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一会儿回不了神。
她脑海里彷佛有一部放影机,正以快转模式播放着昨晚的画面。
他们做了吧?刚才在她脑子里播放的画面可是很真实呢!她记得自己先主动模他亲他,然后他也回应了她。
他们互相探索着彼此的身体,然后……她紧紧地用双腿夹着他的腰身,而他也在她身上滴落性感的汗水,可是为什么她只感觉到快慰愉悦,却感觉不到身体的不适。
对,这副身子未经人事,怎么可能在经过一场那么激烈的欢爱后会毫无疼痛感?
此时,她脑海中浮现他裤祷下突兀的画面,按理说她应该很有感觉的,怎么会……她下意识地转头往旁边一看,楼宇庆已经不见了!
不知怎地,她的胸口忽地一抽,有种心痛的感觉。
“醒了?”
他的声音自她脑后传来,吓得她整个人跳起来,她瞪大着眼睛看着躺在她另一侧的他,竟莫名地眼眶泛泪。
看见她瞬间红了眼睛,眼眶泛泪,楼宇庆也吓得不轻,他立刻翻身坐起,正经八百地道:“我会负责的!”
她愣住,两眼发直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眼眶湿润,她本能地伸手拭泪。
她在哭什么?刚才那心痛的感觉又是什么?她不是爱哭的人,也不是想不开放不下又爱纠结的人。
跟李家骏七年感情结束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的她,为什么在以为楼宇庆把她独留马廐时感到心痛?又为什么在发现他没走时激动到热泪盈眶?她变得好像有点不像她了,她不想失去自我,她得把自己找回来。
“我会负责,你别哭。”楼宇庆欺向前,一手端着她的脸庞,一手为她拭泪。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她看见他的表情跟眼神都有点无措。他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什么而哭吗?
她感觉不到那层可有可无的薄膜的失去,她也不在意。昨晚因着酒精催化,她毫无隐藏地展现了自己对于他的渴望及觊觎,她没有半点后悔或是罪恶感。
她不是谁都可以,谁都无所谓,而是因为……是他。如果她人生第一次随心所欲的对象是他,她觉得很完美。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她为什么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呢?真如他所说,她是个复杂的女人?
“我才不是因为失去第一次才哭呢!”她莫名地有点不甘心。
她明明是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了,为什么却复杂得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他清楚地听见她的话,也因为十分清楚,他有点懵了。
先不说他昨晚悬崖勒马,最终止步于玉门关前,她说第一次,那表示……她被马匪掳去后,根本未遭到马匪玷污强占。
她感觉不到自己仍是完璧之身,是因为她根本还是块完璧?
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何从马匪窝历劫归来的她全然不见一丝恐慌,反而在面对一切对她的不公时是那么的强悍果敢。
可她是如何自马匪窝全身而退的?那些马匪又为何放过了她?因为知道她不是支家小姐?还是因着其他的原因?
不过既然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就把她给订下来了吧!
“不管你在不在乎,总之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就是要对你负责。”他态度坚定地说道。
这已经是十天内他第二次说要娶她了,婚姻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如此轻易就能决定的事吗?什么不管她在不在乎,他如果不在乎她在不在乎,又怎会在乎这样的婚姻?
“我不需要你负责。”她直视着他,“对我来说,婚嫁与责任无关。”
李家骏对她早就不爱了,可因为他们实在交往太多年,而她又已经三十八岁,他才会因为负责二字而不敢对她坦白。
婚姻的基础不该是谁要对谁负责,而是为了爱。
“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事,你不必觉得亏欠或是罪恶。”她伸出手,以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胸口,“我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因为我想要,我喜欢,不是为了要你负责。”
闻言,他露出懊恼又沮丧的表情。他还以为认了这事,她就会答应他求娶,没想到……她真是个让人猜不透模不清的女人!
看来要掳获这个女人,就是不要把她当成寻常女人。思忖着,他忽地攫住她的手腕,目光一凝,“那我要你负责!”
迎上他炙热而坚定的目光,她陡地一震,有点惊慌地说道:“我对你负什么责啊?”
