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酒精带给我勇气。”她以央求的小猫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罗行渊低头看表,借此避开眼泪攻击,“你剩八分钟。”
范雪伊噘了下嘴。
罗行渊打开气泡水瓶盖,塞进她手里,表明没得商量。
“好啦!”她从放在地上的塑胶袋内拿出一包鱿鱼丝、丁香小鱼跟牛肉干。“那吃零食可以吧?”
她这是把他家当什么了?
或者说,把他当什么了?
不是来道歉的吗,为什么搞得像来“朋友”家里聊天看电视似的?
“你还有七分钟!”
“哪有时间过这么快的,你是时间小偷!”她指控。
“六分钟。”
“可恶!欺负我!”碎碎念的范雪伊用力撕开鱿鱼丝封口,但力道没掌握好,鱿鱼丝撒了满桌子都是。
“啊……”她偷瞟了他一眼,“我会擦桌子的。”
“……”罗行渊叹气起身,拿了一个白色瓷盘过来,把桌上的鱿鱼丝整理起来放入盘中。
范雪伊立刻动手帮忙。“对不起喔,罗大哥。”
罗行渊没回应,仅无奈的瞟了她一眼,预防万一她又造成灾难,索性把其他的包装纸都撕开了,将内容物一起倒入盘中。
“再加上一部好看的电影就是完美的周末了。”范雪伊感叹的说。
好怀念啊!第一世时,咖啡馆公休日的前一晚,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世时,因为那个老公太废,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日子过得更忙更累,彷佛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内,不仅要承担她未做过的外遇责任,饱受言语上的精神霸凌,晚上还要想办法避开废材老公的求欢,她在当时真心觉得,第一世所遇到的困难与挫折,与第二世相比之下,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今来到第三世,虽然还是有很多麻烦事,但相形之下是最轻松的一世了,所以绝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吧?
“你……”罗行渊本想叫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但看到她盯着零食盘的眼神充满着喟叹,忽尔什么不爽都说不出来了。“想吃就快点吃吧。”
“你也吃。”范雪伊把盘子推向他。
罗行渊随意拿起一块牛肉干咬了一口,“你要跟我说什么?”她只剩四分钟了。
“首先,我要先跟你道歉,不应该在完全没商量的情况下,就跟他们说要嫁给你。”
罗行渊看着她,脸上写着“不接受”三个字,嘴上敷衍的说:“我知道了。”
“我那时真的是很生气才口不择言的。”桌上的粉拳握紧。
“你气罗尚希……”
“我不是气罗尚希,我是气你!”
罗行渊愣住,“气我?”他有做错什么吗?
“你不该说那句……说路上随便抓了个人跟我结婚都比你有用,让人听了很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罗行渊不解。
明面上,她是方家大小姐,他是罗家私生子,对嫡长子罗尚希来说,他的作用力跟灰尘一样小。
他嘴还没开,范雪伊就自顾自的抱怨下去了。
“我知道我是冲动了点,我也晓得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罗伯父他们的关系。他们故意贬低你,让你也跟着贬低你自己,但我实在不懂你干嘛受他门的影响,你的出生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真要怪也应该怪你爸吧?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小头,又不避孕,才让你出生在这个世上,他应该觉得对你愧疚才对啊,怎么可以欺负你呢!”范雪伊生气的捶桌,“伯母对你不满更是没天理,她应该不满的是她丈夫才对吧!”
“原来气泡水可以让人醉。”话虽如此,但她的愤愤不平,听在耳中,还是有那么点……舒服。
每个人指责的都是他的母亲,被异样眼光看待的都是他,没有人指摘过罗国庸,在好事者的眼中,在罗家人心里,就是个狐狸精勾引有钱人、企图分家产的恶烂故事。
只有她为他说话……
“我还没喝耶!”她生气的瞪他,“你每次都这样。”
“我怎样了?”
“放任他们欺负你!”
“你是来道歉还是来指责我的?”
“呃……”范雪伊张嘴无言的模样特别傻,害罗行渊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刚刚明明还气到公事都无法讨论,现在她不过讲几句话就让他气消了?
意识到此点,罗行渊敛起笑容,轻咳了声。
“你讲完了?”
“还没。”她直起背脊,“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不要。”
“我还没讲你就拒绝我喔?”她不平的嚷。
“你不就是要我跟你订婚?”罗行渊拿起一块牛肉干塞入嘴里。“我早就拒绝你了,也告诉过你没有用。”
“不不不,我不是说订婚。”今晚闹成那样,她哪敢再提。
她可不敢再让他生气,把她拒于门外。
今日他还肯让她进来,给她说话机会,下次恐怕就没有了。
“不然?”
