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来自年幼女孩的呜呜哭泣声,混淆在被风吹过的沙沙树叶响声中,几乎要被隐没不见。
女孩在这里哭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举目望去,不远处一栋庄严殿堂巍峨而立,身后,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银杏林。
她迷路了,在银杏林中兜兜转转数次,最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无助哭泣。
她忘了自己哭了有多久,孤单与寂静的恐惧正逐渐侵蚀着她弱小的心灵,先前想着用以吸引旁人的嘹亮哭声也更加变得虚弱。
就在她快要放弃以哭声求援之际,一个透着淡然静若的年轻嗓音突然传来。
“妳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
她为这道蓦然出现的嗓音而身躯一颤,揉着眼儿、揩着滚滚珠泪的女敕白小手像是带些依依不舍地挪开,一个瞧着比她大着几岁的年轻和尚随即抢入眼帘。
“我、我、嗝!呜……”她哭太久了,在此时要与人交谈,便忍不住打嗝,一时间无法流畅说话。
“寺里不会平白出现女子……女娃儿,妳是随哪位香客前来上香祈福的孩子?妳迷路了?”和尚似乎也没对她抱有多少期待,只是怀着半猜测的态度问着。
“呜,呜……”她仍是以呜咽应声,但一颗缀有华美饰物的脑袋瓜子却认同地猛然点头。
“后山偏殿是我寺存放珍贵佛教书籍之地,若没有师父或监院世伯允许借阅那些书物,平时都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小施主妳运气很好,我今日便是来归还一些书物的,妳随我来吧,我带妳回去正殿那边。”
他年纪轻轻,缺少安慰人的技巧,也不懂安慰,但既然遇上了,既然她是迷路,那就顺道带她回去便是。
言毕,他便没有再多言,直接转身走向杏林的方向,但才走了几步就因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而疑惑回身。
“小施主?”
他分明说了要带她回去,她却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睁着一双仍浸着泪的圆滚大眼,万般渴求地看着他。
“手……要牵手。”她向他伸出手。
那只手绵白绵白的,看起来又小又软,至少比他的小,也比他的软,虽说她仍属孩童之龄,但他自小便与佛为伴,更被教导不能近,她的举动只引来他的一下皱眉摇头。
“小施主,这样不妥,我不能牵妳的手。”
“我怕树林会吃人,走了没一会又把我吃掉送回这里。”她不懂他的顾虑,只诉说着自己的害怕。
她先前已经在林中悠转过许多次了,最后却都徒劳无功转回了这里。
她不怀疑他要带她离开,只是害怕万一他领路走在前头,而她走了没几下又走丢返回此处,他又不再出现,那该如何是好?
“我……”他虽面露难色,但一看天色,若动作不快一些便赶不上晚课了,便只能提议,“这样吧,妳拉着我的衣袖可好?”
他虽无法牵她的手,却能让她拉住他的衣袖。
她心中或许也急着离开,二话不说便朝他猛点头,小小步伐向前迈进,小手一伸就把他左边的衣袖拽在手里,拽得紧一紧。
“走吧。”见她妥协,他便催促着她移步。
等到他们回到前殿,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在瞅见他们的瞬间就急匆匆地朝他们奔跑过来,一把将他身旁的女娃儿拥入怀里。
“芙儿!妳到哪里去了?妳吓死母后了妳知不知道?”
“母、母后,芙儿、芙儿刚刚迷路了,是这位小哥哥带芙儿回来的……”
“小哥哥?”女人闻言转身,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年轻和尚的身上,“那可真是谢谢这位小师傅了。”
“这位女施主……”
他本想对女娃的娘亲说些什么,却被刚好赶至的师父阻止,“静流,晚课时间快到了,你下去吧,这里交给为师。”
“是。”他只回了一个字,然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有听见女娃喊女子为母后,能被唤作母后的人就只能是当今皇后,那个女娃,是位身分尊贵的公主。
他懂师父的意思,师父是怕他涉世未深说出得罪的话语,才会遣他离开。
但在他澈底远去之前,女娃娇软的话语,稚女敕的语调,似乎一直都在他背后如影随影,挥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