“昨晚你对我极尽挑逗撩拨之能事,又亲又抱又模又蹭,让我身心遭受到从未有过的痛苦跟煎熬,你当然得负责!”
是啊,他真是痛苦又煎熬,明明很想要了她,却因为想珍惜她而强忍着,这一夜下来,他都内伤了。
她尴尬地看着他,回想起自己对他做的事。是,她确实对他又亲又抱又模又蹭,她记得自己是如何热情的去蹭他重要部位……
想着,她的脸颊跟胸口热了起来。
“我……”她难为情地开口,“我向你道歉总可以吧?”
“道歉?”他激动地,“这种事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吗?”
“你又不是没有过!”她啐道,“你早就不是童子身了,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不是童子身就可以被侵犯玷污?”他咄咄逼人,“我就是要你负责!”
“什么侵犯玷污?”她一脸恼羞地瞪着他,“你明明就有反应啊!说什么痛苦煎熬?”
“你忘记我拒绝你、推开你,一直说不要的吗?”
她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难道真是她霸王硬上弓?
瞬间,她脑海里出现很多限制级的画面,而且是她对他硬来的画面。喔不!她绝不认这事!
“你嘴巴说不要,身体干么那么诚实?”她理直气壮,像极了射后不理的渣男。
“我是男人,你硬要,我当然是……”
她伸手用力地捣住他的嘴巴,涨红着脸,羞恼不已,“不准你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我今天就回滋阳,再会!”
说罢,她迅速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楼宇庆看着她逃走的身影,忍不住笑出声音;却用警告的口吻对着她大喊,“秀妍,你跑不掉的,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对我负责!”
下了初雪的那一天,楼宇庆从兖州回到滋阳,却发现西边院子空荡荡地,原本住在这儿的支家人已经离开。
惊疑之余,他立刻前往母亲金玉娘的院子询问。
“娘!”
当他迈着急切的步子冲进厅里时,金玉娘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姨母他们已经回京了。”她说。
“什么时候的事?”他掩不住激动的情绪。
“秀妍从兖州回来的那天,你姨母就说要趁着下雪前返京,隔天他们便离开了。”金玉娘看着他一脸怅然,不禁叹了口气。
“秀妍她……”他语带试探地,“她可有来找过娘?”
“她私下来跟我道过别。”她说。
他神情凝肃,“她说了什么吗?”
她摇头,“她只是拿来一些她手抄的犬猫食谱,提醒我关于照顾来福的注意事项。”
闻言,他浓眉一挥,神情懊恼。“那可恶的丫头就没提到我?”
“儿子,”金玉娘笑叹一口气,“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姑娘呢!”
“娘,”他神情无奈,语带讨饶地说道,“您可别笑话我了。”
金玉娘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慈爱,“娘怎会笑话你呢?一直以来,你全副心思都在咱们楼家的生意跟马匹上,如今见你心上总算有个人,娘不知道有多开心。”
楼宇庆蹙眉一笑,“眼见着我都二十有七了,却未能给楼家传宗接代,娘很是担忧吧?”
金玉娘微笑着摇摇头,“娘担忧的不是楼家的香火,而是你。”
“我?”他微顿。
“我希望你身边能有一个相知相伴之人。”说着,她幽幽轻叹一声,“你爹走了之后的这些年,尽管宅子里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总会觉得寂寥。”
“是孩儿不孝,未能陪在娘的身边。”他很是歉疚。
“不。”金玉娘温柔笑视着他,“这与你无关,心爱之人给的慰藉跟陪伴和儿女是不相同的。”
他在母亲眼底看见了时间无法冲淡的哀伤跟寂寞,胸口不禁一揪。
“娘……”他内疚又不舍。
“宇庆,秀妍是个好姑娘,有一颗良善温暖的心,且最难能可贵的是,”想起秀妍,她眼神温煦,“她勇敢无畏,有着让人赞叹的志向。”
他一笑,“看来娘也是真喜欢她。”
“当然。”金玉娘道,“咱们楼家家大业大,楼家主母不仅要能执掌中馈,还得能给予你助力及支持,娘觉得秀妍会是完美的人选。”
他挠了挠脸,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娘有所不知,此次在兖州,我已两次向她求娶遭拒。”
金玉娘大为讶异,“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曾经遭马匪绑去?”
