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匀的呼吸声在她身畔规律地飘送着。
秋紫苑睁开眼看着身旁熟睡如大孩子般的方骥雨,又随即背转过身,不敢看他的赤果,怕又想起自己刚才像个索求无度的荡妇般的模样。
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致,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心里便不自觉的浮起一阵悸动,一知道他的名字,她更肯定他就是那个她亏欠甚多的人。
他就是骆叔口中的小少爷;不管脾气、神态,还是说话的态势,全部是骆叔口中的那个五岁小少爷的翻版。
不会错的,就是他了。
这一份认知,让她的心里有着无限感触……是心喜,也是心伤。
他是如此的器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公子气息,每一个笑轻而易举便能掳掠每个女人的芳心,就连她……都能感受到他无边的魅力。
可……他却是她亏欠了许多、用一生也还不完的男人.是她永远都无法赎罪的梦魇。
她的父亲是害死他父母、搞得方家家破人亡的凶手,她该怎么做才能减轻父亲的罪行?
更何况这一切罪行都是因她而起,说她是罪魁祸首一点都不为过;毕竟,全是因为她,父亲才会犯下这令人发指的罪行。
她的罪恶大如天,她该怎么做才能赎罪?
“你在想什么?”方骥雨突然出声。
窗外是陰暗黑夜,让室内微弱的光线得以将人影拓印在窗上。
躺在落地窗前,他看见了落地窗映射出的她。
哀愁的面容,让他对这位似会相识的女子,更多添了一份怜爱。
“我……没有啊!你怎么醒了?”秋紫苑赶紧将满怀的悲哀收藏起来,转身面对他。
“没有你温暖的怀抱,我怎么睡得着?”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汲取她的体温。
“你向来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吗?”秋紫苑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半分的挣扎。
“我会说各式各样的甜言蜜语蛊惑每一个女人,唯独对你,那是我的肺腑之言。”很奇怪,光这样抱着她,他的心?就有种温馨的感动,再也不会觉得夜晚寒气迫人。
“这样还不算是甜言蜜语?”如果他轻浮一点,那么她的罪恶感或许会减轻一点,但……为什么他偏偏是一个温柔的男人,是一个让人无从挑剔的男人,是一个会让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还会对她这么温柔吗?如果她对他坦白,说不定,他会原谅她……
可能吗?秋紫苑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会原谅她!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有几个人能够释怀?她和他,都不是圣人!
“你又在想什么?”方骥雨望着她茫然而哀伤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不满。
难道跟他在…起,她不快乐?一想到此,方骥雨马上被自己心中的妒意惊醒。
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嫉妒?多么陌生的情绪,全都是为了她。他相信,只要和她在一起,他一定可以学到各种情绪。
“你对女人都是这么温柔吗?”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具躯壳.给他又何妨?只盼能补偿他百分之一的伤悲。
“那可不一定。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我爱上你了。若不是你,我还不懂什么是温柔。”他轻轻地搂着她,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
“你爱上我?”可能吗?他们俩认识还不到八个钟头,他居然说他爱她?他会不会太滥情了?
“说爱,应该不为过。你知道吗?你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能给我这种感觉的人,你是头一个。而且,我向来是个没有情绪的人,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也有其他的情绪。”他将她反转趴在他的身上,让两具赤果的身体更靠近。
“你……这种说法太老套了。”听到他的话,秋紫苑整颗心揪得紧紧的,她不相信他会记得襁褓中的她。
虽然骆叔说,在她还是婴孩时期的时候,小少爷最喜欢抱着她逛花园,对体弱多病的她有着无限关爱;可是那时候的他,也只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小男孩,他不可能记得那么多的!
“不,你不懂。我五岁那一年出了场车祸,丧失之前的所有记忆。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打开记忆的那把钥匙,我想,或许那个人是你也说不定。”抬起她的脸,方骥雨如子夜寒星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我!?怎么可能?”他丧失记忆?那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她?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指什么?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谁,他是在耍她!?
