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懿旨,今有女杜家巧乔,慧质兰心、贞德淑贤、巧心灵慧识大体,一手银针济万民……救太子于危难中,破除百疾,甚得本宫欢心,今赐封县主,封号灵心,赐县主府,万金万两、皇家庄园两座、良田十顷、珍珠十斛、蜀锦百匹、云缎百匹、鲛珠绡……谢恩。”
灵心县主取自心灵手巧之意,“巧”字也能嵌合杜巧乔的名字。
皇后娘娘懿旨一下,整个京城为之沸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姑娘如何受得起如此殊荣,岂不折寿?
可是一打探不得了,原来是医圣传人,人称小医圣,那一身医术可不下医圣,甚至有凌驾之势,医圣不敢出手医治的人,她一出马是百病尽退,万毒不近,堪称神手。
外界传言太子不久人世,沉疴怕是神仙难救,他的日子不长了,就等宫中丧钟一起,百姓系白。
可前些日子太子出来了,参加一年一度的驾马赛事不说,他英姿勃发,跨骑胯下汗血宝马,与新任忠义侯一前一后骋驰,分得第一、第二名,傲视群雄的风姿无人能及。
除了稍嫌消瘦了些,完全看不出气若游丝的病容,炯炯有神的双目透出雄鹰的锐利,面如冠玉、清华尊贵。
听说他的病便是小医圣治癒,因此皇后娘娘大喜,赐下无数珠宝玉石、奇珍异宝、字画古玩和布匹,以及庄园田地,几乎是盛宠至极,比公主出嫁还要隆重三分。
一个太子换县主之位,太值了。
“大姊,你是县主……县主是什么官,有俸禄吗?你要不要住在宫里?”
“不用住宫里,你没听见赐县主府吗?县主不是官,但品阶正二品,一年有五千两的俸禄。”看妹妹兴奋得上窜下跳的模样,杜巧乔好笑在心里,周先生的教导毁在她的叽叽喳喳。
“五千两……好多银子,我们是不是发了?”她可以买好多书,好多漂亮衣裙,吃好吃的东西!
杜巧瓶的人生目标很低,吃、穿、用不差就很满足,笑得露出八颗白牙。
突地,一颗栗爆往她脑门敲下。
“发什么发,你财迷呀!银子是大姊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们不能过问。”嘴上这么说,杜南拙两眼却露出谄媚之光,巴结大姊直眨巴眨巴眼睛,求她指缝漏点财下来,百两千两不嫌多,他看中一柄宝剑没银子买。
“噢呜!二哥,你下手太狠,我还是不是你亲妹?你打仇人也用不着这么用力。”痛死了,她要是变笨二哥要负全责。
“就你娇气,我放轻了,根本不痛,大姊,别听瓶姐儿的,她最会装了,好让你多宠她一些。”都几岁了还十分孩子气,他拉眼皮扮鬼脸争宠。
“你才装、你才装,我是真痛,呜呜……大姊,二哥欺负人,你要替我出气……”坏二哥,她有糖不分他吃。
“大姊,我没真打人,她骗人,不痛……”他连忙辩解,为自己洗清冤屈,还装出“我是好孩子”的样子。
“好了好了,一边玩去,别烦大姊,大姊的事儿多着,没空陪你们瞎胡闹。”刚把宫中赏赐登记入册收入库房的杜南勤挥赶着弟妹,虽然喝斥着,但看得出心情极好,笑脸像挂在天上的日头,灿烂无比。
“大哥赖皮。”跟他们抢大姊。
“大哥讨厌。”她还想跟大姊说话。
两个熊孩子胆子越来越大,敢瞪哥哥,一人一句抱怨后,一溜烟跑去跟杜南崖玩七巧板、九连环,玩着玩着又吵起来,你争我抢闹得闹烘烘,教人无奈又头痛。
“都盘点好了?”赏赐多了也苦恼,根本没地方放,把厢房、客房都拿来充当库房,刚买的下人由两人一间变四人五人挤一挤,好在还够用。
