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深时分,婵媛一个人坐在房间发呆。
最近朱翊铮很忙,他常在晚上宴请宾客,也会请戏班子和歌妓前来助兴,有时敲锣打鼓,有时丝竹悠扬,为王府营造出一派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靡乱气氛。
她明白他的用心。这种场面,王妃是不用出面的,她往往等得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是不是他抱她到床上呢?她柔了柔脸,将燥热抹去。
“小姐!”喜鹊在门外轻声唤着。“你睡了吗?”
“你怎么还没睡?”婵媛招呼她进来。
“我知道阿追在守院子,刚刚给他送消夜,顺便来找小姐聊天。”喜鹊的脸蛋红通通的,两片红唇也格外艳丽。
“咦?追魂有消夜,我怎么没有?”
“哎!我忘了,我去准备……”
“不必了。”婵媛把喜鹊拉回来,轻敲她一记。“你啊!只记得你的阿追,真是忘恩负义呵!”
“没有啦!王爷还在前面忙,我以为小姐说不定睡了,本来不敢来吵你的。”
“那怎么又来吵我了。”
“人家……人家心慌嘛!”喜鹊窘红了脸,一双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摆。
婵媛看出端倪,轻轻拧了喜鹊俏女敕的脸颊,笑道:“我知道了,你喜欢他了。”
“没有啦!”喜鹊羞怯地低下头捏衣角,久久不语,在婵媛的好奇注目下,终于嗫嚅道:“小姐,你和王爷有没有亲过嘴儿?”
亲嘴?婵媛心头突地一沉,她和他是从来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啊!
“臭丫头你胡乱问什么呀?”她脸上仍带着笑容。
“人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找小姐呀!”喜鹊羞得把头低到胸前了。
“哈!追魂亲你了,是不是?”婵媛感到高兴又心酸,眼见喜鹊终于有了归宿,而她自己的感情却没有一个定点。“小姐,不说了,哎!好热,好想找桶冷水冲一冲。”
“都快冬天了,冲什么冷水?我看你还是到追魂的怀抱取暖吧!”
“小姐你不要笑我啦!”喜鹊扯了婵媛的衣服。“怎么办?怎么办?”
“不就嫁给他喽?我帮你作主。”
“可是我很伯,听说嫁了人,男的会把女的弄得很痛……”
“你听谁说的?”婵媛又是一愣,她是知道会痛,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那是琥珀姐说的。小姐,你和王爷要琥珀姐回家乡嫁人,我们都很舍不得。”
婵媛一直没有把琥珀的底细告诉喜鹊,因为喜鹊比她更单纯,她怕喜鹊会因此过分提防琥珀,反而让琥珀有了戒心。
“琥珀也二十岁了,总不成回到宫里一辈子当宫女吧!”
喜鹊想到琥珀那窍撕隙鹊纳硇危神情一变。“小姐,有一件事,一定要跟你说。”
“怎么变得这么紧张?”
“小姐你很少到前面大厅,所以不知道。只要王爷在家,琥珀姐总是喜欢跟在王爷身边,帮他倒茶、送点心、递巾子。”
“这……琥珀是做丫环该做的事。”
“可是……可是她会去模王爷……”喜鹊方才明艳的笑容不见了,而是愁眉苦脸。“小姐,我刚好偷看到一次,我知道你会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婵媛极力抑下肚月复涌起的酸味,勉强笑道:“王爷就是王爷,他要喜欢谁,我也没办法啊!”
“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一定要赶快生个儿子,拴住王爷的心。”
怎么生呵?婵媛在心底苦笑。
“喜鹊,今晚不是谈你的婚事吗?跟我生不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姐……”
“别管其他事了,回头去找你生辰八字出来,我和王爷挑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成亲。”
“不要啦!”喜鹊脸又红了,心里的那个人让她忘记关心小姐。
喜鹊走后,婵媛无力地坐了下来。
她好累、好倦,一颗心像是飘荡的小舟,找不到泊岸的渡口。
她自知身材和魅力都不如琥珀,宫里出来的女子,总是知道如何服侍男人。即便朱翊铮不喜欢女人,免不了还是会受到诱惑吧!
他是王爷,他可以对她好,也可以娶妾、玩女人、玩男人,她只能当一个宽宏大量、贤慧贞静的王妃,默默地、偷偷地爱他。
要是姐姐和晋哥哥在家就好了,他们可以听她说心里话,就算是严肃的爹爹,也会当她是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她,绝不让她受到委屈。
可是他们都不在身边啊!
