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白食的侯爷 第二章 真相大白 作者 : 简璎

三日后,霍珠藏头上的包消肿了,沈应芸又请刘大夫来了一回,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才安心,后头只要把五日份的汤药服完,再如常在伤口处换药即可。

这三日,霍珠藏也知道了一些事。

首先,如同小冬妮所言,屋里确实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没有其他人。

其次,沈应芸打算租个铺子做面点生意,恭陵城距离京城不远,人文荟萃、风光秀丽,城里还有三大画坊和书铺,人文气息浓厚,常有外来游客,所以她觉得这门生意能做。

第三,她要做生意的银子是向人借的,一开始就是负债,如果生意做砸了,在生计上便会雪上加霜。

“青路叔叔,用早饭了。”小冬妮敲了敲房门,特别清亮的扬声道:“我进去罗,我有敲门哦!”

之前她都没敲门,很随兴的想找青路叔叔便自己开门进去,之后被娘亲教训了,让她进房前一定要敲门,现在她都乖乖的先敲门。

可是,娘亲没有说青路叔叔要回答可以才能进门,她就钻这个漏洞,敲了门就不请自来。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霍珠藏也知道这小人精会照三餐来敲门请他出去用饭,早在房里等着。

他已经吃了三天沈应芸做的肉粥,一次都没有呕出来,这也是他决定暂时留下来的最大理由,他知道这决定要承担真正的谈青路出现时的风险,但他还是想留下来……没错,为了喝她做的肉粥。

“青路叔叔,都三天了,你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做我爹爹呀?如果你想好了,我跟娘说去。”小冬妮乖巧软萌的拉着他手问。

霍珠藏经过三天的训练,已经知道怎么跟小人儿相处了,他一派从容的说道:“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

“好吧!”小冬妮也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不能把人逼急了,不然会跳墙的。

她殷切的叮嘱道:“那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霍珠藏有模有样的颔首。“嗯。”

他从来不知道小小孩儿这么有趣,还是只有小冬妮这小人精这么有趣?满脑子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要招架不住了。

他由着小冬妮拉着自己的手走到饭桌边,屋子不大,他们就在堂屋里吃饭,房舍的构造也简单,前面有个墙围的小院,种了几棵枣树,三间房,后面是灶房和净房,乍看之下不像贫苦人家。

沈家在恭陵城只是小户人家,沈氏夫妇相继病逝后,沈应深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照顾年岁尚小的幼妹,自己则一边苦读,考上了秀才之后沈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沈应深有着秀才名头,颇受敬重,靠着教书、做画以及帮人写写书信、对联,收入算是很不错,只是现在他死了,沈应芸带着孩子,又是依靠什么过日子?是靠着夫家的接济吗?

“青路哥,今天不喝肉粥了。”沈应芸对他笑了笑。“我熬了白粥,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你尝尝能不能入口,若是不能,我再给你做肉粥。”

霍珠藏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一锅白粥和四样颜色好看的配菜,他眉头蹙了起来,不认为自己能吃下肉粥以外的东西。

当然,他三天之前也不认为自己能喝下白粥以外的东西……

“青路叔叔,娘亲做的小菜可好吃了,我能吃两碗饭哟。”小冬妮说着,比了两根手指头,沈应芸教过她算数,她已经能从一数到十了。

霍珠藏坐了下来,陶碗里是八分满的白粥,冒着腾腾热气,他正想说自己喝白粥就好,小冬妮已经一筷子挟了一道小菜进他碗里。

小冬妮热心的催道:“青路叔叔,你快尝尝,这是泡菜,用好大好大这么大的大白菜硷的,是我娘才会腌的,别处吃不到,小满家、小桃家都没有,他们的娘亲都用肉肉来跟我们交换哩!”

因为已经挟进碗里了,霍珠藏便勉为其难吃了那道名叫泡菜的陌生小菜,入口微微的辣劲,甜脆的白菜,他几乎没有悬念的吃完了小冬妮挟进碗里的,然后又自己动手去挟了一筷子,心中顿时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居然能吃辣食?居然又能吃了?

“还有这个……”小冬妮很是卖力,又挟了一道菜进他碗里。“这是糖醋豆腐,我最喜欢吃这个豆腐了,豆腐也是我娘自己做的哟!我娘什么都会!”