“嗯!表哥……忠义侯爷借了十名侍卫守着,就怕有不长眼的模上门。”杜南勤指的是万两黄金,一锭十两金澄澄的金元宝快把人的眼睛闪瞎了,看得他心惊胆跳,很怕被贼子偷走。
没银子的时候希望越多越好,最好装满整间屋子,以后不愁穿、不愁吃,整天数着银子吃香喝辣。
等到银子堆成山,他又开始烦恼怎么花才花得完,他们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一千两、一千两花出去不心疼,光是几两银子就省之又省,一再算了又算才敢花出去。
“千金散去还复来,别看得太重,小心少年白。”心思重的人容易早生华发,折合白银不过十万两的黄金就把他折腾出熊猫眼,若以后进帐更多他不是连睡觉都不用了,化身十八铜人镇守门户。
听出大姊的取笑,杜南勤面上一羞。“大姊,我没有过那么多好东西,又是金砖银盘,又是翡翠宝石,连杯、碗、筷子都是玉做的,你看把我吓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太监、宫女一样一样搬进来时,他整个人都傻住了,目瞪口呆,不知该往哪儿站,简直跟木头人没两样。
“没出息。”看来还得多磨练磨练,长房长子不能不经事,一遇事就手忙脚乱,他得多些历练。
杜巧乔心里想着,等大弟八月考上秀才后就安排他四处走走,以游学的方式增广见闻。
杜南勤苦笑。“大姊,要不是有你,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别说出息了,恐怕已是一堆白骨。”
除了大姊外,几个孩子他年纪最大,当年的艰苦弟弟妹妹可能都忘了,可他还记得大姊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才喝口水啃两口干粮,她宁可少吃点也不肯饿着他们。
为了他们,她把跟他们抢吃食的壮汉打倒在地,,为了他们,她的双手都挖破了只为地下几口水,,为了他们,她彻夜不睡的盯着四周,不让饿极的灾民把他们当两脚羊烤着吃。
大姊真的为他们做了很多很多,多到他无法偿还,有时想想大姊或许不是人,她是老天爷派下来守护他们的仙子,因为她,他们平安长大了,还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啐!我牙酸,多久的老黄历都翻篇了你还拿出来晒,大姊照顾你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哪天我走不动了你们就得担我。”曾经的军中回忆已离她好远了,她记住和几个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就是她亲弟妹。
“好,我捎大姊。”他哽咽了,却笑得开心。
“德行。”都几岁了还哭,一个个被她宠坏了。
能把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养成如今的圆润可人,细皮女敕肉,杜巧乔颇有成就感,他们让她觉得重活一次也不错。
“大姊……”杜南勤红了耳根,很难为情。
“明儿个你陪我去赏赐的县主府瞧瞧,看有什么该改、该换的,你全给我担起来,找人整修。”该让他试着管点事,她不能看护他一辈子,有些事他得自己去承担。
他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大姊,我可以吗?”
万一搞砸了呢!