可是看起来又不像,难道他真的丧失了记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比较合理了。
方骥雨可能根本忘了他还有一个兄长叫方骐雨,所以他从来没有找过方骐雨;方骐雨也以为方骥雨已经死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个突来的想法让秋紫苑冷汗涔涔,如果真如她所料,那么这个牵扯到二十五年前仇恨的真相,只有她知道……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看。”方骥雨突然将她拉近,让她看他的额头。“你看到没有,这里有一道疤,就是那时车祸所留下的。”他并没有把这道伤的后遗症告诉她。
秋紫苑看着那一条没人发际、淡红色的疤,心中伤恸万分。
这一条疤,仿佛在宣告着她的罪状……
“我这个人自小便被喻为天才;不是我目夸,我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对于你的人和你的名字,我竟有一份熟悉和陌生交错的感觉。多不可思议,这还是头一遭呢。”他不解地看着她渐趋苍白的脸。
“我不管我会不会恢复记忆,我只知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算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也无妨,反正都过了这么多年,无所谓了。”
如果真是这样……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两兄弟不就永远没有相认的一天,永远不知道在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她该告诉他关于方骐雨的事吗?如果她说了,那么他们以后就会成为仇人;如果不说……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可是……她不想和他成为仇人……
秋紫苑想着想着,胸口一紧,一股呕吐感直冲喉咙,她连忙推开方骥雨,奔至浴室里。
趴在洗手台上,她呕出了口中的秽物
待再也呕不出东西后,秋紫苑气喘吁吁地趴在洗手台上,抬眼一望,映人眼帘的竟是一滩暗红色的血布在洗手台上。
耳边传来方骥雨走近的脚步声,秋紫苑一惊,赶紧扭开水龙头,冲掉上头的血物。
“你怎么了?”方骥雨担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没……事,只是有点胃痛……”是真豹胃痛,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她刚才吐了一滩血。
因为他说,他很需要她,所以她想也没多想的便决定隐瞒。
“胃痛?难怪你会这么瘦。”方骥雨拉开洗手台上方的柜子,里头是琳琅满目的药罐,全都是他为不时之需所准备的。“我这儿有小苏打锭,你吃下一颗,待会儿便可以止痛。”
“这么多药?”秋紫苑看着地拿出其中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锭。
“我没告诉你,我是个医生吗?以你的脸色看起来,应该是肠胃问题没错,但是如果胃痛到会想吐,那就不太好了,通常都是有溃疡的现象。你最好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妥当;不然,我明天带你到我开设的医院帮你做最完善的检查好了。”
“医院?”她接过方骥雨递过来的药锭。“在市中心的圣慈院是我和朋友合开的,那里有从美国运进来的最先进的设备,什么病都可以检查得出来。”却不包括他的脑。
“圣慈院?”不就是她去做检查的那家医院?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不用了,我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我只是肠胃炎,没什么大不了的。”秋紫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那就好。那么你在我这里可不准喝酒,在索居工作时,你不得不喝,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照顾你,我要把你变成一个小胖子。”方骥雨猜测她是因为长期在那种声色场所工作,才会引发这种病。
秋紫苑直愣愣地瞧着他,过了半晌才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了,我觉得我爱上了你,而且,我不打算放你走……”没说出口的话,全送进了她嘴中,在两人深情的交缠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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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十轮社
“你为什么趁我不在时私自将她卖掉?”一进入索居便开始咆哮的男人质问着眼前的女人。
“你干嘛那么激动?我不过是帮你把一些杂事处理掉罢了,真是好心没好报,还要受你的怒气。”一个坐在柜台里、身段妖娆的女子没好气地说着。
“那是我的私事,用不着你来处理。”方骐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试着和她讲理。
“私事?那个女人是你仇人的女儿,而我是你的老婆,我帮你做这些事情,你却说那是你的私事?你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这个气焰高张的女人是方骐雨结缡三年的妻子,也是他义父夙世杰的独生女——夙忻君。
夙忻君老早就看秋紫苑不顺眼,所以趁着方骏雨外出的一个月里,她便赶紧把秋紫苑给卖掉,省得碍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你应该先通知我一声。”他也知道秋紫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他却对她有一丝不舍。
“我为什么要通知你,好让你回来救那只狐狸精吗?”由于前十轮社社长只有夙忻君这个掌上明珠,所以自然是疼她疼到心坎里去,也因此养成她这种骄纵的个生。
“你说话客气一点!”方骐雨横眉竖眼地直盯着夙忻君。
“我说错了吗?”
夙世杰对她过度的宠溺,早让夙忻君养成目中无人的个性,就算是她的丈夫也管不了她。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你就这么嚣张!”粗大的青筋凸现在他紧握的手上。
“你敢!你只不过是我十轮社的赘婿,所有大权几乎都还在我手上;你不怕我死都不会把大权交给你吗?”夙忻君有恃无恐.方骐雨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可是清楚得很。
“你说得没错,若不是为了大权,我不会跟你结婚。”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如何掌握大权,才能对竹月帮展开攻势,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以慰他父母在天之灵。
“你知道就好。”一听到方骐雨真的是为了十轮社的大权才愿意跟自己结婚,夙忻君心头不觉一股恼怒。“算我好心告诉你,秋紫苑是被覃许情的朋友标走的,你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分到一杯羹,不过,就不晓得残花败柳的滋味好不好尝。哈哈哈……”夙忻君狂笑着离开。
他以为她真的会好心地告诉他秋紫苑的下落吗?作梦!她会赶在他找到秋紫苑之前,派人去狙杀秋紫苑,再将她的尸体剁成一块块,一天送他一块,让他好好品尝她的味道。
“覃许情?竹月帮帮主辛扬天的朋友……那么直接找辛扬天,应该也可以得到答案了。”方骐雨一想,事不宜迟,他必须在这几天里找出时间去见辛扬天一面。
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想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秋紫苑,完全没料到,因为她,他的世界将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