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养夫 第一章 穿越到山村 作者 : 寄秋

“咕、咕咕咕——”

天蒙蒙亮,将亮未亮之际,打鸣的公鸡站在垒高的稻草堆上,仰长了五彩鲜艳的鸡脖子叫晨。

鸡啼三声,仍未叫醒这家小主人,天,还是没亮,有点微光。

尽完责任的大公鸡跳下稻草堆,五只下蛋的母鸡已在窝巢了下了五颗蛋,咯咯咯的出来觅食,低头啄着地上的小石子,在圈起的鸡窝里走来走去,啄食漏网的米糠。

这是一间还不算老旧的三合院,有五间屋子,中间是正堂,招呼来客和供奉女主人牌位,左边两间屋子是小姑娘的起居室,一间是卧室、一间供她摆放物件,右边则是男主人寝间和书房,旁人不得进入。

正屋两边各有三间厢房,一边打通做为学生读书的书舍,一边是客房、厨房,以及洗漱间,茅厕有两间,在三合院后头,与柴房相邻。

这家的男主人是位夫子,在村子里开办私塾,一个月收费三百文,包一顿中饭,学生不到二十名,因此算是勉强可度日的穷夫子,妻子早逝,与年仅九岁的女儿相依为命,只要不有大病痛,日子还是过得下去。

“温颜、温颜……”

“温颜、温颜,妳起来了没?”

三合院的隔壁就一户邻居,两家隔着一堵人高的红砖墙,邻家是少见的二进院。

在以泥砖房为主的小村子里,这座二进院可说是唯一的“富户”,有大房子又不缺粮少食,令人羡慕。

不过外人看来是一回事,实际上情形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家人是不缺吃喝,但是说起银子来,那也是一把不可道于人知的辛酸泪,只可意会,无法言喻。

“别喊了,一大早扰人清梦,我快困死了……”靠着墙的四方窗子一拉开,露出一张睡眼惺松的小脸。

一向重眠的温颜早上起不了床,日上三竿才能起床,她还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谁吵她谁就是她仇人。

而她那身为女儿奴的帅爹爹从不吵醒自幼身子就弱的宝宝,一向让她睡到自然醒,老当她才三岁大。

“温颜,前两天刚下过雨,妳不是说要上山捡草菇吗?还要看看有没有草药,叫我早点叫醒妳,以免去晚了菇子被村里的大娘、姐儿采光了……”

一人高的围墙上冒出半截身子,趴在墙头,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年年约十一、二岁,脚下踩着木头桩子朝小姑娘轻喊。

揉着眼皮子,温颜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好啦!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你背着箩筐在门口等我。”

“好,妳慢慢来,不用急,我等妳。”少年脸上带着微微的红,不知是清晨的微寒冻红了,还是害羞。

穿着单衣,发丝乱成鸡窝头的温颜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脸穿衣、梳理头发,而是从放在床头边的小柜子上,取出放在匣子里的蜜饯,先吃上一颗补上热量和糖分再说。

对乡下人家而言,糖算是奢侈品,虽然温醒怀疼女儿为女儿准备一小盒糖块给她备着吃,可是数量还是不太够,她半个月就吃光了,而家中的银子只够过冬。

所以有低血糖问题的温颜改吃含糖的蜜饯,一样有清醒作用,酸中带甜,甜中带酸的小果子让人一下子醒了过来。

一会儿,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温颜也背了个小背篓出门,她穿着保暖的小袄子,衬了棉花的绑脚裤和皮制小靴,头上绑着没有任何饰物的麻花瓣,样式简单又方便出入,手上拿着夹着肉片的大馒头。

“给你。”

看着白面馒头,高小姑娘快半截身子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婉拒道:“我……我不饿,妳吃……”

他才一说,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让他困窘地红了脸。

“拿着,我昨儿特意叫我爹留的,放在未熄火的灶上温着,早上一起来它们还没冷掉,趁热赶紧吃。”