“与那无关。”他说,“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她被马匪绑去后似乎并未遭到侵犯。”
得知秀妍未受侵犯,金玉娘当然是欢喜的,但也感到不可思议。“真的?”
“她性情直接率真,不会扯谎。”他说。
金玉娘欣慰的一笑,“老天保佑,每当想起那孩子的遭遇,我都替她难受,如今听你这么说,真是宽慰许多,可既然如此,她为何拒绝你求娶?”
“我也不明白。”他苦恼地,“她比育马这件事还难懂。”
看着他一脸苦恼懊丧的表情,金玉娘忍不住笑叹,“如今你还得忙着明年军马拣择,对松风进行雪训,怕是也离不开了,不如待开春后娘跟你回京城一趟,咱们母子合力将这难缠的丫头擒回家吧!”
楼宇庆讶异地看着好些年没离开过滋阳的她,旋即唇角上扬,笑意在眼底漾开。
眼见着两家结亲无望,自己的身边人周娘子又遭到金玉娘的当面训斥,赵娴只觉脸上无光,在楼府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于是在秀妍从兖州马场回来后,便以思念孙儿,想趁着大雪到来之前返京,以免让风雪延误归期为由向金玉娘告辞,匆匆忙忙地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滋阳。
返京后,赵娴断了对楼家的念头,积极地在府里办宴会或是参加京城各个富贾名流的府宴,想为支希凤寻找适合的夫家。
至于秀妍,回到京城的她是个大闲人,每天有很多时间让她潜心钻研,拿着楼宇庆赠她的医典,悉心研读并与自己所学的西学做比较。
因为曾经到香港参加一个动物针灸的研讨会,她对动物针灸有了浓厚的兴趣并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学习及临床治疗。
在京里,养宠物是一种风潮,也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象征,那些夫人名媛出门总会带上自各地蒐罗而来的名贵犬猫亮相,以彰显身分矜贵、地位崇高。
不说别家,就连支府里都养了两只西施犬、一只狮子猫及两只三色简州猫。
原主不是个喜欢猫狗的人,她讨厌它们的毛沾在她衫裙上,可她不同,她镇日里跟那五只猫狗腻在一起,与它们培养感情及信任,以利她在它们身上施针及艾灸。
时间一晃,已至年节。
年节期间,支府里每天来来去去的客人不少,赵娴跟周娘子忙着张罗大大小小的宴席,也没时间管上她。
她整天待在屋里读书玩狗逗猫,可舒服了。
这日,支希佐的妻子刘湘给她带来十几块零碎的布料,好让她给猫狗们缝制颈圈。
“都是好料子呢!”她惊喜地看着刘湘,“少夫人,我真的可以拿来缝制颈圈?”
“当然。”刘湘笑道:“不过你得先给我的雪儿缝一条才行。”
“那是一定的。”她说:“我一定给雪儿缝一条最漂亮的。”
她与支希佐的妻子刘湘本是不太亲近的,倒不是因为刘湘不好相处,而是过往她们两人都是安静且不擅交际的。
之前刘湘的爱猫雪儿被呕吐物噎着,多亏秀妍及时抢救,这才救回它一条小命,为此刘湘对她十分感激,也渐渐地跟她熟络起来。
正当两人在讨论花色及款式之时,门外传来支希凤的声音——
“秀妍?你在屋里?”
“在。”她说,“门没关。”
一头珠围翠绕、整身绦红衫裙加上白色狐毛披肩的支希凤推开门,一脸不开心地走了进来。见到嫂子也在,愣了一下。
“原来大嫂也躲在这儿啊!”
“什么躲,我给秀妍拿了一些布头来。”刘湘蹙眉一笑,“倒是你,躲谁呢?”