“为什么不行,你是我杜巧乔的弟弟,你给我争气点,何况是我们自己住的地方,做不好重做就好,大姊不会扣你工钱。”一次不行再来一回,人在失败中成长。
“啊!还有工钱?”他一怔。
杜巧乔很想翻白眼,这个弟弟呀!太木讷了,完全听不出是玩笑话。“发,做得好工钱加倍。”
“嗯!”他重重一点头,嘴咧得快到耳后。
“对了,等我们搬去县主府后,这宅子就留给二叔和族弟他们,咱们就剩下这门亲了,以后多往来。”二叔那屋子太逼仄了,人一多连转个身都会撞到。
“好,听大姊的。”他们也住不了那么多宅子。
“你们一个个都大了,日后大姊会另外为你们置产,能住在一起当然是最好,若是有了磨擦或各自有好的去处,那就分家吧!别为了一点小事而兄弟反目成仇。”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晓得,她未雨绸缪先做好。
像太子,看似沉痫多年,重病在身,其实是被人种了蛊,她花了三天以毒攻毒把蛊虫逼到皮肤表面,再用薄小刀剥开皮肉,以银针刺向蛊虫蠕动的虫躯予以固定,最后才一条一条的用竹筷夹出来。
仔细一数有百来条,看得皇后娘娘和伺候的女官姑姑们都吐了,连着几天看到面条都反胃作恶。
不过体内没虫子,太子的身体自然也恢复如初,有了太子这个底气,皇后娘娘的腰骨又挺直了,大肆整顿后宫,连自恃得宠的月贵妃也被整治,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太子的蛊是自家兄弟下的,可没有确切证据不能定罪,皇位之争向来残忍,再亲近的人都有可能举刀夺命。
“大姊,我们不会的,有你时时盯着,谁敢不听话你就打。”此时的杜南勤很天真,以为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但是世事难料,不是他们一己之力能阻止。
“你……”她看起来那么凶恶吗?只能以暴力服人。
“巧乔、南勤、南拙……快摆香案,圣旨来了。”升上大理寺少卿的杜文生跑得气喘吁吁,绀发的香楠簪都歪到一边。
“二叔,圣旨来过了……”他不是也一起接旨了。
“我说的不是封赏的圣旨,而是赐婚的圣旨,皇上亲口赐婚,我刚在大理寺听见宫里来人了,连忙抄小路回来报信。”大喜事呀!他们杜家真要改换门楣,成了世家。
“和谁?”怔了一下的杜巧乔有些犯傻了。
他失笑。“还能有谁,忠义侯呀,你这丫头欢喜过了头,说了傻话,全京城谁不晓得皇甫漠云心悦你?”
不要脸还是能另辟蹊径掳获住人心,收到喜讯,杜家这边是欢欣鼓舞,笑语不断,贺喜声不绝于耳,灵心县主无疑是收获最多的人,不仅有小医圣美称,还喜得有情人,喜上加喜,喜上眉梢。
相较他们的欢天喜地,忠义侯府就显得凄风苦雨了,不甘的哭声伴随着哀号,那一声声的凄厉令闻者为之颤抖。
“你得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他不该心软的,早在侄儿孩提时就该掐死他,也免去今日的全盘皆输。
身上沾着血,面有污秽,曾经风华绝代的佳公子沦为满脸风霜的阶下囚,披头散发的皇甫青彦被迫跪地,眼中的恨意如黑色业火,燃烧着血洗的死亡和莹绿白骨。
他在恨,恨着世道不公,皇甫青岳和皇甫青彦不该同日出生,若他们不是双生子,他也不会有不甘和怨慰,想要将另一个的全部都抢走,让自己成为唯一。
“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看你落到今时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乐意吗?”他也会痛心,不想叔侄对峙,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日夜煎熬该不该手刃亲仇。
“呵……少说风凉话,我只后悔没能亲手杀了你,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逃过追杀,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命真大。”
为什么他会失手呢?老天爷偏心,不帮他,他不过想成为皇甫青岳而已。
长子的责任,次子的宿命,两人的差距仅在短短的一刻,却是天和地的距离。
“那是你做错了,而我命不该绝。”他有福星庇佑,护他全身而退,面无表情的皇甫漠云右手持剑,冷视跪在他前面的男子,没人知道他心里如针扎着,刺得他伤痕累累。
皇甫青彦挣扎着想站起,又被身后的官兵按住双肩,他朝天大吼。“我没错,是你们负我,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有才智、有抱负、有手段,可是谁看见我了?”
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有了惊才绝艳、盖世英雄的皇甫青岳,谁会在意躲在墙角的仿品,一声“二爷”像是讽刺,嘲笑他成不了大爷,只能屈居人下,当个没声音的窝囊废。
“所以你害我爹身死,砸死祖父,在曾祖父的药里下毒,这是你说的没错?”那要什么才叫错?难道要遍地鲜血,百里伏尸,世上再无一人与他争强?
他突地睁大眼,露出惊恐又狰狞的神情。“你……你不可能知道,没有人晓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天理不容,你以为弑亲真无人知晓吗?”书房门口的银杏树看见了,一五一十描述当时的情景,树有心,洒落无数落叶,像人的眼泪,为往生者送葬。
“我没有,我不、不是……他们不该阻拦我,我才是忠义侯。”拦路者,死!