霍珠藏将豆腐送进口中,顿时感受到煎得焦香的豆腐裹着微酸微甜的糖醋酱汁是多么的融合,谁也不抢了谁的味道,在浓郁的糖醋酱汁里,竟然还品尝得到原始的豆香,是他在没有丧失胃口之前也没有品尝过的味道。

“青路叔叔,你再吃吃这个,脆脆甜甜的,很好吃哟!”小小推销员又挟了一道小菜进他碗里。

看起来像是藕片,与一般拿来炖汤的不同,入口果香浓郁,带着淡淡的甜味,口感—分爽脆,让人一片接着一片,停不下手。

霍珠藏忍不住看了微笑中的沈应芸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做的?”

沈应芸微微一笑。“做法其实简单,将莲藕切薄快煮再冰镇,加上百香果汁、柠檬幵和糖调味,放一日即可食用。”

“我就知道青路叔叔喜欢吃!”小冬妮高兴得笑眯了眼,“我娘做的菜,通通都好好吃!”

沈应芸笑着出声制止道:“好了,你坐好,吃你自己的,你青路叔叔会自己挟菜,不需要你鸡婆。”

小冬妮不服气了,哼了一声。“娘,青路叔叔头回吃,不知道要先吃哪一样,我在帮大忙,不是鸡婆。”

沈应芸好笑地道:“好好好,那青路叔叔现在已经知道要吃哪一样了,你可以吃你自己的了吧?安静一些,娘说过,食不言……”

小冬妮马上接口,“寝不语!”随即她又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寝不语,我喜欢躺在床上跟娘亲说话,听娘亲说故事,让娘亲唱小曲儿哄我睡觉。”

沈应芸嗯了一声。“娘知道了,娘会好好考虑你的想法,你现在先吃早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小冬妮得到回覆,便安分的开始吃早饭了。

霍珠藏在一旁看着,也觉得颇有心得,她这招“顺着毛模”,他也要学起来……

等等,他在想什么?他学起来做什么?他这是想在这里待多久?

霍珠藏蹙着眉,不理解自己的想法,外头响起了拍门声。

“芸儿,是我。”

霍珠藏挑眉,是男人。

沈应芸连忙起身去应门。

门外,一名高瘦结实黝黑的男子提了一只鸡,他见到屋里有陌生男子在,显然很是意外。

沈应芸笑容可掬。“凌刚哥,怎么这么早过来?”

“早起上山打了两只野鸡,便想着给你送一只过来,让你炖汤给冬妮补补身子。”说完来意,冯凌刚锐利的眼眸盯着霍珠藏。“这位是?”

男人星眸如珠,姿容不凡,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不像平凡人。

沈应芸浅笑介绍道:“这是哥哥的好友谈青路,青路哥上个月写信给我,要过来给哥哥上香,前几日才到。”

“原来是谈兄。”冯凌刚暗觉惊讶,这男人相貌绝伦,光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是阿深的好友谈青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想像中的谈青路就是个平凡的读书人,阿深也没提过此人的外表有多出众,突然见到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不过,即便是阿深的挚友,他也没有放下戒心。“以前听阿深说起过谈兄,幸会了。”

霍珠藏随意的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目光却有些不大满意的从沈应芸莹润的脸上轻飘飘的掠过,唇角微勾,低首慢慢啜了口茶。

怎么只要男人都是哥?她都没有一点远近亲疏之分的吗?

沈应芸丝毫没感觉到两个男人的不对劲,笑吟吟的说道:“青路哥,这是凌刚哥,哥哥过世后,多亏有凌刚哥一家照顾我和冬妮。”

“凌刚叔叔,这鸡好大呀!”小冬妮眼睛都亮了,听到这只鸡是要炖给她吃的便心花怒放,竖起了大拇指,笑得眉眼弯弯。“凌刚叔叔好厉害,能捉到这么大的鸡,太厉害了!”

霍珠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口,他哼道:“这不算什么。”

小冬妮马上转头看着他,瞪大了眼睛。“青路叔叔,你也会捉鸡吗?”

霍珠藏下巴微微一抬。“当然。”

小冬妮立刻热烈的拍起手来。“哇!青路叔叔,你好棒呀,你又好看又会捉鸡!”

金玉侯生平第一次被人夸奖到额上三条线。

沈应芸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我们冬妮真会夸人。”

小冬妮欢快地说道:“娘!以后青路叔叔捉到的鸡也要全部给我吃!”

