷多礼了,少陵才是素来听闻逍遥王爷的名称,早想会会王爷,今旦见实属难得。王爷何不一起过来坐坐,让少陵替王爷泡杯茶。』孟少陵的声音由花雁行身后飘出,感觉就像是她说的一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也不知是不是因此,齐壬符眼看就要答应。

不行!』花雁行爆出一阵尖吼齐壬符一愣。

『花雁?』正要拾级而上的脚停顿下来,他困惑的看着花雁行。

不要过来她用眼神传达出讯息。那原本璀璨的眼如今只剩下疲惫和难堪,高傲如她,却得靠着哀怜的目光来博得同情。

齐壬符只觉胸口一阵遭到重物袭击的闷捶感。

她拒绝了他,是因为现在的她不属于他,还是因为孟少陵?

他知道无论答案是哪个自己都无法坦然接受,心头的沉重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出的。他想起了在这个凉亭下他曾笑着谈论出游的日子,曾经想为正忙碌千花海中的她撑伞,曾经认真的抄下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如今一切是那么的鲜明,景物依旧,人事已她是不是觉得盂少陵比他还重要?或许孟少陵也提过要替她赎身,那么她可答应了?种种的疑问设想在他心中盘旋打转,他甚至到此刻都还没见到孟少陵的真面目,却已觉得自己败了,因为,她在维护孟少陵。

凝视她的视线从不解、惊讶到无奈,他徐徐收回跨出的步履暮地,孟少陵的声音插进了他们之间儿,岂可如此无礼?』雁儿?

『雁听见孟少陵对花雁行的昵称,说不出的苦涩独含在他一人的口中。

她一开始瞧不起他,觉得他放荡形骸,爱玩不认真,这些他都一一改掉了,也为了博得她一笑而努力,而今他怀疑这样单方面的不断给她自己的爱,或许根本就错了。

他该问的不是『你爱我吗』,而是『你需要我的爱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到了现在才懂花雁行不愿坦白自己的为难,也看不出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越来越黯淡失色的眸心,看得她心头直狂跳。

他在想什么?

以往她总是沾沾自喜的认为齐壬符在她眼里就像一张白纸,心思想法全摊在太阳底下任她看个清楚,可如今她却再也模不透他的心绪。

『我想王爷大概和雁儿有话要谈,少陵今日先行失陪了。』齐壬符听见孟少陵的步伐声,但自始至终都未见到他的人影,不过盂少陵也不是他真正关心的"奇"书"网-Q'i's'u'u'.'C'o'm"人。

察觉到盂少陵离开,花雁行还是不敢大意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说她杯弓蛇影也好.那道蛇吻的伤痕太深,要她对盂少陵放心,相信他没躲在附近偷看都不可能。

谁教他硬是抛了个秘密给她背,若换作是她,亦不能放心离开,更何况孟少陵这个心思原就深沉的人。

『我……可以上去吗?』到底,他就是放不开她。

如果尝过情爱滋昧的人都能潇洒的放下,那么岂会有如此多人问这情为何物?那股不是酸,也不是甜,不是苦涩.更不是成,混杂了所有奠名、说不出口的情感的滋味,才直教人生死相许呀!

呢?

是她让他识得这种滋味,如今又如何能拒绝听见他小心翼翼的问,花雁行神情变了色。

『不是不能,是不行。』拚命告诉自己要冷漠以待,要武装自己的心,偏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便感觉自己化为一摊春水。

花雁行这才发现孟少陵的眼神和齐壬符的眼神很相似,两人都是终年不变的柔软多情,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其中,才能得到这么一双对感情执着的目光。

但,她知道齐壬符是真的,而孟少陵却是假可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所以这双眼是真的,只能说得到它的凝视是至高无上的荣宠若是假的,便是困于深忧难行的狱沼中。

她这一生有幸遇见两个同样眼神的人,却非得舍弃真诚相待的这一双。

向来闪着闲适自在光彩的眼,正直勾勾的啾着她。

齐壬符没开口.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觉得我们离得很近吗?』她突然有此一如炬的目光由那张清丽的面容沉稳向下,滑过彼此间不出四、五步的距离。

这段距离合该是近的奇异的是,他竟回答不出来花雁行没有叹息,语气是说不出的平稳,『长江之大只怕也不过就是咱们间的距离。』咫尺天涯啊!

