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君改命 第十一章 太子妃请客的用意 作者 : 裘梦

请柬?还是太子府发来的?

温玲珑翻着手里的请柬表情十分的耐人寻味。

她二十岁生辰的日子就在后天,这请柬却是请她明日到太子府赏花,这可就太有意思了。

最后,温玲珑笑着将请柬扔到一旁对小蛮说了一句,“回送帖的人,就说明日必到。”

“王妃……”小蛮有些犹豫,虽然没有人说,可是临近姑娘的生辰,大家暗地里都有些草木皆兵。

“去吧,我心里有数。”

小蛮无奈,只能转身前去回覆。

龙昭琰抱着儿子从一边走过来,“真的要去?”

温玲珑笑了一声,“这么明显的来者不善,我傻吗?”

“准备怎么做?”

温玲珑从他怀里接过摆着两只小胳膊朝自己扑腾的儿子,亲亲他的小脸蛋,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着什么急。”

龙昭琰提醒她,“明天。”

“那也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明天呢,不急。”她既心里有数,龙昭琰也不再多问,只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母子两人嬉戏。

小家伙越长越敦实,胳膊腿越来越有力,现在已经可以坐得很稳当,最近特别喜欢把自己当成一颗球在宽大的榻上滚来滚去。

刚才就是滚累了,看到了亲娘,像蛾子一样扑腾着要找人,他这才抱着他过来。

小团子玩累了,肚子饿,被亲娘抱在怀里喂女乃,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因为他还时不时地吮两下,温玲珑也没有着急将他放下,就那么抱着,直到小家伙睡熟,自己松开了,她这才掩起衣襟,将他交给伸手来接的丈夫。

龙昭琰将儿子放到火炕上,给他盖上了小被子。

温玲珑也上了火炕,拿过了针线匮萝里做到一半的内衫继续缝。

她当初就应该坚定地拒绝给某人缝衣服这件事,也不至于现在他除了自己缝的内衫不肯再穿别人做的,她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额外的工作。

龙昭琰半躺在儿子身边,看着妻子给自己缝衣服。

如今她的针脚倒是越来越见细密,绣花的手艺就不提了,因此她从不绣花,就是被他逼着才会动一动针线,否则是完全不想沾手。

别看她耍扇子能耍出花来,演纨裤子弟有模有样,但论起女儿家该通晓的针潇女红上,她就大为逊色,整个儿很颠倒!

难怪温七曾在他跟前感慨说,他家九妹活月兑月兑就是生错了性别,叫她一声九少完全不违和。

缝着缝着,针线停了下来,温玲珑若有所思地盯着线头,喃喃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

温玲珑抬眼看他,“这事不对。”

“嗯?”

温玲珑把衣服往筐萝里一放,直接搁到一边去,盘腿坐直,准备跟他好好分析一下。龙昭琰也坐了起来,收起了那一身的懒散。

“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龙昭琰也被她的说法弄懵了。

温玲珑从头分析,“按说我现在跟李家并没有利益纠葛,他们不该揪着我不放,可是处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刻,太子妃却给我下了帖子,她脑子有坑吗?”

龙昭琰冷笑,“也许呢。”

她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当年兴南侯府找上妙空大师用批命害人,会不会当年妙空大师也曾给太子妃批过命?”

“妙空大师不曾,但别人曾经给她算过命。”龙昭琰脸上的神色冷厉。

果然是有别的事!

温玲珑追问:“那你可查出当年的批语?”

“皇后笃信卜算之术,当初欲请妙空大师为几家闺秀相命,但那时妙空大师已经闭关修行,不再给人批命,就算她身分尊贵,也是无用。”

“所以她就请了别人来看。”温玲珑特别迅速地得出了结论。

“是。”

温玲珑笑了下,眼珠转了转,道:“让我猜一猜啊,是不是那位高人说如今的太子妃乃是凤凰之命?”

龙昭琰点头。

温玲珑翻了个白眼,“雀占凤巢,龙不落地啊,这恐怕就是太子至今没有子嗣的原因了。”

龙昭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温玲珑没注意他的眼神,兀自说:“那位高人是和尚还是道士?”