沈应芸忍着笑意点头。“好。”

“芸儿,娘说田里的萝卜和白菜都可以收成了,你需要随时都可以去拔,要多少都行。”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给沈应芸。“这是你要的银子,别急着还,等生意上手再说。”

“多谢你了凌刚哥。”出于感激,沈应芸连忙去拿了几罐腌菜出来。“大叔大娘喜欢吃,你拿回去。”

冯凌刚也不与她推辞,笑着收下。“你做的腌菜开胃,我也喜欢吃。”他又把她叫到门边低声说道:“谈兄虽然是阿深的朋友,但毕竟是男人,我让瑜儿过来住几天。”

沈应芸不以为意的说道:“瑜儿才染了风寒,应当多多休息,不要让她跑来跑去,再说,我信得过青路哥的为人,凌刚哥就不要担心了。”

霍珠藏一语不发的听着,直到她送完客回来,他才闷声问道:“你要做生意的本钱是向他借的?”

沈应芸苦笑了下。“是呀,除了凌刚哥一家,我也没人可借了,幸好他们过得去,才能有银子借我,我得快点把生意做起来,把银子还给他们才是。”

霍珠藏蹙着眉,顿时闷闷不乐。

他觉得自己好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偏要说盘缠都掉了,事实上他身上有银票,随时去城里的银庄兑个千两银子都不成问题,要帮她开间酒楼都可以,偏生现在没理由把银子拿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冯凌刚借银子,冲着她的饭食能让他下咽,他乐意帮这个忙。

“你之前靠什么过日子?”霍珠藏单刀直入的问。

沈应芸又是一抹涩然苦笑。“我不像哥哥那么有才华,哥哥过世后留下的银子不多,一日日的也都花完了,我措着冬妮去饭馆给人洗碗,也帮人洗衣,但实在赚的微薄,我身子也吃不消,再上又让冬妮跟着我受苦,这才兴起做面点生意的念头。”

事实上,她穿来半年,因为日子实在过得太苦,赚的钱也无法负担冬妮的药费,这才盘算着要拿出她前世的手艺开馆子。

冬妮患有心疾,平时要服用特制药丸保养,发病用的药更是昂贵,原主也是因为这原因才日以继夜的干活,最终把自己弄得过劳死,她才魂穿而来。

她仔细计算过了,同样是赚辛苦钱,做吃食赚的要比洗碗工洗衣工多的多了,时间也可以自己调配,最主要她想给冬妮一个好环境,那就非要改善她的职业不可。

“娘亲好可怜呀,我也好可怜呀,鸣鸣……”小冬妮水润的眼里顿时氲氤满了水气,她咬着唇要哭不哭的,眼泪彷佛随时要掉下来。

霍珠藏看着沈应芸那张柔腻水润的面孔,心里一紧,难以想像她干那些粗活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适才听到她措着小冬妮给人洗碗又洗衣,他就莫名心疼起来,这么冷的天,洗碗、洗衣?用她那双白皙小手?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把怀里的银票全部给她。

他有些气愤的问道:“难道你夫家都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吗?”

小冬妮吸了吸鼻子,停止了泪眼汪汪,不明白的问道:“青路叔叔,什么是夫家?”

沈应芸有些慌,她连忙过去一把握住了霍珠藏的手,把他拉起来,匆匆地拉到房里,之后火速的关上了门。

被她这么拉着手贴着门板,霍珠藏心跳如擂鼓,他低首,屏息瞅着眼前矮他一个头的人儿。

他怎么没发现,原来她长得这么秀气,白皙的瓜子脸,眼睛乌黑晶亮,鼻梁挺直,嘴唇粉粉女敕女敕的,身材匀称。

今天她没打粗辨子,长发披泻在巧肩上,令他神思恍惚,有一瞬的心悸。

他定了定神,眼光没离开过她的脸,皱着眉问:“你把我拉进房来是什么意思?”这是她的房间,不是他的房间。

沈应芸抬起眸来,仰头注视着他,扬起睫毛,蹙着眉,欲语还休的问道:“青路哥,哥哥难道没有告诉你冬妮是谁吗?”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很多事都是从原主的闺蜜冯杏瑜和沈应深留下的手札以及与谈青路往返的书信上得知的。

沈应深病逝后留下冬妮,原主便负起扶养的责任,至于冬妮的生母,她只知道是画像上的红衣女子,冯杏瑜也说是个很美的女子,但不常出门,大家都没什么印象。

沈应深是因为女子抛弃了他和孩子这才抑郁而终,至于那女子为何抛弃他和孩子,又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来历更是成谜,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有。”霍珠藏慢吞吞的把自己的臆测说出口,“冬妮是阿深的女儿。”

“你知道?”沈应芸睁大眼睛表示无法理解。“那你怎么会在冬妮面前问我的夫家?”