“就算你当了忠义侯又如何,身边的亲人都死绝了,剩下你一个人孤伶伶的活在世间,你不会感到孤独寂寞?”漫无边际的冷袭向四肢,让他冷得不想动,想就此死去。
在遇到杜家人之前,他真的绝望得想轻生,天地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地,身后的追兵不肯放过他,除了死他不知该往哪里去,茫茫然,一步重过一步往前走去。
是杜巧乔让他看见活着的希望,一个瘦得风一吹就飘走的小姑娘竟然敢与巨蟒搏斗,一棒子敲向蛇的七寸,为了生存生饮蛇血,担着重物长途跋涉,她不喊苦,不叫累,只说走下去就有活路。
走下去就有活路,这句话改变了他。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活着有无数的可能,他想知道将来的自己是什么样。
“你不是我,你不晓得我要的是什么,你们的死路与我何干?我不需要亲人,你们是绊住我的枷锁。”皇甫青彦想飞,他们非要绑住他的脚,让他飞不动,走不了,只能原地踌躇。
“原来我们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难怪你六亲不认,为了一个奢望机关算尽,到头来赔上自己。”值不值得?也许只有皇甫青彦能回答,他的眼中只放得下自己。
那一天,皇甫漠云借着掌印公公的手把死掉的黑衣人送到殿前,看到身分超乎想像的杀手,又想到皇甫漠云的多次遇险,鲜少动怒的皇上彻底震怒了,下旨三司调查追凶。
大理寺、刑部、京兆府联手审理,从死人身上査起。
仵作经验丰富,一查就査出黑衣人的身分,首先被牵扯出来的是七皇子,而后是七皇子背后的月贵妃,连司徒宰相也受到牵连,发现宰相府竟豢养三百死士。
这下问题就大了,该不该办下去成了烫手山芋。
京兆尹不想与司徒宰相作对,便提议到此为止,随便找个代罪羔羊顶罪,这事就一笔抹去了,谁也不用担责,更不会得罪几位贵人,皆大欢喜。
偏偏大理寺出了个愣头青古汉卿,加上主张追査到底的大理寺少卿杜文生,两人独排众议,非要査个水落石出,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至于刑部周大人是太子的人,太子怎么说他怎么办事,有扳倒七皇子的机会,太子自是乐见其成,就算只砍掉七皇子一只臂膀也成,太子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这时候,皇甫漠云拿出皇甫青彦通敌叛国的证据,在与敌国的往来书信中明白的点出两方联手害死前忠义侯的事实,并带出军中奸细若干名,有的甚至并非本朝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朝廷为之大动荡,不少人被走马换将关入大牢,朝中官员一片大换血,原因无他,联姻。
朝中大小官员和世家或是名门大户盘根错节,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那么点姻亲关系,互为嫁娶,甲是乙的小舅子,乙是丙的姊夫,丙是丁的亲家,丁是甲的连襟,一牵扯下来全是一家人,这事办还是不办?