“是一个道士。”

“又是道士,因为一颗老鼠屎导致全体名誉受损的一天。”温玲珑摇头感叹。

龙昭琰看着她突然跋鞋下地,跑到门边去,对着程川小声吩咐了几句。

他有些狐疑,也跟着下了火炕。

“我一会儿出门一趟。”温玲珑向他交代自己的行动。

“去保国寺吗?”

“猜对了。”她点头。

“我同你一起。”

“你留在家看孩子。”温玲珑拒绝了。

“府里有人照看他。”

温玲珑便有些嫌弃地说:“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缠人,什么事都要跟,你现在都快成我的影子了。”

“求之不得。”

“行吧。”温玲珑无奈。

车马很快备好,程川、小蛮、小婵被留下照看龙晓堂。

正月里,街上行人车马稀少,出城的更加不多,行程倒是一路顺畅。

到了保国寺,夫妻俩直接求见妙空,听到安王夫妻来访,闭关的妙空再次见了他们。

“施主所来为何事?”三方坐定,妙空开门见山发问。

他问得直接,温玲珑答得也干脆,“大师可看过当今太子妃的命?”

妙空闻言微怔,继而却微微一笑,“命里无时莫强求,世人多是自误。”

温玲珑也是一笑,“生在锦绣衣冠里,总归也是富贵命。”

“施主所言极是。”

她突然神色一正,“大师,后日我满二十岁了,到时如何?”

妙空闻言只是淡然一笑,“该如何便如何。”

“若是如此,世人如何看大师?”

“世人如何,与我何干。”妙空神色从容,眼含笑意。

温玲珑恍然一笑,“也是。”

“施主似还有话未说。”

温玲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明日太子妃请我过府赏梅,不知吉凶。”

妙空看着她,温玲珑也看着他,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妙空摇头而笑,“施主,若是府中待得无趣,便到寺中清静几日便是,与老衲谈谈禅理也可,品几日素斋也可。”

温玲珑大大的眼睛里,装了满满的疑惑。

龙昭琰倒是听明白了,心下也是好笑,开口道:“长生,大师是说你莫来与他说笑。”

“我没有啊。”温玲珑一脸无辜,她很认真的问呢。

妙空笑着垂眸捻串珠。

温玲珑恍然大悟,“啊,是说我不会出事的意思吧。”

龙昭琰不由摇头,平时挺聪明的,难得听她说傻话。

她兴致勃勃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可以放心去浪了。

见她这么一副语气神情,龙昭琰反而有几分担心了,“你想做什么?”

温玲珑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我这人吧,有个坏毛病,只要不会死,我通常就会往死里作。”

“咳。”垂眸的妙空唱了一声。

龙昭琰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妻子的秉性,很多时候她是太过胡闹了。

“施主率性之人。”妙空好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好话。

“嗯,这个我倒认,”温玲珑一本正经地说,“我向来认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人敬我三尺,我敬人一丈。我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自己乐呵就是了,若是非要我算得清清楚楚,那后果我可不保证。”

妙空不禁劝了句,“施主身为尊长,还应礼让小辈几分才是。”

“大家都是头一次做人,凭什么我要让着她,她年龄还比我大两岁呢,不让。”

这话不假,理所当然,妙空也无话可说。

龙昭琰则道:“随你闹。”

妙空只能摇了摇头,命理不可看的人,偏要主动去招惹,更别提这人身边还有一位命格贵不可言的人,有人太过自不量力,也是瞎了心。

最后,温玲珑两人是在寺里用过斋饭才下山的。

回到城中的时候,正是暮色四合时。

马车还没在王府门前停稳,便有人从门房直奔过来。

赶车的刘八认出来人是平远侯府的二管家,便转头告诉了车里的人。

“二管家,这天儿都黑了,什么事这么急啊?”温玲珑掀起车帘一角笑对他言。

“小的给姑女乃女乃请安了。”二管家赶紧行了礼。

“家里有什么事吗?”

