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容清峻的巫不请自来嚣张踏进独照家中。
伏低身躯备战的独照和冷傲的巫四目相接,两人同时沉默不语。
尽管早已从曹秘书口中得知巫先生和他宛若双胞胎,但真正见到本尊,独照仍不免像被雷击中般惊愕。
太像了。
简直就是在照镜子。
没预期会遇见另一个自己的巫也是一楞,怎么回事?
又见另一个自己那充满保护欲,随时会发动攻击的姿势,掀唇冷嘲,“看来你替自己找了一条看门狗。”
被推到后方的君颖大怒冲出,“他才不是狗,不许你侮辱他。”
独照再次将她火速拉回身后保护,喉咙发出危险嘶声,警告巫别轻举妄动。
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恐怕远在他之上,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护她周全。
未将小狼狗的警告放在眼里的巫坐进单人沙发,长腿轻松交叠,傲慢睥睨,“怎么?怕人说出事实?”
“不管你想怎样,直接冲着我来,别找不相干的人。”她断然不容任何人欺负她家独照,就算是她曾深爱过的巫也不例外。
几百年不见,今日再次相见,赫然发现她不再迷恋巫,不会再为他不肯正视她而苦恼,她真的已经不爱了。
“倘若真是不相干,你不妨告诉我这条小狼狗的长相是怎么回事?”皮笑肉不笑的巫目光如炬,此事断然不可能是巧合,君颖着实胆大包天,也使他对她更加恨之入骨。
君颖骄傲昂起下巴,拒绝回答。
独照心想巫会有此一问,定是知悉他所不知道的,君颖选择沉默,无疑证实事有蹊跷,像个局外人的他非常不舒服。
巫轻蔑问:“不说话是不敢说或是要我替你说?”
君颖双手握拳,贝齿紧咬下唇,狠瞪眸底充满鄙视的巫。
不要说,不要在独照面前说出真相。
她多想开口乞求,可自尊不容许示弱,她只能伪装无所畏惧。
双眼黄澄的独照对巫发出教人竖起寒毛的低吼,“不许你威胁她。”
巫觉得有趣挑眉,“这么忠心?我怀疑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之后,还会愿意像现在这般处处维护。”
忠心耿耿的独照冷哼,“会不会再维护她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冷眼一瞪的巫不许独照用他的脸坦护她,“执迷不悟。可知她是什么东西,竟然一心向她。”
“她是君颖,不管她是如何变成现在的她,不管你有多不高兴,都不能否认她的存在。她和你我一样,拥有自己的情感,她的确有许多缺点,但,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没有谁是完美无缺。你之所以容不下她,不就说明你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
巫着实感到不可思议,“既然你很清楚她的来龙去脉,为何还对她死心踏地?”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的感情不需要跟巫交代,巫也没资格多问。
巫思来想去问题定是出在无恶不作的她身上,“莫非你对他施法,以致于他如此愚蠢。你不过是一道不值一提的影子,却自以为是人,几百年过去依然不见你有悔悟之心,你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
选择沉默的君颖看着伏在身前扞卫她的男人,他所说的字字句句烙在她心上。
心,痛着,暖着。
一股久违的强烈渴望涌上,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颤抖,她想要竭尽所能为自己争取一线希望,奋不顾身去拥有。
巫见她和小狼狗关系亲密牢不可破,抚额嘲弄,“你不会以为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巧合吧?”
君颖眼见巫要说出真相,心一急,于空中乱舞的乌黑秀发先发制人如同长绢裹住巫,连带封住嘴巴,意图使巫动弹不得。
能力远在她之上的巫不屑冷笑,双眼发亮,裹住他的长发瞬间寸断。“刁虫小技。”
乌黑发丝纷纷落地,君颖震后退惊喘。
起杀机的巫右掌冒白雾。
眼尖的独照不等巫对君颖出手,凶猛扑向巫,尖锐獠牙刻不容缓咬向巫的脖子,于一张一合间,理当刺穿脆弱肌肤,却是咬到满口空气。
怎么回事?