久违的眼泪。又缓缓流出——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几个家丁正在收拾善后。
朱翊铮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又回到大厅,检视一下客人送来的礼物,拿起一柄玉如意,仔细端详。“这是郑国泰送来的?也难为他为本王找来这块宝物。老周,赶明儿到国舅府中做客,你可得帮本王挑个相等的礼物。”
“这个当然。”管家老周在一旁随侍着。
“咦?顾宪成也送礼了,这字画是寒酸些,不过他文章写得好,人又有风骨,本王也很欣赏他。老周,库房是不是有一块端砚,拿出来赏他吧!”
“是的。”老周实在搞不清楚王爷,他跟谁都交好,郑国泰是郑贵妃的弟弟,顾宪成则主张拥立王恭妃的皇长子为太子,两人势同水火,而五王爷竟然可以把这两个人一起请到府里吃饭。
朱翊铮看到外头正在拆戏台,又问道:“今天这出‘紫钗记’果然好看,老周,你去问扮演霍小玉的后生小子是谁,本王重重有赏。”
老周偷偷笑了一下。“要不要带他到府里做客?”
“下次戏班子演完,就请他们留下来吃酒吧!”
老周带着暧昧笑容离去,看来五王爷果真无心政事,一天到晚饮酒摆宴,连谁跟谁不合都搞不清楚,大概只想宠幸那几个女敕生少年吧!
这么多年了,干嘛皇上还提防这个浪荡王爷呢?
“王爷,请喝杯热茶醒酒。”
朱翊铮正想回房,琥珀款款摆摆地走了进来,他又冷凝起眸子。
他今晚的确喝得有点头痛,于是他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
“王爷!”琥珀反而更上前一步,声音柔媚而腻人。“茶好喝吗?”
“你下去,别烦本王。”
“王爷,您真的不近人情耶!琥珀也在王府服侍了两年,您一句话就要赶走人家呀!”她眼波流转,挤了两泡汪汪泪水。
“任务完成,不就该走了吗?”朱翊铮冷笑一声。“郑贵妃明知送丫环没用,又把你送进来浪费两年的青春。”
“王爷您在说什么呀!”琥珀修长的手指捏上他的肩头,水蛇般的身子几乎坐到他的大腿。“琥珀对王爷是真心的。”
“走开!”
“王爷,女人有什么不好呢?”她娇笑着,拿起他的手,欲往她的胸部模去。“琥珀可以让王爷明白女人……”
话未说完,蓦然身子一痛,整个人就被他摔倒在地上。
“王爷!”琥珀抓紧了他的袍子,语气哀怨,如泣如诉。“琥珀懂得服侍王爷,只要给我一个晚上,王爷,一个晚上!”朱翊铮站起身,脸色铁青,不去看那张过分雕琢的脸孔,冷冷地道:“本王的夜晚从来不给任何女人,你就别费力气了。”
“王爷,那不要赶琥珀回家乡啊!琥珀是真心想要留在王爷身边。”
朱翊铮扯开袍摆,仍是以那不带感情的声音道:“今天念在你是郑贵妃送来的丫环,本王饶你不敬之罪。时候到了,周管家会送你离开。”
“王爷……”琥珀趴在地上,哀凄的目光转为怨恨。
朱翊铮可不管心机极重的琥珀在想什么,他急于要回去他的院子,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彻底御下所有的虚假面目。
走进院子,莫追魂迎了上来,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
“明白。”朱翊铮点点头。“你该休息了,去叫兄弟换班守夜吧!”
轻声推开房门,烛台上凝聚一堆腊泪。夜,真的是很深了。
望看歪在软榻上睡着的她,他一天以来的疲累立刻消失,绷紧的脸部线条变得和缓,目光更是无比温柔。
瞧她粉靥还挂着泪珠,唉!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人家说什么都信。
伸手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铺上,再帮她拉拢被子,坐在她身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眼见为信,但是亲眼见了,也不一定是真的。”他低声说着,注目她垂盖的睫毛,那红肿湿润的眼皮正轻轻颤动着。
“你明白,我故作放荡,是为了避人耳目,不管是谁要刺探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五王爷,而你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朱翊铮。”
他握住她的手掌,像平日一样地柔抚着,笑道:“我如果是孙悟空就好了,随便拔出一根毫毛,就能变出一个分身,我只要让那些分身去演戏,何苦天天挂着这张虚伪的面具?
