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朔语坚持替青竹赎了身,陶西辰接连几日对妹妹都没有好脸色。
陶朔语心知自己理亏,所以这几日也异常乖巧,唯一令她苦恼的是她花了两百两赎了青竹后,她又回到原本那个一穷二白的陶朔语。
身上只有铜钱,最后还得厚着脸皮,死赖着陶西辰,逼得他又拿出十两银子去跟村长租下了村西的一间草屋,还请了村里的人帮忙重新修整。
在草屋还没修整好能住人前,青竹只能暂住陶家。陶西辰为了避嫌,这几日索性住在外头,只有白日回来看看。
如此一来,倒也令陶朔语的包子事业发展得顺利。
青竹年幼时就被卖进了戏班子,对于小时的事记得不清楚,戏班子给她取了青竹这个名字,以往就跟在小桃红的身边伺候,这次因为小桃红被发卖,所以她才得以有机会上台唱曲。
人笑容可掬、声音娇柔,唱了一阵子,虽然不是这些伶人之中最出挑,但也算小有名气。
被陶朔语赎身来到陶家,她一心想帮忙,但终究为了避免连累陶朔语名声,所以只能日日天未亮,早起帮陶朔语干活,而没跟去城里帮忙卖包子。
陶朔语原本还想给她点辛苦钱,但被她拒绝。
青竹心知肚明身为伶人,此生最好的下场就是在人老珠黄之前攀上个富贵人家,为婢为妾都成,至少可以离开戏班子,得一个三餐温饱。她一心想离开戏班子,自懂事起,纵使知道困难重重,依然省吃俭用将每月少得可怜的月钱存下来,一心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替自己赎身,但随着年纪渐长,她渐渐的失了希望,直到陶朔语的出现给了她一丝曙光。
陶朔语如再生父母,替她赎了身,她无须再卖笑为生,如今生活踏实。
陶朔语自从有了青竹帮手后,速度加快了不少,馅料是趁着昨夜洗碗筷时调好,水也是趁着弄早餐时煮开,一将包子蒸好,她就开开心心的出了门。
她的右手容易月兑位,所以背着包子进城的路上,她都特别小心,今日到市集虽然比前几日晚了点,但是如今她也有了一批回头客,所以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就有客人上门。
生意好,她一个人忙得热火朝天,包好包子交出去,正要收铜钱,一只修长的手从一旁伸了出来,接过了铜钱。
她心头一惊,转头目光对上了金云阳漂亮的黑眸。
“有客人。”金云阳将铜钱给放在一旁的木碗里,下巴微扬示意了下。
陶朔语回过神,也顾不上心中惊奇,回头招呼客人,还不忘塞了个包子给他。
金云阳手里拿着还热着的包子,嘴角一扬,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陶朔语匆忙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一早起来就吃了。”
金云阳闻言,这才放心的吃起包子,还不忘在陶朔语忙的时候帮她收钱。
金宝被交代只能站在角落,远远的看金云阳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不由觉得肉疼。人家小姑娘起早贪黑的卖包子容易吗?自家主子竟是脸皮厚的吃了人家这么多包子!
金云阳真没多想,只觉得羊肉包子好吃,以前他还嫌弃羊肉味不好,不过这包子合他心意,正好他今早照着往常跟韩子安练了几套拳之后都还没吃东西,肚子正饿,吃得也就多了。
陶朔语见了也没心疼,在她心中,金云阳喜欢最重要,金云阳当真也没客气。
“哟,生意不错!”
“托福、托福,”陶朔语看着来人笑容有些僵硬,这几人总在市集四处晃,她二哥陪她来时,曾要她特别小心这几人。她露出笑容对着来人说道:“客人要几个包子?”