狼,忿怒咆哮,双腿有力一跃,再次护守在君颖身前。
他分明将巫扑倒了,曾箝抓住巫的指爪还能感受到其下温度,巫竟能月兑逃,难不成能化为空气?
轻易月兑逃的巫嘲弄冷睇,“凭你这么点能耐,也有脸当看门狗?”
肌肉贲张的独照暴出怒吼,尖锐的爪于地板抓出五道深沟。
“我说了不许你羞辱他!”危在旦夕的君颖大怒。
准备再次发动攻势的独照眼角瞥见一抹残影,伸手要拉时,长发再度飞扬的她已飘到巫面前,一团黑雾急速漫向巫。
“就这么点法力还敢与我斗。”傲慢的巫嗤之以鼻,右手轻轻一挥,黑雾转而漫向看门狗。
君颖大惊失色,急退护到独照面前,右手急挥,解除足以将人麻痹放倒的黑雾。
同样护她心切的独照手臂一揽,轻松将她带到身后,不使她遭受任何伤害。
她变得更淡了,他得想办法让她月兑身才行。
人兽合一的狼再次带着凶狠力道扑上,犹如利刃的指爪顺势抓向巫的心口。
刷,一声,没能避过这一击的巫胸口被抓出五道血肉翻飞的伤,他痛眯了眼。
独照不待巫反应过来,双腿用力一踹,将巫重重踢飞。
接连攻击快若闪电,教小看对手的巫连连中招,他飞出撞翻沙发倒地后迅速翻身站起。
几百年来没有人能像小狼狗一样让他见血,也没有人像君颖和小狼狗将他彻底惹恼。“蠢货,居然为一道影子与我为敌,找死。”
巫那再熟悉不过,带着肃杀的口吻令她冷到骨子里,恐怕今天在劫难逃。
君颖的长发瞬间如针般,千丝万缕变长刺向巫心口。
猛烈攻击接二连三,前两次巫被打得猝不及防,可这回盛怒的他不再大意,当长发攻来时,大掌一抓,用力一扯。
剧痛来自于脆弱的头皮,君颖不由尖叫,娇躯因巫的拉扯腾空飞向他。
独照见状,双腿一跃,于半空中一手揽住她,另一手则以利爪斩断她的发。
巫握了一手倏地回复柔软的黑发,趁着小狼狗背对他时,将掌中乌丝转为细针射向小狼狗。
“不!”君颖惊恐瞪大双眼,用力推开独照,代他承受这一击。
长发如针刺中她胸口,她尖叫落地。
被推开的独照于地上翻滚一圈,听见凄厉尖叫时,心痛如绞,他发出来自灵魂的怒吼冲到她身旁,轻手轻脚将她抱起。
“君颖。”澄黄的眼尽是痛苦看着插进她胸口近百根的发丝,她没有流血,但满脸痛苦,他不敢动手拔,深怕会加重伤势。
他该怎么办?
兽与他宛若负伤,痛苦哀嚎。
她像只小虾米,额际尽是冷汗,痛苦缩在他怀里。
“你曾伤过我的最爱,这笔帐让你欠了几百年,今日是你还债的时候。”冷眼旁观的巫冷笑一晃眼来到小狼狗背后,右手已多了一把雕着繁复花纹的青铜匕首。
危险!
独照抱着君颖于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翻滚逃离刀下。
身为感官、体力、敏捷度与杀伤力都优于寻常人的狼人,他从不觉得自己没用,今日碰到巫却一再处于挨打状态,保护不了她,令他挫败。
巫见小狼狗与她处处维护彼此,觉得荒谬又可笑,“你拼命护她,殊不知你的出生全在她算计之中。”
带着野性的独照狠瞪字字带刺的巫,双臂紧紧护守他的心肝宝贝。
“不准说!”受伤的君颖惊恐挣月兑他的怀抱,大喊的同时施法让巫手中的匕首对着巫刺去。
她所施的术法看在巫眼底尽是班门弄斧,他冷笑逆转法术,让匕首朝她的心窝疾驰而去。
费力施法的君颖想要躲避这致命一击,偏偏负伤以致于动作迟缓,眼看就要被匕首击中时,独照再次将她拥入怀里,代她承受致命一击。
噗。刀锋深深刺入独照的背部,他闷哼一声,痛拧眉心,热烫的血缓缓流下。
此时他眼里依然唯有她,关心询问:“你有没有怎样?”
