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仙妻 第十五章 死皮赖脸求赐婚 作者 : 陈毓华

因为地缘关系,府城是徐闻县城和雷州共有的,因此这两处的物产都因为海运畅通的关系会来到府城,再换上更大的货船驶往各处,所以热闹异常,南北货物、山珍海味,奇石异人,感觉上并不亚于京城的繁华。

难得可以陪姑娘逛街,美貌逛得非常认真,沿路叽叽喳喳,这也好,那也不错,兜里有姑娘的钱,又兼之力气大,不需要别人帮忙,两手提了不少玩意之后仍不停的买买买,比乡下人进城还要乡下人,总之见什么都想要。

她也微妙的察觉姑娘有些不同,可要她说出来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她知道姑娘开心,那喜悦挂在脸上,举手投足间整个人像飘着似的。

既然姑娘心情好,那么她更要多买些主子喜欢的东西让她开心了!

这可看呆了锦衣和诺了,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是丫鬟?

两人毕竟对晓星星和美貌这对主仆还不熟悉,心里嘀咕归嘀咕,却也没什么立场说话,没多久,美貌大肆采购的大包小包全挂到两人手上了。

一路走来,晓星星的笑容始终没断过,来到一处小集市,一个衣服满是补丁却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凑了过来,声音比蚊虫大不了多少。

“大姊姊,我这有好东西,珍珠呦,货真价实的珍珠,虽然只有两颗,可每颗都很漂亮,你要不要看看?”

晓星星目光一凝,光天化日的卖珍珠,这丫头是哪来的胆子?随便个官差来盘查她就要糟了。

她不动声色把人领到路边少人的地方。“你有珍珠卖?”

小姑娘认真的点头。“大姊姊要看吗?那珠子我放在家里,你可以跟小丫一起去吗?”

身边几人的眼光都是不赞同,锦衣更是直接反对。“姑娘,这种来路不明的货色不能要。”

小丫头眼见晓星星要打退堂鼓,大胆的拉住她的裙襦,神情哀求。“大姊姊,小丫不骗人的,我爹被人打坏了腿,要是请不到大夫替治病……我娘和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晓星星蹲与她平视。“你告诉姊姊,珠子是哪来的?”

小丫眼含着泪,可她没哭,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坚强的说道:“……是我爹采回来……偷偷夹带回来的。”

燕荡朝的珍珠都是王朝的,就算只有一颗也不允许珠民挟带,一经查获,下场会很惨,小丫爹能带回两颗珍珠,应该是拼死才带回来的。

“你家住哪?”这叫小丫的丫头还真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小丫带着晓星星一行人去了府城附近一处叫小草的偏僻渔村,因为偏僻,也没几户人家,晾晒的渔网是海边唯一风景。

小丫家其实不是家,就几块木板子和海边的漂流木搭出来的简陋居所,一踏进去,除了满屋子的草药味,更重的是满鼻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张用两条长凳、一块板子拼成的床上躺着一对中年夫妻,女的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宛如骷髅,有人来了,连眼皮都打不开;她身边的男人是个大光头,脸色通红,口中发着不明的唾语,显而易见发着高烧,最骇人的是以一块破布盖着的双腿从膝盖以下都失去了,伤口只是草草的用脏布缠上,血迹斑斑,令人不敢卒睹,就连见惯生死的锦衣和诺都皱起了眉头。

家徒四壁的房子,一对生死未卜的夫妻,看起来他们就小丫一个孩子,没有别人了,而且夫妻俩病的病、伤的伤,也不见有人来探一下头。

其实这能怪谁,住在此处的人没有一家是好过的,人死了,对这些已经失去希望,只是捱日子的珠民来说,也许死了比活着还痛快,也就这样而已。

小丫自从进屋就钻进窝似的破布堆里,拿出一团更破烂的布,她仔细的打开,裹在里头的是两颗拇指大的珍珠,盈盈闪现光泽。

“姊姊,小丫不要很多钱,小丫只需要可以请大夫来给爹娘治病,让他们不要继续睡了,好不好?”她大大的眼睛满是祈求,看得出来强忍着心酸,也直到这时刻才能听见她声音里的颤抖。

晓星星只看了一眼,便对锦衣道:“你去府城最大家的医馆,请个内外科皆擅长,通晓手术的大夫过来,如果一个不行,就带两个。”

锦衣动了动唇,不发一语,迳自去了。

“诺,现在你还追得上你家主子的马车吗?”她态度温和,言语中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一见他点头,便说道:“给你主子带话,我要这家人,等小丫爹娘看过大夫,我想把人带回徐闻,放在这里,他们活不了。”

也就是说,她把这家人带回徐闻的后果,可能遭遇的麻烦要推给元璧让他去解决了。

她的大胆是诺生平仅见,指使他家主子也指使得太方便了吧?