也许在他心里早已知晓她会这么说,所以才回答不出来。

齐壬符确实也没答腔,反而往前踏出了步于。

花雁行慌了。

她以为自己狠下心说出的拒绝能够让他打退堂鼓,没料想他好似没听见般,朝她走了过来;是以他前进,她便后退,直到抵着石桌退无可退。

『我并不聪明,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藉由事物来比喻抒发自己内心的感觉,但我到过长江,看过江水波涛,知道长江有多壮阔。』齐壬符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头上,每一句话都逼着她直看进他的眼底。

『倘若你觉得咱们就在江水的两岸,那么无论江水有多汹涌湍急,为了我都可以渡河。』笔直的站在她面前,他只留了一步。

这一步是为了将她看得更清楚,这一步也是预留给自己的退路,假使她再,他也能狠下心逼自己离去。

太靠近她,是多么教他失神呀『君无渡河啊……』花雁行垂首,所有的情思深藏在眼里。

她只能这么说.是提醒自己别再深陷,也是要他及时怞身。

『坠河而死,当奈我何?』只差一字,却完全说明了他的心意。

他不在乎为她做任何事,饶是为她牺牲生命都可以。

花雁行倏地抬头,满脸惊愕收回你的话『为什么?』『总之,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讲。』花雁行四处张望,好像怕被人发现。

齐壬符沉默了半晌。『花雁,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说他也不愿逗她。

闻言,花雁行终于冷静下来『青楼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隐瞒了过去,抛却过去才能留下?』她也是想这么做,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她的过去始终追随着她。

『那你抛却了吗?』再简单不过的问句,却深深震荡着她的心。

她……抛去Ⅱ了吗?为何自己回答不出口?

她若没抛却的话,怎幺有办法重新在这里生活?若没抛却的话,何苦离开自己的家乡?

每一个问句都像在鞭笞着自己的心,因为每问一句就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是了,她从没抛却过。

否则她不会这么放不下,不愿轻易的去爱上任何人,不愿轻易相信别人,甚至一见到孟少陵便感到害怕过去一直深深的困扰着她,就困午夜梦回中也不断侵袭.她比别人更清楚自己压根放不下。

『要抛却是很困难的:』齐壬符顿了顿,才续道:『我认为接受也未必不可行。一个人一生若是逃避自己,要再站起来更困难,所以才选择抛却:但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怎么抛掉?若像等同于钱财那种身外之物都已难抛却,更何况是一个人的过去。』花雁行心里很是激动,无法相信天真如他纯洁如他也能说出这番话。

听起来好似简单,却蕴含着连智者也难以做到的道理。她以为他像白纸染墨,忘了他也是人也有难以忘怀的过去,只是他和别人不同,他选择面对,接受自己的过去。

她早该清楚身在皇家有更多说不出的苦,可他从没提过,也从没有暗自伤神的叹息;他的眼澄澈得像从不曾被过去给困扰暮地,她叹了一口长气『谁说你笨来着?你是我看过最聪明的人。』她伸出软绵绵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来回抚慰着。

这是她首次主动触碰他齐壬符却露出了苦笑『等我好吗?』他说『我等你。』她没有片刻犹豫齐壬符的笑容更苦涩了当一个女人决心说谎骗人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温柔乖顺,不管说什么,她都回答好。

她甚至不过问他要去哪儿所以他才会笑得这么苦,他情愿不知道她在骗自己。

『我一定会来接你,在这之前,绝不要跟任何人走。』但他还是这么说。

嗯。』她颔首。

然后,他推开了她的手,转身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他,却有预感会是最后一花雁行像痴了般,凝视着齐壬符离开的方向。