霍珠藏皱了皱眉峰。“我一时忘了。”

小冬妮果真是楼成凰的女儿,那么……

“青路哥,那你以后可不要再忘了。”沈应芸很快说道:“还有,千万不能在冬妮而前说溜了嘴,冬妮虽然年纪小,却很机灵也很敏锐,大人说的话她都能听懂。”

霍珠藏直勾勾的看着她。“冯凌刚也知道冬妮是阿深的女儿?”

“当然。”沈应芸也没避讳,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与哥哥自小在这里长大,冬妮是我的侄女,大家都知道,我不想冬妮被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才让她喊我娘亲,打算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事实,那时,她应该有足够能力接受。”

原主不想冬妮被当成没爹娘的野孩子,这才让冬妮喊她娘亲,这是冯杏瑜告诉她的,原主是在几经思考之下下的决定,肯定是冬妮被嘲笑过,因此她尊重原主的决定,继续当现成妈,也实现了前世她想拥有孩子的梦想。

“把侄女认做女儿,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霍珠藏定睛看着她,继续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冬妮身世的真相揭穿后,反而比较在乎有关她的事,但他就是想知道她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

“嫁人有什么好?风雨可能都是另一半给你带来的。”沈应芸想到自己前世的事,叹了口气。“女子未必只有嫁人一条路,我眼下只想将生意做起来,给冬妮过好点的生活。”

霍珠藏哼了哼。“我看那个冯凌刚对你挺有意思的,若你带着冬妮嫁给他,保不定他会很高兴。”

沈应芸好气又好笑地道:“青路哥,不要乱点鸳鸯谱好吗?凌刚哥像我哥哥一样,他和冯大叔冯大娘一直照顾我和冬妮,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别的。”

霍珠藏瞅着她。“你没有,别人未必也没有。”

沈应芸轻轻的叹了口气。“青路哥,老实说,我现在的处境不是谈论儿女私情、风花雪月的时候,要把冬妮扶养长大,这条路还很远,我得从长计议才行,没功夫想别的。”

霍珠藏那“我来帮你”四个字差点月兑口而出,好在他死死的咽了回去。

他是不是疯了?他要怎么帮她?用什么立场帮她?而且还是扶养楼成凰的女儿!

他真的是疯了,人果然不能吃太饱,饱了就会精神涣散,就会脑子不清楚,他还是喝白粥就好……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用力的敲门声。

小冬妮在外头不依不饶的嚷道:“娘亲!青路叔叔!你们为什么要在房间里躲猫猫?我也要玩躲猫猫!”

沈应芸这才想到自己还握着霍珠藏的手,她连忙松开。“我握得太紧了些是吧?对不住了青路哥,刚刚一时情急就把你拽了进来,对你太失礼了。”

霍珠藏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冷淡说道:“你知道就好。”

原来她对于捉住他手的感觉就只有“失礼”二字,显得独自悸动的他是傻瓜。

霍珠藏板着臭脸,一直到用过晚饭后回房,都对她们一大一小爱理不理的。

沈应芸也不知道他在情绪化些什么,但她没闲功夫想那些,她把小冬妮哄睡了,点了烛火在堂屋里规划未来馆子的菜单,一开始一定要平易近人,要薄利多销,等生意稳定有了固定熟客,再搞些限量菜色、隐藏菜单,跟着再做一波饥饿行销……

眼前,彷佛看见生意兴隆的美景,她与冬妮不愁吃穿,想着想着嘴角都上扬了。

蓦然,一阵痛苦的申吟传来,她暗道了声糟,连忙起身。“不会是青路哥头又疼了吧?”

“青路哥!我进去了哦!”

她迳自开门进去,而床上的霍珠藏正在与多年的恶梦搏斗。

过去,他都是自己熬过恶梦,那挥之不去的梦魔压在他的胸口,像要跟随他一辈子。

一直以来,他都在恶梦里受尽折磨,汗流浃背的醒来,看着四周的黑暗,失眠到天明。

可是,这一回有所不同,有一双小手温柔规律的拍着他的背,坚定轻柔的说道:“青路哥,有我在,你别怕。”

他不知道那是谁,可是她的声音那样好听,她的语气那样柔和,他也渐渐的放松了,他从恶梦里逃月兑,这回不再骇然醒来,端坐等待天明,而是睡去了,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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