支希凤赶紧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别提了,你们在忙什么?”
“给几个小家伙们缝颈圈。”秀妍说着,话锋一转,“陆夫人不是来访吗,你怎么溜出来了?”
稍早前她听婢女时雨说陆记粮行的大夫人来访,赵娴正在花厅招待着她。
陆家长子年二十,两家的夫人似乎有意结亲,可支希凤曾远远见过那陆家长子一次,就给他发了一道斩立决的令。
“他长得像是糯米团子似的,谁还管他什么性情温和又学富五车啊!”
每每想起支希凤说的话,秀妍总忍不住想笑。
“那个糯米团子没来吧?”她语带促狭地问。
支希凤白了她一眼,“你可好了,安心地在这儿等着宇庆哥回来找你。”
提及楼宇庆,她的心揪了一下。
“谁说他会来找我?”说着,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他的面容及身影。
那日自兖州回到滋阳,原想着过几日还能见到楼宇庆,没想到赵娴隔天便带着大伙离开了楼府。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都想起楼宇庆。
他高挑精实的身形、他低沉的声音、他爽朗的笑容、他炽热率真的眼眸……她以为自己只会偶尔想起在马场的那些日子,没想到那些与他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的画面竟在她脑海中不断地重播。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脸颊发烫……
“想起什么了?脸这么红。”支希凤睇着她,两只眼睛贼溜溜地,“这儿就我们三人,你老实说,那日我离开兖州后,你跟宇庆哥哥可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刘湘好奇地眨着眼睛,“婆母舟车劳顿地回滋阳娘家,为的不就是希凤跟楼家少爷的好事,怎么听起来却是你跟楼家少爷——”
“什么都没有!”她羞恼地说道,“别听希凤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八道。”支希凤不以为然地,“宇庆哥哥每次看着你的时候,那眼神炽热得像是要把你拆吃入月复一般,我在的时候都那般,我若不在,他怎么忍得住?”
刘湘听见了这般劲爆的事情,一脸兴致勃勃地,“希凤,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宇庆哥哥看着秀妍时就像蜂看见了蜜,饿虎看见了羊。”支希凤说。
秀妍眉心一拧,羞嗔着,“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未出阁的闺女,给别人听了不怕臊吗?”
“你别以为我不懂。”支希凤轻哼一记,一脸骄傲,“从小就听那些嬷嬷丫鬟们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可明白得不少。”
秀妍蹙眉轻嗤,“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赶紧去花厅吧,不然夫人又要到处找人了。”
“我才不去,那个陆夫人满口夸着她的糯米团子,烦都烦死了。”支希凤支着下巴,嘟曦着。
秀妍跟刘湘听她又说陆夫人的儿子是糯米团子,都忍不住笑了。
突然,外头传来秋心十万火急的叫嚷。“秀妍姑娘,你在吗?事情不好了!”
秀妍起身应门,还没开口,秋心已瞥见支希凤跟刘湘坐在里面。
“少夫人,小姐,你们都在这里?”秋心惊问。
“我娘让你来找我?”支希凤语气有点不耐。
秋心摇摇头,焦急地道:“不是,夫人是让我来找秀妍小姐的。”
“找我?”秀妍疑惑地,“什么事?”
