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席祁看了一眼手表,快十点了,站起来,开始挽袖子,“你等我一会。”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他站起来去厨房,开始弄吃的,她其实并不饿,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回去吧,我不饿。”
“必须要吃东西。”他说,也注意到了厨房里放着的便当,这应该是饭店送过来的,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食物没有被动过,她没有吃晚餐。这便当也不适合吃,一是便当冷了,二是她胃病犯了,最好喝点热乎乎的粥。
她闭上眼,没力气跟他吵架,听着厨房里的声音,不久之后,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溢出来,她睁开眼,“什么东西?”
“我煮了粥,放了蔬菜和蛋。”他说。
“没有肉吗?”她说。
“你冰箱里只有蔬菜和蛋。”
“哦,记得提醒我明天让人把冰箱填满。”她说。
“填满了,你也不做饭。”
“嗯,你说的对。”
“张嘴。”
她乖乖地张嘴,让他喂她吃粥,“如果有肉就更好了。”
“你应该请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你。”
“不要。”
“计时清洁人员也好,帮你做做家务,每天做饭。”
“不要。”
“孙爱,那你要什么?”他语气严厉,有点生气,都犯胃病这样了,她还嘴硬。
“要你管。”她习惯性地嘲讽他,偏又张大嘴巴等他来喂粥。
席祁想把手里的粥给倒了,可看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又不争气地继续给她喂粥,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跟病人生气,反正,她一直是这样的性格,死鸭子嘴硬。
看着她听话喝粥的样子,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他很少看到她病弱的样子,她每天都是精神奕奕的,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她上次生病,好像也是因为工作。
连着忙碌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三更半夜,她疼得在床上申吟,本来已经睡着的他被惊醒。
她当时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崽一样,虚弱可怜,吓得他直接送她去了医院,幸好不是大问题,过度疲劳加上三餐不规律,以至于胃病复发。
那是第一次,她对着他不是张牙舞爪,而是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苍白着小脸,忍耐着疼痛,倔强地不发出一声痛呼。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就很想亲一亲她的额头,给她呼呼痛。
但是他忍住了。
看完医生,带着她回家的路上,她吃了药早睡过去了,连到了家里,他抱着她下车上楼,她都毫无感觉。
他突然很害怕,害怕她就这么死了。
于是,他就抱着她,一整晚都没有睡,时不时地模一模她的心脏,探一探她的呼吸。
只是犯胃病,他很清楚,但恐惧缠在心头。
直到第二天,她醒来,睁着眼看着他,他的心才真正地放下了。
“席祁,你干什么抱着我!谁让你抱着我的。”她脸色难看地说。
除了上床,其余的时间她都不会跟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就好像在他们之间划下了明确的界限,或者说,他是她的。
看着她醒来,他神色不变,放开她,“抱歉。”
她哼了哼,又说:“算了,看在你昨天送我去医院的分上,我不跟你计较。”
脾气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嘴巴就像毒药一样,时不时地对他放毒。
除了脸蛋漂亮,身材凹凸有致,在她身上,他真的很难找出优点。
她突然直起身体,对着他说,带着一丝别扭,“谢啦。”说完,她就从他的怀里滚出去,扒着被子,把她自己罩住,语气生硬,“我再睡一会,不准吵我。”
心口痒痒的,他忍不住地笑了,“嗯,我不吵你。”
他躺下去,闭上眼,一整夜没睡好,浓浓的睡意朝他袭来,她没事的话,他也歇一会。
快睡着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层被子,他斜斜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只露出一个后脑杓给他看。
大小姐,毛病多,但,谁让他喜欢。
他视线落在前面眼巴巴等着他喂粥的人,心里一叹,其实还是可爱的,素着一张小脸,神色依旧是高傲不逊,但是这样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彷佛是理所当然,就该如此。
让人想对她献上自己的膝盖,自己的忠诚。
“我还要!”她张嘴。
“没有了。”他看着空了的碗。
“你有没有搞错,没有肉,还不让人吃饱!”她怒目以对。
“你刚才说自己没有饿。”
“我!”
看她气结的样子,席祁垂下眼,将笑意藏好,“睡前不要吃太多。”
“你都把我的馋虫给引出来了,又不让我吃饱,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气得哇哇叫。
“嗯,那怎么办?”
“再给我煮一碗。”
“睡吧。”
“什么?”
“梦里什么都有。”
孙爱倒抽一口气,席祁学坏了,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他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暴饮暴食。”
“你给我滚。”
“你睡着了,我就滚。”
孙爱气得不行,她感觉自己还是饿的,可看他不肯给她煮粥,她也没办法了,只好起来去卧室睡觉,她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席祁,你对我很好哦。”
“刚好看到你的简讯。”
她挑挑眉,“别人请你帮忙,你也会帮忙吗?”
他淡淡地说,“嗯,只要不过分。”
她看了一下时间,这么晚的,他和她住两个方向,他专门跑过来,又是买药又是给她煮粥,这样还叫不过分了,什么叫过分?他到底是人好,还是人傻?
她磨了磨牙,“席祁,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喜欢。”
“真的吗?”
“你不要想太多。”
她扯了一下唇,倚在门上,“可是你上次在我床上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你没有我,你会活不下去的。”
他咳了一下,“你看,我现在活得很好。”
她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到他前面,一字一句地说:“千万不要喜欢我,”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我只是馋你的身体。”
他勐地往后一退,“我回去了。”
她凝视着他,从他离开的背影里读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喜欢她的。
偷偷地喜欢她。
席祁已经记不清他和她遇见过多少回,虽然每一回她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他都是站在一旁偷偷地关注她。
一开始,只是觉得她脾气没有别人说的这么臭,虽然脸臭臭的,可莫名的有点小可爱。
后来习惯了关注她,不知不觉地,他的心就陷进去了。
他一直不赞成父亲和哥哥的观念,他们总认为,喜欢或者想要的就要去夺过来。
他和席慕的性格截然不同,席慕像父亲,而他像母亲。
母亲性格很温婉,不会对人太热情,也不会太冷漠,她不爱管闲事,不像那些贵妇喜欢逛街喜欢八卦,以至于那些贵妇会说她性子高傲,但她对家人很温柔。
唯一一次撕破了她的温婉的时候,是父亲的出轨。她坚持离婚,甚至用自杀威胁,最后成功地离婚,她南下找了一个地方住,再也不肯管这边的事,远离这些是非之地,她彷佛找回自我,在院子里养花,收留流浪猫狗,过得很开心。
他问过她,为什么坚持离婚?
豪门婚姻,多的是自欺欺人,连席慕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放着豪门贵妇不做,说走就走。
那时,她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你父亲不是一个痴情的人,尽管他曾经为我收敛了很多,可他还是忍不住了,不如成全他。”
他知道,他父母的婚姻一开始就是父亲主导的,看中了母亲,热情地追求,这才水到渠成,只是没有走到最后。
说的好听是成全,不过是男人犯了错,而女人不想包容。
后来,席慕过来问他联姻的事,他一开始就反对了,他没有席慕的壮志雄心,他喜欢平静的生活,就和以前父母还没离婚时那样的生活一样,可后来,他们离婚,日子变得水深火热,父亲依旧是好父亲,却开始在外面养情人,渐渐地回家少了。
席慕爱工作胜过一切,最常住的地方就是办公室里的休息间。
他后来也搬了出来,没意思了,这个家早已不是他原来的那个家了。
席慕强势惯了,就算是唯一的弟弟,也丝毫不改作风,把联姻对象的资料丢给他,勒令他去见面。
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吞下去,资料里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
孙爱。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是她的话,可以。
他,想跟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