她一共留了五颗馒头,三颗有肉、两颗没肉。

她爹是大人,食量又大,所以两颗没肉,一颗有肉的馒头,管饱。

而他们还是孩子,一人一颗夹肉的馒头,管私塾煮一顿午膳的周大娘做的馒头一向很大,够他们填饱肚子了。

“嗯!温颜,妳真好。”

少年接过大馒头吃着,吃相斯文,很有教养的样子,反观走在前头的温颜,大口咬着馒头,三、两下就吃个精光,两颊鼓起的模样像贪多的小松鼠,让人深恐她会噎死。

“我不好,我只喜欢当坏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村里就没几个好人,全是碎嘴的,和想占便宜的。

“温颜,喝水,别噎着了。”少年拿出煮好放凉,用竹筒装的红枣茶。

不跟他客气的温颜顺手取来,仰头喝上一大口,“快走,别磨磨蹭蹭了,不然又遇上大嘴婆……”

真的不能背后说人闲话,才刚说到大嘴婆,村里起得最早的陈三娘和女儿大妞正好迎面而来,她家是做豆腐的,母女俩起早贪黑的磨豆子,点豆腐,再挑到十里外的镇子卖。

这家的男人是个懒汉,只负责磨豆子,其他一概不管,磨完豆子便回去睡懒觉,睡到妻女卖完豆腐回来才起床数铜钱,看赚了多少。

所以这对母女有了红眼病,十分嫉妒温颜的好命,每回一碰上总要酸上两句,说些扎人的酸言酸语。

“哎哟!小温颜,难得见妳起了一大早,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瞅瞅,我都要沾福了。”哼!瞧这一身衣服可真体面,碎花小袄来着,她家大妞只能穿她的旧衣。

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一双水灵灵大眼像是会说话,叫人看了又妒又嫉。

若她家女儿有这丫头一半长相,媒人早上门提亲了,也不致让她愁白了发,从早到晚担心女儿嫁不出去。

“婶子早。”即使不太乐意,想绕过陈三娘,但是为了爹在村中的声誉,温颜规规矩矩的问候一声。

“早呀!温颜,一早带着小未婚夫上哪去呀?啊,是童养夫,多乖巧,妇唱夫随呢!”她捂着嘴,老母鸡一般的格格笑,眼露轻蔑和不屑,还下巴一抬用鼻孔睨人。

“我不是童养夫。”涨红脸的少年怒不可遏。

“别理她,有人天生多长一张嘴巴。”温颜拉着少年的手,快步走过陈三娘和她女儿。

“啧啧啧,都手牵手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陈三娘嘴贱,一张口就停不下来。

温颜倏地一回头,“婶子,妳家二郎、三郎的束修要记得送过来,再不交钱就没书念了。”

“妳、妳跟我要……要银子……”她忽地口吃,面色忽青忽白,还有些发紫。

“我爹是个读书人,不善与人口角争执,但妳家从去年九月、十月、十一月到腊月中已欠了三个半月的束修,再不付清真的得回家种田了,今年起我家由我管帐。”她可不是她爹,高风亮节,宁可缩衣节食也要作育英才。

温醒怀就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呆书生,整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考上个秀才功名就因家境缘故而未再进一步,以自家为私塾收了学生,教些三百千,识识字。

村里的孩子普遍家境不好,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他教的是启蒙,六到十岁左右的孩子,日后出去不被骗,或做个账房,不要求高深的学问,四书五经也就偶尔讲上两篇。