晓星星知道自己又冲动了,但她知道就算自己给小丫再多的银钱让她请大夫,她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两个卧床的病人。

何况她也不可能天天从徐闻到府城来瞧这对夫妻,唯一的办法只有把他们带回去。

“还有,办完事不必再回到这里来,我们在县城碰头就行。”

诺消失了。

小丫爹原来只是个单纯的渔民,自从他爹也就是小丫的祖父被逼迫下海采珠在暴风雨中失踪后,新上手的男孩便取代父亲出海采珠,也不知他运气好还是怎地,十几年来他只要下海总能采到一颗甚至更多珍珠,监督的官员看重他,对他也不像其他珠民那样严酷,只要上岸近乎不把人当人的搜身。

他这两颗珍珠,原先是为了替久病不癒的妻子看病私藏的,哪里知道那一趟出海,他的好运气终于用光,被海底的鬃鬣给伤了腿,官员见拉起来的是个只剩下残肢断腿的采珠人,知道他再也没有用处,就置之不理了,还是同船的采珠人把剩下一口气的他带回来,否则还不知道他会被扔到哪里去。

锦衣回来的很快,一个老大夫是被她挟着带过来的,老大夫似也看惯了这些珠民的惨状,直言就向晓星星说:“恕我说句不该的,他这模样,救回来也就是个废人,还是让他走吧。”

晓星星知道不乐观,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来,“请大夫尽力施救,尽人事听天命就是,银钱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大夫叹了一口气,他将银针刺入小丫爹双腿的大穴,止了血,削去腐肉,洒上金创药,整整撒了两瓶才让伤处缓住了。

他抹了抹额上汗转身又去忙那妇人,切脉,翻看她的眼皮,药方也不写了,直接从药箱里取出准备好的药材、药粉,“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服。”

积劳成疾,气血两亏,长期的营养不足,五劳七伤,几乎也是油尽灯枯了。

大夫忙完一切,告辞而去,晓星星让美貌给了诊金和药钱,也就这样便花了将近五两银子。

小丫没有作声,只是跪到晓星星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也没起身,她的头抵地,双手高举把两颗珍珠呈了上来,“大姊姊,谢谢你,要是我爹娘能好,小丫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她还小,不是很明白银钱的价值,但是她知道她爹在海里拼死拼活,一年也赚不到能让一家人吃饱的钱,娘从早劳作到晚,划着小船去捕鱼,因为不识字,陆上的良民总欺她们不懂数数,有时还会把辛苦捕来的鱼摔烂,诬赖她娘不老实,以次充好……可她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大姊姊,这珍珠小丫不要钱了,送给姊姊。”

这姊姊给她爹娘请了大夫,她方才模了爹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也不再胡乱说话了;她娘这病了好几年,不管吃了都少药都不顶事,身子还越来越弱,她很怕,真的很怕再这样下去爹娘都要没有了。

这姊姊是神仙!

小丫看着晓星星不出声也不接过珍珠,急得都快哭了。

晓星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看着小丫,让她起身,这才开口,“小丫,你爹娘的身子都不好,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如果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就算你把珍珠都卖了也没多大作用,你爹娘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养病,要是你们愿意替我干活,我可出银子把你爹娘治疗到痊癒为止,你替我做工,签约十年,这十年你替我做事,我自然也会付你酬劳,十年后还你自由。”

美貌却道:“姑娘这是要给四箴院添人吗?”

“不行吗?她家里这样子,下一顿饭还不知道有没有,跟着我好歹能混个温饱,我会替她请大夫过来替她爹娘看病,直到好起来为止。”

小丫听了觉得有道理,“跟着姊姊可以学数数吗?”

她想学数数,不想让自己被骗,也不想她娘被骗了。

“你想学,就教你。”

小丫二话不说,又重新跪下,给晓星星磕了三个头,为了爹娘,她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过,我住在徐闻县,你可要跟我去?”

