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
甫张开眼,耳边便传来一阵轻柔的耳语声,司马向熙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床边,睇着拿着手巾轻拭他额上汗水的长乐。
“什么时候了?”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低哑,喉头好似有股火在烧般。
混账!那家伙是哪门子的大夫,居然把他治成这样……
他该不会是在药里下毒了吧?
记得他不过是因为晒了太阳而有点头昏脑胀罢了,怎么躺了两天,让他给医治了一天之后,病情没有好转反倒是转恶了。
他肯定是下毒了,八成是想毒死他,好与长乐双宿双飞!
对了,长乐会不会是那家伙的同谋?
“刚过中午,今儿个的天气稍闷,你流了一身汗,我正在替你擦汗,待会儿再替你换件衣裳,让你觉得舒服点。”她边说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素白的底衣,再顺便倒了一杯茶。“申大夫说过了,服下他的药,你定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只要多流一些杆便好了。”
见她动作迅速地替他打点衣物,又为他倒上了一杯茶,他不禁相信她绝非共犯,铁定是被那个什么申大夫的给蒙在鼓里。
算了,念在她服侍他这么久,他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这一刻起,他绝不会再让那个男人牵着她走了。
“要我扶你起身吗?”长乐难得温柔地问道。
司马向熙抬眼睐着她。
“喂我喝水。”昨天没亲到的份,他现下要一并讨回,就算说他像个执拗的娃儿,他也一样要讨到她欠他的这个吻。
“但是……”真的需要这么做吗?
虽然说这并不是他头一次这么要求她,以往他要她怎么做,她都不会拒绝,也拒绝不得,但她总觉得他并非是真的起不了身,而是存心要逗她,存心要让她难堪的……
“渴死我了,你还不快点?”难道她想要反抗他吗?
长乐放下长睫,再透过浓密卷翘的长睫偷觑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是。”她从容不迫地举高杯子,然却不是凑到他的唇边,而是自己的嘴边。
她呷了一口茶,再缓缓地俯下脸,慢慢地凑近他,生涩而笨拙地将口中的茶水渡入他的口中。这是他好几年前教她的,省得他老是得不停地起身。
“跑得这么快……”恬了恬唇,见她快速怞身,司马向熙不禁喃喃自语着。
她够聪颖,一旦让她习惯了,动作熟稔了,他就再也虚晃不了她……不过他已经许久未用上这一招了,她怎会逃得如此之快?
“大少爷,还渴吗?”倘若可以,她真的不想问,但碍于身份,碍于自己的职责,她实在是不能不问。
“嗯。”他轻点着头,决定这一次非擒住她不可。
可是她才方凑近他,她甜腻的香气才刚喷洒在他的鼻息之间,他才刚感觉到唇上刷过柔女敕的唇瓣,她便又翩然怞身,像是蓄意诱惑他一般。
司马向熙不服气地再讨上一口茶,孰知结果仍然一样。
不会吧!难道她懂什么叫做欲拒还迎吗?