“全给爷包了。”
陶朔语闻言,眼睛一亮,还以为是来寻事的,没想到是大客户。
金云阳看她一脸天真的笑容,心中一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陶朔语不解的看着他。
金云阳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将最后一口包子给塞进嘴里,吞下之后才道:“先给钱。”
“给钱?你这个臭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跟爷几个要银子!”来的三个人是市集的小地痞,三天两头的打秋风,市集的商贩做生意以和为贵,所以也都没有计较。
前几日他们进市集就注意到了这个包子摊,虽然小但生意挺好,但顾念摊上有个道上叫久哥的手下,所以才忍着没上前寻事。不过这几日都未见到来人,以为有机可乘,今日一来,看到摊上多了个生面孔,那副长相俊美、文弱公子哥的相貌,看来也没什么能耐。
陶朔语心中一紧,明白对方真是来找麻烦,想也不想的站在金云阳身前,张开双手。
看她用小身板护在自己面前,金云阳好笑之余又觉得感动,“土妞儿,你让开,我不会有事的。”
陶朔语转头看他一眼,她压根不担心他有事,她担心的是眼前来找麻烦的三个人出事。她很清楚金云阳的身手,若真惹恼了他,眼前几个人的命都会没了。
上辈子,金云阳身在战场,杀人是莫可奈何,可眼下她不愿意见他双手染血,惹麻烦上身。
之前陶西辰曾经提过这市集里的规矩,所以她放下双手,连忙包了几个包子递过去给来找麻烦的地痞们。
看她动作,金云阳的眉头皱起,他这辈子就没有委曲求全过。
三个地痞接过了包子,只是他们要的可不只如此,还开口要了三十个铜钱——这可令陶朔语为难了。三十个铜钱,她得卖多少包子?她并不想要给。
“还不快拿出来。”
听到催促,金云阳冷笑了一声,一手将陶朔语给拦到自己身后,一脚踢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金云阳的动作太快,对方压根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踢倒在地。
“你找死!”另外两个人见状先是一惊,立刻冲了过去!
陶朔语不喜欢打架,但对于打斗却也是见怪不怪,谁叫金云阳本来就是好战之人。她很有自知之明,他既然动手就不会轻易收手,所以只能手忙脚乱的将包子给收好放进竹篓,退到一旁,不让金云阳分心,扯他后腿。
不过眨眼的功夫,金云阳只觉得身子都还没热,三个人就被他打趴在地,要死不活。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欺凌旁人?金云阳冷着脸,一脚就要狠狠地踩上去。
陶朔语心惊胆跳,这一脚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惊得大喊,“不要!”
“住手!”几乎同时,一旁也响起了威喝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令陶朔语身子一僵。
陶东朗才下值,想着几日没回去,就带着两个一同下值的手下到市集,准备用顿热乎的早餐,再买碗陶朔语爱喝的糖粥回落霞村一趟。
只是人才到市集,就听到远处有躁动,隐约还听到有人打架。他皱了下眉头,大步走过来,正好看到金云阳抬起了脚要踩下去。
若只有陶东朗制止,金云阳压根不会理会,但是陶朔语——看到她脸色微白,他立刻住手。
想到小土妞的胆子不大,怕是被方才他打人的样子给吓住了,他立刻上前说道:“其实我平时挺斯文,最不喜的便是动手动脚。”
混乱之中,连忙靠过来的金宝和韩子安听到金云阳的话,都觉得见鬼了!
陶东朗愤怒有人在市集里闹事,更愤怒在闹事的人之中看到金云阳还有……自己的妹妹。
“陶、朔、语!”
听到兄长连名带姓的叫着自己,陶朔语的脖子一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陶东朗想问她为何在市集,身边还跟着金云阳这个二世祖,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多问。
看到手下已经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三个人拉了起来,他忍着气咬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三个被打的人还没开口,打人的金云阳倒是先出了声,“这三个人是市集的地痞,强取豪夺这些安分守己的老百姓银两,庆幸今天遇上了本大爷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陶东朗闻言,几乎要被气笑了,“难不成你打了人,还得感谢你不成?”
“这倒不必,爷我向来心善,为善不留名。只是你一个官差,这事儿发生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不见有何作为?”
陶东朗也不是不作为,只不过做生意者以和为贵,压根没人报官,他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只是被金云阳这么挑明的说出来,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交代,”陶东朗粗着声对自己的手下说道:“还不快把这三个家伙押回去!”