二管家走到车窗前,压低了声音道:“老侯爷让小的告诉姑女乃女乃,您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不用拘着性子。”

温玲珑一下就乐了出来,巧笑倩兮地道:“还是我祖父疼我。”

“话既带到,小的便回去覆命了。”

温玲珑模出一块碎银,递过去,“拿着买茶吃。”

“谢姑女乃女乃赏。”二管家谢过赏,转身到一边牵了自己的马,上马离开。

温玲珑放下车帘,回头迎上男人的目光,下意识回了一个笑脸。

龙昭琰有些感叹,“本王不穷的。”

温玲珑振振有词地道:“败家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

外面放凳子的刘八听到里面的对话,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能得姑娘赏的那都得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一般人姑娘还真不乱赏。

以前在府里,要看谁跟姑娘亲近,那得看姑娘给谁的赏银最多,可以说姑娘的赏银简直就是府里的风向标。

随着姑娘嫁到安王府,这种作风也从平远府带了过来。

王爷打赏多,但不值得羡慕,该羡慕的是拿到姑娘赏银的人,姑娘打赏少,可是但凡得赏那可都是得脸的人,或者事情办得好。

王爷大约还不知晓这情况。

龙昭琰先下了马车,然后又将妻子扶了下来,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敬毛,确保不会受风,这才半拥着她进府。

回到内院,解掉大髦,净过手脸,又拿暖炉暖过手,温玲珑这才从小婵怀里抱过早就朝自己张开双手的儿子。

被爹娘抛弃大半天的安王世子不高兴了,头抵在母亲的颈边轻蹭。

“我们阿堂这是闹小脾气了,可真难得。”老母亲欣慰地笑。

小蛮忍不住在一边说:“这还是王妃和王爷第一次把小世子扔在一边呢,他这是不习惯。”

温玲珑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又颠了几颠,说道:“我们阿堂是小男子汉,才不会使小性儿呢,是吧。”

龙晓堂只抱着母亲的颈子不松手。

“好了,娘也有事要办的呀,是不是,乖乖。”她抱着儿子往内室,边走边问:“女乃娘可喂过了?”

“小世子不吃呢,只喝了些水。”

温玲珑忍不住拿手指点点儿子的头,“越大越难伺候了。”

小蛮和小婵低头,她们倒是认为是小世子越大越难糊弄了。

温玲珑喝了两盏热水,这才解开衣襟,让儿子吃女乃。

龙昭琰就在一边看着他们母子打官司,虽未说话,但眉眼间含的俱是笑意。

也就只有对儿子妻子还能耐心多一些,套用她自己的话说,第一次做母子,大家都是新手,只能互相迁就了。

猛然间龙昭琰又想到之前她在寺中对妙空说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没有谁一定要容忍谁的道理。

这就是对自家人和外人的区别了,对外人,她不会容忍,对家人,她可以互相迁就。

她做人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可仔细想来,却又不乏哲理。

太子府的赏花宴是回京后……不对,是温玲珑长这么大,头一次正式到别人家做客。

上次的宫宴不算,那算是政治任务。

一大早起来,安王府内院便忙活起来,连供职在府里的三个太医也都被揪了过来。

内室妆台前,龙昭琰将最后一根凤钗簪入妻子发髻正中,凤嘴吐珠正好垂落在她的额心,十分华丽。

龙昭琰又将两对玉蠲套上她腕间,这才扶着她从绣墩上起身,走到外间去。

看到王爷扶着王妃出来,最早供职的陈太医已经麻木了,后来供职加入的张太医和李太医也日渐习惯。

张太医和李太医因为一个精通妇科,一个精通儿科,这才先后被调到王府来的。

“把你们手里现成的药丸给我都备上一份,我一会儿去太子府做客好带了防身。”

三个太医同样一脸呆愣,去太子府做客,王妃您这么大张旗鼓的要药丸,不是摆明怀疑太子府有人居心不良?

不管到底是不是事实,这事儿传出去都不好听,两边是要吵起来的。

“这两天比较特殊,为了照顾你们家王爷的情绪,出门时,我得做万全准备,所以只能麻烦三位整理一下药丸拿给小蛮,好让她给我带出门。”

呆愣的三名太医一起去看他们王爷。

龙昭琰淡声道:“照做。”

  

行吧,他们听命做事,三名太医下去准备药丸。

温玲珑对丈夫说:“我今天去做客,你就在家看阿堂吧。”

“你带阿堂一起去。”

“啊?”温玲珑不解,“这多不方便。”

龙昭琰发出一声冷哼,“明知你此时出行不便,还下帖子,那是太子妃的问题。”