皇上也是借此斩除司徒宰相的羽翼,一波大扫荡后,相爷门下的学生落马不在少数,调职的调职,外放的外放,革职査办的待在府中静候消息,起复无望,闹得人心惶惶。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皇上是最后的大赢家,不仅收回手中的大权,还把司徒宰相一派的党羽打压得连头都不敢抬,个个如过街老鼠躲起来,唯恐受到波及。
“古大人,人你带走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皇甫漠云一转身,背向皇甫青彦,眼露痛色。
“好的,忠义侯,这事你做得对,不要自责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就该去面对。”忠义侯也不容易,三代长上尽丧亲二叔手中,皇甫漠云的……大义灭亲有多难,教人情何以堪。
通敌叛国是满门抄斩,罪及九族,但皇上法外开恩,顾及皇甫漠云也是被害人,被追杀多年差点没命,因此将长房与二房隔开来,自成两家,皇甫本家不算在叛国罪名内。
皇甫青彦及其妻子司徒嫣然,以及二房的下人和手下一律流放宁古塔,遇赦不赦,终身在苦寒之地受罪。
没有在西市斩首示众是皇甫漠云亲向皇上求情,愿用忠义侯爵位赎他二叔一条命,毕竟人非草木,他还是无法狠得下心,眼看与父亲长相相似的亲人身首分离。
皇上允了他的请求,但并未收回他的爵位,语重心长的体谅他为人小辈的为难,让他入金吾卫,掌理皇城守卫。
在一片哭声喊叫下,事情终于落幕,忠义侯府内压抑着一股肃杀之气,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里里外外显得冷清,更有种人走茶凉的凄凉,府内没有一个人敢高声阔谈。
“圣旨到,忠义侯接旨,皇上赐婚小医圣杜氏之女,忠义侯快摆香案,圣旨来了……”赐婚?
眉头一舒,面带冷意的皇甫漠云终于露出几日内唯一的笑容,面有喜色,带着章伯等人迎接圣旨。
等到她了,他的姑娘。
*
很多、很多年之后。
新帝登基第五年,当年的太子接下皇上的禅让诏书,在众臣子的拥载下登上九龙宝座,贵为天子。
当然还是遭遇一点点阻碍,死灰复燃的司徒宰相又重组一股势力与太子一派相抗衡,意图扶持七皇子上位。
但是杜巧乔说了一句话——枪杆子出政权,有枪的人最大。
司徒宰相是文人之首,手底下带的是能言善道的文官,群起以文章攻讦,妄想以言论压制天恩。
可惜在忠义侯皇甫漠云的带头下,强制以武力“说服”,那句老话亘古不变,不服就打,打到你服气为止。
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文官哪有半丝宁死不折的骨气,纷纷投诚,大肆赞扬太子的仁心仁德。因此太子成了新皇,老皇帝是太上皇,忠义侯有功在朝,新皇一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封功臣,皇甫漠云连跳三级,荣任一品护国公,妻杜氏封嘉邑长公主,封地陈阳。
因为杜巧乔早年对皇上有救命之恩,感念至今的皇上本人不敢或忘,这些年在小医圣的圣手调理下日渐康见,不只不见病痛,连个头疼脑热也没犯过,太医院形同虚设。
不过也与她献上霹雳子的配方有关,怀璧其罪,当年调查黑衣人事件时多少有些蛛丝马迹,与其被查出来引起上位者的怀疑,还不如主动上缴,博个“功在朝廷”的美名。
此外嘉邑长公主的封号实至名归,包含陈阳县在内的三个县城,二十一个乡镇,百来个村子都是她的封地,山里村倒是成了朝圣胜地。
村中的二进宅子改成了五楼高的酒楼,供人吃食和住宿,山脚下的二十几亩荒地如今种上花药,以花为药制出时下女子所喜爱的美颜圣品。
酒楼、菜园、花铺、药妆店一条龙服务,东家都是一人,正是嘉邑公主之弟杜南崖,她最小的弟弟。
还有一个神秘的山谷无人得知,里面种满了珍稀药草,以及十亩大的蔘田,地里的人蔘最少百年以上。
“娘,你走快一点,老人家腿脚就是不行,稍微走点路就喘个不行,你要跟年轻人多学学……噢呜!你又打我头。爹,你管管你家夫人,动手打孩子会造成孩子成长上的阴影……哇!暴力娘的拳头又来了,哥哥捎我快跑……”
