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主!”谢巧仙乍见石磊在场,吓得将手中的长鞭一掷。黑牢内虽暗,可这动作却没逃过石磊的眼睛。
“巧仙,大半夜的,你该不会是想来送饭吧?”
他沉声开口,微凝的嘴角逸出了几许冷酷的笑痕。
“我……教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巧仙吓得猛咽口水,一心只想转移石磊的注意力。
“我是教主,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他冷锐的眼一眯,疾射出的寒芒足以冻住谢巧仙欲为自己月兑罪的借口。
“我……我是想要来……嗯,来看看这位格格需要什么?是不是冷了、热了,或是需要被子什么的。”
谢巧仙眼珠子转呀转,开始胡诌着借口。如果能让教主信她这一次,那么其他的就好掰了。
问题是,他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
再看看躲在被子里鬼鬼崇崇的满人格格,她又开始疑神疑鬼。“难道你们……你们……””
“我是来这儿看看她的伤势。”石磊目光一黯。
这句话可是让谢巧仙狠狠地一震,身子已频频发抖。
看着她战栗的神情,石磊继而撇嘴冷笑,“干嘛发抖?是不是东窗事发了,又开始找着抵罪借口?”
“我……我……”
本来已是哑口无言的谢巧仙被他这么逼问,一时间竟火气上扬,“教主,这个女人该死,为什么你处处都要为了她而责骂我?”
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芷宁吓得直往被里躲,此时围绕着她的只有无助与恐惧、胆瑟……
石磊会护她吗?还是会和谢巧仙一块儿鞭打她?
“我也曾告诉你,她目前是我们的人质,不得有任何损伤。瞧你将她伤成什么样?!!如果死了,我们还拿什么要胁对方?”
他对谢巧仙的这番说词让芷宁浑身一颤,心也跟着阵阵抽疼!
原来他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她还有这层利用价值吗?
“但你对她的感觉完全不像对人质!是因为她的美色迷惑了你吗?所以教主才会假公济私,半夜出现在这里——”谢巧仙冷着嗓音,每句话都如针尖般犀锐。
“哈……很好。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全是对的罗?”
石磊倏然转过芷宁的身子,让她伤痕累累的背部呈现在谢巧仙眼前,“你还真残忍啊。”
“我……”
“要不要试试被同样手法对待的滋味?”他的利眼瞬间眯起,沉稳的嗓音浅浅流露出冷锐骇人的音调。
“啊?不——教主饶命……”谢巧仙吓得立即跪下。
“想想,你还有一身功夫,而她——”石磊指着紧缩在一旁的芷宁,“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可她是满清格格!”她不服气地说。
“是又如何?”石磊英气逼人的脸庞略微拧起。
“就算是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她争闹着。
“那你就滚——”石磊毫不留情地伸出食指往门外一指。“从今起,我将你从明教中剔除!快滚!”
“什么?不——”谢巧仙哭诉道:“我对你一向忠心耿耿,你不能这么做!”
芷宁明知自己不该插嘴多话,但见谢巧仙这般,也于心不忍。“能不能求你饶过她?我想——”
“臭娘们,不用你替我说话!”
谢巧仙愤而站起,目光像是淬了毒般地扫向芷宁。“好,你要赶我走我就走!不过你们给我记住,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身子一转,倏然离开了黑牢,而石磊只是静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
“你不该赶她走的。”芷宁细声说道。
“她这么对你,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他蓦然转首,望着她那憔悴又纤柔的容颜。
“那……那是因为——”她突地止住了话。
“因为什么?别吞吞吐吐。”他微弯起眼,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
“因为她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芷宁怯生生地说。
“哦,你看得出来?既然能看出她喜欢我,那你做何感想?”石磊逼近她,嘴角微扬,凝睇她一双阒闇的眼。
“我……我哪有什么感想?”她一抬眼便对上他那张带笑的不轨脸孔,举手投足间依然是如此潇洒放逸。
“你当真没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沉定的眼慢慢眯起,眉眼间满是讽意。
“这怎么可能!你我根本就是对立的,而且你还对我——”她梗住了话,美丽的眼覆了层凄凄薄雾。
“对你如何?”他冷峻的嘴角慢慢勾起。
“对……”她小脸一阵泛红,将自己裹得更紧。
这男人真讨厌,明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还要装蒜!
石磊近距离盯视了她半晌,这才撤了身,神情还复到波澜不兴。“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帮你上药。”
他的话让芷宁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应,已见他转身离开了房间,使得原就漆暗的空间变得更寂寥了……
他说明天还要来为她上药,那不是还要褪她的衣……
天!芷宁想着,双腿更是灼烫得厉害,就连心跳也变得凌乱不整了!