“哦。”

当爹的这么说,温玲珑只能带着儿子一起去太子府做客。

龙昭琰送她出府门,扶她上马车,临了还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天上的太阳看了一眼,早吗?王妃到太子府,午饭应该是不会错过。

一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安王府门前,朝着太子府而去。

这次随行的除了平常出门带的人,龙昭琰连女侍卫都给她配了两个,是不会离开她身边三尺之地的。

温玲珑倒不觉得太子妃能那么丧心病狂在大庭广众之下害她,但她不介意壮大声势,所以就乖乖的把人带着。

这样一队人行走在街道上,很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知道的明白是去做客,不知道还以为去打架。

温玲珑一点儿也不怕别人误会,她是不会主动去对别人说什么闲话,但是姿态做出来,就可以提供给大家无数想像的空间。

想像有时候插上翅膀就会无限接近事实真相,到时候承受不住议论的该是谁就是谁。

但凡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在今天这个极其敏感的日子邀她过府赏花。

说句难听的,她要是真应了妙空大师当年的批语,到时太子妃难免落人话柄,所以,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才让太子妃做出这样的邀约来?

温玲珑不明白,所以她决定亲自去找答案。

以安王妃的辈分,太子妃是不敢端坐客堂等人来拜见的。

她提前等在了二门,看到人进来便迎了上去。

“府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想着那日与婶婆一见如故,便趁着这几日大家都无事给婶婆下了帖子,倒是让婶婆辛苦走一遭。”

温玲珑含笑说:“不碍事,赏花原是雅事,我这俗人也沾一沾雅气。”

李玉兰目光不由落到她怀里的小孩身上,“天冷,怎么把小叔叔也抱出来了?”

温玲珑拢了拢儿子的小披风,笑道:“闹着要跟,也没办法,还是三个月之前比较乖,不会爬、不会滚,如今正是闹腾的时候。”

李玉兰眼红地看着她怀中的小孩,口中道:“咱们进去说话吧,外面冷。”

温玲珑看在眼里,叹在心里,别说古代了,就是到了自由开放的现代,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周边的人对她也不太友好。

两人各怀心思地进屋坐了,有侍女为温玲珑奉上热汤。

因哺乳,她是不喝茶的,这一点李玉兰倒是打听得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动那碗汤,她虽然有做准备,但小心无大错。

小孩子都喜欢明晃晃闪亮亮的东西,温玲珑担心儿子对她头上的钗环下手,便塞了一只金铃镯子给他玩。

龙晓堂便乖乖地坐在母亲怀里玩金铃镯子,时不时摇上一摇,听响儿。

看他乖乖巧巧的模样,李玉兰心中羡慕,她一直没子嗣,这让她在太后、皇后面前一直不得喜爱。

“听人说婶婆这些年行走在外,也遇到了不少能人异士。”李玉兰忍不住开口试探。

温玲珑一下就觉得自己可能模到对方的脉了,根子还是在子嗣上。

不过,谁跟她说自己遇到能人异士的?

这完全是在造谣啊,这个锅她是不背的。

“哪有的事,我不过就是游山玩水,四处看看风景赏赏风物。世间的能人异士哪里是那么好遇的,你莫信那些道听途说。”

李玉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婶婆不是因为遇到了能人异士改了命格才平安无事的吗?”

果然!温玲珑心中一笑,摆手道:“这都是哪里来的话啊,没有的事。”

“没有吗?”李玉兰言语间难掩失落。

“自然是没有的。”

“可……”李玉兰再三犹豫,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婶婆现在看着也没事啊。”

“明日就是我的整二十生辰,今日说这话倒算不得准。”

李玉兰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整个人顿时僵住,眨眼之间她脑中就冒出了许多的思绪,不过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就听温玲珑又开口——

“太子妃金尊玉贵的,难不成也有什么难为之事?”

