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先生的女人 第八章 作者 : 楚月

“你问……我是谁?”

听见元妙欣的问题,店长笑笑地重复一遍。

“是啊,因为我总觉得店长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不是我很像谁,所以你才把我当成那个人呢?”晚上六点多,小爱已经离开,元妙欣趁著等盛尧东来接她的机会发问。

“你很敏锐。”他一直藏著这个秘密,没想到竟然被看穿了。“没错,你是很像一个人,看见你就会想起她。她很喜欢我,一直追在我身后跑,她对我的毅力就像你对你男朋友那样坚持,有一度我对她心动过,但是当我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死于一场车祸,对方是酒后驾车,那天我正好要出国,她本来要送我,但是我一直没等到她。”等他回来的时候,人事已非。

听著店长的故事,元妙欣突然明白了。

“是瑜青姑姑对吗?”

“没错,我常听瑜青提起你跟你女乃女乃的事情,却不知你们住哪,后来调查一下才知道你女乃女乃在福安养护中心,我就去那里当义工,顺便想帮忙你们。”

“你可以跟我说啊。”

店长露出苦笑,“说什么呢?说我是间接害死瑜青的凶手吗?到现在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她死去的消息,明明前一天还说要帮我庆生,可是隔天……”他愈说愈激动,一手捂著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难得看见店长也会这么激动,元妙欣知道他一定很爱瑜青姑姑,一时不忍,伸手抱住了他,想代替姑姑给他一点安慰。

“店长,没有人会怪你,那真的是意外,你应该跟女乃女乃说的,因为女乃女乃最喜欢有人陪她说瑜青姑姑的事情,如果你跟她说,她一定会很高兴,会很喜欢你。”

唉,有时候她不晓得上苍真是公平的吗?

像瑜青姑姑那么好的人却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而女乃女乃是个有智慧的人,却得了失智症,等店长终于接受姑姑的时候,却是天人永隔的局面——

关于这些,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笨或是太年轻,所以才不能理解,只是这些让她决定要好好把握现在,要不然只怕将来会后悔莫及。

那天元妙欣跟店长聊了很久,他们的话题都在瑜青姑姑的身上打转,聊得欲罢不能,怪的是直到晚上九点多了,都不见盛尧东来接她。

她用了各种方法都联络不上他,直到第二天她去问了总机小姐,才晓得他和贺维轮临时去日本出差,预计三天后回来,她想他应该是太匆忙才来不及通知她。

三天后,元欣妙迫不及待的打电话想把店长的事情告诉盛尧东,然而得到的却是很冷漠的声音。

那一句“有什么事”的语气冷到她骨子里,教她忍不住发颤,差点连话筒也握不住。

“我、我……”即使是相遇之初,盛尧东也没用过这种口气回应她,教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没等到她的回答,盛尧东又开口,“如果没有要紧事,我还有工作得忙。”

“尧东……你没事吧?是不是工作不太顺利?”元妙欣连忙阻止他挂断电话。她的脸皮其实很薄,很怕这次挂断电话之后,她会没有勇气再打;面对毫不相干的人,她才不怕,但遇上她很重视的人,她的心却异常的容易受到伤害。

选择工作当开场白,相信能缓和那份尴尬。

“一切都很顺利。还有事吗?”盛尧东语气还是一贯的冰冷。

“我是想问,那天……你不是要来接我下班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元妙欣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手心有些湿意。

她等了好久,才听见冷冰冰的三个字——

“我忘了。”

元妙欣完全不能明白在这之前他们还好好的,为什么盛尧东一趟日本出差回来就变了样?她好想问,好想问清楚一切,不想不明不白,但在盛尧东冰冷的回应下,她节节败退,伤痕累累。

“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我也回答了,请问还有事情吗?我真的很忙,没有时间多说话。过几天我再打给你吧。”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毫不迟疑。

“那么冷淡?对方八成得罪你了。”在一旁研究“庆宏集团”资料的贺维轮听见盛尧东的声音,不禁揶揄一下。

“不是得罪,是我自己的问题。”盛尧东摘下眼镜,柔柔眉心,神情疲惫得彷佛刚才的电话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怎么了?”

