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月未见,她竟清瘦了许多,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两只,身上的衣裳彷佛挂在木架子上,随着她的走动晃荡得厉害,火光映在脸上红红的,她的头发有一点乱。
宁玉成心疼不已,有心想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去,却又强行将自己的右手攥成拳头藏在袖子里。
想着那一日她那样狠心地赶了他走,他就忍不住出言讥讽,“哼,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吗?结果还不是……其实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还真把自己当男人用了啊。”
温花楹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把脑袋搁膝头,望着灶膛里的火发呆,嘴里却倔强地说道:“我一个人就是过得很好,再说了,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趁自己老之前多多挣钱,免得将来老了干不了活儿挣不到钱会流落街头,她没有儿女可以指望,只能靠自己。
看着楚楚可怜,嘴里却倔强的温花楹,宁玉成的心又软了下来。
在没有和她见面的这些日子里,他想清楚了很多事,她拒绝了他的表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他的不信任。她是和离妇,吃过婚姻的苦,不愿意再信任一个比她年纪还小,还不可靠的男人,这属情理之中。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做了很多的事。他仔细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重新反省,将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理了一遍,安安静静自我剖析了很久,终于想通彻底悟了,他要尽快成长起来,让她有安全感,才能得到她的依赖。
宁玉成叹气,忽视她的抵触情绪,继续说道:“我估算过你这边蔬果的用量,大约四五天就需要补充一次,你和果农菜农他们约好,也让他们自己轮班。譬如说,初一那日让果农过给你送果子,同时捎上菜农的菜。初五那日就让菜农过来给你送菜,同时捎上果农的果子……
如此他二人轮番给你送来,基本每隔十日送一次,负担不重,更不必你亲自再去了。”
温花楹很讶异,他竟然变得这么正经了么?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宁玉成看她发呆,对她一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温花楹咬住了下唇,“可到底不如我自己过去挑选,我能选出最新鲜的蔬菜和果子。教他们送来,只怕全都给我老的坏的。”
宁玉成一笑,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纸给她,“我已经去过你经常下乡采买的那几个村子了,名单在这儿,蔬果的价格也问好,列在单子上。如果现在卖蔬果给你的那几户不老实,那你就换人。”
温花楹吃惊地看着宁玉成,他真的变了,变得稳重且有条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楹?”宁玉成见她又发呆,笑着唤她。
温花楹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收回心神,认认真真与他探讨,发现他的思路很清晰,比她自己考虑都周全,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
“这些日子你就做这些事了吗?”她以为他被她骂走了,从此形同陌路,可是,他却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对她这么好,好到她无以为报。
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宁玉成知道自己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当然不止这些。我那群兄……嗯,狐朋狗友,他们帮我跟隔壁几个镇的酒楼说好了,以后每半个月固定到你这边定一批酱菜,当然他们不是白帮忙的,你得付点跑腿费给他们,也不用多,一次给十文钱就好。”
“二公子,上一次我,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回报。”
温花楹打断他的话,定定地看着他,自打懂事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操持所有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个人肯替她操心过,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她不值得他这样花心思。
“想还啊?”宁玉成故意拉长了调子道:“那不如……”他歪着脑袋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盛满星星的银河,璀璨得让人心动。
温花楹心跳漏了一拍,垂眸说道:“还是请二公子以后不要……”
一听到这儿,宁玉成真是怕了她了,连忙抢先说道:“不如以后你答应让我天天过来吃饭。你要是不想欠我人情,那就……你是东家,我来给你当掌柜,你一日付我三十文钱,外加一日三顿饭,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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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装模作样地打开摺扇轻摇几下,说道:“诶,这段时间没吃上温娘子做的饭菜,又瘦了……”为打消她的顾虑,他甚至不敢再喊她花楹而是很客气地叫她温娘子。
温花楹却松了口气,心想原来他只是想过来搭饭。这个她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她一个人做饭也是不方便。多做一个人的话,就能有更多的菜肴的选择了呢,
她点点头,“好。”
宁玉成大喜,他早就有了成算,想着上一次本来已经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结果他过于心急向她表白了,结果惊吓住她,还害得他和她都生分了。
好不容易这一次与她和好,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须要徐徐图之。
宁玉成又恢复了每日到温花楹家搭伙吃饭的日子。
在他的操持下,温氏酱菜的生意蒸蒸日上,温花楹有更多的时间在铺子里忙活,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她会花钱雇临时工帮忙,不会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她不用那么辛苦但是钱照样赚。
温花楹常常感慨,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办法又多。她现在偶尔还有时间去跟罗蕙娇等几个贵妇打打牌听听戏什么的,日子不再单调,变得丰富了许多。
而宁玉成自己也变得很忙,他教大妞识字的事情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乡,很多人求他再出温字本,求他也教教村里的孩子,有些人直接求到了他的大嫂罗蕙娇面前。
罗蕙娇了解清楚之后给夫君写了信过去,宁玉轩亲自回了家一趟,找宁玉成深谈了一次,之后在他的帮助下宁玉成在云澜镇开了第一家书肆,雇了一些落魄的书生,让他们开班授课,帮助镇上及周边乡下的小孩识字,用的教材就是温字本。
宁家的义举获得了大家的尊敬,而宁家二公子从废物纨裤变成了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的大好人,无论谁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宁先生。
只不过,温花楹和宁玉成的相处,看似平平淡淡,实际上……两人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日不见想得慌,整日腻歪在一起又怕对方反感。待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极度克制,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又疯狂偷看……
就这样,表面上两人的日子过得平淡无波。
宁玉成的变化,让云澜镇所有的人都感到惊讶。
罗蕙娇是最高兴的一个,她遵从夫君之命,没有跟着夫君去任上,而是守在云澜镇祖宅里照顾体弱多病的小叔子。小叔乖是乖,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最多也就管管他一日三餐,哪会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罗蕙娇嫁入宁府五年,一手把小叔拉扯大,但直到她的好友温花楹来到云澜镇……罗蕙娇很清楚,小叔是受了温花楹的影响才越变越好的。
为此,罗蕙娇不止一次的去酱菜铺子找温花楹聊天,对着温花楹千恩万谢,话里话外都在感谢温花楹帮着她教导了宁玉成。
可罗蕙娇也敏锐地觉察到,似乎好友并不乐意提起玉成?只要她一说起玉成,温花楹肯定会找个其他的话题转移过去。
思前想后,罗蕙娇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她在花楹面前说太多玉成的事,所以惹花楹反感了?她越想就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想了又想,罗蕙娇想起昔日花楹最爱饮客家娘甜酿酒,正好她最近得了一埕,不让送给花楹,权当是她向花楹赔礼道歉。
只是这天气热得很,略动一动就要出一身汗,罗蕙娇想着反正小叔天天都要去花楹那儿,不如让他带去,遂命人把宁玉成叫来。
叔嫂二人见面各自问好,坐下。罗蕙娇直接对宁玉成说道:“近日我看着花楹似乎有些不太快活,也不晓得是苦夏呢,还是有旁的心事。我这里得了一罐客家酿酒,她最爱这个,你替嫂子跑一趟腿,送去给她。”
宁玉成应下,拎着一埕客家娘酒出了门,迳自去了酱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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