三个人被狠揍了一顿,也不敢反抗,乖乖的被带回官府。
人被带走,围观的人也散了,陶东朗目光直直的看过去,“陶小鱼,给我过来。”
陶朔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往金云阳身后缩了缩,殊不知她的举动更激发了兄长的不快。
“陶小鱼,你——”
“喂!口气放柔些,你自个儿办事不利,别迁怒别人。”除了自己,金云阳可不许旁人欺负陶朔语,纵使是陶东朗也不成。
陶东朗不喜欢金云阳,打第一眼起就不喜欢,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同宿命中的天敌,彼此看不惯、容不下。
偏偏陶朔语是天底下最盼着这两人和平相处的人,见两人剑拔弩张,就算再怕,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大哥,你别生气。贵人是好人,今天多亏了他出手相助。”
陶东朗压根不信,金云阳就是个二世祖,他已经打听过了,来自京城,是将军的外甥,不欺负人就是万幸,还指望他出手相助,作梦!
“是真的!”陶朔语见大哥一脸不信,忙不迭的说道:“那三个地痞要抢我的包子和铜钱,多亏有贵人,不然我今日的生意都白做了。”
生意?陶东朗火气蹭得直上头,几个大步向前,金云阳原要上前阻止,陶朔语连忙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金云阳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但也听话的留在原地。
陶东朗低头看着竹篓子里的东西,“你在市集卖包子?”
陶朔语点了点头,“大哥……我会赚钱了。”她希望兄长看在铜钱的分上,能够不要生气。
岂料陶东朗的怒火更炽,这下没空理会金云阳,直问:“你二哥呢?”
“应当在家吧。”其实陶西辰根本不在,但是看陶东朗的神情,陶朔语下意识的隐瞒。
陶东朗此刻巴不得插翅回到家中把陶西辰狠揍一顿,他让人好好照顾陶朔语,却没料到二弟竟让妹妹到市集抛头露面。
陶朔语看着陶东朗脸色,突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二哥,连忙求情,“大哥,二哥压根不让我来,是我自己偷偷跑来的。”
陶东朗觉得一阵闹心,“你无须替他辩解,这是我与你二哥之间的事。只是你为何要抛头露面?”
“我……”
“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金云阳见不得陶朔语为难,索性插嘴,语气中隐隐带着得意。“她抛头露面全是因为我!”
陶东朗觉得荒谬,轻哼了一声,当金云阳是胡说八道,偏偏陶朔语在一旁没有反驳,他面露震惊,“你……你真是为了他出来卖包子?”
“算是也不算,”陶朔语进一步解释,“我先前答应给贵人做吃食,但是我身上没银两,所以才动脑筋要卖包子。只是卖了包子之后,我觉得很开心,我可以赚钱了,大哥和二哥就不用这么辛苦,我可以存钱,给家里买粮食,将来说不定还能帮哥哥娶媳妇。”
她的脑中想起了青竹,她不知道将来两人的缘分是否能持续,但不管能不能,赎了青竹都算是报了上辈子青竹救了兄长的恩情。
陶东朗看着陶朔语一脸天真,内心一股气却无处可发,觉得憋得慌。曾几何时,他还需要妹妹来操心三餐温饱和终身大事,更扎心的是陶朔语的初衷是为了金云阳——一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纨裤!
她这是被金云阳迷昏了头,还是中了邪?
金云阳听闻陶朔语的解释不甚满意,但继而一想,她卖包子最初的主要原因是他,几个哥哥只是顺带,他还是最重要的,也就没什么好计较。
“你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像什么话!”陶东朗有些气急败坏。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计较这些表面?”
这个时候?什么时候——陶东朗无奈扶额,“跟大哥回去,以后不许再来。”
想到收进手里的铜钱,陶朔语舍不得,“可是我想赚银子。”
陶东朗皱起眉,“你不听大哥的话了?”
陶朔语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向来听话的人却不敢反驳,只能迟疑的咬着下唇,低头不回应。
金云阳抿唇,看不过眼,“小鱼喜欢,就由着她。她不好抛头露面,就替她寻间铺子,再找几个人手在前头招呼,让她待在厨房做她喜欢的事,让她开心的赚银两就是。”
陶东朗没好气的看着金云阳,他可还记得陶朔语会出来摆摊全是因他而起,“金公子,这是我的家务事。”
“被我遇上了,就是我的事。”金云阳一点都不客气,“你当人家的大哥,怎么这没眼力见儿,难道没看出来摆摊卖包子赚银两,让她很开心吗?”