当然也有几个上进的学生,在温夫子的启蒙后到了镇上的私塾就读,他也乐观其成,代为写推荐书函。

只是温醒怀为人太过和善,教学生是有教无类,谁想来都能来,可是一遇到有人叫穷,想拖欠一、两个月学费,他虽面有难色却狠不下心拒绝。

这一拖再拖拖到“忘了”,还厚着脸皮蹭上顿饭,长久下来也是不小的负担,脸皮薄的温醒怀依然不好意思开口催讨,像陈三娘这样的人家就故意欠着,欺负老实人。

“这……呵呵,时候不早,我们要赶着去卖豆腐,回头再聊……大妞,走了,还看什么……”再看也是别人的,没她的分,人家早被相中了。

大妞一看再看温颜身边的少年,如果不是被她娘拉着走,都想往人家身上扑,一诉衷肠,“娘,我和锦年哥哥说说话……”一句也好,她好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说什么说,就妳那长相人家瞧得上眼吗?别给老娘丢人了。”她还有自知之明,落难的公子仍是天上星星,不是他们高攀得起的。

“娘……”

“走了,还卖不卖豆腐,一会儿卖不完,看妳爹会不会打死妳……”银子最实际,不咬人。

晨雾中,陈三娘母女越走越远,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消失在渐渐散开的白雾里。

温颜两人也继续往山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还叫你锦年哥哥,真是不要脸,大妞都比你大一岁呢!”她怎么叫得出口,听得人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不是童养夫。”少年气闷的跟在温颜身后,面色潮红,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身子不好的人是温颜,可是在一个冬天的进补后,反而她比邻家少年的气色还好,爬起山来健步如飞。

“风锦年,你是傻的呀!别人胡说一通你也当真,你要是觉得太早定下婚约,你解除不就得了。”

真当她非他不嫁呀!外面那么大,她迟早有一天要走出去,看看这世界,没婚约在身正合她意。

一听要解除婚约,风锦年急了,连忙捉住她的手,“我娶妳,温颜,我只喜欢妳一个。”

风锦年的爹风长寒原本是世家公子,住在五进的大宅子里,家族庞大、人口众多。

风长寒是嫡出的孩子,无奈其父宠妾灭妻,偏爱侧室,在侧室的算计下,身为嫡长子的兄长因病暴亡,身后只有一妻一女,而他则被诬陷对庶母起了不轨之心,遭盛怒之下的父亲逐出家门。

幸好其母将其私房和首饰全给了净身出户的风长寒应急,这才买下一座宅子和百亩田地供人佃租,有些许银两傍身。

只可惜他颇有些书生意气,不能忍受名声被毁,更不愿承认这无稽的罪名,郁结在心,一病不起,成日与药为伍,缠绵病榻。

心结不解吃再多的药也好不了,上好的宅子和田地也因为看病吃药而一样样卖掉,最后只好搬到天坳村。

那年风锦年八岁,就搬到温颜家隔壁,他们手中尚有余钱,将残破的农家改建成二进院,留着一仆妇一婢女侍候,只是坐吃山空,后来仆妇和婢女也养不起了,放她们走了。

去年冬天特别寒冷,大雪封山,刚考过府试的风锦年打算来年春天再考院试,若能考进官学,便成为年纪最小的秀才老爷。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爹的药没了,没法出山买药,就这么熬死在床上,死前怕妻小无人照料,便和隔壁心善的温醒怀定下儿女亲事,盼温醒怀能多看顾一、二。

但是温醒怀也是个黍麦不分,人情世故少根筋的人,为了帮忙风家的丧事竟把高烧的女儿独留在屋子里,她因热而踢开被子,活生生冻死了,大半天无人得知她已死去多时。

等温醒怀想到女儿该吃药匆匆往回赶,却见女儿站在灶台前,升火熬着米粥,没灶台高的孩子将切碎的腊肉放入粥里一起煮,面无表情的看着提着药包与她对望的父亲。

那时温颜已经不是原来的温颜,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是无国界医生,以及国际排名前三的杀手,她被卷入公共汽车爆炸案,当时车上有恐怖分子安排的人肉炸弹,她根本逃不掉,全车二十七人一起炸成肉块。