“可以吗?我爹说我们是贱民,不是想搬就能搬的。”她家还有附近几户珠民都是最卑贱的那种,这事打从她生下来就知道了。

“这个我来想办法。”

“真的能?我愿意!”小丫几乎毫不迟疑。

“那一式两份的合同回到我家再写,白纸黑字,签字盖章。”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明立文书,小丫却似乎对自己的身分有了认知,微微的低下了头。

晓星星转向肃立一旁的美貌道:“你去雇车,要大车,再买十床被子,让人铺在马车上。”

要大车才容纳得了这夫妻俩,像小丫爹这样的病人是不适合搬动的,但是留在这里,她看顾不到,只能尽量做到最舒适,不要因为马车颠簸弄开了伤口,反倒不美了。

“奴婢这就去!”美貌转头便去办事了。

这时晓星星才想到另外一件事。“小丫,你在这里可还有亲戚需要告知你和爹娘的去处吗?”

小丫茫茫的摇头,“小丫家里本来很多人的,有爷爷女乃女乃,有大伯叔婶,还有哥哥,只是他们都被大海吞掉了,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晓星星也有些鼻酸,偌大一家子说没就没了,只剩下三口人。

“你去收拾东西吧,看有什么需要带的,”她环顾四周,“算了,东西过去后再添置,这些带着也没用。”

美貌和苏暮回来的很快,两人各赶着一辆马车回来停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美貌抱着小丫娘,苏暮也抱着小丫爹放进了马车。

小丫一家人一辆马车,晓星星一辆,苏暮和锦衣充当车夫,两辆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这无人闻问的小渔村。

因为载着病人,马车想快也快不了,晚间的乌云压下来,走到半路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到进了城门才转为淅沥小雨,到晓家时已经子夜。

半路的时候小丫娘曾醒来过,发现丈夫就睡在身侧,身上不再烫得吓人,又见他断肢都包紮过了,她又惊又吓,也不知高兴还是悲伤,搂着小丫,眼泪直掉。

小丫懂事的宽慰母亲,把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向谢氏说明原委,还拿了晓星星让人送过来的饭食要喂她娘吃,谢氏的眼泪掉进饭菜里,那么好的饭菜她一辈子都没吃过,有女儿在,她哪肯吃独食,小丫却说她已经吃饱了。

谢氏这才发现女儿的脸干干净净,细黄的发梳起了两条小小的瓣子,身上不再是补过又补的补丁,是一身全新又干净的细棉衫。

她几乎发抖了,听着辘辘的马车声,身下垫着像云朵般的床褥,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嘴里直叨念要去拜见晓星星这大恩人。

娘儿俩哭着说,笑着说,搂在一起说,说给还昏迷不醒的丈夫听,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哭过笑过,填饱了肚子,谢氏又昏睡了过去,不过这回枯槁的心不再沉沉的积压着满月复的苦涩和悲情,而是看见了一丝希望。

一行人回到晓府,晓星星本想让马车直接驶进二门,后来才想到宅子在巷子里,别说大马车,小马车进出也勉强,等她有钱,一定要换一幢更大的宅子。

诺已经在门口等着,练武的人耳朵最是灵敏,大步流星的走向马车。

除了小丫爹还依旧昏迷不醒,小丫娘难得是醒着的,所以在小丫的搅扶下,艰难的下了马车,她这才见到晓星星,便挣扎着要过去跪谢。

晓星星见到谢氏,阻止了她的举动。“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是啊娘,大姑娘也累了。”小丫已经改了口。

谢氏默默点头,让出了道,让诺和苏暮把小丫爹用被褥裹着,抬进了屋里,她朝着晓星星弯腰,行了个深深的鞠躬礼,这才随着进屋去。

不用人吩咐的美貌一下马车就直奔堂屋,逮着一个丫头,便让她去把后罩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谢氏一家暂住,所以等小丫爹抬进来时,丝毫不曾耽误,直接送进了干净又什么都不缺的小屋。

晓星星则是直接回了四箴院。

“姑娘?”白露迎出来。

晓星星摆摆手,不想讲话。

白露知道姑娘这是累了,她捋来温热的巾子让她擦脸,又替她换下一身衣裳,梳开了发,最后轻轻按着晓星星的肩膀,晓星星整个人才觉得缓了过来。

她刚阖上眼,外面的二等小丫头过来说诺有事要见姑娘,晓星星让他进来。

“事情办得怎样了?”

“主子说姑娘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凡事有他兜着。”

“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和锦衣都下去歇着吧。”

这时美貌也回来了。“姑娘。”

“都安顿好了?”