“可在你面前,我不会挂面具,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信任的家人。相对而言,你说,你该不该信任你的夫君?”
泪水潺潺滑下,她仍然没有睁眼。
“小傻瓜,不要胡思乱想,我最近是忙坏了,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他俯子,吮吻起她脸颊上的晶莹泪珠,笑道:“明天再带你出去骑马散心。”
她全身一颤,立即转过身,把头脸身子藏在棉被里头。
“你这般孩子气,我可没办法疼你。”他今天酒喝多了,伸手去扯被子,可是她却把自己藏得死紧,不让他碰。
拉了一下,他立刻放弃,站起身放下纱帐,摇头笑了。
她愈是像小孩子的行径,他愈是无法动她。偶尔,好不容易看她流露出一抹成熟的风味,下一刻却又像小姑娘一样乱蹦乱跳,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是让他的冲动瞬间消失。
他有很多顾虑,却忘了顾虑她的心情。
也许,她真的长大了,他是不是也该学着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城外西郊,暗云堆卷,草枯山黄,萧瑟的冬日景象令人心情无法开朗。
“真是选错时间散心了。”朱翊铮望着身边的她,笑道:“不过很快就下雪,下了雪,想要再出城骑马,只好等到明年春天。”
婵媛哭了一夜,心情还是有些沉闷,她虽然换穿男装,但举手投足仍像个姑娘家,她低头道:“王爷,其实您忙的话,不必陪臣妾。”
“我不忙。”朱翊铮露出难得的俊朗笑容。“有关立太子一事,这几天皇兄大概会有个决定,届时可以平静一阵子了。”
“要立谁呢?”
“分封诸子为王,暂时不立太子。”
“人人有奖,谁也不准吵?就像孙悟空吵闹不休,玉帝就封个弼马温给他?”婵媛双眼一亮,她喜欢看他的笑容,她忘记昨夜的烦恼,也跟着笑了。
“如果弼马温做不好,就别想再加封晋爵了。”他别有深意地道。
婵媛点点头,又问道:“可万一皇上突然死了,那要找谁继位?”
“太后和辅政大臣为维护国本,当然会以皇长子常洛为继位者。”
“会不会考虑到你?”婵媛左右张望,声音压得很低。立国以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你想当皇后?”
“王爷你说什么呀?”婵媛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她以为这些大不敬的说词要惹他生气,垂下了头道:“毕竟太子一天不立,别人还是可能提防你,这样一来,王爷永远没有平静的日子……”
“你担心我?”
“臣妾我……我希望王爷平安无事……”婵媛下定决心,抬起她明亮的眼眸。“就好像我爹为朝廷戍边、出征,我也会担心他。我一直盼望爹爹能解下军职,不再天天处于危险之中……我对王爷的心,也是这样的。”
“你不要我当王爷?”
“不是的。王爷出身皇家,永远就是王爷,不可能变成平民。”
“如果我是平民呢?”朱翊铮以惯有的问话口气继续追问着。
他是在逼供吗?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一定要她讲出心底的话呢?她有点恼,想要生气,又不想让他看成是稚气,干脆实话实说:“如果王爷是平民,那我们就是一对平凡夫妻,男耕女织,养儿育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养儿育女?”朱翊铮望定她,眸子变得深不可测,嘴角噙着笑意。“你想要生小孩的话,我可以给你。”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受不了他那副施恩的模样,他以为他是王爷,要给就给,不给就不给吗?
昨夜他的柔言软语令她心动,她几乎忘记他是一个尊贵的王爷,也忘记他是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在他吻上她脸颊那一瞬间,她以为,他就是她挚爱的夫君。
就在她紧张期待、认定他要伴她共眠的时候,他却走了。突然掩至的失望和落寞重重地打击她,她躲在被窝里,只有哭得更凶。
“你又闹小孩脾气了?”朱翊铮策马靠近了她,想要伸手拉她。
婵媛却是将马缰一拉,又离开好几步远,不再说话。
“你愈来愈别扭了。”他极有耐心,看着那不经意嘟起的小嘴,他绽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或许我不该等你长大,而是要让你长大。”
她不懂他的意思,她早就长大成人了,他为什么老把她看成是小孩?
他盯住她迷惑不解的大眼。“今天晚上,我会向你证明。”
晚上?她忽然脸红了。“证明什么?”
