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五分钟,两碗热呼呼的荞麦什锦汤面出现在餐桌上。
黑色的宽口瓷碗装盛浅黄色昆布高汤,荞麦面沉在汤中与翠绿白菜相互融合,金色蛋花和绿色葱花充分演绎绿叶角色,替主角荞麦面加分不少,让秦幼恩看得口水直流。
“幼恩姊,擦擦妳嘴角的口水,趁面糊掉前快点吃吧!”端木司很得意她的贪吃鬼反应,嘴角不自觉上扬。
秦幼恩没有回话,其实是她没留回答时间,不理端木司是否准备好用餐,拿起餐具径自大快朵颐。
香浓不腻的昆布高汤中沉着淡淡荞麦香的面条,简简单单的味道却充满自然清香,混合在秦幼恩的口腔中,她感觉身处幸福的高峰。
“炸好吃!”她把嘴里的食物吞入肚内后,朝端木司露出满足神色。
“幼恩姊太夸张了吧!”端木司跟着吃了一口,随即夸张地瞠大双眸,“太好吃了啦!我想,我又朝女乃女乃迈进一步!超过女乃女乃指日可待。”
过世一年多的端木女乃女乃,曾是知名美食评论家也是一名蓝带厨师,端木司的好手艺全来自女乃女乃手把手教导出来。
“是是是,我们家的天才厨师,很快就会超过老夫人了!”秦幼恩摇着头,一脸受不了的模样。
“不是天才厨师。”端木司朝她扬扬眉头,“是厨神。”
秦幼恩白了他一眼,冷冷“喔”了一声继续吃面,美食当前她已经懒得理他。
瞧秦幼恩吃得津津有味不想搭理他,端木司心底升起一股骄傲,决定安静地继续吃面。
静谧的室内,两个人埋首享用迟来的晚餐,相识二十余载的他们,感情好得就连同处一室未有只字词组都不显尴尬,他们甚至曾有二十四小时待在一块儿,各自看书不曾言语,然而话匣子一开又是滔滔不绝,这就是现年二十九岁的秦幼恩与相差五岁的端木司平凡日常。
端木司大口吃面,当他把碗内的汤喝个底朝天后,眸光看似在看电视新闻,实则偷睨还在吃面的秦幼恩。
能与秦幼恩在一块儿,就算没有任何话语,他都觉得自在又幸福。是的,端木司是真心爱秦幼恩,并非轻浮地喜欢长得漂亮的秦幼恩,也非对她日久生情,而是她的聪慧与圆融,积极又勤奋的人生态度深深吸引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
端木司见过的女孩无数,比秦幼恩漂亮的、比秦幼恩聪明的、比秦幼恩能力强的,他随随便便就可以举出身边十来位女性,但如秦幼恩坚强却温柔,刚毅却柔软的却无一人,矛盾特质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如其分,她是如此美好,完美得让端木司在猛然惊觉时早已动心多年。
“怎么了?”秦幼恩两颊被荞麦面塞得鼓鼓,转头看着他问道。
见秦幼恩两颊鼓胀得活像只仓鼠,变形的脸可爱得让端木司好想捏一把,但他忍住冲动吐槽道:“幼恩姊,妳也淑女点,把食物吞下后再开口好吗?”
“跟你在一起不需要装淑女。”秦幼恩吞下面条努嘴开口。
“所以幼恩姊对我没有防备?”端木司不自觉扬高嘴角,接着再问,“所以幼恩姊把我当家人?”
“说啥鬼话,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家人,难道不是吗?”秦幼恩望着端木司,用审视眼光盯着他,口吻满满疑惑,“难道你一直把我当外人?只有我傻傻觉得我们是家人?”
端木司的话,让秦幼恩心底“喀答”一下,还以为多年来都是自作多情。
“当然不是!我可是一直把幼恩姊当家人。”端木司不只光速回答,还加重“一直”两个字,表示自始自终都不认为寄宿在他家的秦幼恩是外人。
听他这般回答,秦幼恩总算是放心。
秦幼恩国中时双亲骤逝,是端木严将好友的遗孤领回家成为她的监护人,吃穿用度与端木家孩子一般无二,端木家族的成员也待她颇好,让秦幼恩很快有了拥有新家人的温暖与安心。
住进端木家后秦幼恩努力学习与工作,让自己成为配得上端木家名声的人,虽然她嘴里说不把自己当外人,但没有血缘或姻亲关系的她不会是真正的家人,不过沾上一点点边她就满足了。
“而且我还要让幼恩姊成为我真正的家人。”端木司看着秦幼恩巴掌大的小脸嗫嚅着。
“什么?你自言自语什么?”秦幼恩疑惑问话。
端木司朝她露齿笑着,摇了摇头避重就轻,“没什么。”
一抹少年的微笑如此纯粹又青涩,可爱中带点即将蜕变成成熟男人的特有韵味,看得秦幼恩心脏彷佛被铁锤恶狠狠敲打,心跳漏了好几拍,吓得她赶紧低头吃面,假装没受到恶魔笑容影响。
看着秦幼恩认真享用他煮的食物,端木司嘴角勾起一抹满足弧度,就这般一直望着她的侧脸,狭长眼眸露出带着宠溺的热切眼神,直到秦幼恩吃完整碗面后,才依依不舍收回。
“吃完了?”