“不过小事一桩。”

“记得明日一早把县里最知名的大夫请过来给那夫妻详细看一遍,该用药、用钱都不必吝啬,你自己拿主意就好。”白露的按摩功夫了得,按得晓星星昏昏欲睡……差那一咪咪就真的睡着了。

“姑娘为什么要对那家人这么好?费力气的把人带回来,奴婢不明白。”

“想帮他们这一家子是一回事,另外,小丫爹那一身的本事将来能帮上我也说不定。”反正一切还是未知数,走着瞧吧。

姑娘说得玄乎,美貌有听没懂,对于自己不懂的事不懂就不懂,反正姑娘吩咐什么照做就是了。

这会儿晓星星不再像刚回来那么精神不济,终于有力气问一问别的了。“白露,家里这一天半天的可有什么事?”

她回来还没去见爹,这三更半夜的,老人眠浅,要吵起来就不好睡了,明日早起再过去请安吧。

“老爷跟着那些族老们一道回雷州去了,包叔陪着,老爷说就是回老家去看看,权当散心,让姑娘不用担心。”

她爹老早就有意思回雷州老家瞧瞧了,虽然感觉很临时,但家中无事,回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小弟那边,赶明儿个再问问可开课了,与夫子学习得可好?

还有那个男人到哪了,半道上可顺利?

她心里一堆事,迷迷糊糊的想着,连自己何时睡着都不知道,就连自己如何上的床都没印象。

半夜,天聚了云,雷声轰鸣后开始下起了暴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夏雨多如毛,今年的夏季之前连着几月没下雨,可把庄稼人给愁坏了,半夜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也算解了大地的饥渴。

第四日太阳公公的脸蛋终于露出笑脸,晓星星刚在用早饭,就见晓银河背着日前替他做的书袋,小脸全是笑的来到四箴院。

他一见到晓星星便小跑步的过来,“姊姊,我要去上学了。”

“你是特地过来的吗?”丁氏的院子与四箴院不顺路,想过来除非专程。

“我想说好些天没见着姊姊了,银哥儿想你。”说到想你二字,小小少年还有些害臊腼腆。

“可用过早饭了?姊姊那日去府城给你买了两本孤本,得空让丫头给你送去,等你下学回家就能看到了。”

晓银河的眼亮晶晶的,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那两本孤本了。

姊弟俩又说了好些话,晓银河才在苏青的催促下出门去。

用过饭,晓星星见日头正好,阳光灿烂,哎呀,从今天她要开始忙了呢。

她把两个大丫头都带出门,加上自动跟上的锦衣和诺,阵容可谓庞大。她让诺去找木匠,她需要许多的木桩、木竿、吊绳,还需要人架设吊养和养笼,海湾也需要测量出水流的深浅,将来好隔出育珠池和养殖池。

但首要她得先把育珠塘做起来,还得买黑蚌、三年的稚贝蚌,越多越好,有多少买多少。

她没想要去养那洁白的珍珠,她想反其道而行,养黑珍珠。

一来不打别人的眼,二来在自家后院就算大动工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至于工人,初步还用不着买人签契,等到要正式开工就必须买人了,毕竟只有签了死契的自己人才不会到外面去到处乱说。

这买黑蚌的事就交给了美貌和白露。

另外得买一艘木船,去瞧瞧自己的海湾到底有多宽多远,也好心里有个概念,浅湾的育珠池大概深度到哪,养殖池又该圈多远……事情多得乱如麻,但是一步步,她总能做成的!

晓星星这边忙忙乱乱没个消停,一开始也不是那么顺遂的,因为经验值为零,碰了不知多少壁,但有志者事竟成,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是。

元璧回到京城后,他哪都没去,连自己的城王府都过门而不入,有着亲王标志的马车直接停在皇宫面前。

他下了车,皇城门值房的小太监见到他,无人敢拦阻,等里头的老太监闻讯出来,他已经安步当车的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里的永安帝已经下朝,身边伴着的是如今最受宠的骊贵妃,纤纤玉手涂着鲜红的蔻丹,手里拿着玉制调羹,低声劝着永安帝。

秉笔太监王喜匆匆的从殿门外进来,附在永安帝耳边,以骊贵妃也听得到的声量说道:“陛下,城王千岁回京,已经到殿门,可要宣见?”