“既无能人异士,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温玲珑也就适可而止,不再追问。

“婶婆的心态倒不错,不见半点儿端倪。”这倒是李玉兰真心实意的感慨。

温玲珑就是一笑,“人生来便是等死,早死晚死罢了,没什么可怕的。看过四时风景,赏过千里风物,嫁得佳婿,又得麟儿,已是不虚度了。”

她目光落到龙晓堂脸上,“那小叔叔……”

温玲珑低头捏捏儿子的小脸,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俱是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万事随缘,不强求。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龙晓堂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温玲珑笑着模出块羊脂玉佩塞给他,“小孩子磨牙,逮到什么都往嘴里送。”

他立时就将玉佩塞进了自己嘴里,玉佩上很快便沾上他的口水,温玲珑又掏出一方软巾给他擦口水。

看他们母子和谐的画面,李玉兰只觉得满心酸涩。

哪怕生不了儿子,先让她生个女儿也好啊,可惜的是,她嫁入太子府多年却始终一无所出。

“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听人说太子府的梅花好看,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这也要多谢太子妃了。”

温玲珑的话扯回了李玉兰的思绪,她维持微笑,“原是请婶婆来赏花,却偏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咱们去园子里赏花。”

温玲珑微笑回应。

李玉兰起身,陪着温玲珑往花园中走。

太子府的梅花果然很漂亮,白的、红的、粉的,各色各样,花色繁多。

据说,前朝曾有位太子妃喜爱梅树,当时的太子便为爱妻植了这处梅园出来,历经战火洗礼,却奇迹似的保全下来,不知不觉便成了太子府一处充满了传奇的地方。

故事真假已不可辨,当事人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只有美丽的故事传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梅花盛景,温玲珑忍不住诗兴大发,顺口吟了自己印象最深的一首出来,“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却不料诗吟出口,引来一人的赞赏声。

“好诗。”

是男人的声音!

两个锦衣玉袍的男人随着声响并肩而来,而看到其中一个丰神俊秀得夺去众人目光的男人,笑意瞬间爬满了温玲珑的眉眼。

白梅树下,娇妻幼子相映成景,龙昭琰也不由勾唇浅笑。

温玲珑笑问:“你怎么来了?”

龙昭琰从她怀里抱过儿子,“闲来无事找太子下下棋。”

那你不跟我一起出门,哼,温玲珑心里暗自骂了声狗男人。

太子有礼地说:“安王妃好诗才。”

“太子过誉,不过拾人牙慧,见笑了。”

“安王妃过谦。”

温玲珑心说她真不是自谦,却也不再分辩。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

“孤送你们。”

太子说着,和太子妃一同陪着龙昭琰一家三口走到二门处。

到底,温玲珑也没能在太子府混上一顿午饭。

而等送走了客人,太子看向李玉兰时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不知所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李玉兰形单影只站在原地良久。

“破案了,太子妃不知情。”

在回府的马车上,温玲珑如是对丈夫说。

龙昭琰沉着脸道:“该死的巧合。”

“是呀,真是阴错阳差的巧合,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温玲珑也有些唏嘘,然后,她就想起来找某人算帐了,“你既然也要到太子府,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啊?”

龙昭琰道:“临时决定的。”

无言片刻,想了想,她还是说道:“龙昭琰,你这样不行,哪有你这样黏人的。”

龙昭琰不予回应。

温玲珑无奈摇头。

坐在一旁的龙晓堂突然抓住母亲的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呀,看这口水流的。”温玲珑赶紧拿了帕子给小家伙擦嘴。

龙昭琰看着儿子也露出了笑容。

就算只是阴错阳差的巧合,他也不愿冒哪怕一丝失去她的风险,总要安全度过明日她的生辰,他才能放下心来。

在这之前,他不会让她有一丝闪失。

正月十五,闹元宵。

京城三天取消宵禁,与民同乐,平民百姓,达官贵人,深闺千金俱上街观灯过元宵。

罩在头上的阴云一扫而空,龙昭琰携妻带子出门赏花灯。

“很多年不曾在京城赏过花灯了。”看着人潮汹涌的街道,温玲珑感慨万千。

龙昭琰站在她身边,淡然道:“以后机会多的是。”

“倒也是,长居京城这种机会总是不缺的。”

“就在这里看吗?”他不咸不淡地问。

“站这儿看人吗?”她毫不犹豫地念回去。

龙昭琰手里的扇子往前一点,“那走吧。”

他迈步先走了,温玲珑没动。

走了几步的龙昭琰又停了下来,回身看她。

温玲珑微笑,特别真诚地对他说:“今天不想跟你一起,我要自己感受一下京城的元宵灯会。”

龙昭琰走回来,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一笑,若繁花盛放,似星光璀璨。

虽然天天面对着这张脸,但温玲珑还是不得不承认——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老天爷真是偏心。

眨眨眼,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这么散发魅力是想干么?