秦幼恩抬头就见端木司手撑着侧脸冲她笑得灿烂,她刻意撇开视线,点点头,探手想抽放在他身侧的面纸擦嘴。
端木司这张脸就算看了十几年,秦幼恩还是不免赞叹,她还是少看为妙,免得心中又生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吃吗?”端木司主动抽面纸细心替她擦拭嘴角油光。
“你煮的食物能难吃到哪?当然好吃得不得了。”秦幼恩边说话边探手想接过他手上的面纸,没料到他竟主动替她擦嘴,让她有一瞬僵直,连呼吸都忘了。
端木司垂眸让卷翘睫毛遮掩炭黑眸子,视线放在对秦幼恩巴掌脸来说显得略大的菱唇,粉女敕雪肤衬着他的黝黑肤色,脑袋竟不自觉快速飞转,想的全是让气血旺盛的年轻男孩热血沸腾的事情。
“幼恩姊的嘴形真好看,颜色浅浅粉粉的,真是迷人。”端木司不否认,他对秦幼恩有了超乎界限的联想。
端木司的声音低沉迷人,慵懒语速中带着挑逗词汇,让秦幼恩的心脏又暂缓跃动,一直忘了呼吸的她持续屏息,受到上司与同事赞扬的灵活脑袋短暂休眠,丰满的双唇微张,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整个人傻愣得像时间静止。
“幼恩姊,我……”端木司将面纸握在掌心,改用拇指磨蹭她的嘴角,微弱的气声成了粗哑的嗓音,空气凝结在这瞬间,彷佛一层屏蔽将他们包围在时间运行之外,剎那间,他们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唯一的声响是彼此的心跳。
“……小司,谢谢你的称赞。”秦幼恩猛然惊醒,微微撇头不让端木司温热的指尖在她嘴角游移。
“嗯。”端木司晓得他逾矩了,扯扯嘴角缓缓收回手。
端木司不清楚如何处理尴尬的情况,左手右手交换抓头或模模后颈,好看的双唇嗫嚅几声,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司,头痒滚回家洗头,别把皮屑掉在我家。”秦幼恩冷冷盯着他,不知是刻意营造气氛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我才没有皮屑,好吗?”端木司反唇相讥,“我可是当红的小鲜肉,幼恩姊这么说我,若被粉丝听见妳该如何谢罪?”
“是人就会有皮屑,啊,我晓得了,因为小司没有皮,所以不会掉屑。”秦幼恩才不让步。
“妳才没皮。”端木司像个孩子,回答得十分幼稚。
“我可没说自己没皮屑喔,我很会掉屑的。”秦幼恩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难怪幼恩姊家的地板特地选白色的。”端木司扬眉回话,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输。
“对啦!我家地板都是皮屑,你千万别来。”秦幼恩瞪着他,但上扬的嘴角泄漏她的好心情。
“这怎么成!只要我待在台湾的一天,我最少每日见幼恩姊一回。”端木司扯起双唇笑得灿烂。
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拨撩秦幼恩心坎深处的柔软,她愣了一下,接着像急着想掩饰什么,动手推推他结实臂膀,“你快回家休息。”
“可是我不累。”端木司文风不动。
“可是我累了!”秦幼恩撇开眼不想与他四目相接。
秦幼恩很明白她的立场与处境,端木司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她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端木司对她的用心,但她宁愿当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装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说的也是,幼恩姊上了一整天的班,是该累了。”端木司想起秦幼恩可是连晚餐都没能正常吃的辛勤工作,他留在这只会缩短她的休息时间。
端木司边说话边起身,双手分别端起两只空碗往洗碗槽走去,打算替她整理好环境才离开。
“小司,碗放着我洗就好。”秦幼恩跟了上去,站在他身侧打算戴塑料手套准备洗碗。
岂料端木司的动作比她快了好几拍,瞬间将双手塞入对他而言过小的粉红色手套中,动作利落地清洗两人的餐具,“我没帮幼恩姊整理好厨房是不会离开的,幼恩姊可以准备上床睡觉,别理我。”
“我怎么可能放你在我的厨房洗碗?”秦幼恩看着他熟练地清洗碗盘与锅具,于是拿棉布擦拭清洗好的餐具,两人分工合作加快整理的速度。
秦幼恩知道端木司虽然贵为大少爷,从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自从被经纪公司签下,经过为期两年的培训,直到现在“宇宙少年队”的五位大男孩,都还是亲自打理宿舍环境,所以洗碗、洗衣、打扫之类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根本不输家庭主妇。
“小司你累了吧!刚结束日本演唱会马上回台湾,其实你们应该跟公司争取留在日本休息一晚再回家的。”秦幼恩有说不出的心疼。
“公司的确要帮我们订饭店,是我们总算盼来假期,大家都急着回家,所以连一晚也待不住,全吵着要回国。”她的关心,端木司一分不少地收到了。
“原来是这样。”秦幼恩了解地点点头,“已经很晚了,你洗完就赶快回家吧。”
“知道了,唠叨的小老妈子。”端木司朝她温暖笑着。
秦幼恩难得没移开视线,望着他跟着浅浅笑了。
这样就好!与他的这种距离刚刚好!秦幼恩不想也不愿往前踏一步,但要她往后退一步却也是舍不得。
情感与理智在胸臆间来回拉扯,但理性挂帅的秦幼恩,总能在一次次几乎沦陷当下猛然惊醒,将来,她确定两人的关系依旧如此,不会也不曾改变。
毕竟端木司是远程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亦是被端木家族捧在手心的宝贵血脉,而她,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外姓人,努力保持礼貌又安全的距离,是她必须也是必要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