“贝勒爷,已经有了明教乱党的下落了。”
豫王府的侍卫一得到乱党的消息,立刻匆匆忙忙地返回府邸,将这消息通报给德潞贝勒知晓。
“当真?芷宁格格也在那儿吗?”德瑞眼眸猛地一亮。
“消息指称格格应该是和明教教主在一块儿。他们现在正躲在京城东边两百里外的张家口一带,据消息贩子说那儿就是明教的总堂所在。只是确切的地点还没查出来。”来人一一禀明。
“好,很好!再加把劲儿,这回我一定要将那些乱党一网打尽!”德潞目露凶光,随之又命道:“你先下去吧,等我有了较周详的计划之后,你们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是。”
侍卫退下后,莲顺格格便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她欣喜若狂地问着德潞,“是不是有芷宁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哪儿?”
德潞眉头一拧,黑眸闪过一抹深沉,“你偷听我们谈话?”
莲顺呼吸一窒,强忍住鼻酸的感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因为刚好路过大厅,才不小心听到的。”
“哦,还真是巧啊!”
德潞撇撇嘴角,两条眉下的幽邃双瞳彷若利刃般地眯紧。
莲顺眨了眨眼,费神与眼底那抹迷雾挣扎着,“表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误解我?”
自住进这儿后,她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只希望别惹他不高兴。可不管她怎么做,永远无法得到他的欢心。
“那是因为你一来我们府邸,就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令我厌恶至极!”他毫不犹豫地说出刺伤她的话。
“你……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莲顺眼神黯下,那心底的爱意就仿佛是一片纯洁的雪,被他的无情践踏成一片残。
“说讨厌你也许过分些,不过我可以坦诚不讳地说,我不喜欢你,可以的话也请你尽可能的离我远一点,不知你能不能配合呢?”他一双朗朗黑目不带任何感情的波说出的话语也更是无情自私。
莲顺背脊僵直,眉头带愁轻拢,“我……我知道了……”
她蓦然低下头,从自己所编织的一场美梦中惊醒,强忍住鼻头的酸意,转身欲走。
“等等,别摆出这副苦瓜脸,我阿玛看见了可是会起疑的。”
德潞附注的话语更是令莲顺心痛难忍,再望向他那张隐晦不明的脸,她发觉自己就像是个泅游在水中的溺者,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明白……”
“那你走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德潞露出一抹颇富心机的笑,笑得邪气且阴冷。
就在她隐身厅后之际,德潞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忽地拔声对厅外喊道:“来人啊!”
“贝勒爷,有何吩咐?”来人立刻进厅领命。
“我书信一封,你立刻带往张家口一带,设法将这封信交至明教教主的手里。”他眸光一紧,眼底写着“必杀”二字。
“是,属下这就去办。”
在明教的正堂大厅上,石磊正听闻着教内弟兄一一禀报教务和外头的情况,对于那些满人为寻芷宁格格而将他们愈逼愈紧的情况也感到愤慨不已。
就在这时候,徐玉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嚷道:“不好了,巧仙不见了!我看她屋里空无一物,该带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石磊闻言只是眼半合,慵懒地说:“这全是她自找的。”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徐玉可是又惊又慌,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想当年巧仙可是他从路边拾来,亲自带进教里的,两人虽非亲父女,感情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就算要走,也不可能不来知会他一声!
“她是让我赶出明教的。”
石磊沉声说,毫不避讳徐玉那愤懑又惊骇的眸光,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徐玉的双肩一垮,不知道巧仙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竟会激得教主逼她出走?
“她违背我的命令,私下以惨无人道的方法对付牢里的犯人,你说这个错严不严重?”
石磊脸色微微一沉,隐隐约约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与刚冷的线条。
徐玉心已有所悟,蓦然睁大眼问:“巧仙究竟是惩处了谁?”
“勒莫芷宁。”
“我就知道……只是为了一个满清的格格,教主这是何苦呢?”徐玉大摇其头,满心不解。
““她头一回是用馊菜馊水打算将她饿死,我已经警告过她,她却毫不在意地又跑到黑牢对勒莫芷宁抽鞭毒打,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难道这也无所谓?”他徐慢地说出口,声音冷硬严厉。
“这……”徐玉这下也哑口无言了。毕竟教主已事先下了命令,巧仙这孩子不听,他实在也没有办法为她说项。
“这些也就罢了,昨天夜里她又拿了长鞭进入黑牢,准备再一次对勒莫芷宁施以毒打,当下被我逮个正着。你说这事若非我巧合遇上,待那位格格被打死了,咱们的兄弟是不是也跟她一块儿去,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此话一出,徐玉也才领悟到其中的严重性,许多话突然间凝在喉头,已是吐不出来。
再看看其他兄弟面面相觑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巧仙这次真是做绝了。
“徐堂主、各位弟兄,你们认为我这么做过分了吗?如果你们觉得不满意,净可以提出来。”石磊冷锐的目光扫向底下一群人,但大伙也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候,外头突然奔来一位弟兄,他手拿着一支长箭,上头还穿刺着一封书信。“禀教主,咱们在张家口的村长家门口发现了这支箭和上头的一封信,上头写着的是教主您的大名。”
石磊眉一扬,心底突地一震,仿佛有事要发生了。“快拿过来!”