“没事。”

他不得不承认,问题绝大部分出现在自己身上。

是他太嫉妒了。

那天在花店外看见妙欣主动抱住店长,里头的灯光很亮,足以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怜惜与不舍,那一瞬间,他的心犹如被什么刺到一般,疼得令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知自己应该走进去询问原由,毕竟在没有问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不管在任何场合或对待任何人,他绝对有自信能做到公私分明,独独对妙欣没办法。

看见他们相拥的那一刻,一股嫉妒源源不绝地自身体里爆发出来,怒火攻心,虽然脑子一片白,他却清楚要是自己真的走进去,恐怕只会说出伤人的话,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当时无论他们的理由多正当,他就是受不了看见妙欣抱住另一名男人,而且对方还早已被他列入黑名单之中。

他的理智清晰,但他的情感却一片混乱。

所以,他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因为太爱了,他的眼里容不下一颗尘埃。

他成熟吗?不,他一点都不。

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学生一样,愚笨又无知,因此需要静一静,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他爱妙欣,所以更不能莽撞伤了她。

过几天我再打给你吧——好无奈,又不心甘情愿的一句话。

第一次恋爱,元妙欣完全不懂盛尧东怎么会突然变得冷淡,她丝毫没有头绪,甚至连上班也有气无力,提不起劲来。

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但又怕让人担心,只能默默将痛苦放在心底。

盛尧东说过几天要打给她,结果五天过去了,仍是音讯全无,一股惧怕悄悄爬上心头,无声无息包围了她,让她毫无头绪。

不管事情怎么发生,都必定会有个征兆,然而他们之间却是一下子就掉落深谷,令她即使想挽救也不知从何做起。

店长跟小爱发觉她的异状,但她什么都不说,将一切全推给天气太热,店长便说晚上请她们去吃冰消暑。

吃了冰是能消暑,但能让她和盛尧东的感情恢复吗?

她满心疑问。

想问又不敢问的挣扎一直停留在她心底,到了第八天,元妙欣再也按捺不住那股被蒙在鼓里的不明确。

盛尧东可以做到即使一个月不见面也无所谓,但她不行,她已经到了极限,就算最后会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她也情愿要个干脆。

在公司里她怕不好谈事情,并且会造成盛尧东的困扰,便选择到他的住处等他,盛尧东有给她钥匙,但以上回的情况来看,她不敢贸然进入。

晚上十点多,坐在楼梯口的元妙欣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是盛尧东回来了没错,但同时也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个女人。

“确定是这一层?”搀扶著盛尧东的李燕蓉问道。

盛尧东喝得有点多,脚步不太稳,只能依靠对方。“对。”

李燕蓉立刻找出他的钥匙开门。“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做什么?”就算今天是庆祝“康硕”和“庆宏”的初步合作,他仍是喝得太多了。

盛尧东懒得回应。

“我听说在我们分手后,你就搬家了,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门一打开,盛尧东迳自走入,李燕蓉不放心的跟著进去,门关上后,里头的对话就听不见了,却留给人无限想像的空间。

这一幕宛若一根冰柱,狠狠插入元欣妙的心窝,令她动弹不得,刚要起身的动作僵住了,连准备已久的微笑也不知何时垮了下来,她背靠著墙壁,无力地滑坐在楼梯上。

双眼无神地望著前方,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却依稀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的吗?

其实那些都是分手的前兆吧……

因为她太笨了,所以没看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明讲?

只要他挑明说,她肯定听得懂,也不会死缠著不放……

为什么他不说?

难道是怕伤害她?这是否代表他仍有一丝丝在意她?