“元宵节,日子不太对头,你只能跟我一起,想单独逛街,改天。”

这个时候,温玲珑也回过味儿来了。

是了,元宵节,这一天男女都会上街,会发生很多的一见钟情,也就是见色起意事件。

外貌协会没错,人总得先合眼缘才能进一步了解丰富的内涵。否则长得歪瓜裂枣的,第一关就过不去,还怎么进一步发展啊。

所以说,脸是爱情的叩门砖也不为过。

龙昭琰牵起她一只手,“走吧,莫闹脾气。”

温玲珑也只能由他拉着走了。

龙晓堂今日却不是由小蛮、小婵抱着,而是由李四护卫。

毕竟逛灯市可是个体力活儿,小孩子再小抱久了负担也不轻,由李四等侍卫抱着,安全也可兼顾,一举两得。

小小的人儿,粉妆玉琢,如同画中的仙童一般,任谁看一眼都要心生欢喜,身上福禄寿纹的朱红小斗篷,越发衬得他面白唇朱。

他跟李四熟,在他怀里也很听话,眼睛被四下璀璨的灯火吸引,且顾不上自己的父母。

关于保护世子的差使,下面的人也很是争夺一番。

就他们家小世子那漂亮可爱的模样,谁抱一下不得高兴半天啊?

可这差事,一般人真抢不到,只有近身的几人才有资格,就连冯剑这个侍卫首领这次都因为李四这个娘家陪嫁管事的身分而甘拜下风。

到底还是娘家人的身分比较吃香!

灯市连开三天,这是第二天,人潮依旧汹涌,百姓扶老携幼庆佳节,到处一片喜乐景象,猜灯谜,放花灯,街角小吃热腾腾。

这些年在外,温玲珑也曾观过地方上的灯市,各地风情不同,但热闹是一样的热闹。

相对来说,京城的灯市更繁华一些,毕竟是国都。

除了琳琅满目的花灯,街边的各种小摊所卖货品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对于这种街头小摊,温玲珑还是很有兴趣的。

因为她喜欢,尊贵的当朝小皇叔便只能陪着她一摊接一摊地逛下去。

温玲珑原本也是个贪嘴的,可是因为还在哺乳期,现在外面的东西都不敢乱吃,也只能过过眼瘾。

忽听得人声沸腾,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原来空中烟花爆裂,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如花般绽放,引起一片赞叹声。

许多人驻足仰头观看,也有人向前奔跑,想离那烟花更近一点。

龙昭琰却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妻子身上。

此时此刻,她望着烟火的神情带着一抹惆怅,似忆起了什么往事,一会儿后,她垂眸一笑,似拂去了心中的阴云,又是一脸的轻快。

他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拉向自己怀中。

她的心里埋着心事,她不说,他便不问。

温玲珑顺势偎入他怀中,“走累了,咱们找个茶楼坐坐吧。”

“好。”

他们没有刻意去找有名的茶楼,而是就近找了家僻静的小店走了进去,要了间雅间。

屏退了下人,温玲珑解襟喂女乃,顺便坐着歇歇腿脚。

龙昭琰倒了杯热水递到她唇边。

温玲珑笑着横了他一眼,虽然就着杯口喝了,但话还是要说的,“龙昭琰,我有手,你别老这样,时间一长我都要被你养成废物了。”

“求之不得。”

“喂,过分了啊。”龙昭琰笑而不言。

温玲珑嗔道:“你这人啊,心真黑。”

就在温玲珑把儿子换了一边继续喂女乃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争执声。

夫妻两个不由齐齐朝外看去。

这家店挺偏的,跟前方那火红的热闹似乎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来是近,二来也是他们图个清静才选了这里,怎么现在还有人跑到这里来吵架?

  

“你说要来观灯,我也陪你来了,你还想怎样?”

“怎么就是陪我了,你明明是陪你家表妹,这一路你眼睛都在看哪里?”