“你这老糊涂,还不让他赶紧进来。”永安帝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还不到四十,与元璧有六分相似的面容,更显尊贵威严。

王喜哈腰,赶紧小碎步的去请人,其实用不着他请,元璧已经进了殿门,直奔永安帝而来。

“臣弟叩见吾皇万岁。”元璧该跪就跪,绝不含糊。

他这哥哥等同于他半个父亲,没有他就不会有自己,所以礼不可废,他也执礼甚严,从不轻怠,只不过行礼后面便是随意了。

永安帝离开龙椅,大手一挥。“兄弟间别拘泥这套虚伪的礼仪。”

骊贵妃见状,很识趣的退下了。

他们这对兄弟在说话的时候,绝不需要女人在旁边,她能宠冠六宫多年靠的便是会看眼色,皇帝见她知进退,稍晚也许会弥补性的到她宫里来,不管他的到来是为了什么,总之这么一来又能压后宫许多妃子一头了。

“你这坏小子,终于舍得回京,朕以为你要老死在那穷乡僻壤的极南之地了。”

这个么弟出生时,他的儿子女儿都很大了,一开始虽然是因为先帝的命令才把他带在身边的,但是元璧天资聪颖,远远胜过自己的儿女,他既当人家的爹又当人家的兄长,更何况他从小就摆明对权力中心没有兴趣,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因此多疑的皇帝是真心把这弟弟当成兄弟的。

“皇兄怎会觉得那极南之地是乡下地方,那里两座珍珠城,每年进贡上来的南珠没有千斛也有百斛,您日理万机,好东西放进私库就抛诸脑后了。”

永安帝目光闪过一道惊疑,垂下眼睫的同时让王喜去将番王进贡的佳酿拿出来,准备要与元璧来小酌一番,叙一叙近况。

“你从何得知这些?”永安帝纹丝不动的试探。

“臣弟进宫路上遇见华胥,听她随口提了一嘴,这才知道湛江的出产如此丰富,臣弟还想着要不拿江南封地的出息来换两座珍珠城,皇兄觉得可好?”元璧回应的漫不经心,好似就真的只是叔侄碰到随口聊了那么一句而已。

至于有没有在宫中遇到华胥公主,扯个小谎,无伤大雅。

元璧太了解这个皇兄了,他面上看着不显,其实心中已经起疑。

倘若华胥没有贪墨任何一丝不该她的,就算皇兄真的去査也无伤大雅,但要是有个万一,贪墨的程度已经超过皇兄的底限,依照皇兄对她的宠爱,就算不会拿她问罪,可她伸长到珍珠城的手势必会被砍断。

就像星儿说的,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要是愿意给,那才能是你的,他要不给,你私自拿了,那后果就得看运气了。

纵然一时还无法让华胥立即消停下来,也够她元气大伤了。

“胡扯!朕就不相信江南六府的出息比不过小小雷琼廉三州。”永安帝笑道。

“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不过,臣弟回京,的确是有要事。”元璧不在封地上面多做纠缠,他原本来意就不在此。

“说来听听。”

永安帝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国事,他不是生下来就是帝王,也并非生下来就冷酷,在努力平衡朝廷各方势力,与朝臣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他也奢望有那么一个人是值得他信任、可以让他在月复背受敌的时候把背交给那个人。

他无条件的信任元璧,不只有因为他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元璧还舍命救过他数次,其中一次身中无数暗箭,如同刺娟,性命垂危。

天下是他的江山,如果说他愿意与之分享的人,唯有元璧。

“臣弟想成亲了。”

永安帝先是愣住,继而拊掌大笑,“是谁家千金小姐让你动了心?打动你的铁石心肠,好本领啊!”

“她叫晓星星,是前长平侯的独生嫡女。”

“长平侯?”永安帝好一下才想起来长平侯是何人。老实说他位居高堂,还真耳闻过晓星星这个名字,他摇了头。“如果你说想要天上的星星,皇兄都能设法给你找一个宛如星子般闪耀的姑娘,可这前长平侯嫡女在京中贵女圈风评不佳,那女子配不上你。”

“皇兄,弱水三千,我只要她这一瓢饮,与她相处过后,臣弟发现她并非传说中的不堪,而是一个有正义感、敢说敢做敢承担的姑娘,虽然她和那种大家闺秀很有一段距离,不过,臣弟心悦她,非她不娶。”

永安帝眉头挑得老高,“都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了,可前长平侯如今那家世,朕实在看不上。”

“就是怕皇兄你看不上,我这不是专程回来请旨,请皇兄赐婚,以壮声势吗?”