“哇吓!”一声尖叫从后面传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转头一看,原来是莫追魂捉了一条小蛇,正在吓唬扮作书僮的喜鹊。
“死人脸!臭阿追!小姐,救命啊!”喜鹊吓出眼泪,连声骂着,扯了马缰就往前跑。
莫追魂丢了小蛇,也向前追去,两个人一下子就冲过王爷和王妃,跑到前头去了。
婵媛看到这一幕,心里羡慕他们两人的坦率真情,喜怒笑闹,表露无遗。哪像她和他,始终隔了一层纱,她永远也模不透他。
她以前也是很直率的,只是愈来愈在意他之后,心情随他而转……
“吓!”喜鹊又惊叫一声,随着这声叫喊,她的马匹立起前脚,乱跳狂嘶。
他们清楚地看见,一只飞箭射中马肚,马匹不堪疼痛,就要把喜鹊摔下去。
莫追魂长手一揽,立即把掉下马背的喜鹊抓起,一双精目警戒四望。
又有十数支飞箭射出,莫追魂立即往回奔驰,大叫道:“王爷当心!”
约莫二十来个蒙面人从路边草丛、地袕跳出,个个手拿刀剑,面露凶光,其中一人大喊:“留下买路钱!”
朱翊铮冷眸一凝,没有说话。
“呵!这位大爷,看你衣着光鲜,想必银子也不少吧,留一些给咱们兄弟使用吧!”那人将目光放到后面的俊俏少年。“嘿嘿!这个俊哥儿也不错。”
贼人又跟着起哄:“好俊!连窑子里的娘儿们也没这么好看。”
“他们不留钱,就留人好了。”
贼人你一言,我一语,拿着刀剑指来指去,把气氛炒得沸沸扬扬。
朱翊铮心中雪亮,此地虽为城郊,但仍属京畿重地,小盗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劫财,何来这一大群土匪呢?他心知有异,冷笑一声,蓦地伸手往婵媛的马匹一拍,喝道:“快跑!不要回头。”
“不!王爷!”婵媛勒紧马缰,不愿弃他而走。
三、五个蒙面人分批包抄,绕过拼命阻挡的莫追魂,向婵媛跑来。
“王爷,你也走!”莫追魂抱着喜鹊,难以施展身手,遂将她抛给婵媛。他双手一空,立即拔出长剑,挥剑砍中跑在最前头的贼人。
“我帮追魂,你快走,回王府讨救兵,”朱翊铮又急道。
“王爷!”怀中多了一个喜鹊,婵媛无法帮忙打贼人,心知惟有尽速离开这里,她们才不会变成朱翊铮和莫追魂的牵累。
婵媛咬紧牙,往京城的方向急驰而去,谁知跑出百余步,马匹突然被绊倒,狠狠地打个滚儿,扬起一地的尘泥,她和喜鹊也被摔到地上。
又有十来个蒙面人冒出来,拿了长剑指向婵媛。“别动!”
“你们做什么?”婵媛忍着身上的疼痛,护住喜鹊,毫不畏惧地大声喊着。
“做什么?”蒙面人嘿嘿笑着。“这么俊俏的小哥儿,说起话来也很好听,兄弟们,不如带他回去,养来玩玩吧!”
“哈哈,”蒙面人大笑,就要上前拉婵媛。
“哎呀!”有人惨叫一声。“他……他有剑!”
“你们目无王法,都该死!”婵媛亮出出门必备的匕首,上头已染有血迹。“谁敢过来,我就要谁好看!”
“小哥儿是在开玩笑吧!”蒙面人又欺身上前。
婵媛放下吓得全身虚软的喜鹊,低声道:“你护住自己。”随即站起身,准备迎敌。
那些蒙面人不管喜鹊,就是把目标放在婵媛身上,他们并不动手,像是在等待什么似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开始回头威胁。
“如果小哥不听话,咱们就饿他三天三夜,火烤水浸,要叫他伏伏贴贴的。”
“小哥睡过男人,再跟咱哥儿们睡,应该是驾轻就熟了。”
婵媛无法再听他们的秽言秽语,怒气陡生,挥了匕首就刺。
众人纷纷闪躲,低声埋怨着:“哎!怎么还不来……”
那边朱翊铮转头见到婵媛身陷重围,立刻策马狂奔,踢倒两个贼人,谁知贼人仗着人多势众,硬是拉住缰绳,不让他前往。
他心急如焚,索性跳下马匹,夺过一把长剑,劈向迎面而来的贼人。
“别来呀!”婵媛卖力格斗,呼唤朱翊铮离开。
“小心!”朱翊铮冲进重围,高大的身躯挡住婵媛,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你快走。”
“我不走!我和王爷同生共死!”婵媛急了,她不要他涉险,既是夫妻,大难来头岂有分离之理?