“我希望你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罗行渊呆住。
“我每次看到他们那样对你,我心里都很难过。”她抿了下嘴,“我今天会跟他们说,我们订婚之后,应该要给你一个好的职位,也是我觉得他们亏待你太久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误以为你跟我订婚是想借由我取得金钱跟权势,这是我思虑不周,我要跟你道歉。”她双手叠放在大腿上,朝他鞠躬,“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是他误会了。
罗行渊莞尔,正要叫她不用在意时,她突然抬起头来。
“但是!”
但是?
“你下次给我点面子嘛!”她委屈哭诉,“那么直接拒绝人家,让我好难堪。”
罗行渊哭笑不得看着在没有眼泪的眼睛上抹泪的范雪伊。
“那你跟罗尚希的婚事要怎办?”如果真需要有个人陪她假订婚的话,那他也不是真得拒绝……
“那事已经解决了。”范雪伊喜笑颜开。
“啊?”解决了?
“其实,在你下楼之后,因为我说我宁愿嫁给你,不嫁给罗尚希,我那坚决的态度,已经让我爸妈有软化的意思了,还跟你爸说,不然婚事先暂停吧,我才刚回来,人也还没完全恢复记忆,这样急着结婚也难怪我会反弹。但是你爸非常坚决,超级无敌坚决,一直想说服我爸妈,让婚事一样在三个月后举行。”
她忽尔想到,罗尚希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耶。
他不是应该要站在她那边,赞成婚事暂停的吗?
算了,那个劈腿的臭男人,懒得研究他的想法。
“最后我爸就说再看看吧,堵住了你爸的嘴。”她有些小得意的抬下巴,“照你的标准来说,我反对婚事的坚决程度已经超过我对罗尚希的爱……”唔,有点想吐!
她作了个呕吐的动作,再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提到那个人就让我过敏。”她抓起桌上的饮品喝了一大口。
“那是我的啤酒……”来不及了。
“欸?”定睛一看,还真是他喝过的酒。“对、对对对对不起!”她红着脸,慌忙把啤酒推回给他。
“没关系。”他眯眸注视她喝过的地方,胸口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再开瓶新的给你。”她作势起身要拿新啤酒。
“不用了,没关系。”他阻止了她。
“那不然……”她快速擦掉杯口的口红印,再小心翼翼的把酒杯转了个方向,“你从这里喝。”笑得像小狗一样憨。
气氛变得尴尬了,让范雪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十、十分钟好像到了,我该走了。”
罗行渊看了下表,早就超过十分钟了,但他却想要她继续留下,再跟她多聊一会儿。
“等一下。”
等一下?
他这是要叫她留下吗……
“我帮你叫计程车,有点晚了。”他拿起手机。
“……”果然不该有任何期待……期待?她期待什么了?“计程车我自己会叫。”范雪伊打开叫车APP,“我不是……我早已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
瞧她自得意满的模样,让罗行渊不由得失笑。
她在外头流浪了半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才会导致整个人的的个性跟气质都与以前大相迳庭。
再看她身上的衣着,削肩黑色马甲,下搭一条卡其色工装裤,既休闲又优雅,俐落中又有一份女性的柔美,与她较为精明的五官相搭,不若以往充满着突梯的违和感。
他已经忘了她在模仿白璐之前,是怎样的穿着打扮,毕竟他也不是多注意这个痴恋罗尚希的女人,也许就是现在的模样?
“车叫好了,三分钟后到。”范雪伊摇摇手机,“那我走了,谢谢罗大哥。”
“谢什么?”
“谢你老是包容我的任性,让我一再麻烦你啊。”想想这段期间,她真是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呢。
说得好像以后不再见面似的。罗行渊心口有难掩的失落。
跟罗尚希结婚一事已经暂停,她不需要他的帮忙了,她与他大概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吧。
“那个……”
“嗯?”
正在穿鞋的范雪伊回过头来。
“我送你下楼吧。”
“好啊!”范雪伊回头朝他灿烂的笑,“谢谢。”
他的心脏受到冲击。
“0937-×××-×××。”
“那是什么?”她眨了下眼,“谁的手机号码吗?”他念好快,她只听清楚前面四个数字。
“我的手机号码。”
“欸?”他主动给她,他的手机号码吗?