他的身影好半晌前已经消失,她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骗他。』盂少陵不知由何处走出来。

花雁行仍没收回视线『因为他错了。』如果再继续和她搅和,他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错得离碰叩。

身为水铜镜的挚友.齐壬符想必也在孟少陵对付的名单里,她这个盂少陵的『共犯』又怎能和他太靠近?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本来就没有错,他又有何错昵?』煨火的炉上,水已经滚烫,孟少陵重新落坐泡着茶,像是从来没离开过。

『你说得没错.他没错,错在他爱上的人是我。』而她的错则是…一『你没有错,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了不对的人。』云淡风清的语气比谈论天气还要漫不经心。

『不对的时间爱上了不对人的?』她垂首黯然地咀嚼着他的话,猛地大笑一声,『哈!你是说我爱上了他?』不能承认,饶是死都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孟少陵不知道又要使出什幺手段,她压根无力保护齐壬符,是以才要将他推得远远的,远出孟少陵触手可及的范围。

『你说昵?』他将问题丢还给她。

心底清楚他说的是事实,叉能如何?

看来,她似乎总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不对的人呀”

『适才,你是否曾觉得他和我很像?』花雁行抬首瞅着孟少陵的眼,喃喃道:『很像,真的很像……却又如此的不一样。那双眼纯真热情,同时又有着智慧的光芒,当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是如此的专注且心无旁骛,这样的眼如果真的跟你像,只怕所有人都瞎了眼。』齐壬符能带给别人的是数不尽的快乐,而孟少陵怕是不见底处的鬼狱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你心中的评价竟是如此的难堪。』孟少陵没有生气,话里反而抿着轻轻的笑意。

『或许我该让你早点知道。』冷凝着脸,她身上有股豁出去的气势。

『莫要奠要。』他摇摇头,『有谁喜欢被人讨厌的呢?』花雁行瞪着他半响没说话在她看来,他不就挺乐此不疲的『你到底需要我替你做什么?』她不知道孟少陵的计谋已经进行到哪儿,看情况他也不愿意告诉她,所以她只想快点离开。

这次,不管山问野岭都好,她定要找个孟少陵找不到的地方,远离世俗、远离尘嚣。

至于齐壬符……有一天他会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那时她也早离开此地了,但愿他知道了以后别’限她。

思及他,柔媚的脸蛋上黯然无色你不用做任何事。』良久,孟少陵才这么没错,花雁行只是个额外的乐于他想看的是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如此而已。

花雁行并没有骗他。

她不能走,因为盂少陵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

所以她继续留在镜花楼,但她一反常态的有客人就接,几乎到了来者不拒的地步。

唯一的例外就是齐壬符,可齐壬符始终没出她的笑容少了,叹息多了别人眼里看来她或许没有不同,其实她不过是将叹息都留给自己,只敢在无人之时,偷偷的叹,细声的叹。

相对于她的委顿,镜花楼里的花则越开越漂不少客人看了直称这儿夜晚倚门卖笑,白昼可以收钱开放让人参观了。

没有人知道,因为她满腔的深愁化不开,无处可宣泄.只好将心力全投注在花儿身上。

她更加热爱这些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不用膳、不睡觉都无所谓,但她不能一日不拿着工具穿梭在这些花儿之间。

她的身影越发纤细,神情因为愁思更加有风好几次她忙到忘了时间,忘了上工,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好多人盯着她瞧,无论男女,全瞧着她照顾这些花草。

日子一久,竟成了镜花楼里的一种生意!人人抢着看她种花。

有些酒是越陈越香,有些女人是越来越有味花雁行就属于这一类,偏偏她自己没感觉。

没人催她坐在那儿陪酒当然好,她倒也不在乎别人盯着她瞧,进照顾这些花草的工作中,她便可忽略四周。

忽略这个她已经心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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