这位“年轻人”年方六岁,是双生子中的妹妹,上有三个兄长,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除了她娘,她是全家最得宠的,简直像个小霸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京城可以说是横着走路。
没办法,她靠山太多,二叔公是大理寺卿,大舅舅是当朝宰相,司徒宰相荣归故里,皇上近臣理所当然上位,二舅舅是守疆大将,前年调回京任职兵部尚书,小舅舅是皇商兼天下首富,富甲一方,银子任她花用。
听说海运要开了,杜家已准备好三十艘远航的大船,在某人的牵线下成了第一批出航的商队。
这个某人不是别人,正是嘉邑长公主杜巧乔。
本来她也要随商队出海,见见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海外诸国,可是丈夫护国公不允许,怕有风险,只允了她等船队多出去几回后,他辞了官职陪她出去游历一番。
不过也是孩子还小走不开,几个小萝卜头正是调皮淘气的年纪,不盯紧点就要出乱子了。
“你说谁是老人家,皇甫明玷你给我滚过来,娘保证不打死你。”臭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才不滚,我今天穿的衣服可好看,滚脏了就变丑了,我是漂亮小姑娘,不做丑小孩。”小明踣趴在大哥背上,把他当马骑,头往后转朝母亲吐舌扮鬼脸。
哥哥担着她往上跑,身边两个男童跟着跑,四个孩子像放出笼子的野兽又叫又喊,高兴得连天都想翻上去。
“你哪里好看了,明明丑死了,斗鸡眼、蒜头鼻、大鱼嘴,脸比盘子圆,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丑也敢放出来吓人,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一副受惊不轻的样子。
“我不丑、我不丑,哇哇……娘欺负人,我好看,不吓人……”爱臭美的小姑娘放声大哭。
她一哭,其他大小男人就心疼了,连忙哄她。
“娘,你不要故意弄哭妹妹,你的恶趣味可不可以改一改?玷儿别哭,你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姑娘,连宫里的明玥公主也没你好看,娘最喜欢骗人了,不要信她……”
皇上也是皇甫明玷的“舅舅”,她的名字是皇上取的,明玥公主比她大两岁,两人常玩在一起。
只是小孩子都喜欢比较,比爹比娘,比兄弟姊妹,比谁长得好,比谁玩具多,比谁去的地方远……无所不比。
比到最后就吵起来,不过吵着吵着又好起来,根本忘了刚才在吵什么,我学琴来你画画,咯咯咯的直笑。
“娘,妹妹像你,她要是不好看,人家怎会叫你医圣仙子?”老大说完换老二,用着谴责目光看向“孩子气”的娘。还不都是娘的好奇心,看到疑难杂症就忍不住出手。
老三跟着点头,他最护孪生妹妹,“就是就是,娘不乖,说谎,我跟妹妹长得一模一样,我不丑。”
看着三张同仇敌忾的小脸,还有一张挂着泪痕的小花脸,杜巧乔失笑的装委屈。“我怎么生了一堆不孝的孩子,当娘的说一句顶十句,哎!早知道就不生了,省得忤逆我……”
“娘——”
最爱撒娇,最会拍马屁的老二软声一喊,小手背在后,低着头,一副“我错了”的样子。
“谁家的孩子找娘,快回家去,你娘在家里等你了,快回去,我没有孩子。”哼!小样的,跟你娘斗,女敕得很。
一旁的皇甫漠云看着妻子和孩子们斗法,他们常这般一来一往的逗嘴,乐此不疲。
“娘,我是小二,你不能不要我,你是我娘,我是你最最最最……最疼爱的儿子,我是娘的小心肝!”
老二冲过来,一把抱住杜巧乔的大腿,谄媚的话说个不停,不过他的识时务引发其他手足的不满。
“二哥,叛徒。”皇甫明玷嘴一抿,彻底行唾弃之举。
“二哥,你的节操呢!”老三失望。
“二弟,你抱错大腿了,小心挨揍。”唉,无限的同情,忘了他们有个醋桶爹吗?