听到后来,温玲珑忍不住感叹了句,“这是家庭伦理剧啊。”

可能是发现了店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吵了几句后倒是消停了下去,龙昭琰夫妻从雅间出来的时候,跟对面雅间门口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那人明显愣了下,似乎就想过来行礼。

龙昭琰却伸手摆了下,示意不必,然后拥着妻子带人下楼而去。

“你认识?”等离开那家店后,温玲珑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子。”

“哦。”

“娶妻承平伯嫡女。”

“咦?”她惊讶了,“就是那个被我用冰水泡过的?”

龙昭琰嘴角扬起,“嗯。”

“她竟然都嫁了?”温玲珑意外。

“在你离京后不久。”

“这么着急?”她更讶异了。

龙昭琰轻哼了声,“你当定国公府世子爷是好惹的吗?”

“我可没敢这么想。”她自己写的男主,她心里门儿清,傻白甜那是当不了主角的,配角都没戏。想到这里,温玲珑不由叹了口气,“婚姻之事,对女子伤害总是更大一些。”

“你倒有菩萨心肠,忘了当年的事了。”

“往事如烟,不要老揪着不放,没意义。”

龙昭琰便岔开了话题,“前面不远是珍玉坊,去选几样首饰吧。”

“兴趣不是很大。”

龙昭琰明白她没说谎,对于穿衣打扮她向来不太在意,锦衣华服她穿得,粗衣糙布她一样能穿,享得了福,受得了罪,不娇气。

不过,温玲珑不注重物质生活,龙昭琰却喜欢把最好的送给妻子,所以一行人到底还是进了珍玉坊。

珍玉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很多人都以买到坊里订做的首饰为傲,温玲珑来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但这里的首饰她倒是有不少。

掌柜亲自捧了珍宝匣子送入雅间。

匣子打开,珠光宝气耀眼,温玲珑抱着儿子一一看过去,特别漫不经心地跟儿子说:“来,阿堂,你替娘选,你看中哪个咱们就买哪个。”

小小的龙晓堂喜欢闪亮的东西,却也不是见个亮晶晶的东西就要,他大眼睛看来看去,直到看到一根红得剔透的红水晶簪子,这才伸出了自己的小肉爪。

温玲珑将那根簪子拿给他,看他就要往嘴里塞,又赶紧夺了下来,笑骂,“什么都往嘴里放。”

她心不在焉,龙昭琰便起身帮她挑选,他也不问她意见,看中了便让掌柜打包,于是他们离开珍玉坊的时候,侍卫手中就多了好几个盒子。

有时候,温玲珑都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是颠倒的,他们家酷爱买买买的,其实是小皇叔这个男主人,而非她这个女主人。

啧!

就在他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不巧碰到了陪着妻子出来观灯的温子初。

“阿堂,来,让七舅舅抱抱。”

他上前就直接朝外甥下手,抱着儿子的温玲珑也就将儿子递给了他。

“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啊。”温子初一边逗外甥,一边说。

“随便买买。”回答的是龙昭琰。

温子初了然地笑,“九妹,下个月四哥回京述职。”

“是吗?”

“你应该不会再往外跑了吧?”温子初很是怀疑地看着妹妹。

“什么话。”温玲珑立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不离京,四哥应该就能见到你了,他信里可千叮哗万嘱咐,说是就算你还要往外跑,也等他回来见一面再跑。”

“你们可真是我亲哥哥。”把她说得好像是匹疯马一样。

“信儿我带给你了啊,别乱跑。”温子初嘱咐。

温七少女乃女乃站在一边笑着看他们兄妹说话,并不插言。

温子初又道:“祖母想阿堂了,你没事带他多回去看看。”

她点点头,“好啊。”

温子初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去看某人,“王爷,您就不必每次都跟着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我们府里并不是很想接待您。

龙昭琰神色淡淡,既没答应,也没反驳。

温玲珑代某人做出保证,“不让他去。”

“嗯,九妹你说的。”要记住啊。

温玲珑颔首,“我说的。”

兄妹两个瞬间就达成了约定,小皇叔眉梢微挑,依旧没说话。

跟小外甥亲昵了一番的温子初,带点不舍地跟妹妹一家分别,继续逛灯市,而龙昭琰一行则径直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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