他不禁瞪大了眼,紧蹙着眉头,疑惑着自己怎么会治不了她。
“大少爷,先换衣裳吧。”将狂跳的心用平静的表情隐藏起来,更将一脸燥热的羞意给压到心底最深的角落,长乐泰然自若地拿起衣裳先搁置在一旁,开始着手月兑起他汗湿的衣服。
司马向熙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熟练地解开他的衣带,月兑下他的衣衫,最后再拿手巾轻拭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身躯,然后他缓缓地合上酸涩的眼。
他是累,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了,但是……该死的,她那双手一碰触到他的身子,总会教他……
他的长臂一探,将全身剩余的力量一并挤出,只为了能将她擒入怀里,然后再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再也挣不月兑他。
“大少爷?”长乐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陪我一起睡,我好倦……”他极为自然地把脸埋在她白皙似雪的颈项中,就像以往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现下已经开始对她起歹念了,倘若不把她紧紧抓住,倘若不赶紧让她停止抚触他的动作,他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把她给吞了……他的身子欠佳,居然还会对她起歹念……
“你尚未换衣,会染上风寒的。”她低叹了一声。
倘若不是惯了他这举动,倘若不是老爷在临终前不断地嘱咐她,她才受不了他这般亲密的举动。
“我说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是吃了那个蒙古大夫的药,教我浑身不对劲极了。”
尚未吃药之前,他顶多只是觉得头昏脑胀罢了,可是吃了药之后,他不但头昏脑胀还外加浑身无力……
那个男人肯定是下了不该下的药,存心要毒死他,好让他假戏真做,真的躺在病榻上十天半个月。
“申大夫才不是蒙古大夫,他对你的病情了若指掌,还说……”话未完,她粉女敕的唇便被他厚实的掌心给捂住,她连忙噤口,就怕自己的唇一不小心便贴上他的掌心。
他真的非得这样不可吗?
说要圆房,他又不肯,但却老是对她这般造次……
“睡了。”司马向熙慵懒地道。
“让我起身吧。我还得替大少爷你煎药哩,况且大白天的,咱们两人共睡一张床,这……”
先不论他是不是少爷,至少他是病人,他多歇息是天经地义的,但她不同,她的地位同下人相差无几,而且她身强体健,打她有记忆以来就从未染过病,尽管天天在他身旁伺候,也未曾染过重病哩。
或许是老爷的眼力好,瞧得出她的身子骨异于常人,根本就生不了病,所以才放心地把大少爷交给她。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天底下的男女都是如此?搂在一块儿睡,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了,况且你是我的媳妇儿……只是尚未过门罢了……”司马向熙在恍惚之间仿佛感觉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连忙闭上嘴,搂着她满足地梦周公去了。
长乐原本是打算打蛇随棍上,同他提圆房之事,但想起他还病着,便认命地闭上嘴,不想在这当头让他的病情恶化。只是……
抬眼瞅着他刚毅的下巴,再听他均匀的呼吸声,她便知道他已睡去,但睡是睡了,他却一手覆在她的嘴上,一手搂在她的腰际,压根儿没有松开的打算,这下子她该如何是好?
照顾他一天一夜,她也早已倦了,但他晚上要喝的药还没熬好哩,倘若她在这当头睡着了……
啊,不行了,好温暖,温暖得让她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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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
长乐醒来之际,外头已是一片漆黑,而榻上的人也不见了,只剩她一人盖着薄被睡得不知东南西北。
啥事都可以不管,但她顾个人顾到连他何时不见的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同睡在榻上,怎么他起身了,她却半点感觉都没有?累归累,她也不该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啊!
况且他还病着呢,能上哪去?
该死,她入府十余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怎会在今儿个出了这么大的错?
无暇再细思司马向熙为何会不见,更无暇再忏悔自己犯下的错误,长乐飞快地跳下床,一路跑出端月楼,才刚要转下拱桥,便见着另一头的拱桥凉亭里头似乎有个人。
端月楼附近皆挂着灯笼,天色一暗,即使未至掌灯时分,也一样会命人-一点亮,而那方向……
“大少爷!”撩起裙摆,她快步绕到另一头的拱桥,果真见他正慵懒地半躺坐在栏杆上头。
“怎么着?见鬼了?”见她不雅地奔到他的面前,司马向熙不疾不徐地调回视线盯着她难得显露出惊慌的脸。
可真是有趣,打她进府至今,他好像从未见过她这般张皇失措的模样,难道他这一回蓄意踏出端月楼,真的吓着她了?