“好了,我知道了,你激动个什么劲,把手放开,我们早点进山好早点回去,你下午还要上课。”毛都还没长齐就想娶老婆?等他见过的世面多了也就不稀罕她这个小村姑。

温醒怀的学生以七岁以下的居多,对于他们的安排是,上午上课,到了下午便练字、背书、复习教过的课文。

而几个年纪大又有上进心的孩子则另外再教四书五经,制艺作文,风锦年是其中之一,也是书念得最好的一个,连天坳村村长都寄以厚望,主动帮他出午膳费用。

要不是被他爹耽搁,今年三月天坳村又出一位秀才郎,不用等到守完三年孝再考。

“温颜,妳真的认识草药吗?”

他本来一直以为要上山采蕈菇,谁知道进山前她说还要顺带找草药,他就纳闷了,她什么时候认识草药了?

在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全身裹得紧紧的,不肯踏出房门一步,彷佛一出门就会冻成冰棍。

二月初五,天气乍暖还寒,越往山里走越觉得山风冻人,他手上套着温颜为他做的露指兔毛手套才暖和一点,脚上鞋子里也是塞兔毛,但不是皮制的。

去年冬天太冷了,两个孩子馋肉了,身子好一点的温颜就教小未婚夫设陷阱捉兔子,两人也算好运,捉到一大两小的兔子炖肉吃,两家四个人刚好吃一顿。

大的兔子剥了皮给脚小的温颜做了一双免毛皮靴,两只小兔子的皮毛做不成一双男孩的靴子,温颜灵机一动便照着锦年的手画了手形,前后两片缝在一块便成了手套,做成露指的款方便他练字或做其他杂事。剩下的兔毛也没多少了,直接塞入他的布靴子里,至少保暖些,不会冻着了,物尽其用。

“一知半解。”

她穿越前学的是西医,开膛剖月复不在话下,可是对于中医就是雾里看花,几种常见的中药倒还识得,像金银花、连翘、鬼针草、黄花地丁、三七等,像黄精、石斛、当归、天麻、红景天这一些药材,就算她瞧见了也认不出来。

不过她穿越过来之后有恶补了一下,能认得的种类更多了。

“嗄?”他愕然。

“收起你错愕的表情,一知半解就不能挖草药了吗?你爹临走前送了我爹一箱笼的书,其中就有两本医书和一本草药简要,药草书上记载了上百种常用药草,还附上草药和草药形状的说明,人没傻就能找到。”

“妳看过书了?”他记得爹生前常翻阅医书,久病成良医,爹想治好自己,只可惜……事与愿违,风锦年面色怅然。

“看过了。”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没看过她也不会来找药材啊。她得好好地引导他,让他开窍,别问些傻问题,也别像她爹一样成了死脑筋的人,不知变通。

风锦年放心的吁了口气,“温颜,山上危险,有吃人的野兽,我们不能进得太里面,安全为上。”

“嗯!知道了。”啰嗦。

温颜口头敷衍着,心想若能打头狼或獐子就好了,家里缺钱,她又想吃两口肉,整个冬天憋坏了,嘴馋。

“温颜,妳看那边的枯木上头,长了一片白白的是不是菇子?”风景年指着不远处一棵倒木。

“咦!你眼睛真利,那是平菇。”数量还真不少,能采半篓子。

“妳别动,我来摘,那边草多,会割伤妳。”他找了根枯枝往草丛上打了几下,没蛇出没才靠近。

“嗯!你摘平菇,这里有些草菇,我来采……”

初春的山上长了不少鲜女敕的野菜,温颜看见草菇旁的山苏、荠菜,顺手采了一大把往背篓里放,春天吃野菜正当季,又鲜又女敕不涩口。

两人一边摘野菜、菌子,一边找着能卖钱的草药,还真让他们找到几样,为数虽不多但也叫人非常高兴。

有了好的开头还怕赚不到银子吗?