即使亲眼看见他们走入屋子里,她心底仍残留著最后一线希望,她希望那个女人很快就会走出来,很快、很快……

然而——

她的期待终究落空了,那扇门直到她起身下楼都没有再打开过,她不清楚自己盼了多久,只晓得当她离开的时候,天色已微微亮了。

从没想过他们会有分手的一天,即使曾经有过迷惘、有过退却,但放弃的意念始终薄弱,只是到了这当头,也维持不了。

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奔腾泛滥,滑落脸颊,滚烫的泪水却带不走心痛,她咬著牙忍住声音,孤零零地在路上走著。

漫无目的。带走自己的身体,却遗留下遍地破碎的心。

如果说看见盛尧东跟一个女人走进他的住处,是毁了她一半世界的凶手,那么,她便是毁了自己另一半世界的祸首。

元妙欣过度沉浸在悲伤之中,星期日她只有打电话问候女乃女乃,并未亲自过去探望,结果那天晚上养护中心的人打电话给她,说她女乃女乃的情况不对劲,一直很想出去,她没想太多,只说明天就会过去,没想到女乃女乃等不到明天,当晚就偷偷溜出养护中心,等到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倒卧在路边,旁边地上留下长长的煞车痕迹,她女乃女乃浑身是血,手里还拿著她去年送她的围巾。

大热天的,她要拿围巾给谁呢?

应该是要拿给自己吧?

对吧,女乃女乃?

为什么呢?你明明不记得我了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拿著我送给你的围巾呢?是不是从电话里你听出了我的悲伤、我的痛苦,所以才想来找我?想跟过去一样来安慰我?叫我不要再哭了?

女乃女乃,是不是这样呢?

你为什么不肯醒来对我说话?女乃女乃……

为什么?你醒来好吗?就算你把我当成瑜青姑姑,我都没关系了,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妙欣,别这样,女乃女乃已经死了!”店长紧紧抱著激动的元妙欣,要她别再打扰往生者的安息,让护士们先把她女乃女乃的遗体送往太平间。

“女乃女乃只是睡著了!”元妙欣死命挣扎著。“店长,女乃女乃没事的,你看,她还在笑,她真的没事,她会醒来的,对不对?对不对啊——”最后她像是发狂似的捶打著他,“说啊!说女乃女乃会活过来,我求求你,跟我说好吗?”

她的不安、寂寞、委屈、伤悲全都爆发开来了。

女乃女乃最怕寂寞,老说不想一个人离开人世,为什么……她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女乃女乃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亲人,她却为了另一个人而忘记女乃女乃。

“妙欣,别这样,女乃女乃看见你这样她会不放心的,你要她舍不下你吗?”看见她哭成这样,店长也好心疼。

“舍不下的话就别走了,别走了……”手指再也抓不住店长的衣服,元妙欣的身体缓缓滑落,最后倒在地上。“是我的错……一切全是我的错!如果我愿意多花一点时间关心她的话,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是我害死了她……”哭著说完,她捂住脸,将身体蜷缩起来,拒绝任何人靠近。

一切全是她的错、她的疏忽,任凭她如何懊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妙欣,别这样好吗?”

面对哭得悲痛欲绝的元妙欣,店长心有余而力不足,很清楚自己劝不了她,但或许另一个人可以做到。

妙欣啊,哭什么呢?

他们都不要我了。

但是女乃女乃要妙欣啊!你这么可爱,是女乃女乃的宝贝孙女,女乃女乃最爱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吗?要不然女乃女乃会舍不得离开你。

女乃女乃,你要去哪里?

到女乃女乃该去的地方,可是如果你不坚强的话,女乃女乃就走不了。

那就别去了,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好不好?女乃女乃,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让你生气……好不好?不要走!

“女乃女乃,不要走——”

望著女乃女乃愈来愈小、愈来愈淡的身影,元妙欣慌了,伸出手想抓住女乃女乃,却什么都抓不到。记忆里,女乃女乃总是笑呵呵的,就算今天吃不饱,就算房屋漏水,就算个知道明天该吃什么,她永远都笑咪咪的,彷佛没有任何事能够打败她。

在她心底,女乃女乃无所不能。

带著泪水的眸子缓缓睁开,一颗泪珠无声滑落,元欣妙眨了眨眸子,望著陌生的环境,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问——女乃女乃呢?