陶东朗看着陶朔语一脸的渴望,无法反驳。
“既然她开心,由着她又如何?你不用担心银两的问题,”金云阳知道陶东朗是个捕头,靠那点薪饷养活一家也不容易,“铺子的事,由我安排。”
“要开铺子也是我们陶家的事儿。”
“不用见外,不过是间铺子,对我而言仅是举手之劳。”
“我不是见外,”陶东朗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回答,“而是你本来就是个外人!”
金云阳被他嫌弃的眼神看得想发火,“陶小鱼都能为了我出来卖包子,我怎么就是个外人了?”
跟这个人真是无法好好说话。
“我……没想要开铺子。”陶朔语是想赚银两,但是明年冬天,世道就乱了,开铺子不是个明智之举,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放在她身上,她露出一抹怯生生的笑。“要开铺子也是日后再提,等进京了再说。”
陶朔语跟陶西辰一样,也盼着有朝一日陶南轩能进京考取功名,一家到京城里落地生根。
金云阳闻言眼神闪着光亮,小土妞这是打算要跟他进京去了,他立刻露出笑脸,“等你进京,我的铺子就随你挑一间。”
他财大气粗的样子令陶东朗气不打一处来,他怕自己失控动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对着金云阳,朝陶朔语伸出手,“过来,我先送你回去。”
“这可不成,”金云阳开了口,“陶小鱼,你今日还没给我做吃的。”
陶朔语立刻拉着陶东朗的手臂,“大哥,我等会儿自己回去。我答应了贵人日日要给他做吃食,三哥教过我,答应的事就得做到,这叫言出必行。”
陶东朗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阴沉,他向来听话的妹妹这是被下了降头不成?
“大哥,这都给你。”陶朔语突然将手中竹篓里的包子全给了陶东朗,“你应该才下值,这些包子吃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晚上还得当值,可不能累着。”
这是要他走?陶东朗深吸一口气,又再吸了一口气,他得好好缓缓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
“大哥,你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陶朔语知道今日的事情若没有给陶东朗一个交代说不过去,她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也希望得到兄长的支持和谅解。
陶东朗无奈,看着陶朔语水亮的眸子,心塞之余,也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今日遇上我的事,回去不用与你二哥说。”陶东朗不打算让陶西辰有一丝事先逃跑的机会。
陶朔语迟疑,但又想起了现在还住在家中的青竹,在陶东朗和陶西辰之间,她很快的做了选择,在心中默默给二哥赔罪,点了点头。
金云阳不在乎最后倒楣的人是谁,他只知道他将陶朔语从陶东朗手中“抢”过来就成了。
在他眼中,世上就两种人,一种他看得顺眼,一种他看不顺眼,偏偏他看得顺眼的人不多。他兴冲冲的就要将陶朔语带走,只不过一个转身,看到远远走来的一群人,他的双眼一眯,脸色一沉。
陶朔语对他情绪转变一无所知,但一旁的陶东朗却敏感的察觉金云阳神情有异,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远远走来几个护卫,围着一个肤白、身形略微圆润的公子哥儿,那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那抹笑容令人感到不适,陶东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金云阳并不怕来人,只是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他虽蛮横,但也知道荣政如今有皇命在身,他可以动荣政,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动,他不由觉得有些憋屈。
“走了。”金云阳头一侧,对陶朔语说道。
只是他终究慢了一步,荣政已经热切的招呼了一声,“金公子、陶官爷。”
陶朔语听到声音,好奇的抬头看过去,双眼因认出来人而震惊得圆瞠。
荣政?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她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彷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一日——她的手脚冻得没了知觉,哭得浑身发抖,满心只剩绝望。
原来如今他已经身在戎城,他还认得金云阳和……大哥?
金云阳本就不在意荣政,一双眼只专注陶朔语,见她脸色蓦然转变,也顾不得陶东朗在场,握紧了她的手,“怎么了?”
他的温暖传进了她的手,陶朔语愣愣地回过神,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金云阳,他脸上难掩的担忧令她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
金云阳慢慢地揉开她捏紧的拳头,直觉告诉他,陶朔语不对劲!
陶朔语看金云阳一脸担忧,眼眶蓦然一红。
金云阳的心一拧,目光锐利的看向荣政——这个家伙出现才让陶朔语情绪转变,肯定是他有问题!