两人见猎心喜,不自觉越走越远,深入村民不敢进去的林子,尽管日头渐高,有阳光射入,但林中仍有股森森寒气。

风锦年背上的箩筐装了九成满,他直起发酸的腰准备喊温颜一声,该回去了,再晚他就赶不上温夫子的课了。

忽地,他身子一僵,两眼望着前方,惊恐万分。

“温……温颜……猪……妳……猪……”他一急,说话就结结巴巴,没能说得完整。

“你才是猪。”胆肥了,敢说她是猪。

“不……不是妳,是妳后面……”有猪。

“我后面?”回过头一看,一头小山猪正拱着地上的山芋,哼哧地用猪蹄刨出一个坑,露出底下拳头大的芋头。

“温颜,快跑……”野猪比狼更凶狠,被撞上了非死即伤,很少能全身而退。

“好。”她嘴上说好,可做的却是找死的事,她将挖野菜的小铲子往背篓一扔,两脚飞快的冲向小猪,抱起小猪往后跑。

“温颜——”她疯了吗?

风锦年想叫温颜把猪放下,可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被捉住的小猪发出凄厉叫声,树丛后一阵摇晃,猪爹、猪娘、猪祖宗,一窝子猪七、八头全跑出来,狂追两人……

“温颜,抱紧,不要松手……”吓得冷汗直冒的风锦年一脸慌色,仍沉住气叮咛温颜,待在树上,想着月兑身之法。

林子里什么最多?

树木最多。

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在大大小小的野猪逼近前,一前一后爬上大树,在同一棵树上一人抱着一根腰粗的树枝不放,心有余悸。

他们也算老天保佑,这棵树够粗壮,足有丈高,枝节甚多好攀爬,人有双手双足能往上爬,而猪兄只能在底下刨地嚎叫,用猪头使劲的朝树干撞,撞得头破血流。

“风锦年,你想不想吃猪肉?”好多好多的肉,够他们吃上一整年。

“妳说妳背篓里那头小猪?”小是小了点,不过也是肉,够吃两天吧!只是……他们得跑得过一群猪,否则全是妄想。

“不,我指的是下面那一堆。”在她眼中是腌好的腊肉、熏猪肉、金华火腿……想想就嘴馋。

闻言,他脸色变了又变,几乎呈现墨色没调好的浅黑,“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她在疯言疯语,脑子被吓傻了。”

不过,她就算傻了也是他娘子,爹和人说好的事他必定做到,绝不食言,出尔反尔,即使……他活不过今日。

树又用力的摇晃一下,抱树喃喃自语的风锦年紧闭双目,他不想看到自己摔下树,被猪活活咬死的惨状。

他很害怕,更怕保护不了才九岁的未婚妻,温夫子对他有恩,替他埋了父亲,他就算死也要救下温颜。

这时的少年已有自我牺牲的念头,娘无法接受爹的死,浑浑噩噩卧病在床,温颜是为了帮他攒银子请大夫给娘看病,才一起入山,想弄些值钱的货卖钱,所以他不能让她有事,她一定要活着出去,他们风家欠下的恩情不可不报,死他一人就好。

温颜很沉稳地说:“我是认真的,你别当我在胡言乱语,你看你左手边是不是有手腕粗的藤蔓。”穷则变、变则通,天无绝人之路。

他小心的将头一偏,睁开一条眼缝,“没手臂粗,但也不细,妳要藤蔓干什么?”

她吩咐道:“绑在小猪身上。”猪呀猪,你的肉就是给人吃的,别怪吃肉的人残忍,姊姊会帮你超渡。

“绑在小猪身上?”