他接过一瞧,果真……他们的行踪已被满人查获!但书信的人居然是豫王府的德潞贝勒,芷宁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何他要来插这一脚?
“教主,信里怎么说?”徐玉上前问道。
“他提出了交换条件。”石磊眸子微眯,眼神夹了抹教人莫测的诡谧。
“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徐玉紧张地追问,在场的明教弟兄也都提高了警觉。
“豫王府的德潞贝勒要我带芷宁格格到他所指定的地点,他会将我们北鹤堂与南鸢堂的堂主带到那儿进行交换。”他嗓音紧绷,眉头郁闷的打了个死结。
他该信任那个叫德潞的人吗?他真会放了他们明教的两位堂主?
“教主的意思呢?”徐玉看了看众弟兄,代表问道。
“你们想,德潞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吗?”石磊看向他们,凌厉的双眸眯成一条线。
京城里广泛被提及的四大贝勒,其中就有德潞这个人。他为人奸狡多疑,极不容易与人交心,唯一的一位知心朋友也就是目前的皇帝爱新觉罗灏麟。
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插手清喻王府的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教主,对方既已下了书函,就表示势在必行。倘若咱们不试试,那两位堂主就性命堪虞了。”
“是呀!教主您要三思……”众弟兄也开口喊道。
“这……”石磊心底一阵紧抽!
他是怎么了?即便这是火窟他也得跳呀!能救回两名明教兄弟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但为何他会这般犹豫不定?
“教主,莫非你是放不下那位芷宁格格?”徐玉一语惊醒梦中人,让石磊猛地一震!
难道他真是割舍不下她?不……他一向都以明教为重,即使是自己的性命都可置之一旁,怎可能——
“徐堂主,你此话差矣。我怎会为了一个满族女子而罔顾兄弟生死?好,我会依约前去。”石磊立刻转首,以一双磷磷火目望着他。
“教主息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徐玉立即垂首拱手解释……
“算了,我就带她过去赴约,你们就待在堂内等消息。”石磊阻止了他接续的话,先行下达命令。
“什么?教主要单独赴约?”
“这信上不就指定要我一个人去吗?”石磊凝起嘴角,笑得高深,“若我不依信中所言前往,是不是又等于罔顾兄弟生死?”他并没忘记调侃徐玉一顿。
只见徐玉立即退了步跪地道:“是属下出言不逊,还请教主见谅。”
“罢了。既已决定就这么做,约定日一到我便带着勒莫芷宁前往『落风岭』,你们只可静待消息,千万别轻举妄动。”
话语方落,石磊已顾不了兄弟诡异的眼神,起身退出了大惚,直接来到了囚禁芷宁格格的黑牢。
他一进牢房,那阒闇的黑影,将这牢里唯一的光线给挡住,形成一股魔魅般的阴影,让芷宁神经倏地紧绷。
“伤势好些没?”他打亮手中火石,问道。
“嗯。”芷宁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躲开他灼人的视线。
其实她好想见见他,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念头是不对的,也因此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的心再次堕落。
“你近来似乎变了,刚来此的伶牙俐齿呢?”石磊垂眼凝睇着她,柔声笑起。
正常回开眼神,仍是低首不语。
她又能说什么?自从被囚进这儿,她先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光靠一张嘴,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离开这间黑牢的机会吗?
“算了。来,把衣服褪下,上药的时间到了。”他拿出手中的药油。
“不!我已经好很多了……”她惊愕地抬起眼。
“别罗唆,快把衣服褪了。”他眼神变得深黝,靠近她的脸蛋,近得足以让芷宁感觉到他的呼吸。
“那……那就背部好了。”
她胆怯地转过身,褪卸下外衫与亵衣,让背转向他。
石磊眸光一热,深吸了口气后开始为她上药。“嗯,不错,红肿已消退不少,再多上几次药相信这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
“谢谢……”她缩紧身子,小小声地说。
“转过身子。”他沉声又道。
“啊?”芷宁纤肩一抽。
“要我再说一次吗?”他脸上布上一层不悦之色。
“呃……可……”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为何他老是这么霸道又如此傲气,当真拿她的贞节开玩笑吗?
“你身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哪儿没碰过、看过?”他邪肆地眯眼望着她,带笑的嘴角隐隐勾勒起一抹弧。
她的脸颊蓦然一红,浑身燥热得很,“别乱说!”
“我乱说了吗?”
“不要……”她倒抽口气。
“哼,我不但要这么做,还要这样!”他要她,打从心底想要她。
……