“陆夫人带来的那只狮子狗不知吃了什么,快噎死了。”秋心焦急地说。闻言,秀妍毫不犹豫便夺门而出,直往花厅的方向跑去。
秀妍顺利救回陆夫人那只误食年糕而差点噎死的狮子狗旺福了。
为了答谢她,陆夫人在几天后特地差人送来两匹千彩阁的上好绸缎以做谢礼。
陆夫人在京城的名媛贵妇圈里是个活跃的人,不多久,秀妍救活旺福这件事便成了她们的谈资,甚至还有人带着爱犬或爱猫登门拜访,让秀妍帮她们解决疑难杂症。
秀妍以她的专业为她们解惑,也适时地提供她们一些知识及方法,好让她们可以用正确且健康的方式教养照顾各种品种及年龄的犬猫。
从前总是躲在人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候着的她,如今却变得充满自信,性情也由阴郁转为爽朗。
因为性情的转变,她在支府中与人相处的模式及氛围也变了。
养了她十年的支开文看着她如此急剧的转变,既觉欣慰也感不解,几次询问妻子赵娴,为何秀妍去了一趟滋阳竟有如此让人惊讶甚至是惊艳的改变,赵娴却都给不了答案。
其实赵娴心里也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她被马匪掳去后,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想像的事情吗?又跟她的转变相关吗?关于秀妍遭马匪掳去之事,她是提都不敢提的。
她怕丈夫责怪她未尽保护恩人之女的责任,更怕丈夫知道她与周娘子为保全支希凤而牺牲秀妍的事实……
话说回来,为何秀妍从来不曾提过那件事,也看不出她因为那件事而怨恨着谁呢?她跟支希凤相处融洽,甚至比以前还要亲密,好像那件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她是真的不怨还是将恨意埋得太深?几次想问秀妍,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吞下去。
关于那件事,她没脸提也没脸问,只知道她们母女俩欠她一份情,难以偿还的恩情。
秀妍已经将满十八,也该是嫁人的年纪,若非发生那件事,她跟丈夫本想着年后便帮她觅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从支家嫁出去,可如今……
每思及此事,她就忍不住叹气。
“夫人,想什么?闷闷不乐地。”周娘子端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过来。她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想着秀妍的终身大事。”
周娘子一听,惊问:“夫人莫不是想将她嫁给楼家?”
“怎么可能呢?”赵娴眉心一皱,“你当真以为我那姊姊不在意发生在秀妍身上的事吗?”
“可那日……楼夫人可是狠狠的羞辱了我一顿呢!”周娘子想起那事,心里还有气。
“你别提那事。”赵娴白了她一眼,“是你过分了。”
“我说的也是事实。”周娘子不以为意,“难道她楼家真的愿意娶一个被马匪玷污过的女子进门吗?就算那小的不在意,老的难道也无所谓?”
“行了,别老提那件事。”赵娴不悦道,“我已经告诫过你们所有人不准再提那件事,就你屡犯我的忌,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我还有脸在他面前做人吗?”
“我是替夫人抱屈,想您养育她十年,她却这样撬了小姐的墙角。”周娘子不屑地啐了一声,“瞧她把楼家少爷迷得七荤八素的。”
赵娴又啜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下。
“在滋阳时看他的目光总是那般痴缠地追着秀妍,我也以为楼家会着人来提亲,不过……如今都过了快三个月,楼家那边却没半点消息,我看这事是不成了。”
“当然不成,卞秀妍是什么出身,哪配得上楼家那种门户呢?怎么夫人还一脸惋惜的样子?”周娘子不解地。
赵娴叹了一口气,“是有点惋惜……虽说秀妍只是养在支家,可她七岁便来到我身边,我也算是她半个母亲,难道不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好婆家?”
周娘子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须臾,她语带试探地道:“夫人,不如把她嫁给元荣吧?”
闻言,赵娴一怔,“元荣?”
“元荣那孩子死心眼,一直巴巴地守着秀妍,虽然我对秀妍是有那么一点不满意,不过元荣喜欢的话,我这做娘的还是可以成全的。”周娘子说。
“可之前在楼府发生那件事,我看秀妍她对元荣似乎不太满意。”赵娴可没忘记秀妍在楼府是如何教训元荣的。
周娘子轻嗤一声,“她身子都被破了,不是给人当妾就是做填房,如今让她做个正妻,难道她还有资格挑吗?”