“对,守株待猪。”让牠们自个儿上门找死。

他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在离两人三尺外的一棵百年生的榉木上头,一名白胡子老头横卧在树冠顶端,他一脚平放、一脚弓起,手里拿着一只白玉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他看似烂醉如泥,一个翻身就要往下掉,可迷蒙的眼中精光烁烁,直射抱树而不慌不乱,而且盯着树下野猪的小姑娘。

温颜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发号施令,“你把藤蔓的另一端给我,再量好垂地的距离将藤蔓切断。”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认为温颜比自己聪颖的风锦年二话不说的照着做,用柴刀砍断十几尺长的藤蔓。

一会儿,他便晓得温颜打什么鬼主意了。

原来藤蔓的一头绑着三十来斤的小猪,一头是他们大筐加小背篓的重量,她先将小猪缓缓放下,触及地,让小猪发出叫声,小猪的猪家族一拥而上要把小猪拱下来,可是温颜很奸诈,箩筐被推下悬挂半空中,小猪也被高高吊起,笨猪撞树撞得头晕眼花。

两人轮着来,一下子放筐,一下子放小猪,七、八头大猪小猪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听到小猪叫声就拚命撞树,想把树撞倒。

如此重复几十回,小胳臂酸了,没力气,树底下倒了几头撞昏了的野猪,想爬爬不起来。

“你把小猪拉好,我下去杀猪。”猪不死他们没法离开,困在树上,到了晚上就走不掉了。

“什么?”他没听错吧!她要下树……杀猪。

温颜的话让人打从心底发慌,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看她哧溜一声的溜下树,惊觉她说真话的风锦年连忙将捆猪的藤蔓绑紧,打算从树上往下爬,拉着温颜赶紧往林子外跑。

只是他藤蔓刚绑好,树下传来猪的哀嚎,他低头一看,最大头的公猪已然气绝,温颜的小铲子一半插在另一头母猪的猪头,一半露在猪头外,母猪痛到爬起来乱撞,又一头撞上树头,小铲子被撞掉了,猪头的伤裂开,喷出大量的脑浆,过了没多久,抽搐的母猪也死了,还有一头小猪也本身就个头小,撞了那么久,早就受伤奄奄一息,倒是不用温颜动手就死了。

看见同伴死掉,有一头猪吓得猪蹄子一抬,跑了,其他的猪见状也跟着跑了,原地留下三头猪。

“这……牠们死了?”看着又爬上树的温颜,看得目瞪口呆的风锦年再次说话结巴。

“应该死透了。”她不确定,再等一会儿以免遭到去而复返的野猪群围攻。

“应该?”听起来叫人心有不安。

“猪会装死。”她手软脚软了,没力气再与猪搏斗,她目前的小身躯实在太弱了,没她前一世十分之一的身手,用一条铁丝也能取人性命。

没听过这说法,猪有那么聪明?

风锦年踌躇地说:“温颜,时候不早了。”他肯定赶不上温夫子的课。

“我知道,再等一下。”

催催催……催魂呀!百无一用是书生,她身边的为何不是孔武有力的猎户,至少还能扛重物,而他……背得动自个儿的箩筐已是万幸,不敢指望太多。

“等什么?”他月兑口问。

温颜冷冷一瞪,“等我腿不软、手不麻、心口不发颤了,你以为我杀两头猪不怕吗?”

她也怕,怕力有未逮,毕竟今非昔比,她必须一击毙命,若有闪失遭受反扑,弱小的躯体支撑不住,被野猪拱上两下就要重新投胎去了。

九岁真的太小了,她得花上几年功夫锻炼,就算达不到颠峰时期也要有自保能力。

温颜杀猪不单纯是想吃肉,也是想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日后好利用这座山做体能训练。

“温颜,妳还好吧……”风锦年吶吶地说,是他不好,让她受到惊吓。

“不好。”前一世她当了十二年杀手,七年的无国界医生,看过的生死比寻常人还多,早就置生死于度外,可是区区几头猪居然让她害怕了,还是死神给予她的警告,叫她珍惜重生的生命。

“那我背妳……”她不重,他背得动。

“猪呢!”

“猪?”