“喝,你这张嘴,平常闷声不吭的,为了娶妻,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元璧似乎觉得这样还不震撼,又抛出一句惊天巨响,“皇兄要是不肯赐婚,臣弟真的只能去给前长平侯当上门女婿了。”

这下不只永安帝瞠大了眼,就连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王喜也惊了一惊,拂尘差点没拿住。

天老爷,这真的是那位冷心冷情的王爷会说的话吗?估计那些心仪王爷的京中贵女要心碎一地了。

永安帝一个巴掌就往元璧的后脑杓拍去。

元璧躲了躲,完全不认真的那种。“皇兄,王公公也在这,你好歹给我留个脸面。”

王喜大惊,忙不迭的把头低到尘埃里,“王爷,老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让他想起王爷小时候挨陛下喝斥,绕着养心殿金柱让陛下追着跑,而他追着陛下跑的情形,真是岁月不饶人……也颇为怀念。

放眼整个天下只有王爷敢这样和陛下话家常,就连后宫那些娘娘们都不见得有这种待遇,他要是被王爷惦记上了,这不是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吗?

永安帝横了王喜一瞥,他的火还没发完,手指着元璧的脸,“什么脸不脸面?堂堂燕荡朝的王爷千岁去给削爵去位的前侯爷当上门女婿,好你个元璧,你还真舍得下自己的脸面,你要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我这皇帝算什么?”

他气得不轻,连自称都省了。

元璧两手一摊,“所以嘛,我这不是知道不可为,回来请皇兄给我做主了?”

永安帝用手指敲着龙椅扶手。“要让我做主,行,那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都听皇兄的,唯独一样,新娘得是臣弟选的。”

永安帝冷哼,又回到“臣弟”了是吗?方才有求于他的时候呢?

一口一个我,都说女生外向,这男人到了思春的年纪,同样一个德性,什么父母兄弟都靠一边去吧!怕他从中做手脚,防得滴水不漏,这弟弟就是替别人养的!

“她就这么好,也才多久,你们的感情就到了非君莫嫁、非卿莫娶的地步了?赐婚,行,但是人要带过来给朕瞧瞧。”

“她人不在京城,皇兄想见她,恐怕得等我们婚后。”

永安帝不吭声了。有人这样护雏的吗?连他们家门都还没进就心疼她长途跋涉,不让前来,婚前都这么盲目了,那婚后呢?岂不是要得个惧内的称号了。

孩子养一养都是别人家的!永安帝忽然感慨了。

“皇兄?”元璧死皮赖脸。

永安帝连续瞪了他两眼。“朕会让王喜拟旨,着礼部、户部、内务府协同办理,你的亲事必须风光大办,回去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就是了。”

元璧真心实意的给永安帝磕头。

“临走时别忘了去见一下你嫂子,她总在朕的耳边叨念,说你都不进宫,想你也无处去喊你。”

他长年不在京城,那一间富丽堂皇的亲王府就是建来养蚊子苍蝇的,想找他还真的无处找。

而帝后的感情就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其他还真没有,说恩爱,与那骊贵妃倒有几分。

“对了,皇兄我这趟回来给你带了见面礼。”元璧让黄泉把一个檀木匣子交给王喜,再由他呈到永安帝案桌上。

“你居然会想到给朕带礼物,真是长进了。”

王喜把匣子打开,赫然见到一块女圭女圭脸那么大的石块,他在永安帝身边也见过不少好东西,正在想城王什么不好送,怎么就送块不值钱的石头,却闻到了异香。

“陛下,这是龙涎香石。”王喜惊喊。

永安帝也看出究竟了。“这么大一块,算得上是罕见。”

“皇兄喜欢那就值得了。”元璧莞尔。

永安帝微笑,带了少见的真心。“你还真送到点子上了,这么大一块龙涎香石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钱是小事,只不过有件事的确需要皇兄给个方便。”

“说。”

“臣弟想要几个珠民,我有用。”

“你越发出息了,这点芝麻小事也来问朕,珍珠城那处的管城是干什么吃的,你想要多少珠民,找他要就是,他要有二话,朕摘了他的脑袋!”

元璧没有以权谋私,自己去要人,以他亲王的权威只要说句话哪里就要不到几个小小的珠民,可他没有,是通过他这皇帝,永安帝觉得自己受到应有的尊重,很是愉悦。

“谢皇兄。”

一直到元璧身影在殿门处不见踪影,永安帝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

王喜不愧服侍了永安帝一辈子,察言观色一流,见帝王肃起了脸,威严顿生,胆颤心惊的问道:“陛下?”

永安帝瞧着养心殿中某一处,神情莫测。“让人去查,朕要知道华胥背着朕在弄什么玄虚。”

王喜一凛,陛下这神情是要严查啊……

元璧一出养心殿没有往皇后的坤宁宫去,而是绕过重重宫阐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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