盛尧东知道她醒了,端了杯水走过来。

“女乃女乃呢?”

“妙欣,你睡了两天,你女乃女乃的后事,我会替你办妥,先喝水好吗?”

看著水杯,元妙欣顿生一股恼怒,挥手就打翻了水杯。

“女乃女乃呢?”从梦里一直找到现实中,她找得好累,却不想放弃,刚刚是在作梦,说不定醒了之后,女乃女乃根本没走,因为她说她会舍不得自己啊。

水不仅弄湿两人的衣服,连床单也不能幸免。

盛尧东没有生气,依然好声好气,“妙欣,女乃女乃已经去世了,过几天就会火化。”即使会刺激到她,还是得告诉她事实。

去世……火化?

只抓住重要的字,瞬间烙印在她脑海里,愤怒的脸庞很快沉了下来,她低下头,怔怔地不发一语,病房内陷入无止境的寂然,只有偶尔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

“什么时候要火化?”

“等你同意。”盛尧东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否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她过于镇定的表情让他很担忧,就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就明天吧。”

“确定吗?”

“如果现在不放开,我会放不开的,就明天……”一滴眼泪又悄悄落在她的手上。

女乃女乃,我不想让你走,一点都不想,可是,我也留不住你,再也留不住了……

到了最后,她依旧只有一个人,就如同当初她逃离那个家一样,独自走在街上,找不到容身之所。

每个人终究得靠自己,妙欣,明白吗?

我明白,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火化后,元妙欣不想让女乃女乃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打算把骨灰坛带回家多陪陪她,盛尧东最后由了她,也以同样的理由把她接回家。

坐在他的车上,元妙欣不肯下车。“你可以送我回去的。”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了,有室友陪我,还有……女乃女乃。”她的手不禁又牢牢抓著女乃女乃的骨灰坛。

“妙欣,别让我担心好吗?”看著她瘦了很多,他很不好过,加上她一醒来就似乎想与他撇清关系,令他更难受。

元妙欣瞅著他担忧的脸庞,突然间她不再气他了,比起女乃女乃的事情,还有什么事值得计较呢?就算他们分手,但盛尧东曾带给她幸福的日子仍然会留在她心底,她一点都不后悔爱上他。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请你送我回去。”

盛尧东难得烦躁地爬爬头发,“妙欣,你是不是在气我前一阵子没有陪在你身边?甚至女乃女乃去世的时候,我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她摇摇头,“我知道你很忙,反正……都没差了。”

“对不起,前一阵子我的确很忙,所以才会忽略了你,不过接下来不会了,我已经请了假,你想到哪我都会陪你。”其实他早就想来找妙欣,却刚好卡在和“庆宏”的合作案正处在关键时刻,于是他心一横,决定先把公事处理完毕,如此一来才能心无旁骛的陪著她。

元欣妙神情淡漠,没有半点雀跃,彷佛一摊死水。“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必了,我还得工作,不能请长假。能不能请你送我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不待他开口,她已经伸手要开门。

盛尧东见状,心底一慌,随即拉住她。“妙欣,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排斥我?”他清楚自己太自私了,所以想要弥补她。

她却像是不明白他的话,笑笑地说:“你不用在意我了,我没事的,这种事情刚开始,谁都不能接受,需要时间来抚平……如果你想现在分手,我也不会怎么样,更不会拿王水去你公司。”想起当初他说过的话,她轻轻的笑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想跟你分手!”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她不敢再奢望眼前的男人能够属于自己,因为她的心已经碎成千万片了,对于爱情……也无心无力了。