“你不会认为我会把两头一两百斤的猪扔下不管吧!”

风锦年一听,面露惊色,“妳要把这些猪拖回去?”他们两个人怎么办得到。

“你做不到?”温颜有想把他双腿打瘸的冲动。

“温颜,两个大人也不可能拖走这些猪,何况妳和我。”

他劝她放弃,不要白做无用之功。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有心铁杵磨成绣花针,你去砍竹子做竹筏,我们一人一边拖也要拖下山。”

人定胜天,她就不信人小成不了大事,只要一出了林子,便能请村里的叔伯们帮忙,大不了一人分他们三斤野猪肉。

她想得简单,两人先合力拖出一头大猪,回头再拖另一头,风锦年腿长跑得快,先回村子里喊人,她顾着猪,等村人来了再抬下山,野猪肉不多见,起码能卖上十来两银子,她和风锦年分一分,他娘有银子买药了,而她能让爹吃上肉,做几身新衣,再存点钱买地。

当夫子的穷到一件旧衣穿三年,还要考虑学生没饭吃,她不晓得她没来之前这对父女过的是什么日子,两人瘦得都可以当神仙了,吃着野菜粥配咸菜,米缸永远填不满。

如今有她在了,她不会让原主的爹再挨饿受冻,谁敢因他性子温和欺上门,她就让人见识她欺负人的本事。

“温颜……”风锦年太为难了。

“呵呵呵……小姑娘,有句话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妳知道这意思吗?”不自量力还理直气壮的人,他头一回见到,有趣、有趣、真有趣。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苍老声音,一道白影飘了过来,白发、白眉、白胡子,一身白袍,腰上系了只玉葫芦,手中一根紫玉箫,落在风锦年眼中,真应了那一句仙风道骨,好一个人间神仙,化劫渡灾而来,但是……

温颜眼神冷冷,话语很不客气,“老头,你死了多久,看你年岁不小还不去投胎,是当鬼当上瘾了,不想再世为人了吧!”

装神弄鬼的,会轻功了不起呀,一把年纪也不怕闪了腰,真正的高人是隐世匿踪,谁像他那般招摇,唯恐世人不知,装腔作势。

“什么死了多久,老夫今年六十有九,做妳太爷爷都绰绰有余,小姑娘眼睛没长好,看风成影了,这眼力呀,啧啧,比老夫还不如。”

牙尖嘴利的,合他心意,他们天山派专出毒舌弟子,一张嘴巴毒枯十里花海,万鱼翻白肚,千里白云转眼成黑雾,一片枯骨。

“老头,嘴皮子再厉害也是两片皮而已,有本事一叶芭蕉轻搧,眼前几头猪就飞到我家院子。”温颜犹带三分稚色,说出的话却能叫人吐血,眼眸澄澈,却带着狡黠。

“不用芭蕉叶,老夫一只手就能把事儿办好。”老人飘然下树,这几头野猪便好似灯笼,轻飘飘地被托在手中。“小丫头,说说妳家在哪儿。”

温颜和目瞪口呆的风锦年分别下树,听见他的话语,指了一个方向,随口说道:“有一套呀!老头,看不出你功底深厚。”

“小丫头,要不要拜老夫为师,老夫破例收妳为徒。”他天山老人季不凡的徒子徒孙都能当她爷爷了,一拜师辈分可高了。

三人一起走出林子往山下走,闻言,温颜看了他一眼,清脆的吐出两个字——

“不要。”

“什么?”他瞪着眼,胡子一翘一翘的竖直,砰的一声,手上野猪落地。

“老头,你要弄坏我的肉,一头赔两头。”她杀头猪容易吗?一直到此时手臂内侧还有点酸痛。

“为什么不肯做老夫的徒弟,妳知晓老夫是谁吗?”多少人想拜在他门下,即使指点一招半式也像拾到宝似快活。

“你赔我的猪。”她只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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