老大话才说完,就像一只小吊熊被拎起,他干笑着跟冷着脸的爹对望,再次发挥缠人功抱住爹的颈肩。
“爹,你老婆是天下第一美娘子,你运气真好,娶了下凡的仙子为妻,美人配英雄,天上一双、地上一对,身为你们的儿子,小二三生有幸。”他这是夹缝中求生存,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贫嘴。”杜巧乔忍不住笑出声,朝儿子头上一拍。
有时候她都会想,这个才是女儿吧!嘴甜得让人狠不下心惩罚,小女儿却是个假小子,生错性别了。
“娘,我的嘴不贫,你看,樱桃小口,你最爱吃的果子。”老二小嘴一蹶,红通通的惹人喜爱。
“姑娘家才叫樱桃小口,你是小子。”天哪!心累,她明明把弟弟妹妹教得很好,乖巧听话,从不让她操心,怎么自己的孩子像来讨债,一个比一个顽皮。
“所以我是好看的,妹妹,你不丑,我们都有樱桃小嘴儿,娘的小樱桃……”他指着嘴巴哈哈大笑。
“……小滑头。”杜巧乔恨恨的说着。
“像你。”皇甫漠云接了一句。
她一讶。“像我?”
皇甫漠云笑着轻拥妻子细腰。“小狐狸生的孩子哪能愚昧蠢笨,瞧他狡猾的神色和你像不像?”
看了老二狡黠的笑脸,杜巧乔忍俊不禁。“果然不是捡来的,想要丢了都不成。”
“娘。”老二不快的嘟嘴,他才不要被丢。
这时,老大捎着妹妹走回来,小明玷拍拍哥哥的背让她下来,他身子一低,她直接往下滑。
“娘,你不老,以后等你老了我牵你去花园看花。”她拉着娘的小指,轻轻的晃呀晃。
看到小女儿娇甜的小模样,感到窝心的杜巧乔将她抱起。“等娘老了,你都嫁人了,娘享不了女儿福。”
“娘,我不嫁人。”一堆臭小子都打不过她。打过小太子的小明玷认为男的都很差劲,配不上她。
“让妹妹招赘。”
“对,招赘,妹妹不嫁人……”
“好,招赘招赘不嫁人……大哥,什么是招赘?”
老三话一说出口,当下绝倒一片。
他根本不懂招赘是什么意思,只要妹妹不嫁人就高兴,手舞足蹈,拍着手跳来跳去。
“大姊,你又在精神上凌迟你的孩子是吧?看看我们的小玷儿多可怜,又被她娘给虐了。”也就大姊心狠,这么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也下得手,凶残的性子始终没变。
一位温文儒雅的俊逸男子向皇甫漠云夫妇一颔首,笑着走向抱过小明玷的女子,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太上皇退位前三年钦点的状元公,本有心为朝廷效力,但是耿直的性子不适合朝政便退下来,又刚好遇见一生挚爱杜巧瓶,与她有相同理念,夫妻俩便携手实现心中的愿望。
“杜巧瓶,你换了一颗熊胆了,以为嫁了人大姊就不揍人。”她的靠山太弱了,文弱书生一名。
“大姊,娘子是说笑的,她心里最敬重的人一直是你,没有你也没有今日的晨曦女子学院。”他还是难以置信,光凭两个女人的一时兴起居然带起全国女子读书的风潮。
晨曦女子学院是第一间只收女子的学院,不分贫富皆可就读,因为有了晨曦,女子的地位大大提升,接着便有开阳、明月、摘星等多间女子学院的蓬勃发展,造福天下女子。
与有荣焉的皇甫漠云笑着凝视妻子。“以前她就常说要赚很多银子给妹妹盖女子学院,让妹妹当山长,瓶姐儿,你姊姊做到了,她并未失信于你,晨曦女子学院山长。”
晨曦是清晨第一道曙光,代表希望。
杜巧瓶眼眶有泪的笑道:“大姊,谢谢你。”
有大姊,才有今日的她,名闻遐迩的女山长。
“再说谢我打人喔!那丫头交给你了,不指望有你的一半,只要不叫我头痛就好。”她指着女儿。
“娘……”小明玷发出抗议。
看到母女间的对招,大家都笑了。
岁月静好。
晨曦女子学院中的桃花正盛开着,粉红色的枝极间蝶儿飞舞,小小的精灵在花中出生。
整座山都在学院的范围内,这里的花开得又大又美、花香四溢,这里的树笔直参天,常年青绿,即使刮风下雨折损了枝叶,也能很快的恢复,再展生机,和此时正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一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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