同生共死?朱翊铮眼眸闪过一丝温柔,顿生神力,一剑砍死一个贼人。
“来真的?”蒙面人惊异不已,当初不是这样安排的啊!
他们虽是拿了人家钱财,但性命也要顾啊!为了保住性命,蒙面人发狠了,招招凌厉凶猛,非致人于死地不可。
莫追魂赶了过来,但更多的贼人困住他,他根本无法援救王爷。
朱翊铮一心护住婵媛,一再地为她抵挡攻势,就在他攻向一个偷袭婵媛的贼人时,肩背蓦然一阵剧痛,手臂也被刺出一个窟窿。
“王爷!”婵媛大喊一声,匕首射出,直捅砍伤王爷的逆贼,可是……朱翊铮却站不稳了。
“不能砍五王爷啊!”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
又听得众多马蹄声过来,有人大声喊道:“哪里来的土匪?竟敢在天子脚下造反?来人呀!快给我抓了。”
不是这样安排的啊!几十来个蒙面人拼命抵抗,想要喊冤,但在他们说出任何话之前,已被武功更高强、人数更众多的军士杀死了。
婵媛全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心慌意乱,泪下如雨,只能吃力地顶住朱翊铮的身子,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却不能阻挡那喷泉般的鲜血。
“王爷,王爷!你忍耐些。”他是为她而受伤,她的心都被拧痛了。
“别哭啦!”那一剑砍得很深,恐怕肩骨都断了吧,朱翊铮痛得意识模糊,只觉得灵魂就要出窍了,唉!他怎舍得离开她呵!
伸手拉住她柔软无骨的手掌,轻轻按捏,语气仍像昨夜那般温柔。“娶了你,是我……的福气……”
“王爷呀!”婵媛大骇,抱住了颓然倒下的他,她不要他说话,她只要他平安无事!只要他平安无事!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滴滚落,她颤抖着扶他坐下,让他卧在她的怀里,解下腰带,双手抖得无法自主,但她一定要为他裹伤止血。
血流如注,一下子染红了腰带,她的眼泪交织着他的鲜血,糊成一片血泪。
“王爷,你不能死啊!”她声声哀切,已然唤不醒昏死的他。
“是谁死了?”郑国泰带着大批人马赶至,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五王爷?”
怎么会这样?他只不过来迟一下下,为何就风云变色了?明明叫那些人拖住王爷和侍卫,再叫另一批人去调戏俊俏小哥,然后他“正巧”路过,救了五三爷的最爱,从此让五王爷感激涕零,心向郑家……但他没有要杀死五王爷啊!
他也慌了,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莫追魂踉跄赶至,身上挂彩无数,手指还在滴血,他一跤跪倒,伸指疾点,护住朱翊铮的周身大袕,再哽咽拜道:“请王爷王妃恕罪,属下护主不力……”
“追魂,你尽力了。”婵媛咽下泪水,握着朱翊铮冰凉的大掌。“你帮我扶王爷上马,我们快回去,还有喜鹊,你去看她。”
王妃?这个俊俏小哥是王妃?郑国泰睁大眼,难以置信。
莫追魂扶起不省人事的朱翊铮,又道:“王妃,郑国舅在这边……”
婵媛抹了泪,这时才汪意到身边有人,她看了一眼郑国泰的人马和车队,朝他点了点头。“郑国舅,我们要借你的车子一用,送五王爷回府。还有请你派出快马,去请最好的太医来府治伤。至于那些贼人土匪,你去找京城指挥使处置。然后再请你将五王爷受伤的消息告知皇上,请皇上发旨加派卫兵,保护王府的安全。”
“呃……是!王妃。”一连串的指令下来,郑国泰头晕脑胀,完全忘了是面对一个俊俏的少年书生。
搞砸了!完全搞砸了,郑贵妃早就该在五王妃身上下功夫,何必叫他来扮演这段英雄救美呢?如果弄死五王爷,皇帝姐夫追查下来,那就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