“为什么不在乎?妙欣,有什么话就直说,别闷在心底。”盛尧东惴惴不安地问。纵然握住她的手,他却没有踏实感,总觉得只要松开就会失去她,这份不安全感使他更不敢放开她。

元妙欣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盯著腿上的骨灰坛。

僵持了一会儿,见她无动于衷,盛尧东心知她现在很脆弱,也不敢太过逼她,但该有的坚持,他一步也不退让。

“这样好了,我让你自己决定,看你是要住我这里,还是我搬去和你住?我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无论你到哪儿,我都不会离开你。”他霸道坚持。

元妙欣很无奈,最后只得同意住在他这里。

走进他的屋子里,脑海里一闪而逝上次所见的情景,但很快地,她又逼自己不要再去想。

什么都过去了。

但真的能过去吗?

恐怕是不行的,因为每晚她总是哭著醒来,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睡眠严重不足,她的脾气变得很糟糕,时常找盛尧东的麻烦,存心要折磨他。

她不只夜里无法入睡,食欲也变差了,一整天不说话,静静地望著窗外发呆,对任何事情不再感兴趣,一个人独处时甚至还会掉下眼泪,盛尧东问她怎么回事,她没有答案,所以他愈来愈不敢离开她半步。

接下来元妙欣变成得靠安眠药过日,要不然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盛尧东本以为是因为她最亲近的女乃女乃去世才让她变成这样,不料一个月后,她的情况没有改善反而更严重,为了她的身体著想,他强行带她去医院检查,最后医生判定她是因为自责过深而得了忧郁症。

医生开了药,并建议要有人陪著她,多带她出去走动,晒晒太阳,不要整天关在家里,最好能找到其他事情分散她因女乃女乃去世而过度伤心的情绪。

为了照顾妙欣,盛尧东继续跟公司请长假,带著她到花莲散心。

元妙欣最初很排斥他的靠近,但是换了一个新环境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这片美丽的山光水色让她逐渐放开心胸,她终于慢慢地重新接受了盛尧东,先是由牵手开始,过了几天,她习惯他的拥抱,到了最后,她的视线里绝对不能没有盛尧东,一看不见他,就会慌乱地想要找人,即使他只是离开一分钟而已,她也无法忍受。

盛尧东不清楚这样算不算矫枉过正,或是用错了方法,可是能让她再次接受他,他是欢喜的;因为信任,元妙欣也愈来愈依赖他,分分秒秒都不能没有他在身旁。

究竟对不对,谁都不晓得。

但至少,元妙欣不再像之前那样哀伤。

半个月后的她,逐渐会笑了,饮食、睡眠都恢复正常,住在花莲的民宿里,她看见老板的摄影照片,意外产生兴趣,便跟著老板学习摄影,但其他时间仍是跟著盛尧东,亦步亦趋,对环境、陌生的人仍旧会不安的她,好像是个被丢在大卖场的小孩那样惶惶不安,需要有人在她身边才能心安。

唯一能让她心安的就是盛尧东。

他们在民宿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到台北后,盛尧东买了一台价值不菲的单眼相机给元欣妙,还帮她报名摄影课程,不过她并没有去上课,不管他花多少时间帮她做心理建设,只要一看不见他,她就会紧张,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就紧张地昏倒了。

从此,她更黏著盛尧东。

不能上班、念书,一直牢牢地跟著盛尧东。

盛尧东也没有一丝厌烦,总是耐心地安抚她的不安,排遣她的寂寞,安慰她的悲伤,他寸步不离守著她,半夜她哭了,他为她拭泪,她累了,他会陪著她睡,就像把她当作小孩那样呵护。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每晚元妙欣都会这么问他。明白自己是病了,然而这种病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盛尧东总是模模她的头回道:“怎么会呢?对我来说你是我最爱的宝贝,我会一直照顾你,别怕。”

“万一我永远也不会好该怎么办?”她知道他为了她已经请了快三个月的长假,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她想变坚强,不想增加他的困扰,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她不清楚该怎么做。

“妙欣,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别心急,慢慢来,我会陪著你。”

盛尧东拍著她的手,纵使满心疲惫,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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