君颖泪眼迷蒙看着为她受伤的男人,流利编谎,“我是影子,就算被刺个几百刀也不会怎样,你怎么这么傻?”
“你才傻。”独照心疼捧着她的小脸,她一定不晓得她变得更淡了,否则不会编出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谎来,极可能失去她的恐惧正折磨他。
她要消失了?不,她不能消失,失去她,他将不再完整。
手背身后的巫不屑冷哼,“简直鬼迷心窍,就让我好心给你一个死心的好理由。”
君颖浑身一震,双手紧抓独照的衣服,脆弱低喃,“不要说……不要……”
独照吻吻她凌乱的发低声安抚,“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不论他说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不自量力爱上我,我再蠢断然都不可能对自己的影子产生感情。我猜她求而不得便异想天开想要复制另一个我,你就是她复制出来的成品。”巫朗声残酷揭穿她不敢承认的事实。
独照瞬间脑袋轰轰作响,难以置信看着怀里落泪的女人,他真是她精心制造的复制品?
独照苦涩着声否认,“我有独立思想,独立情感,也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属于狼人。狼人一族极为稀少,只会与命中注定的女人结婚,也只会生下一个儿子,我们是无法复制的。”
“不知她何时偷取我的血,但只要有我的血,她就有办法施法让狼人产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狼狗。她要的是表面皮相,其余的全不在乎,她就是如此冷血自私,知道真相后你还敢要她?”假如小狼狗真的要,只能说小狼狗蠢到无可救药。
她所玩的小把戏如何能不被巫看穿,全被巫说对了。
她确实是趁巫受伤时偷取他的血,血偷到手后,她不仅一次看着瓶中血问自己,真要如此?她真想复制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复制出来的那人会不会和巫一样对她不屑一顾?又或者那人会愿意回头看她、爱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孑然一身的她出手帮助独家狼人,由独家狼人伺候着,依然觉得孤单,毕竟独家狼人是在还她恩情,与她无过多交集。
没人可说话的她越来越寂寞,终究经不起诱惑,偷偷在独照的娘的咖啡里放入巫的血,偷偷施法使独照的娘怀孕后生下她最得到的这张脸。
如今事实被揭穿,她难以面对被她算计的独照。
脸色惨白的独照想起,她有时会怔怔看着他,有时会情不自禁抚模他的脸,她究竟是在模他还是模巫?她眼底的人是他还是巫?
她真是不顾一切只要这张脸?她就这么疯狂的爱着巫?
遭忌妒啃蚀,伤痛的男人低哑着声恳求,“告诉我,他在说谎。”
真相被赤果果摊开,泪流满面的君颖无从否认,哑着声,“对不起,我错了。”
“你看着我的时候都是在看他,你对我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独照眼眶泛红,心很痛。
“我……”她无法否认从前看他确实像是在看巫,可她更清楚的是他只有脸皮和巫一样,骨子里是截然不同的人,他很好,比巫好上千百倍,她对他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变质。
他说喜欢她,他说他与兽认定她,她嘴上虽一再要他回头是岸,实际上她偷偷开心,默默收藏他所说的每句话。
他的亲吻,也被她牢牢记忆。
可事已至此,承认心里有他并不会让事情变好,不如想办法让他月兑身,她所做的错事不能由他承担。
明明是向来有话直说的性子,为何今天欲言又止?是因她对他的喜欢不是他想要的?他心痛如绞。
“她不值得。”巫冷言冷语。
君颖用力抹泪,满脸不在乎,“你走吧。”
被真相伤得体无完肤的独照苦笑,“这里是我家,你就在这里,要我走去哪?”
“对,这是你家,该走的是我。”还有巫,含恨的眼扫向不请自来的巫,无辜的独照已被巫所伤,巫若有良知,就不该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