荣政对上金云阳凶狠的眼神,不由微退了一步。他向来就是个欺善怕恶,拜高踩低之人,这个金家公子向来不是善茬,虽是白身,但是架不住有个贵妃姨母、将军舅父,家财万贯。对上他,看在贵妃和将军的分上,自己也得敬上三分,若非必要,他压根不想打交道。
“没事。”纵使心中想将上辈子的仇人千刀万剐,但陶朔语的理智尚存,拉着金云阳的衣袖,阻止他的冲动。不愿再看荣政一眼,有他在,她连吸口气都觉得恶心。
陶东朗微敛下眼,挡在金云阳与陶朔语面前,他是要护着妹妹,金云阳只是顺带。
“荣大人。”陶东朗对荣政一个拱手。
“陶官爷。”荣政打开扇子,捂着嘴轻声的笑。“这还真是巧啊。”
金云阳对天一翻白眼,有毛病——天气都已入秋,还拿着扇子晃啊晃,佯装斯文,更显可笑。
“真没想到,”荣政试探的目光穿梭在两人之间,“陶官爷与金公子相识?”
“属下与公子不过萍水相逢。”陶东朗的声音不卑不亢。
荣政约一个月前领着皇命来到戎城,知府带着他去了监军府第拜见,他一介小小捕头,纵使不知朝廷之事,但也察觉一丝不寻常。
驻守边关的韩将军向来忠心,何须一个不懂兵法的监军前来指手画脚,只是纵使他察觉异常又如何?朝中局势变幻终究与他无关。
荣政是个公公,他并未因为此人是个阉人而瞧不上,只是这人说话阴阳怪气,这些日子总试着与他交好,令他心生防备。偏偏此人是监军,他虽不喜也得敬上几分,以礼相待。
荣政在心中玩味着陶东朗的话——只是萍水相逢……他的目光落在了金云阳的身上,就见这个二世祖脸上一如既往的张狂与不可一世,只是他的手牵着……
他看向陶朔语,虽然低着头,但仅是一张侧脸就令他眼底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亮,他自以为掩饰得极好,但还是让金云阳和陶东朗发现。
金云阳顿觉不快,烦躁的想要上前暴打他一顿!
陶东朗挡住了他,“有劳金公子先带着小鱼回去。”
陶东朗有顾忌,但金云阳没有,他嘲弄的勾唇,“还是你带着小鱼先到一旁等着,待我处理了他,再过去找你们。”
“金公子——”
“不知荣大人找我兄长和金公子有何事?”陶朔语突然开了口。
陶东朗和金云阳惊讶之余,同时沉默,目光有志一同的看向她。
察觉他们的目光,陶朔语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压下自己的反感,目光直视荣政。
荣政被她一问,先是一愣,最后笑道:“原来是陶官爷的妹妹,陶家兄妹长得果然是好,想来你们的爹娘应该也长得好看。”
“多谢大人夸赞,”陶朔语语带敷衍,“民女爹娘早亡,相貌普通。若是大人无事,我与金公子和兄长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反手拉着金云阳,还不忘空出另一只手拉过陶东朗,转身就走。
荣政看着陶朔语几乎是不屑一顾的离去,难以置信的微张着嘴,一股莫名的血气上涌,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金云阳虽是一个商户之子,但好歹有个贵妃姨母、将军舅父,对他无视,他也就咬牙忍了,但这个小姑娘是什么玩意儿!
“义父,这姑娘挺来劲的!”原站在护院身后的荣进站到了荣政的身旁,轻声说道。
荣政一哼,“可惜是金云阳的人。”
荣政隐忍怒火,明里他是奉皇命至戎城监军,暗地还有件受托的正事在身,他派出去的探子好不容易才查出点眉目,这几日他试图与陶东朗交好,但这人虽说出身不高却异常敏锐,他并未套出太多消息。
今日在街上偶遇,会上前来套近乎也不过是因为金云阳这个二世祖——他可不希望金云阳插手他来戎城要办的大事,毕竟这个二世祖疯起来,可没几个人能够招架。
至于陶东朗的妹妹——小姑娘虽然无礼,但五官长得好,着实令人惊艳一把。
荣政眼露阴郁,若她不是金云阳的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