“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为掩饰发烫的脸颊,他低头假装专心穿鞋,即使他穿的是套进去就可以的拖鞋。
“等一下等一下!”她迅速拉住已经要出门的他,“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她拿着手机准备,“你讲慢一点。”
“0937……”
“欸,0937……”范雪伊郑重的将十个数字输入联络人资讯,“我名字要写罗大哥还是罗行渊?”
“随便你。”
“那就写行渊吧。”得到他的联络方式,让她笑得很开心。
“……”该死,他脸好烫。
“你的手机呢?”她只看到他手上拿着钥匙。
“我没带。”只是下楼送她搭车,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不需要带手机。
“那你手给我。”
罗行渊带着疑惑伸出手来。
范雪伊从包包里拿出原子笔,在他手背上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不要忘了。”
“你现在打给我,我回来时就会看到了。”
“欸?”她吃惊摀脸。“对喔,我没想到。”
“笨蛋!”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要笑我啦!”又出糗了,好烦喔!
出了屋子,罗行渊转身锁上门,范雪伊注意到他的钥匙圈是一只长耳朵兔子。
“你喜欢兔子喔?”
“嗯。”
“我也喜欢兔子。你有养过兔子吗?”
“没有。”
“我有养过喔,我养了两只,结果它们都自己玩自己的,都不理我,我好难过。”
方祁静有养过兔子?
罗行渊没印象有这回事。
该不会是失去记忆的时候养的吧?
“那它们现在呢?”
“已经过世啦,所以我后来就不养了,太伤心了。”她叹气。
“不是吃掉了?”
“啊?”她瞪大眼,“你怎么说这么可怕的话!”
“我只是想,你会不会流浪的时候,因为肚子太饿把它们吃了。”
“才没有!才不会!”她生气的揍了他两拳。
罗行渊微微笑着没有闪躲,任凭她的拳头泄愤地落在他肩膊上。
“你喜欢兔子该不会是因为可以吃的关系吧?”范雪伊瞪他。
“没有,我开玩笑的。”
“哼,猜你也不敢吃。”顿了下,她问他,“你喜欢兔子,为什么不养呢?”
罗行渊沉默了两秒钟才回,“我不想忍受别离。”
范雪伊想起他妈妈很早就过世了,他也是因此才回罗家的,要不然以前是跟母亲住在外头的小公寓里。
罗国庸对他们并不好啊。
搭乘电梯来到大厅,看到一对男女醉醺醺的勾肩搭背走过来。
罗行渊将她往自己的内侧拉,长臂在她身后护着。
范雪伊抬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微笑想着这人虽然老装得很冷漠,其实心很暖啊。
“这里常会有酒醉的人吗?”她好奇地问。
“这里什么人都有。”
“那会不会有什么纷争出现?”
“别多管闲事就好了,警卫会处理。”
“噢。”
“所以你以后别来了。”他不想她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欸?”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想见到她吗?
“而且我可能要搬家了。”
“你要搬家?搬去哪里?”原来是要搬家了吗?
“还在找。”
“那你确定好要告诉我喔。”
“告诉你干嘛?”
“搬家……我可以帮忙啊。”
他睨了眼她细瘦的手臂,“帮忙搬空气?”
“……”看不起人耶!“信不信我可以把你举起来?”
“不信。”
范雪伊手在他面前比划两下。“算了,我也不信。”呜呜,好憋屈。
“哈哈!”眼尖的罗行渊指着停在大门口的车子,“那是你叫的计程车吗?”
罗行渊送她上车后,范雪伊迅速降下车窗朝他招了招手。
罗行渊弯子,耳朵靠近。
“确定搬到哪一定要跟我说啊。”
“嗯。”他微乎其微的点了下头。
见到他首肯,让她很开心,“其实我很闲,我也可以帮你看房子。”
“再看看。”
“吼!”她嘟嘴,“随便你啦。”
他莞尔一笑,“快回去吧,晚了。”
“是是是,你比我爸罗嗦耶。”
“他心里一定也这么想。”
才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是方母打来的。
“你妈打电话来问你去哪了。”罗行渊对司机吩咐,“请开车吧。”
车子往前行驶,范雪伊忙挥了挥手才接起手机。
罗行渊注视着逐渐远去的车影,直到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回顾二十七年来,他鲜少开怀大笑,可自从方祁静回来后,他笑的频率比以往多了。
但是,要是她哪天恢复记忆,就不会再有如此光景出现了吧。
他看着手背上的手机号码,不自觉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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