“……”赵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若将秀妍嫁给元荣,便也是将她留在支府,再怎样这儿都有支家人看照着,总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倒也是个补偿她的好法子。
“也好,我跟老爷说说这事,再让他问问秀妍吧!”她说。
“不。”当支开文询问秀妍是否答应元荣求娶时,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尽管支开文跟赵娴夫妇俩都觉得这也算是门好亲事,可她不愿意,他们也无法逼着她。
求娶遭拒一事,不只让在场的周娘子脸上无光,也让元荣羞恼至极。
他不甘心,他要跟她讨个说法及道歉。
“秀妍,你为何拒绝我?”他拦下正要回屋的她。
秀妍泰然自若地看着他,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元荣恼怒不已,“你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闺女吗?要不是我不嫌弃你,你只能——”
“只能什么?”她打断了他,蹙眉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在滋阳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天晚上她是如何羞辱他的,“你别提那件事!”
“你别烦我,我就不提。”她唇角一勾,“咱们各过各的日子,不是舒心得很?”说完,她掠过他便要离开。
元荣猛地攫住她的手臂,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卞秀妍,你站住!”
她没急着挣月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放手。”
“你别以为有老爷让你依靠就可以不把我当一回事!”他气急败坏,“如果你想在支府过上安稳的日子,就乖乖——”
他话未说完,她已经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元荣瞬间呆住,两眼发直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她沉声地,“要是你以后再敢骚扰我,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你……你这肮脏的臭丫头!”元荣吃了她一巴掌,恼羞成怒地扑向了她,“看我不撕了你!”
她的父亲是警专教官,她跟哥哥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习武,她学过跆拳、散打,还学了两年合气道,应付元荣这种三脚猫实在是小菜一碟。
没两三下她便将他摔在地上,教他疼得哇哇叫。
“你做什么?做什么?”
此时,周娘子惊恐生气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她正迈开步子冲了过来。
元荣见母亲来了,委屈巴巴地叫着,“娘……”见着这一幕,秀妍忍不住嗤笑。
周娘子心疼不舍地扶起元荣,检视着他像熨了一个巴掌印的脸颊。
“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说着,她怒目一瞪,直视着秀妍。“卞秀妍,你好大的胆子,居然——”
“周娘子。”她打断了周娘子,眼神沉静又犀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厌憎我,巧合的是,我也不喜欢你。”
周娘子陡地拔高音量,“什么……你……”
“既然我们谁都不喜欢谁,何不保持礼貌又安全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呢?”秀妍瞥了元荣一眼,“还有你,真的别再想着要娶我为妻了,像你这种不懂尊重女人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婚论嫁,糟蹋别人家的女儿。”
“卞秀妍,你……”周娘子气得浑身发抖,那恨意张扬的双眼爬满了血丝,“你真以为楼家少爷会来提亲?你作梦!你是什么身分,凭你也配?”
“周娘子,”秀妍叹了一口气,眼底有着一丝怜悯,“我真的很同情你,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你说什么?”周娘子怒目一瞪,作势要上前打她。
见状,元荣一把拉住她,“娘,别!”
秀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语带央求地说道:“我拜托两位放了我,就当我是支府里的一条狗或一只猫,对我视而不见吧!”
说罢,她迈开步伐,昂首阔步地走开。
他们母子俩没有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追咬,却在她身后不断咆哮叫骂,为了不听见他们烦人的声音,她越走越快,直至躲回自己屋里。
回到屋里,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顺了顺气,然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长气。看来,她在支府的日子会越来越憋闷,越来越不舒心。
可眼前她还是离不开支府的。
虽说她的医术在那些贵夫人的圈子里有了一点名气,可她知道自己还无法靠这门专业在京城讨生活,除非她是个男人。
先前在一场赵娴主导的茶会上,她曾试探性的透露过自己想以女马医为业,那些夫人们一听全都笑了起来。
她们说女人做马医不成体统,又说京城的男马医众多,没有人会去找女马医求诊,当时她便知道这些夫人们来找她解决疑难杂症,图的只是方便,还有免费,如若要付诊费,她们还是会找其他执业的男马医。
在这封建时代,不只男人瞧不起女人,就连女人都歧视女人。
想到自己还得窝在这支府,成天防着那对母子找她麻烦,她不禁感到后悔……早知如此,她当初在兖州时就该允了楼宇庆的求娶。
就算真是喝醉的月老乱牵线,若对象是楼宇庆的话,她横竖都不会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