“你是自己走出来的吗?”尽管仍是气喘吁吁,她的双眼依旧直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却突然发觉他的气色之好,是她这十年来从未见过的。
“难不成是有人扛我出来的?”他笑得有几分神气。
他不是说过了,只要让他好生休息,他马上就会没事的,倘若不是吃了那蒙古大夫开的药,他说不定还会好得快一点。
“真的是你自己走出来的?”长乐错愕不已。
“可不是?”哼,他老早就能独自走出端月楼,只不过不曾告诉她罢了。
长乐闻言,突然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教人转不开眼的微笑,然后浑身无劲地跪坐在地板上,美眸里满是泪水。
“你这是怎么着?”他翻下栏杆,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她。
他是有点坏心地想吓吓她,但见他身子好转,她应该要开心才是,怎么眼里噙满了泪水?他还未曾见过她掉泪哩,不管以往他怎么欺负她,她总是摆出一张不近人情的冷脸,但方才她笑了,现在又快落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想吓吓她,没想到自己却被她给吓得魂魄都快要离体了。
“申大夫果真是了不起,不过才服用了三帖药,便能让你起身,甚至自由走动,还能够走出端月楼。”虽然泪水几乎快要淌落,但她却仍然止不住不断扬起的笑意。
她服侍了他十年,不知道钻研过多少医书,找了多少名医,寻了多少良药,但始终无法让他有半点起色,然申大夫才出手,竟然就有如此惊人的进步,她尽管是就此死去,也会觉得死而无撼。
“啐,是谁说是因为他的关系?”司马向熙激愤地松开原本要搀她起身的手,原本手足无措的俊脸霎时沉下。
“咦?”长乐闻言一愣。
“咦什么咦?”他又坐回栏杆上。“我的身子本来就没有半点问题,只不过是虚弱了点,根本不需要大夫,只消多歇些时日便无大碍,谁知道你却执意要那蒙古大夫来,吃了他的药之后。让我浑身都不对劲极了。”
啐,她定要把事情给牵扯到那个蒙古大夫身上吗?
那家伙该不会是打边疆来的吧,说不准他真是西域人士,而且专会使毒用蛊,所以长乐这精明的女人才会被他给蒙骗了。
“但是……”她缓缓起身,走到栏杆边。“大少爷,打我进府至今。我从未见过你有这般好的气色,更不曾见你独自一人踏出端月楼,倘若这不是申大夫所开的药方生效,会是什么?”
“那是……”司马向熙没好气地瞪着她一会儿,才闷闷地回道:“你都忘了你前些时候为了张罗药铺,派人东奔西跑地找药,甚至还要善思上北方去找药材,吃了那么多良药,我的身子骨自然强了些,所以能踏出端月楼一点都不为过,况且我又不是现下才踏得出端月楼的。”
原本是不打算要告诉她的,但事到如今,倘若他再不把话给说清楚的话,她八成会以为这全是那男人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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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是为了不同她回房才刻意装病,不然屈屈端月楼对他来说有什么难的?
倘若不是那个男人突然出现的话,他还打算要继续装下去@。
“嗄?”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然而她却已经搞不清楚还要不要再继续这一份喜悦。
“我说我的身子大有起色,全都是你的功劳,再加上我努力吃药得来的,跟那个蒙古大夫一点关系都没有,甭把这功劳算到他头上去。”他绝不容许她再袒护那个男人。
“呃……”
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才会至今依旧不愿透露他的病早已好转之事,可现下却偏偏……
全都怪那个男人,若不是他突然出来搅局,他又怎么会这般为难。
“或者该说你早就已经好了,只过在装病?”思及此,长乐的笑容瞬间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淡漠。
司马向熙瞪大眼,讶异她居然猜得这么准,也开始暗恼自己的沉不住气。
“不是,你瞧我的气色像是在装病吗?”
她稍思忖了下,才道:“不像。”
一点都不像,就是因为不像,才会教她担忧得不停寻药,不停觅良医。
“那不就得了?”
“但你的气色现下好多了,照你这种说法,当然是因为申大夫所开的药方见效,不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到底是想要跟她说什么?
这不是矛盾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